《红颜不是祸水》 01 01 一阵夜风吹入雕栏砌玉的房内,喜庆的大红色轻纱幔帐飘飞了起来,正在抚琴的顾凌霄,肤白如玉脂,眉似春柳,眼若杏花,这般美丽的容颜任谁见了都会动容。 站在一旁的丫鬟忍着怒气,低声道:“小姐,新姑爷也太过分了,他根本就配不上你,还故意冷落你!奴婢直接去找镇国公,让他为小姐做主!” “绿荷,别去。”顾凌霄露出笑容,全不在意被新婚的夫君冷落,芊芊玉手松开琴弦,道,“他不来最好,时候不早了都歇息吧。” 顾凌霄站了起来,一身轻松的拔下头上的白玉蝴蝶簪,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散落。 她的陪嫁丫鬟绿荷无奈的叹了口气,上前伺候她褪去层层衣裳,换上一袭白色的寝衣,洗净了脸上的脂粉。 顾凌霄带着几分睡意躺到床上,绿荷正要吹熄摇曳的红烛,忽闻门外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 “少夫人,不好了,二少爷他拿着剑要来杀绿荷姐姐!”府内的丫鬟香玉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吓得面色发白。 顾凌霄从大红的喜床上坐起,正要问香玉是怎么回事? 只见一个身着金线绣边长袍的年轻男子手提长剑冲入房内,二话不说得挥剑一砍,正砍中摆在案桌上的古琴,古琴轰得倒向一边,丝弦全断了。 年轻男子吼道:“绿荷那个贱丫头在哪里?敢打本少爷的爱妾,简直是找死!” 房内房外的丫鬟仆人们都紧张地连连叫着,“请二爷息怒。”但没有人敢上前去阻拦。 绿荷慌忙跪到地上,“奴婢在这里。” 顾凌霄腾地一下站到绿荷的前面,护住她,已经明白眼前这个腰带松垮、衣衫不整的俊朗男子,理应是镇国公的二公子南宫羽宏,也就是她还未曾见过的夫君。 想成亲那日她戴着红盖头与新郎拜过堂后,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迈进新房,等了半宿她的夫君也没来新房。 她便自己掀了红盖头,自己歇息了。 没想到因为今早她命丫鬟绿荷打了他的爱妾,他竟为了个妾喊打喊杀的显身了。 这就难怪那个名唤音雪的小妾会如此嚣张,今早在府中遇到她,不但未向她请安,还趾高气昂的指使她的丫鬟。 她忍无可忍才拿出了少夫人的威严,命绿荷狠狠掌了音雪的嘴,自问这般惩戒一个小妾并无任何过错。 “住手!是我让她打的,要杀就杀我!”顾凌霄毫不畏惧,镇静自若的抬头望着南宫羽宏。 她此话一出,整个院落都鸦雀无声,全看向南宫羽宏,谁不知道镇国公家二少爷那阎王的个性,除了镇国公还能管下这位少爷,没人敢和他这样说话。 南宫羽宏一下又将剑架到了顾凌霄皓白如月的脖子上,收起了一脸的怒气,无赖谩笑道:“你是谁?哦,我知道了,你就是我爹给我娶的娘子,顾相的大女儿,顾家大小姐。” “正是。” 南宫羽宏收起剑,盯着她,问:“让你的丫鬟打我的爱妾,是要故意引我来见你?” 看到南宫羽宏没再挥剑,他身边有个机灵的随从暗暗地溜出院子,赶忙去通知镇国公和夫人。 镇国府的丫鬟仆人们还紧张的站在一旁,都认为新进门的顾家大小姐忍了这几日,终究忍不住了,要跟二少爷大闹。 二少爷在和顾家大小姐成亲当日,还从京城里最有名的春满楼里纳了个叫音雪的名妓为新妾。 至新婚以来,夜夜留宿在音雪的房内,未踏入过顾家大小姐的新房半步。 宠妾轻妻,无疑是在狠狠的抽顾凌霄的脸,让她在镇国公府里抬不起头。 “我没想过要见你,只是家有家规。你的爱妾不懂家规,你又没教她,我只好亲自来教。”顾凌霄依然平静,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南宫羽宏脸色又变了,讪讪的道:“什么家规?我在府里呆了二十年,还有什么家规是我不知道的!” 顾凌霄脸上挂和煦的微笑,扫了眼在场的丫鬟仆人,道:“她是妾,我是正妻。虽然我和她是同日进门,但依规矩她应该向我敬茶。可我进门已有五日,她不但未向我奉茶。今日早上遇见她,她未向我行礼,还出言不逊,难道我不该命丫鬟掌她的嘴吗?” “什么狗屁规矩,今儿我就让你知道这府里的规矩都是我本公子说了算,来人!给我把这个丫鬟绑起来用鞭子狠狠的抽,一剑杀了她便宜她了,抽得她皮开肉绽为止!” 顾凌霄挡住要过来绑绿荷的仆人,对南宫羽宏一脸不屑的道:“谁敢绑她!南宫羽宏,家有家规,岂是你说了算的!自古以来妾就是妾,你要宠她是你的事,但规矩不能废!今晚你为了一个小妾惩罚我的丫鬟,就是在羞辱我,这事传出去,不光是你和我会成为世人的笑柄,镇国公的颜面也会荡然无存,你们南宫世家的体面又何在!” “你是顾家的大小姐了不起吗?在给我下马威?”南宫羽宏当着众人的面一时竟找不出正当的理由反驳他,大怒将剑一挥划开了顾凌霄寝衣前的绑带,瞬间顾凌霄的寝衣敞开,贴身穿得绣有梅花的白色肚兜一览无遗。 她慌忙抓紧衣襟,涨红了脸,“无耻……” “逆子!来人,拿下他手里的剑!”这时镇国公和夫人闻信赶到了顾凌霄的房内,看凌霄和羽宏二人横眉怒对、剑拨弩张,闹得不可开交。 镇国公立刻命随身侍卫夺下羽宏手上的剑,气得上前给了他一巴掌,“混账东西!凌霄说得对!家有家规!老夫长年在外征战,没空用家规管你个逆子,你和凌霄已成亲,以后就由凌霄来好好管你!” “都给我听着!”镇国公又对着所有人宣布,“少夫人虽然刚进镇国府,但出自名门,是顾大人的长女,知书达理、贤良淑德。今后府中所有人都必须听从她、尊重她!” “是,老爷!”所有下人毕恭毕敬的应和。 顾凌霄此刻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强忍着委屈的泪,嫁到镇国府之前虽早已听闻,这位二少爷就是个混世魔王,今夜总算见识了,比传闻中的还要可恶。 “哼,好自为之,否则休怪我用家法!”镇国公又怒斥了南宫羽宏,气得拂袖而去。 镇国夫人一向溺爱儿子,没跟着镇国公一起离开,拉着羽宏,心痛的瞧他脸上红了一片,“儿啊,疼不疼?跟娘回房去,娘让如意给你用冷水敷敷。” 南宫羽宏甩开镇国夫人,“娘,你别管,我没事。我去音雪房里的。”,他又狠狠地瞪了顾凌霄一眼,才负气走了。 镇国夫人忙命一众丫鬟仆人跟着羽宏,才看向顾凌霄,不痛不痒的道:“凌霄啊,今日让你受委屈了。在顾家你是千金大小姐,可咱们女人嫁人后丈夫就是天。宏儿虽有些顽劣,但他毕竟是你的天。以后不要和他硬顶,要会抓住他的心,要不然你如何斗得过出身青楼的狐媚子。再说宏儿要你的一个丫鬟,你就给他,让他打两下,出出气不就没事了,何必搞得家无宁日,要懂得忍让顺从。” 02 02 “娘,要是爹的妾也哭闹着唆使爹来杀你身边的如意,你会把如意交给爹吗?”凌霄心中愤慨的反问镇国夫人,她什么都可以忍让顺从,唯独不能忍受让一个妾氏爬到她这个正房的头上。 嫁给谁由不得她,夫君对她好不好她也不在乎,但一定要站稳正房的地位,她决不能像自己的娘,明明是明媒正娶的正房,在顾府里过得还不如一个妾,从小到大她看得最清楚,就是因为娘亲太软弱,只知道一味的忍受顺从。 “你……什么名门闺秀,亏老爷还夸你知书达理!”镇国夫人没想到刚进门的媳妇就敢顶撞她,气得浑身发抖。 顾凌霄低下头,恭顺的道:“娘,恕我失言,我只是......” 镇国夫人不听她解释,黑着脸冷冷转身离去了,下人们也都跟散去。 院落恢复了安静,凌霄还愣愣的站着,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心里一片茫然。 她披上一件衣衫,去扶起还吓得跪在地上的绿荷。 这时一个眉目清秀的男子站着门口,在朝房内看。 绿荷还心里发慌的要关上门,想赶走那人,道:“你是谁?竟敢站在少夫人的房门口窥视!” 还留在房内镇国府里分派给凌霄的丫鬟香玉替那男子答道:“少夫人,他是表少爷。” 那男子往房内迈了一步,对凌霄微微颔首,行礼道:“二嫂,能把坏了的古琴交给我吗?我可以帮你修好。” “快出去!”绿荷用劲把他往外推,想这镇国府内的男人个个轻浮无礼,一点规矩都没有,也不知道老爷怎么会忍心把小姐嫁给出了名玩世不恭的南宫羽宏。 “绿荷,等等。”凌霄侧着脸,不正视这个陌生男子,问:“你是羽宏的表弟?” “正是,在下南宫羽谦,偶闻二嫂的琴声,想你定是爱琴之人。听音这是尚好的古琴,所用的琴弦也不一般,我也是爱琴之人,愿代表哥向你赔礼,为你修好这琴。”南宫羽谦诚恳的道。 凌霄转过头,只见眼前的男子白衣翩翩,身形清瘦,他就是以词曲闻名天下的南宫羽谦,镇国公南宫虎已战死的亲弟弟南宫豹的儿子,从小体弱多病,但精通音律歌舞,时下民间传唱的许多词曲都是出自他的手笔。 这古琴确是她娘亲最心爱之物,出嫁时娘亲送给了她,她也十分珍爱。适才见南宫羽宏一剑砍坏了,她心痛不已,正担心无法修好。 凌霄向他微微笑了笑,道:“那就有劳表少爷,绿荷把古琴交给表少爷吧。” 羽谦从绿荷手中接过古琴,细细端详,视若珍宝,高兴的道:“多谢,我修好后定将奉还。”他紧紧抱着古琴告辞离去。 绿荷看院落内再无他人,一再多谢香玉提前来通报,忍不住哭了出来,道:“要不是小姐拼死护着我,姑爷肯定会一剑杀了我的。小姐,我们刚进府没几日,就得罪了姑爷和镇国夫人,以后该怎么办?” 凌霄拿了些碎银子打赏香玉,道:“没事了,你先退下歇息去吧。” 等香玉走后,关上房门,凌霄安慰绿荷道:“我也不知道,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不过今日好在镇国公没有偏袒南宫羽宏。你自小跟在我身边,虽是主仆但也情同姐妹,只要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凌霄帮绿荷擦了擦脸上的泪,她反正一定不会像娘亲那么怯弱,无论如何她在镇国公府内不会任由别人欺负。 南宫羽宏气呼呼的回到音雪的房内,音雪脸上还挂着泪,听说羽宏不但没能帮她出气,还挨了镇国公一巴掌,一时也不敢再丛恿羽宏帮她报仇了。 今夜羽宏到她房内,她特意命丫鬟把烛火比平日点得亮些,让羽宏注意到她红肿的两颊。 羽宏追问再三,她才委屈的哭哭啼啼,颠倒黑白的讲了自己被少夫人欺辱的经过。 没想到羽宏气得连寝衣都没换,就拔剑找顾凌霄算账去了。 她快步迎上脸色极差的羽宏,依在他怀中,楚楚可怜的道:“二爷,都是奴婢的错,明日一早就去给少夫人奉茶,赔礼道歉,只要她不再生气,让奴婢做什么都可以。” “没这个必要!”羽宏一想到刚才想惩罚个丫鬟都没得逞,仍是一肚子的火。 “可是她才是你的正妻,奴婢只是个妾......” 羽宏抓着音雪的双肩,两眼冒火看着她道:“正妻又如何?她不过是本少爷讨厌的人,有我在你怕什么,我说没必要就没必要!” 音雪从未见过羽宏如此生气对她大吼,吓得不敢再出声,晶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羽宏也不想对音雪发火,可只要想起顾凌霄对他傲慢不屑的神情就控制不住,他怜惜的搂住音雪道:“放心,明早我带你一起去给娘请安,让府里的人都明白你才是爷的女人,量她以后不敢再欺负你。” 音雪在他怀里暗暗得意的一笑,若论讨男人的欢心,那个一脸严肃、一本正经的顾家大小姐绝对不是她的对手,想和她争宠,简直是做梦。 这一夜羽宏虽揽着音雪入眠,却梦见了顾凌霄穿得那件绣有鲜艳梅花的白色肚兜,还有她那双明媚而清澈的双眸。 翌日,天刚亮,顾凌霄带着绿荷候在镇国公和夫人住得大院内,等到镇国夫人起床,梳洗更衣妥当后,房内两个小丫鬟推开了房门。 她方才拿过一个婆子手中的茶盘,进去请安。 今日镇国公没去上朝,也在房内,见凌霄独自奉茶请安,眉头微微一皱,道:“怎么还是你一个人,宏儿呢?” 凌霄摇头道:“媳妇不知。” 镇国公正要派人去找,一个仆人匆匆进来禀报,“老爷、夫人,二少爷来了。” 话音刚落,南宫羽宏牵着音雪一起进来了,看上去郎才女貌,很似亲密。 镇国公面带怒气盯着他们,羽宏也没料到父亲未去上朝,竟也在房内,马上松开了音雪,站到镇国夫人跟前,痞笑道:“爹、娘,我今日起得早,和音雪一起来请安。” 镇国夫人看他脸上的红肿已消,根本没正眼瞧过凌霄,道:“难得我儿一片孝心。” 凌霄奉上茶水,一点也不在意,道:“爹、娘,请用茶,媳妇先退下了。” “你先等等!”镇国公气得将茶水打翻,指着音雪道:“你就是宏儿新纳的妾,一点规矩都不懂,谁让你踏进这门的,来人!把她赶出府去!” 音雪吓得跪到地上,“奴婢不敢,请老爷息怒。” “爹,你不能赶她走,她已经是我的人了。今日我带她来给你们请安,是想正式纳她为二房!”南宫羽宏说着瞟了顾凌霄一眼,她还是没有一丝的生气或妒忌,不禁莫名有点失落。 03 03 “胡闹!这种出身的女子连做你的侍妾都丢人,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休想纳她为二房!”镇国公大怒的冲羽宏吼道。 镇国夫人起身拉住镇国公的衣袖,劝道:“老爷不要再为这点小事动气了,宏儿要让音雪做二房确实不妥。可我看音雪长得还算整齐,人也伶俐,就留她在宏儿身边做个侍妾还说得过去。再说这种纳妾的小事何须老爷您亲自管,如今宏儿不是已经娶了凌霄,她是出自相府的大家闺秀,自然是大度明理的,想必也不会介意宏儿身边多几个姬妾之类的女子。” “这个逆子都是你给惯出来的!”镇国公抽回衣袖,转身背对这些晚辈。 在外虽是号令千军万马的镇国公,在府内唯独拿自己的夫人没辙,不想因儿子的事惹夫人不高兴,懒得再管儿子纳妾的破事。 镇国夫人对羽宏眨了眨眼,佯装生气的推开他道:“还不快带着音雪出去,以后不要再惹你爹生气了。” 羽宏拉起音雪,还想与镇国公争辩,镇国夫人急着对他做了个不要再言的手势,直接将他们推了出去,“再要紧的事也要等你爹心情好时再谈。” 凌霄就像个外人,在看一场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戏,“媳妇先退下了。” 镇国公还是背对着她,挥了挥手,道:“唉,你要想办法让宏儿把心放在你身上,否则谁也帮不了你。” “是啊。”镇国夫人看羽宏和音雪已相携的走出了院落,回头对凌霄道,“你虽有正妻的名分,但抓不住宏儿的心,脾气再大又有什么用。” 凌霄默然退了出去,她才不稀罕这般轻浮无耻男人的心,在这个府内有正妻的名分就足已,宁可寂寞到死,也不想要所谓夫君的宠爱。 “姑爷真过分,摆明了是在为那个贱人撑腰!小姐今日你不出手教训那个贱人,只怕她以后会更加恃宠而骄!”在回去的路上,绿荷一直愤愤不平。 凌霄跟她玩笑道:“还想教训她,你不怕南宫羽宏再提剑要打要杀的?” “奴婢才不怕,为了小姐奴婢死也不怕!”绿荷一副誓死如归的样子。 凌霄笑了笑,淡淡的道:“算了,今日镇国公已出面训斥了音雪,想必以后她应该会收敛些的。” 绕过镇国公和夫人居住的前院,她们走到了府里东边的花园。经过一处水榭,停住了脚步,凌霄惊叹府内巧夺天工的布局,比起相府更大更气派。 一条溪流从东墙角引入府内的花园,蜿蜒流淌而过。 风和日煦,阳光明媚,凌霄望着溪水中的落花,恍觉已是五月暮春花谢时,犹记正月元宵街上五光十色的花灯,流光华彩中严景那清俊如远山的笑容。 “沁芳,等我,很快我就会回来找你的。” 诚然,她没告诉严景自己的真名,用了相府里一个丫鬟的名字,如同她对严景也是一无所知,可以证明他们曾相识过的唯有头上的白玉蝴蝶簪。 在灯火下是他亲手将白玉蝴蝶簪插入她的发中,顺势蜻蜓点水般的吻了下她的发髻。 一次偶然的短暂邂逅,严景温情的微笑,手心的温暖已深深印在了她的心中。 想来不过是有缘无份,在爹娘的安排下她必须得嫁人,嫁给一个从未见过,也不会喜欢的男人,永远不可能再等严景回来。 “狗男女,太欺负人了!” 听到绿荷咬牙切齿之声,凌霄醒过神来,侧目望去,羽宏和音雪正在不远处的石榴树下亲亲我我。 清风吹过,石榴树上落下的花瓣纷纷扬扬的飘了一地,音雪坐在雕花的石凳上,羽宏站在一旁轻轻的为她拂去发间的花瓣,她依在了羽宏的身上。 “郎才女貌,他们很般配,我们走吧。”凌霄收回目光,沿着流水走向西边自己住的紫竹院。 羽宏早就看到了她,注视着她的背影,很好奇顾相的嫡女理应是他的掌上明珠,为什么这个顾凌霄没有官家小姐的骄纵任性,倒是给人一种坚毅固执的感觉。 凌霄刚迈进紫竹院内,香玉笑嘻嘻的迎上她道:“少夫人,相府的家仆一早送来一封信。” 接过信,凌霄一看信封上的字迹是娘亲的,心内一暖,回到房内拆开一看,再坚强也忍不住眼眶湿润了。 几天前还在跟娘亲撒娇,一眨眼已为人妇,三月时她才刚过完十六岁的生辰,如今嫁到这陌生的镇国公府内,爹不疼娘不爱的,还要应付对她毫无怜惜、不讲道理的夫君,外加一个心机深沉的得宠小妾,她真得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要如何过下去? 绿荷给她倒里一杯茶,同样感到难受的问:“大夫人身体还好吗?在信里跟小姐说些什么,让小姐这么伤心?” “娘说她身体还好,就是在信里问我怎么还不带着夫君一起回门,说是理应三日回门,为什么我迟迟未回相府一趟。” 绿荷心焦的道:“小姐嫁进来五日才见到姑爷的面,而且姑爷见到小姐跟见到仇人似的,这叫小姐怎么带着姑爷一起回门啊?可小姐要是不回门的话,大夫人会担心的。一直见不到小姐,大夫人茶饭不思的,病情就会时好时坏……” “不行,我一定要让南宫羽宏陪我回一趟相府,否则我娘以为我过得不好,会很伤心的!”凌霄收起信道。 “可是姑爷他昨晚把剑都架到小姐脖子上了,他怎么会听小姐的,就算陪你去了,万一在大夫人面前给你难堪……” “只要他愿意陪我回去一趟,不管他要杀我也好,要拿鞭子抽我也好,我都认了。走,我们现在就去找他。” 凌霄又急急忙忙的回到花园,一看石榴树下已没了羽宏和音雪的人影,找府里的仆人询问,方知羽宏已不在府内,说是宁王爷邀他去王府了,怕是要夜里才能回府。 别无他法,凌霄只有等他回府,吃过晚饭后,派香玉不断的去打听他回来没? 凌霄坐在院内独自下棋,等着香玉的消息,绿荷拿出一件薄斗蓬为她披上,道:“小姐,夜深了,还是早点歇息,明日再说,姑爷今夜也许留宿在宁王府了。” “他今夜一定会回府的,新皇刚刚登基,他不该和宁王走得太近,就算他不明白其中道理,镇国公也会派人把他请回来的。”凌霄笃定的道。 她虽是相府里的大小姐,但绝不是那种养在深闺人未识的无知女子。 相府里的人都知道顾丞相对大夫人和大小姐一向冷漠,从来不闻不问,只宠爱二夫人和二夫人的子女。 所以从她懂事以后,和娘亲相依相伴,没得到过父爱。 正因为如此也没有那些繁文缛节的约束,她想做什么只要向娘撒娇,一般就算有点出格,娘亲也会默许。 未出嫁之前她偶尔会女扮男装溜出府,到街上逛逛,去京城里最有名的醉仙楼吃糕点、看皮影、听说书,对朝中的情况,天下大势略知一二。 先皇有两子,一个是刚登基不久的皇上,一个就是最得先皇喜爱的宁王。 皇上是已故皇后所出,又是长子理应继承皇位,可先皇却因为宠爱陈贵妃,不尊祖制一直不立太子,只封为景王。 把景王赶到京城外的皇陵,为已故皇后守灵。 封陈贵妃为继后,将宁王留在宫内亲自教养。 04 04 天下人都以为宁王日后会成为大兴王朝未来的皇上,可谁也没料到在皇上身染恶疾驾崩前下了密诏,将景王召回京城,还是把皇位传给了嫡长子。 新继位的景王追封了自己已故的母后为圣母皇太后,大度的也封了陈皇后为皇太后,没伤害自己的弟弟宁王一分一毫,只是让他搬出皇宫,住到宁王府中。 而当年先皇有立宁王为太子的心思时,几个反对的老臣中镇国公是最坚决的,甚至以死进谏。 在景王去皇陵前把自己年仅十二的大女儿南宫云燕许给了十四岁的景王为王妃,以防小人荒僻的皇陵范围内加害景王。 陈皇后这边为了拉拢镇国公,让先皇下旨命镇国公将与宁王年纪相当的儿子南宫羽宏送到宫中做宁王的伴读。 所以南宫羽宏同宁王有同窗之谊,关系自然不一般。 现如今景王一登基,镇国公身份就变得十分微妙,一边是已成为皇后的女儿,一边是曾做过宁王伴读的儿子。 这也是她爹利用她跟镇国公联姻的原因,只要攀上镇国公这个亲家,不管以后局势往哪边倒,他们顾家也不会有事。 凌霄感到镇国公即便是朝廷中权势最盛的重臣,但要掌握皇上和宁王之间的平衡也不容易,稍有不慎就会招来祸事。 皇家的权利纷争向来是风云莫测的,伴君如伴虎,镇国公战功赫赫,手握重兵,可毕竟只是臣子,因此他现在肯定是不会允许南宫羽宏和宁王来往过密。 绿荷想不明白凌霄话中的深意,正愁找不出什么理由说服凌霄回房歇息,只见香玉回来了,面带喜色的回禀道:“少夫人,二少爷回府了。” 凌霄站了起来,问:“他现在人在哪里?” 香玉变得支支吾吾的道:“去净园歇息了。” 成亲后,南宫羽宏本该和凌霄一起住在紫竹院。 但在凌霄嫁进来之前,南宫羽宏就瞒着镇国公腾空了紫竹院,派人收拾好净园,搬进了出去,成亲那日也将音雪迎入了净园。 “去净园的路如何走,你带我去。”凌霄已等了一日,心急的道。 香玉为难的道:“少夫人,可是那里还住着二少爷的妾......” “我有急事要找他商量,管不得这些了,你快带路。”凌霄说着,绿荷已提着两个灯笼走到了前面,拿了一个给香玉,也道,“香玉妹妹,你只管带少夫人去就是,不用担心其他的。” 香玉只好在前面带路,凌霄和绿荷跟在后面。 净园是府内最偏僻的一处院落,本是府内需要做法事或祈福时,请一些和尚尼姑入府所暂住之处,但一直没有人住过。 虽说镇国夫人信佛,可镇国公对神佛鬼神之说都不信,一般不喜欢太多人在府内搞些神神鬼鬼的仪式,所有镇国夫人一年之中只请几次京郊庙里的尼姑来府内住上几日,陪她诵经,每次来的尼姑最多仅两人,住在大院的厢房就可以了,这净园便一直荒废着。 南宫羽宏搬过去住不过十日,通往那里路还都是杂草丛生。 “你带我们去什么鬼地方,连条清整路都没有。”绿荷看两边都是黑漆漆的,也不像她们住得西边规整,又总有仆人在巡夜,只觉渗得慌。 香玉晚上也很少走这里,也有点怕,道:“净园是府内最荒得地方,二少爷刚住过来,也没命人修整这路,绿荷姐姐,少夫人小心点。” “看来他对我还真是避之不及,竟躲到如此偏僻的地方快活。”凌霄自嘲道。 绿荷、香玉不再做声了,心中都戚戚的,为凌霄惋惜,也不知道二少爷心里是怎么想得。 到了净园门口,倒是有两个仆人守着,一看是少夫人,想要进去通报。 凌霄只怕羽宏不想见她,叫住仆人道:“不用通报,你们都在外面候着,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少夫人,只怕都这个时候了,二少爷已歇了……” “灯不是还亮着,肯定还没歇下,我看来得正是时候。”凌霄不理会仆人的阻拦,走了进去,不等房门口的小丫鬟出声,她就用力推开了门。 南宫羽宏慵懒的披着寝衣,赤着脚,音雪正将一盆热水端到他的脚边,跪在地上把他的脚抱在怀中,准备放入水中。 门突然开了,顾凌霄就站在门口,让他们都诧异的呆住了。 凌霄镇定的看着这一幕,比她想象中会看到的场景要好很多。 “你来干什么?”南宫羽宏从音雪怀中抽回脚,光脚踩在地上,戒备的盯着她,想她会不会是因为妒忌,找过来发疯的。 凌霄走到他跟前,直接挑明了道:“按规矩成亲后第三日是回门之日,如今已过了六日,你明日就要陪我回相府一趟。” 羽宏不耐烦的道:“又是规矩,果然是那个虚伪老夫子的女儿,整天的这规矩那规矩,你哪里来得这么多规矩?” 凌霄不管他是什么表情,一想到会日夜担心的娘亲,就一定要让他陪自己回去一趟,道:“这又不是我订得,这是世人皆知的风俗,自古以来……” “自古以来成亲后都是第三日回门对不对?自古以来君是君,臣是臣;自古以来父是父,子是子;自古以来妻是妻,妾是妾;自古以来长幼有序、尊卑有别……还有什么自古以来的规矩你倒是今儿都给我说全了!”羽宏厌恶的道。 凌霄不咸不淡的道:“原来你是知道规矩的,既然知道我也不用多说了,明日就跟我回相府一趟。” 她时刻都能保持淡定,让羽宏深感到挫败,“顾凌霄,爷今儿告诉你,我南宫羽宏最讨厌的就是这些所谓的规矩,本少爷偏偏不按规矩来,你能拿我奈何?” “你到底要怎么样,明日才肯陪我回去一趟?” 羽宏忽然嘴角上扬,邪邪地笑了,悠悠地道:“你求求我,也许我会答应你的。” 凌霄转向音雪,冷着脸道:“你下去。”她可以求他,但不能在一个妾的面前,她希望自己就算求他也能保留点尊严。 “二爷。”音雪看似柔弱的向羽宏撒娇,道,“这可是奴婢的住处。” “你下去吧,过会等爷叫你再进来。” 凌霄没想到这次他会给她留下点颜面,看音雪心不甘情不愿的出去后,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了,她才道:“算是我求你。” 羽宏也没料到她会这么爽快的求人,笑得更顽劣,道:“本少爷不接受口头上的乞求,过来伺候本少爷洗脚。” 凌霄没有丝毫犹豫地蹲了下来,把他的双脚轻轻放进温热的水中,用纤细如白玉的手慢慢揉搓他的双脚。 羽宏低下头望着她此刻恭顺的模样,乌黑的发髻上只插着一支白玉蝴蝶簪,颈子上柔美的曲线延伸到衣领内,令人遐想。 他禁不住伸出手,指尖触碰了一下她的颈子。 05 05 凌霄轻轻一颤,放下他的脚,不解的抬起头,看向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碰她,不是很讨厌她吗? 羽宏望着她平静如湖水的眼眸,忽然很想看到这平静的湖水泛起波澜,会是怎样一番风景。 他抬起她的下巴,俯身去吻她的唇,她立刻扭头躲了过去,拿起一边的布条,帮他将双脚上的水擦干净,套上了宽松的袜子。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既然你已是我的娘子,别说是碰你一下,就算是洞房也是理所应当,你躲什么?”羽宏气恼的道。 凌霄后悔主动来找他了,原以为他不会对她有兴趣,可在他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分明有情欲,她惊慌的站了起来想逃,可为时已晚,羽宏迅速的起身一把将她拉入了怀中。 他的吻这次来得霸道又恶劣,故意咬破了她的唇。 她费力的挣开了他,只觉自己的双颊发烫,抹了抹唇上的血,道:“你是我的夫君,你想碰我,你想......想怎么样都行,但绝对不能在这里,一个侍妾的房内。今夜只当我从未求过你!” 不等羽宏再靠近她,她已夺门而出,顾不上门外音雪和丫鬟们诧异的目光,连走带跑的离开了净园。 她一路小跑,绿荷和香玉跟在后面追赶她,绿荷不知她在房内和姑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担心的喊道:“小姐慢些走,让奴婢在前面为你掌灯。” 可凌霄根本没停下来,跑回了紫竹院的房内,才觉双脚发软,气喘吁吁,既已成亲,理应是他的人,但自己的内心却是抗拒的。 只有绿荷跟到了房内,见小姐慌乱的神情,肿胀的双唇还带着血丝,便猜到了几分,想着自己的主子不会再被冷落,不会一直独守空房,就高兴的道:“以小姐的容貌家世强过音雪那个贱人百倍,奴婢就知道姑爷肯定喜欢小姐的......” “你也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下。”凌霄还无法平复心中的混乱。 绿荷退出去后,她坐在床边,望着新房内满眼喜庆的大红色,脑子里全是严景俊逸的身影,离别数月已身不由己的嫁做他人妇,虽心有不甘,但却只能认命。 成亲当晚本该就有的洞房花烛,看来总归是躲不过的。 次日,凌霄命人撤换了新房内所有大红色的布置,昨夜她落荒而逃,想必南宫羽宏是不会陪她回相府的。 不管他陪与不陪,她今日也要回去一趟,不看看孤独的一个人在相府里的娘亲,心绪总是不安。 凌霄梳洗妥当,穿上一身浅红的新衣,正要去向镇国夫人禀告回门的事,刚迈出房门,只见羽宏已坐在院子里跷着二郎腿,还有个男仆站在一边。 “穿得这么美,是想回去会情郎?”羽宏打量她,吊儿郎当的道。 凌霄不理他,对他视而不见的往外走。 “我已经和娘说过了,今日陪你回相府,不必再去请示她。”羽宏起身抓住她的手,紧紧攥着,“轿子我也准备好了。” “你愿意陪我回去?”凌霄意外的看向他。 他拉着她的手往院子外走,道:“看在你昨夜求过本少爷的份上,就陪你去一趟。” 凌霄木木的同他走到大门处,还不相信他会变得这么好心,还是要故意戏弄她? 出门时她没让绿荷跟着,就怕南宫羽宏会借机惩治绿荷。 二人坐在一乘宽敞的十人抬的大轿子中,羽宏没再和她多言,靠在软垫上像已经睡着。 凌霄忍不住偷偷的瞥了他两眼,又浓又粗的剑眉,高高的鼻梁,红而厚的嘴唇,五官的弧线坚毅又俊朗,凭心而论不笑、不说话、不发火时挺好看的。 “偷偷看够了没?”羽宏仍闭着眼,准确的伸出手,将她捞入怀中,“是不是喜欢上本少爷了?本少爷可以赏你一个吻。” 凌霄想起昨夜被他咬破过的唇,忙捂住自己的嘴,挣扎着坐正,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你既然已有所爱之人,最好别碰我,免得令音雪伤心。” 羽宏也坐正了,睁开眼,阴郁的望着凌霄,又是沉默不语。 轿子停了下来,已到相府门前。 凌霄不明白他的情绪为什么会变化无常,只期待着见到娘亲,嘱咐他道:“多谢你愿意陪我同来,我再求你一件事。” “求我什么?” “求你等会见到我娘不要乱说话。” 羽宏冷冷的道:“如果本少爷喜欢乱说呢?” “你还在因为我命绿荷打音雪的事生气的话,回府后可以尽管用鞭子抽打我,我绝无怨言,只请你放过绿荷,不要在我娘面前故意整我。”凌霄低声下气的道。 羽宏奇怪剑架在脖子上都不怕的顾凌霄,只要一说到她娘就变得低眉顺眼起来。 他还是不自觉的答应了,“好吧,记住你欠我一顿鞭子。” 他们这才下了马车,凌霄抬眼只见相府大门上还挂着喜庆的红灯笼,连门口的一对石狮子都披上了大红的绸缎。 她都已经出嫁了,为什么门口仍是张灯结彩,还会有什么喜事? 相府的管家正站在门口指挥家丁将成箱的物品搬进搬出,看到凌霄同新姑爷南宫羽宏回府了,赶忙上前迎他们入府,“大小姐、姑爷,你们回来了,老爷有事不在府中,吩咐过小的们好好伺候姑爷。” “福叔,府里又要办喜事了吗?”凌霄一听爹不在家,没有半分失落,不用面对爹一向对她冷漠的面孔,反而轻松好多的问道。 羽宏极其不屑的道:“你还不知道?顾相又攀上了皇室做亲家,照如今这形势顾家很快就会比南宫家还要显赫。” 福叔满脸堆笑的道:“姑爷真会说笑。” 又穿过三道门,绕过两座假山,来到一处正房。 “大小姐,你可回门了,大夫人正盼着在。”正房门口守着的老妇人一看到凌霄就喜不自禁。 福叔轻咳了两声,对那老妇人道:“秋娘,这位是姑爷,镇国公的二少爷,你们都好生伺候,且不可怠慢。” “老奴知道。”秋娘淡淡的朝羽宏行礼,又细细的打量他。 羽宏不自在的道:“都是自家人了,不必拘礼。” 福叔恭谨的道:“姑爷请自便,那老奴有事要忙,先告退。” 凌霄心急的往正房的里屋跑,喊道:“娘、娘,我回来了。” 羽宏跟在后面,看到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的顾相夫人,才明白为什么凌霄会如此的想让他一同回相府,为了她娘愿意求他。 06 06 顾相的夫人看到凌霄和羽宏,苍白如纸的脸上笑开了眉,在丫鬟的帮衬下坐了起来,摸了摸凌霄的脸,“怎么好像瘦了些?这么大了还不知道照顾好自己。” “娘,我哪有瘦啊。”凌霄握住娘的手,笑得很灿烂的道,“镇国公和夫人都对我很好,这是我的夫君,对我也很好,您不用担心。” 羽宏将手放到凌霄的肩上,体贴的道:“顾夫人,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凌霄一生一世。” 顾夫人望着面前的一双璧人,眼里含着泪,微笑的点头,道:“你爹还是疼你的,为你订得这门亲事真好,娘以后可以放心了。” 凌霄也没想到羽宏会这般的配合,心里对他有了些感激。 “大姐!大姐!你可回来了,快来陪我纸鸢。”一个约莫十岁的男孩一阵风似得跑进来,扯着凌霄的罗裙。 凌霄摸了摸小男孩的头,道:“子玉,姐姐难得回来一趟,要陪大娘说会话,你自己去玩吧。” “不要嘛!我就要你陪我玩!只有你能把纸鸢放得很高很高。”男孩开始耍赖。 羽宏识趣的拉着子玉,讨好他道:“你叫子玉吗?哥哥陪你玩好不好?我也会放纸鸢,还能让它飞到云里去。” 子玉看向羽宏,跳起来拍手道:“好啊,好啊!”便跟着羽宏去院子里宽敞之处。 “不错,真是不错。”顾夫人望着羽宏的背影感叹道,“没想到镇国公的二公子并不像传闻中那样,一表人才,对你还这么好,你比娘有福气。” 凌霄强笑的问:“娘,府内又有什么喜事,比我出嫁前还热闹。” “上次的信里我忘了告诉你,子樱被皇上选中,过几日就要入宫为妃。”顾夫人向后靠了靠,让自己坐着更舒服些。 “啊,我们家要出位皇妃了,可子樱妹妹才十四岁。”凌霄不知该为子樱高兴,还是为她担心,做皇上的妃子虽然荣耀,但单纯善良的子樱能适应后宫之中的日子吗? 顾夫人不以为然的道:“十四还小?这个岁数嫁人正好,要不娘拖累你,也不会让你等到十六才嫁人。” 凌霄将头依在娘的怀中,撒娇道:“娘,其实女儿想一辈子都留在你身边的……” “大小姐,夫人还有老奴照顾,你就放心。老奴看你比二小姐嫁的好。你嫁给镇国公的二公子当正妻多好,二小姐就算做皇妃也是个小老婆,二夫人还得意忘形的尾巴翘到天上去了。庶出就庶出,老爷再宠她,也不可能有人纳她为正室。”秋娘在一旁插嘴道。 顾夫人忙喝止秋娘道:“别乱说,传到漪月的耳朵里又会生出些莫名的事非!” “娘,子樱要进宫了,二娘一定忙得团团转,那还有功夫来欺负我们,再说你干什么总是这么怕他,你才是爹的正房!” 秋娘附和道:“大小姐说得是,老奴才不会怕她。” “好了,好了,家和万事兴。”顾夫人感觉有些不舒服的咳了两声。 凌霄担心的问:“娘,你又生病了吗?请大夫看过没?” “不碍事,老毛病了。”顾夫人又咳了一声,道,“等会你和羽宏陪我吃过午饭就回去吧,已经嫁人了应一切以夫家为重,来看看我就好了。” 秋娘端来了一杯茶水给顾夫人,凌霄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背,“我想陪你一日再回去。” “听话,最近这府里个个都忙得不可开交,你爹今日又不在府内,早点回镇国府,走时去看看子樱。要是遇到漪月,千万不要惹她生气,万一她当着羽宏的面给你难堪就不好了。” 原来娘说来说去,就是担心二娘知道她回来了,故意刁难她。 以前只要爹不在府内,二娘就会找各种理由来欺负她们母女,娘只是一味的忍着从不向爹告状。 小时候她偷偷向爹告过状,可二娘在爹面前颠倒黑白,爹只相信二娘,不相信她,事后她和娘又会被整得更惨。 二娘虽然容不小她们,对她们尖酸刻薄,可二娘的一双儿女子樱、子玉对她这个姐姐还是很好的,尤其是子樱经常在暗中帮她们母女。 所以她讨厌二娘,但不讨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跟他们还很亲,再说她出嫁后就不再是相府里的人,又不能时刻陪在娘亲身边,惹了二娘,只会让娘亲的日子不好过。 总有一天她会想到办法把娘接到相府外去住,可是到时娘会不会愿意? “是,霄儿知道了。”凌霄心中不舍的抱住娘亲。 顾夫人感觉她嫁得好,虽然很想念她,也很不舍,但还是打心底里高兴。 秋娘是一手带大凌霄的老仆人,是顾夫人的陪嫁丫鬟,她看着凌霄和南宫羽宏之间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又一时说不上。 陪顾夫人吃过午饭后,羽宏先去了门口的轿子上等着凌霄,他不方便跟着凌霄去她妹妹的闺阁。 秋娘打听清楚了这个时候二夫人在府中大堂清点贺礼,她绕路送凌霄去子樱的闺房,要是碰到二夫人也不能让凌霄还受欺负。 “大小姐,姑爷对你真得很好吗?绿荷那丫头怎么没跟着你一起回来?”秋娘边走边小声的问,像是察觉到她和羽宏是在娘面前装出来的和美恩爱。 凌霄也不愿意让秋娘为她担心,“哦,绿荷今早有点头疼脑热,我让她在镇国府内休息,下次回来再带她。” “那就好。”秋娘心中却叹息,不好又能如何?她了解大小姐,从小就特别坚强,为了夫人受了再大的委屈都没哭过一声。 以前小时候经常被二夫人关在柴房,放出来后还在她怀中哭过一两回,长大后几乎没看过大小姐掉眼泪。 镇国公的二公子本就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今日一见好长得这副好皮囊,身边的丫鬟姬妾一定不少,依大小姐的个性还能和他和睦相处算是菩萨保佑了。 她也没再猜测和多问,已到二小姐闺房门口,她留在门外。 凌霄走进了二妹子樱房中,幸好自己今日回门,在子樱入宫前能见一见她,毕竟一入宫门深似海,她们姐妹也不知何日才能再相见。 子樱正盯着一方绣好的手绢发呆,连她进屋都没察觉。 凌霄抢过她的手绢,笑道:“妹妹,这还没进宫呢,你就开始想皇上了。” “快还我。”子樱稚气的脸蛋羞得红彤彤的,看到是凌霄,惊喜的道,“大姐,你什么时辰回府的,也没人知会我,一切可好?” 凌霄将手绢还给她,玩笑着向她行礼,“娘娘,最近可好?” “连你也取笑我,谁稀罕当什么娘娘,还不都是爹娘的意思。”子樱用手绢蒙住脸无奈的道。 07 07 凌霄拉着她小声问:“难不成你心里已有人了?” “那倒没有。”子樱顽皮得吹开脸上的手绢,忧郁的望着凌霄道,“皇上到底长得什么样?凶不凶?可不可怕?一想到进宫我真得好害怕。” 凌霄也神情落寞的不知该如何回答,说起来子樱才真正是这相府里的千金小姐,爹娘的掌上明珠,爹和二娘在子樱身上花了不少心思,请最好的先生教子樱琴棋书画,把她培养成了名符其实的大家闺秀,一心要让子樱成为皇上的妃子。 这就是命,为什么女人生来就要认命,她虽然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但她绝不会认命。 “妹妹,你别怕,只要你对皇上好,皇上也一定会对你好。记得到了宫内一定要处处小心,最好少说话,多用眼睛观察,尽量不要让自己卷入到事非中。”凌霄正经的叮嘱她。 “大姐,我知道了,你在镇国府里也要照顾好自己。姐夫对你好吗?” 凌霄牵强笑了笑,道:“还行。” 她们两姐妹又闲话了一会家常,一晃已过了一个时辰,也不知道在轿子里等她的南宫羽宏会不会失去耐心,便和子樱告别,匆匆离开了相府。 上了轿子,羽宏没有恼她,还算有耐心的在轿子里打盹。 凌霄直接的推醒了他,“可以回去了。” 羽宏掀开轿帘,看了眼外面,道:“时辰还早,不如本少爷带你去有名的醉仙楼,再回府也不迟。” 凌霄好久没去过醉仙楼,很想去,她却装没有兴趣的问:“醉仙楼是什么地方,不会是青楼吧?” 羽宏横了她一眼,坐正后整了整自己的冠带,“爱去不去,不想去就自己雇乘轿子回府。” 凌霄忍着笑意,道:“可我出门时忘带银子。” 羽宏没好气命轿夫起轿去醉仙楼,放下帘子道:“那你只能跟着我了,正应了戏文里唱得夫唱妇随。” 凌霄红了脸,不再戏弄他,突然间觉得他看上去也不是太讨厌。 他们到时,醉仙楼里正演着皮影戏,羽宏找到一处靠前的席位,问店内的小二,“今儿唱得是哪出戏?” “爷,是庄周戏妻。”小二看着是常来的贵客忙道,“爷和这位夫人今儿要点些什么酒菜和茶点?” “来一碟桂花糕,一碟龙须酥。”凌霄心情很好的一时忘形脱口而出。 小二赞道:“夫人真会点,第一次来点得都是我们这儿最出名的糕点。” 凌霄心虚的笑了笑,“只是碰巧。”她可不是第一次来,不过以前都是女扮男装,今日倒是第一次穿女装来这里,她认识这个小二,小二却认不出她。 羽宏探究的瞟了下凌霄,坐下道:“我们已经吃过午饭,不点酒菜,再来一壶上好的碧螺春就够了。” 凌霄也跟着坐下,不再做声,兴致勃勃的看向台上正演的皮影戏。 从幕布后传来婉转悠扬的唱词,“不是冤家不聚头,冤家相聚几时休,早知恩爱如浮云,何须海誓又山盟,如今相思空断肠……” “你娘是怎么瘫痪在床的?”羽宏没看皮影戏看向她问。 她正看得入迷,答道:“那是很多年前的事,娘的腿因为意外瘫痪的。” “什么意外?” 凌霄觉得他很烦,大声道:“你问得这么清楚做什么,反正你们男的都是薄情寡义的!” 一时,坐在他们附近看皮影的人都被她的声音震到了,齐刷刷的望向他们。 凌霄这才发现自己今日并不是女扮男装的男人,而是以贵夫人的形象坐在这里的,感觉很失态。 “哇,这就是所谓的大家闺秀,跟夫君说话一点仪态都不讲。”羽宏嘴上拿她打趣,心里却很喜欢她能这样放松自然的说话,不像在府内脸上似乎没一丝生气。 “你……”凌霄就知道纨绔的二少爷没这么好心,一想到爹娘的事她就没心思看皮影了。 娘从来不愿跟她讲是怎么瘫的,她也是从秋娘那里得知,当年娘和爹才成亲一年时,两人一起外出,爹惨遭土匪绑架,娘为了救爹,被土匪打断了双腿,爹是得救了,而娘的双腿却永远治不好。 娘瘫痪不到一年爹就又娶了二房,也就是她现在的二娘,从此爹只宠爱二娘,不再理会她的娘亲。 又传来唱词:“夫妻百年有何恩,见了新人忘旧人……” 凌霄难过的站了起来,“你继续看吧,我自己到外面雇乘轿子回去,多谢你在我娘面前配合我演戏。” “娘子!你不喜欢看皮影……”羽宏看桌上还未动的糕点,立刻让小二打包,付了银子追了出去。 他追上正在大街上找轿子的凌霄,拉住她道:“不喜欢看皮影,也别生气啊。陪本少爷四处逛逛,这条街上珠宝店、香粉店、衣裳店,什么店都有!” “大街上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凌霄甩开他,只想自己回去,不想再与他同行。 羽宏拉着她不放,无赖的道:“你现在又有哪一点像名门淑女?”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名门淑女。”凌霄忍着泪道,“相府里只有子樱妹妹才是真正名门闺秀,我从小就没有爹管,也没有先生教。我所会的那些琴棋书画都是我娘教得,她教我这些只是为了让我爹多看我一眼,多关心我一点。可我无论学得多么努力,我爹从来没对我笑过,他看我的眼神总是很讨厌,很讨厌,和你看我的眼神是一样的……” 羽宏情不自禁的紧紧抱住她,不让她再伤心下去,“好了,好了,是我不该问你关于你娘的事,要不你欠我的一顿鞭子就此抵消。你也知道是在大街上,再这样闹下去,所以有人都会围过来看我们的。” 凌霄深吸了一口气,竟在他面前把自己在相府里受得多年的委屈都发泄了出来,感觉他的怀抱好温暖,“那你以后也决不能再故意挑绿荷的错,故意惩罚她。” “你教训音雪的事从此一笔勾销,这样总可以了吧。”羽宏也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的心变得柔软起来,很想保护这个看似坚毅的女子。 凌霄推开他,恢复了如常矜持的样子,道:“那一言为定,不早了,我们回府吧。” 羽宏没有一点要回去的意思,拽着她进了一家珠宝店,让老板把店内最好的簪子都摆了出来,他想送凌霄一支簪子,觉得像凌霄那么美的发丝,如果配上华丽耀眼的簪子,一定会更美。 08 08 他亲自在眼花缭乱的首饰中挑选,拿起了最金灿灿的一支金簪。 老板看他识货,道:“公子真是好眼力,这支并蒂凌霄花金簪是商队从西边吐浑国带回来的珍品,上面还镶嵌着稀有的红宝石,只此一支。” “本少爷就要这支。”羽宏付了银子,伸手拔下凌霄头上的白玉蝴蝶簪,插上新买的金簪,宝石的光芒在黄金的映衬下熠熠生辉。 凌霄急忙夺过白玉蝴蝶簪,不情愿的道:“我不喜欢太过华丽的首饰,还是这支简单的适合我。” 羽宏霸道的不让她取下头上的金簪,“谁说的,你问这位老板,你是戴金簪好看,还是白玉簪好看?” “当然是这金簪好看。”珠宝店的老板自卖自夸,又讨好客人道,“这金簪戴在姑娘发髻上,那就像宝剑配英雄,金簪配美人,相得益彰。” 羽宏见这老板如此会说话,高兴得又赏了他一锭银子,“你叫凌霄,配这凌霄花簪子确是正好。” 凌霄无奈的不想扫他的兴,毕竟他送东西给她也是一片好心,只好拿出自己的手绢小心将白玉簪包好,放入自己的怀中。 走出珠宝店,羽宏突然不高兴将脸拉得老长,问:“你为什么这么宝贝白玉簪,该不会是情郎送的吧?” 凌霄微微一愣,心尖颤了颤,立刻掩饰着生气的道:“胡说什么!是我娘送的!谁像你不知洁身自好,四处沾花惹草,成日在青楼里流连,早已是这京城里出了名的浪/荡公子……” “顾凌霄!我给你点好脸色,你想开染房!我一个堂堂镇国府内的二少爷有一两个小妾,就是不洁身自好……” 羽宏话还没说完,忽然从街对面跑来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一下抱住他的腿哭哭啼啼的直喊,“爹、爹!” 凌霄瞪着他,好笑的道:“敢问二少爷,府中的娇妻美妾还不能满足您,又在外面金屋藏娇,连孩子都有了,果然是名不虚传。” 羽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用力想甩开那小男孩,可小男孩害怕被抛弃就是抱着不放手。 “谁是你爹,哪里跑来的小毛孩!快给我放手!”羽宏一时半会摆脱不了,看向凌霄想解释,但又觉得这情形完全是百口莫辩。 凌霄那冷冷的眼神,分明是在对他说,你就装吧,事实摆在面前,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孩子的哭闹声,把街上的人都吸引了过来,大家围着他们指指点点,凌霄嫌丢人的准备撇下羽宏,道:“我先回府了,安顿好了这孩子随便你回不回来。” 羽宏想去拉回她,却被这孩子缠住迈不开脚,“顾凌霄!你给我回来……” 这时从围观的人群里冒出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抓住小男孩,“狗蛋,没开眼的四处瞎跑,害得娘到处找!” 小男孩总算放开羽宏,扑到那妇人怀里,“娘,娘!” 羽宏终于解脱的拉住了凌霄,“这不是我的孩子,这小孩认错人了。” “大爷、夫人,孩子太小不懂事,你们别见怪。”妇人抱起孩子赔礼道。 羽宏见凌霄还是一副不信的样子,急着对那妇人道:“大婶,你别走,你快说清楚这孩子的爹是不是我?到底是谁?” 妇人见他们是少年夫妻,怕是生了误会,笑道:“肯定不是这位大爷,孩子他爹早就死了,我自己带着孩子们从家乡逃荒来京城,只为讨口饭吃。” “早说过是误会。”羽宏看误会解除了,松开凌霄,直接走向停在街边的轿子。 坐在轿子懊恼的想着他为什么要这么在乎凌霄会误会,他不是早已打算好把明媒正娶的顾凌霄当做摆设。 过了好一会,凌霄还没上轿,他掀开轿帘看到凌霄不知在那个低贱的妇人说什么,还将头上的金簪取下来施舍给那妇人。 那妇人抱着孩子千恩万谢的给凌霄跪下了。 羽宏从轿子里冲出来夺过那妇人手中的金簪,给了她点碎银子,变得很凶的将那妇人和孩子跟打发叫花子似的赶走了。 一起回到轿子里,羽宏黑着脸,大怒的捏住她的手腕,“本少爷送你的东西是让你随便施舍给乞丐的!” 凌霄痛得感觉手腕上的骨头都快碎了,“那个大婶很可怜的,还有个孩子生病了,我身上没带银子,值钱得只有你刚送的金簪……痛……放开我!” “根本就不该送你什么金簪银簪!可恶!”羽宏暴怒的将金簪摔到轿子里,狠狠的踩了一脚。 凌霄趁机挣脱了他,感觉手腕快断了,小心的揉了揉,不明白他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发这么大的火,不就是一支价值十两银子的簪子,大不了她拿出自己的私房钱再买一支赔给他。 “你既然打算毁了它,为什么不让我送给那对可怜的母子?”凌霄心疼被他踩得变形的簪子,“你有病吧,暴残天物,可以够穷人吃上一年的。” 羽宏此刻只恨不得掐死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还好轿子已经进了镇国公府的二道门,停在二道门和三道门之间的小院内。 “二少爷、少夫人,请下轿。”羽宏的仆人在轿外都听到他们的吵架声,小心的禀告。 羽宏怒气冲冲的掀开前面的轿帘,又在那金簪上踩了一脚,快步下轿,没看凌霄一眼就走了。 凌霄坐在轿内愣了一会,拾起地上的金簪,看了看原本好好的簪子,现在脏兮兮的还严重变形,花不像花、蝶不像蝶。 她走下轿子,仆人将打包好的糕点交给她,道:“少夫人,这是二爷从醉仙楼出来时交给奴才的,说是带回府给您的。” 回到紫竹院,绿荷看她还带回了醉仙楼的糕点,趁房内没人时问道:“小姐,今日有姑爷陪着你回相府,怎么还会有时间溜到醉仙楼去买这些糕点?” 凌霄手里拿着踩坏的金簪,想着南宫羽宏今日在她娘面前很配合,也对她不错,就因为她想把这支金簪施舍给那可怜的母子,他一下子就发脾气了。 但这金簪对于他这样的挥金如土的富贵公子来说也算不上什么珍贵的宝物,难道送支金簪给她是表达爱意……不会的,肯定不会! 09 09 好色轻浮的南宫羽宏大概经常会随意送些珠宝首饰给那些青楼女子,只是因为她不像那些女人在意他的礼物而生气吧。 凌霄随手将金簪扔到了首饰盒的最底层,道:“吃过午饭从相府出来后,是南宫羽宏非要带我去的,这些糕点都给你吃。” “谢谢小姐。”绿荷笑问,“姑爷对小姐变好了,刚才小姐手中拿得金簪也是姑爷送得吗?簪子的款式好怪啊,像是变形的两朵花。” “他会对我好?谁知道他安得什么心?”凌霄觉得女人不能完全依靠男人,一定要靠自己,幽幽的道,“反正我和他已经成亲了,好与不好走一步看一步吧。要是有一天我们在镇国府内呆不下去了,我绝不会像娘那样忍辱偷生。我们就离开这里,在外面靠自己生存。” 绿荷却无法想象她们两个弱女子如果离开镇国府,无依无靠的能活得下去? “小姐没有大夫人软弱,一定不会没地位的,只要你和姑爷日久生情,再生下一儿半女的,在镇国府中的定位无人可以撼动。” 绿荷这丫头还是不会明白她的心思,困在这处巴掌大的院子里与一群姬妾争一个男人的宠爱,就这样虚度一生的光阴不是她想要的。 她不禁又想起了严景,那个来去如风的男子,幻想着当初她要是答应和严景一起走,也许他们现在正在过一种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日子。 从怀中拿出白玉蝴蝶簪重新插上,看到这支簪子又有了一丝丝慰藉。 绿荷看小丫鬟送来了晚饭,收好糕点,道:“小姐,你和姑爷去了醉仙楼,是不是还去了别的地方?要不怎么直到太阳快落山才回府?” 凌霄想到去珠宝店买金簪,还有羽宏被街上的小孩抱住了大腿,误当成了爹,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其实当她看到那小孩的娘时,就知道那小孩一定是认错了人。 就算南宫羽宏再好色,也不会在外面养一个年纪不轻,又衣衫褴褛,脏兮兮的女人。 当有一天她也变得又老又丑的时候,南宫羽宏还会对她那么好心吗? 刹那间她想明白了,她打开妆台上的镜子,望着美貌的自己,这就是南宫羽宏会时而对她好的原因。 他心里喜欢的人虽是音雪,但他还是会贪念她的美色,这就是男人,薄情的男人。 绿荷总觉得小姐和姑爷有戏,看有小丫鬟送晚饭菜来了,偷笑着问送菜的小丫鬟,“今晚二少爷在哪里吃晚饭?是跟着夫人一起吃,还是到少夫人这里来吃?” “绿荷姐姐,都不是,二少爷一回府就去了净园,想是要留在那边吃晚饭过夜。”小丫鬟收好食盒,退了出去。 绿荷失望的准备伺候凌霄吃饭,凌霄关上镜子,她一点也不在意,还高兴的跟绿荷道:“告诉你一件好事,南宫羽宏答应过不会再为难你,他也不会再和我计较音雪被打的事了,这下你再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小姐,太好了。” “来,别忙了,坐下来和我一起吃饭,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些菜。” 绿荷谨守自己的身份,道:“小姐,奴婢不敢。” “让你坐下就坐下。”凌霄坚持道:“这里又没有二娘的人盯着你怕什么。再说总是我一个人吃饭怪闷得,以前在相府有娘,有子樱、子玉,哪有这般冷清。如今不得不和娘分开,子樱也要入宫为妃……” “啊,二小姐要当娘娘了?”绿荷坐了下来,陪在凌霄身旁。 凌霄为她夹了些菜,“嗯,皇上刚刚登基要充实后宫,朝中大臣个个都巴不得将自己的女儿送到宫中,这次子樱妹妹能在众多闺秀里被皇上选中也是她的福气。” 绿荷心中不平的道:“要不是老爷偏心,不让小姐参加入宫的选秀,小姐也一定能当上皇妃,怎么会嫁到这里受姑爷的气?” “你个丫头又在胡说,我可从没想过要入宫,现在一个音雪已经让我们头疼,再想想后宫佳丽三千的日子我们适应得了才怪,快吃吧。吃完了,把香玉叫来,带我们到府里四处转转,尽快熟悉这里的环境,总能想到偶尔偷溜出去的方法。”凌霄想着已有些时日没去天远商铺,也不知道九叔从西域回来没? 今夜月明星稀,香玉领着凌霄和绿荷沿着花园中的溪水,绕过一座看似无奇的假山,“少夫人,这边有个荷花池,再往前就是谦少爷的住处。” 溪水穿过假山,视野豁然开阔,在一片平地的低洼处汇集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圆形湖,湖中有一半的面积种着荷花,只是那荷花还不到盛开的时节,才露出尖尖的小角。 荷花池边有个亭子,凌霄远远望见南宫羽谦在亭中一会拨下琴,一会吹笛,又拿着笔在张白纸上写写画画。 “香玉,这溪水流入荷花池后难道成了一池死水?”凌霄将府中没去过的地方都走遍了,失望的没发现可以偷溜出去的位置。 “少夫人,这活水到了此处便流入暗渠,再由暗渠流到府外。” 镇国府比她以前住得相府要气派森严,以北面引入的一条溪水为纵轴,分为东西两边,居住的院落都在靠后的地方。 东边主要是镇国公和夫人大院,其房、堂、廊都排列整齐规则;西边则是府内公子、小姐住得地方,围着府内的花园,房屋建的并不规则对称,道路也是曲曲折折,显得灵动多变。 从大门到内院至少有五道门,府内的几道门是家仆守着,外面的大门是镇国公的亲信士兵守着,如无正当事由要出府一趟谈何容易。 凌霄黯然的道:“逛了一圈,对府中的路我已熟悉,也该回去歇息了。” 正要转身离去,听到南宫羽谦在叫她,“二嫂,请留步。” 凌霄止步,眼睛却不看他,“抱歉,我无事闲逛,扰了你的雅兴。” “不妨事,我也正无聊,二嫂可有兴致与我合奏一曲?”南宫羽谦已走出亭子,来到她跟前。 凌霄虽觉南宫羽谦的邀请唐突,但自己身边带着两个丫鬟,并非孤男寡女,爽快的道:“相请不如偶遇,只是我弹奏的不好,还请谦少爷多指点一二。” “二嫂,你过谦了。”他们一前一后走到亭内。 南宫羽谦拿起笛子,道:“广陵散。” 凌霄微微点头,稍作调整,开始拨动琴弦。 10 10 羽谦静静的聆听,借着月光,见她皓肤如玉、眉黛如画、双眸如星,面容清丽脱俗的不带一丝人间的烟火,竟看痴了,早已忘记吹起手中的笛子与她合奏。 南宫羽宏虽一回府就去了净园,可一直心不在焉,看着音雪想得是凌霄,她的冷艳、她的哀伤、她的委屈,甚至她对他的嘲弄,都让他回味。 而一想到那支金簪,他心里就来气,用过晚饭音雪在他身边不停的说着什么,他却一句也没听进去。 “二爷,有什么心烦事吗?今夜月色很好,不如我们出去走走。”音雪伏在他肩上,撒娇的推了推他。 羽宏只听到出去走走,道:“好啊。”他有种想去紫竹院看看凌霄此刻正在做什么的冲动,但还是压制住了。 他们信步走到花园处,寂静的夜里,忽然传来悠扬的琴声,宛若滴滴相思泪化作漫天的飞花,浅浅的忧伤,久久的流连回绕。 被这琴声吸引到荷花池边,羽宏还以为是羽谦在抚琴,却看到抚琴的人是凌霄,羽谦在一旁痴痴的看着。 羽宏紧缩眉头盯着他们,看来即使被他冷落,她也不会寂寞,是什么时候她和羽谦已这么熟络了。 “二爷,少夫人和谦少爷......他们这是,这是夜里私会?”音雪故作惊讶的道。 羽宏心里的小火苗越烧越旺,“住口!” “少夫人不呆在自己住得地方,偷偷摸摸的在这里与谦少爷……” 羽宏怒喝道:“你再胡言乱语,休怪我无情!” 音雪没想到羽宏又吼她,像是换了一个人,完全不复以前对她的宠爱,“二爷,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奴婢那有胡说……” 凌霄和羽谦都已看到了羽宏和音雪,琴声截然而止。 “二爷。” “二哥。” 凌霄起身神色坦荡叫他,羽谦回过神来倒是脸色有些泛红。 “你们真是好雅兴。”羽宏收敛住怒气,又对音雪道,“你先回去吧。” 音雪委屈含泪的看他一眼,心中虽怨,还是乖巧的带着丫鬟转身走了。 在丫鬟仆人、羽谦面前,凌霄温良的向他低头行礼,看在他不是太坏的份上,给他留些面子,又暗自好奇,他为何事向音雪发火?是真在吵架,又或许只是打情骂俏? 羽宏自然的走到她身边,不动声色的将她揽入怀中,“羽谦弟,你二嫂的琴艺只怕让你笑话了。” 羽谦神情一滞,感觉被羽宏看穿了心思,脸更红了,“二嫂的琴艺堪称一绝,我都听得入神了。” “是吗?我今日还是第一回听到她抚琴。”羽宏将凌霄揽得更紧,暧昧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 凌霄暗暗的用力想挣开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回府时还一副永远不想再理她的样子,现在有又当众往她身上贴,无耻!过分! “二爷、谦少爷,不如让我再为你们弹奏一曲。”她无法挣开他结实的手臂,只好边说边带笑的去踩他的脚。 他忍着脚上的痛,像没事人样,干脆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充满怜爱的道:“好啊,那就再来一曲。” 凌霄恨不得找个地洞,他分明是故意假惺惺的给她难堪,就像上次用剑划开她的寝衣。 好在羽谦及时的将笛子递给羽宏,笑道:“看来二哥和二嫂早已是琴瑟和鸣,不如合奏一曲凤求凰。” 羽宏这才松开了凌霄,接过笛子,“那我们就在羽谦弟面前献丑了。” 凌霄一时被他弄得面红耳赤,又恼又怀疑的瞥了他一眼,就他这个只知道成天游手好闲争花魁的浪/荡公子哥,还会吹奏笛子,即使会吹估计也不会好听到哪里去。 羽宏自信的朝她一笑,先吹起了笛子。 清扬的笛声随着水面的波纹四散开来,水面上印着月光下亭子和灯笼的投影,也许是笛声的魔力,凌霄怔怔地凝视着眉如墨画,鬓如刀翦,双眸灿若星辰的羽宏,竟有些移不开目光。 自己的心像是漏跳了一拍,她赶紧拨动琴弦,应和他的笛声,却不小心拨错了一个音。 羽宏随即瞪向她,四目相对都有一瞬失神,凌霄心如鹿撞,慌忙收回目光,尽力专注在抚琴上,勉强合奏了一曲。 两人离开荷花池后,相互埋怨,都怪对方演奏的不好,让羽谦笑话了。 “松开我的手,我要回去歇息了,你还不快去哄哄音雪,刚才她肯定生你的气了。”凌霄甩开他紧紧牵着的手,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羽谦面前故意做戏。 羽宏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气,气极反笑道:“毫不在乎自己夫君的宠爱,原来是看上羽谦弟了?你们已不是第一次在荷花池私会吧?” “无聊,我和谦少爷只是碰巧遇到,又对乐曲有共同的喜好。”凌霄也生气的解释道,“不信,你可以问绿荷、香玉。” 绿荷跪下道:“姑爷,我家小姐和谦少爷绝无私情。” “你的丫鬟肯定帮你说话。”羽宏不讲道理的发火道。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滥情!信不信随你,你要说我有失妇德,就拿出确凿的证据来,大可以休了我!要不然恕我没功夫陪着你无聊,先行告辞。”凌霄毅然决然的转身走了。 羽宏气得正要追上去,却被音雪派来的丫鬟拦住了。 那丫鬟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道:“二爷,音雪姑娘回净园时不小心被石头绊倒,腿摔伤了,流了好多血,您快去瞧瞧吧。” 羽宏一听音雪受伤了,只得赶快去净园,反正凌霄已是他的娘子,量她也飞不出他的掌心,来日方长,以后再好好收拾她。 流水落花春已去,转眼间,顾凌霄嫁到镇国府一月有余。 至从那夜她和南宫羽宏在花园中大吵后,南宫羽宏没再来过紫竹院,她更不会主动去净园找他。 而她的日子过得并不平静,府内她和南宫羽谦的流言四起,什么经常夜里私会、什么受冷落耐不住寂寞和羽谦有私情,越传越不堪。 传到了镇国夫人的耳朵里,还把她叫去训斥了一顿。 镇国夫人是因为相信羽谦的为人而不相信这流言蜚语,但认为无风不起浪,怪罪凌霄言行不当引人非议,也明令禁止府内的下人不准再传播此流言。 但府内无论丫鬟或仆人虽对她表面恭敬,实际上在所有人眼中她只不过是个不得宠的少夫人,没有人把她当一回事。 音雪这段时间倒是风光无限,凌霄无意听到小丫鬟在谈论,因为音雪夜里在通往净园的那条小路上摔伤了,南宫羽宏命人将那条路重新修整了,如今那条曾经杂草丛生的路上全铺上了水磨的青砖。 凌霄还听说南宫羽宏在京城最贵的珠宝店挑选了好多名贵的首饰送给音雪。 这一个月的日子里南宫羽宏几乎都呆在净园,据那些丫鬟们说南宫羽宏和音雪整日整日的,或是床上缠绵、或是园内嬉戏,荡秋千、捉迷藏,丝竹歌舞,恩爱正浓。 当凌霄听到这些时心情再无法像以前一般平静,两情相悦是件多么美好的事,只可惜对她而言永远是渴望而不可及的,难道她会终其一生孤单的老死在这紫竹院中。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她一定要找机会离开这里,去找那个会一辈子好好爱她的人,过自己想要的日子。 对于那些无端的流言,凌霄细细想来,感到很蹊跷。 那夜只是切磋琴技,她和南宫羽谦光明正大,在场的丫鬟仆人都有目共睹,只有和羽宏争吵时他似乎怀疑过她和羽谦的关系,可那更像是气话,不像是真得在怀疑她和羽谦有私情。 难道是南宫羽宏纵容身边的仆人和丫鬟乱嚼舌根,传出这种流言来羞辱她,可她是他的妻子,这样做等于是在给自己戴绿帽子,他不至于愚蠢龌龊到这个地步吧? 如果不是南宫羽宏,那只可能是音雪,那天音雪先也在荷花池边,而且诋毁她的名节对音雪是有好处的。 让她在镇国府内彻底失去人心,音雪踩着她得到二房的名分,正房的地位,就像她的二娘。 11 11 她绝不会让音雪的诡计得逞,这段时间她让绿荷、香玉暗中追查这流言的源头,一定要找到证据,向所有人揭露音雪的真面目。 这日凌霄闲来无事,正在给娘亲写信,一个仆人将修好的古琴送了过来。 年轻的男仆将古琴放好,向凌霄行礼道:“奴才是谦少爷身边的常安,请少夫人试下这新换的琴弦,若不合意,公子说可以再寻更好的马鬃。” 凌霄朝屋外望了望,没看到羽谦的身影,问道:“谦少爷人呢?他怎么不亲自来?” “公子怕人言可畏,不便与少夫人见面。”常安犹豫了一下,道,“不过公子正站在这院墙外,只要夫人拨动琴弦他就能听到。” 凌霄随即抱起古琴走向屋外,对羽谦的仆人常安道,“我与他之间清清白白,为何要躲躲藏藏!我这就去花园的水榭边弹琴,让谦少爷光明正大的去听。” 刚从外面回来的香玉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见凌霄抱着琴冲冲地要出去,绿荷又不在,她没时间去问屋内的小丫鬟,忙跟了上去,“少夫人,这是要去哪里?绿荷姐姐她……” “你别拦我!我光明磊落又何惧那些流言!”凌霄以为香玉是想拦着她,走得更快。 来到花园的水榭边,她将古琴摆在石桌上,六月的阳光已有些晒人。 凌霄擦了擦额头上的香汗,看到羽谦一袭白衣,已站在水榭的朱栏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二嫂,不是我怕流言,而是担心损了你的清誉。” “多谢你一片好心,不过你站在紫竹院的墙角听我弹琴,被那些无聊的人发现岂不更落了口实,那些说书戏文中公子小姐个个都是隔墙传情,你我到时越发有口说不清。”凌霄已坐下,手指轻轻滑过琴弦,“今日我就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让你听琴音,叫府内所有的人看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我们何来私情!” 羽谦自愧不如凌霄率直,欣赏的道:“是我考虑不周,既然我们是清白的,以后见面理应大大方方。” 凌霄看他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开始弹奏古琴,新的琴弦音色清亮,演奏的效果和以前的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泛着金色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肩上、纱绢细锦的罗裙上,一庭光滑,迷得羽谦睁不开眼。 以前的他心里眼里只有诗词歌赋、音律乐器,今日他才发现眼前的这个女人远比那些更让人沉迷。 而这个女人却是他的二嫂,明知不可以,却控制不了的一点点栽下去。 此刻还有一个人一身华丽的绯衣,躲在树荫下,远远的望着这一幕,都快被那个蠢女人气疯了。 竟以为在大庭广众下和羽谦弹琴说笑,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可笑!简直是可笑之极! 也不看看从花园路过的丫鬟仆人或是侧目驻足,或是窃窃私语,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把他堂堂二少爷的脸都丢光了。 好你个顾凌霄,口口声声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那本少爷今日就成全你! 凌霄弹完一曲,对修缮好得古琴挑不出什么毛病,又感谢过羽谦,目送他离开后,正要回去继续写信,却见绿荷抓着一个丫鬟连拖带拽得走过来。 “少夫人,奴婢刚才就想说绿荷姐姐找到了那个造谣生事的丫鬟,叫奴婢立刻禀告的。”香玉赶快把刚才没说完的话说完了。 凌霄见那丫鬟有几分眼熟,上前怒问道:“你叫什么?是在哪里伺候的?” 那丫鬟看到凌霄,不回话也不行礼,还在想办法摆脱绿荷,完全不把凌霄放在眼里。 凌霄摆出少夫人的架势,提高声音,“你给我跪下,绿荷你来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少夫人,好端端的我为何要跪?”那丫鬟不服的看着凌霄。 绿荷照着那丫鬟的膝盖踢了一脚,她疼得跪到了地上,香玉也上前按住她,不让她起来。 “少夫人问你话你不答,还敢在少夫人面前不自称奴婢,你眼里还有没有少夫人!就连你的主子见了少夫人也不敢如此放肆!”绿荷出言帮凌霄教训这丫鬟。 那个丫鬟跪在地上还在不停的挣扎,“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 绿荷松开了她,让香玉一个人按着她,附在凌霄耳边道:“她叫画眉,是音雪的贴身丫鬟,奴婢已查到那些流言都是从她嘴里传出来的。” 凌霄冷眼扫过画眉,她一向最痛恨搬弄事非的下人,对绿荷道:“你去把管事的人叫来,就说是我说得,画眉搬弄事非,杖打二十!” 画眉突然挣脱了香玉,站起来反驳凌霄道:“我是音雪小姐的丫鬟,她可是二爷最宠爱的女人,只有二爷和音雪小姐才有资格打我,你这个无宠的女人凭什么说我搬弄事非,凭什么杖打我!” “放肆!”绿荷冲上去扇了她一个耳光,与她拉扯起来。 凌霄喝止住她们,“绿荷,你让她说,我倒要好好听听,看我到底有没有资格命人杖打她!” 画眉推开绿荷,对凌霄充满恨意的道:“你嫉妒音雪小姐占尽了二爷的宠爱,故意找我的错!就算二爷不愿碰你,你也不能表面上一本正经,暗地勾引谦少爷,不干不净的,根本不配做二爷的妻子......” “谁给你的胆!敢和少夫人如此叫嚣!”羽宏实在听不下去了,从树荫处走了出来。 画眉的表情瞬间僵住了,浑身直发抖,而后跪在地上,向羽宏磕头求饶。 羽宏命令道:“都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来人将这大胆的奴婢拖下去重打二十,赶出府去!” 画眉赖在地上开始哀嚎起来,这时音雪也赶了过来,见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欲架起跪在地上的画眉。 “二爷,发生什么了?画眉她做错了什么?”音雪拉住羽宏的衣袖,眼泪说落就落。 羽宏冷硬的抽回衣袖,怒色更重的道:“你还有脸问,连个丫鬟都教不好,太放肆了!这等刁奴决不能留在府内!” 音雪也跪了下来,悲戚的道:“二爷,您饶了画眉这次吧。您是知道的,画眉不比从小在府内受过调教的丫鬟,她和奴婢是同在,在教坊长大,不懂大户人家的规矩!今后奴婢一定会多加管束!” 12 12 羽宏看似不为所动,音雪只好先拦住那些要架走画眉的人,继续求道:“二爷,当初也是您同意奴婢带画眉入府的,您说只要奴婢喜欢、奴婢开心,还说绝不会让奴婢受半点委屈。求您就饶画眉一次吧!” 羽宏的神情有了微妙的变化,音雪立刻转而求凌霄,“少夫人,都是奴婢的错,求你饶了画眉,要打就打奴婢,奴婢甘愿受罚!” 这时,羽宏也望向了凌霄,好像是要看她的意思。 凌霄淡淡的瞧着音雪的苦情戏码,无动于衷,也不说话,反正既然南宫羽宏已打算偏袒音雪主仆,她又何必要装着做什么好人。 音雪干脆自己打自己耳光,卑微的边哭边求道:“二爷、夫人,求你们饶过画眉这次!” 羽宏轻咳了一声,重新下令道:“够了,别作践自己,念在画眉是初犯,就再给她一次机会,杖打十下,小惩大诫,若敢再犯,必不轻饶!” 音雪感激涕零,羽宏扶起音雪,目光重新望向凌霄,凌霄只觉心寒,冷笑的对他道:“既然我不干不净的配不上二爷您,您大可以休了我。” “可本公子觉得还是要先验下你的身子,若真不干净了,再休妻也不迟!”羽宏朝她走了过来,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分明带着笑。 凌霄正要恼怒,却惊觉的发现,羽宏已靠近她的气息中有明显的侵略性,她想逃,却为时已晚。 羽宏不由分说地霸道的打横抱起她,直直地望进她的眼睛,脸上的笑越来越放/荡不羁。 凌霄被他的双臂紧紧禁锢的抱着,挣扎不得,远处传来画眉挨打的惨叫声。 只觉今日再也躲不过,紧张的像要去受刑一般,死死揪着他的衣襟。 当着府内众人的面,羽宏把她抱进了紫竹院,轻车熟路的进了卧房,又命跟着伺候的丫鬟们全部退下。 跟过来的绿荷、香玉不禁心知肚明的相视一笑,二少爷终于不再冷落少夫人了。 她们赶忙手脚麻利的在床上铺了白素绡,放下层层叠叠的芙蓉帐,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关上门,与跟随少爷的仆人一起守在门口。 羽宏将她扔入帐中,眸光发亮的褪去她的衣衫,她不敢看他,害怕的按住自己的胸口的绳带。 他的手已伸入她还未完全解开的罗裙中摸索,“你不是口口声声的说是我的正妻,怎么连伺候夫君都不会,出嫁时没人教过你?” 她不敢动,涨红了脸,出嫁前相府里上了年纪的老嬷嬷确实交过她一些男女之事,但当时因为害羞没有认真的听过。 他坏坏的已扯开她的罗裙:“没关系,我可以慢慢教你。” 她惊慌的抗拒起来,羽宏对她的反应很生气的道:“出嫁从夫,你不愿意服侍自己的夫君,难道是想在背地里偷人?” “我没有!”凌霄面红耳赤的道。 “那你还抗拒什么?”他已褪去了她的层层衣衫,最后轻轻一拽开她肚兜上的绳子,美好瞬间在他眼前展露无遗。 羽宏把她压在了身下,吻她的唇时霸道又恶劣,更像是惩戒。 对于初经人事的凌霄,被羽宏压着无法动弹,为所欲为的感觉并不好受。她只觉双唇肿胀、浑身发软,所有的气力好似被他压榨干净了。 羽宏低下头贴着她的脸颊,在她耳边道:“会有一点痛,别怕,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她却不由更紧张,绷紧了身子,昔日严景的面容越来越模糊。 羽宏极尽温柔的分开她的双腿,她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感觉有什么物事用力撞入了体内,一阵锥心的疼痛,让她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哀鸣。 羽宏再也把持不住,如狂风暴雨般肆意而霸道的与身下的人儿纠缠,层层叠叠的芙蓉帐好似也掩不住这缠绵的春色。 几番过后,羽宏总似意犹未尽,看躺在身旁的美人紧闭双眼,想是已经累得睡了。 他撑起半边身子,细细端详着睡得如此安静的凌霄,忍不住紧紧拥住她,手指温情的抚弄她光滑的肌肤。 凌霄再也无法装睡,睁开双眸,凌乱的心怎么也梳理不清。 羽宏见她醒了,却不理他,她只是抓着被子呆呆的望着漆金的床顶,两颊还似红云般,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样的她,让羽宏感觉很虚无缥缈,像一场缠绵的梦,醒来时甜蜜又痛楚。 她明明就躺在自己的怀中,但就是看不清也抓不住她的心。 他将他搂得更紧,轻轻去掐她粉嫩的脸颊,她却淡漠的翻过身,冷漠的背对他,这无疑在表示她不喜欢他。 羽宏恼怒的掀开了覆在她身上的锦缎薄被,骤然看到她身下白素绡上的一抹殷红,原本心中所有的醋意和不满都消散的无影无踪,再也对她恼不起来。 凌霄又抓紧了被子,还是背对着他,慢慢的弓起身子,蜷缩成一团,淡淡的道:“你已验明了我的清白,可以放心了。其实你的担心是多余的,既然嫁给了你,我自然会恪守妇道,尽人妻的本分。天黑了吗?你该去你的音雪那里了,我还是喜欢一个人静静的。” 他顿住了,想解释却无法说出口,音雪是他喜欢的人吗?他曾非常喜欢的蔻烟早已是宁王的王妃,却别无选择的娶了他最厌恶的人的女儿为妻。 他本该冷落她折磨她,让她在这个府里过得生不如死,可偏偏对她产生了一种很特别的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要了她只是可怜她,怎么此刻倒觉得像自己欠她的,对不起她似的。 “好吧。”他拨开帐子,披上衣衫,唤来候在门外的丫鬟,帮他穿戴整理妥当后,他隔着帐子道,“我走了,让丫鬟们伺候你梳洗,记得派人把白素绡交给我娘,所有的谣言会不攻自破。我和羽谦从小一起长大,他的为人我最清楚,从一开始我就是相信你们的。” 她已坐起,听着他离去时发出的声响,望着白素绡上刺目的落红,不禁泪凝于睫,曾向往的只愿一心人的爱情彻底幻灭。 从嫁给他的那一日起,就注定了是他的人,可为什么心会这般隐隐作痛,现在她已是名符其实的镇国公府里的少夫人了。 还以为南宫羽宏会和她欢好,只不过是一时的冲动。 换做任何男人都不会允许自己的正妻不忠,既然他已验明她的清白,就不会再踏进紫竹院半步了。 可没想到此后南宫羽宏每夜都到紫竹院来讨欢,而且连续来了半个月。 凌霄找不出拒绝他的合理说法,只有尽妻子的本分。 而羽宏每次碰到她的身体就像个贪婪的孩子,霸道、炽热、毫无顾忌的抚弄她,揉捏她,要她时,会狠狠的贯穿,也会柔情蜜意的嵌入。 她总是被他紧紧抱着,身子柔得好似一池春水,但她的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悲伤。 每每在欢愉中沉溺的时候,泪水止不住落在精致的锦绣枕套上,心中念念不忘的也许今生不会再见,而夜夜耳鬓厮磨的却不是两情相悦的。 羽宏轻轻吻干她的泪,心中涌起无限的怜惜道:“所有的流言不攻自破,这府内不会再有人嘲笑你没有夫君的宠爱,每次看到我,你不开心吗?还有什么值得伤心的?” “我没伤心。”凌霄狠狠的推开他,“只是还不习惯你的……为什么最近一直来紫竹院?其实只一次就足以证明我的清白,你就不怕你喜欢的音雪会伤心?” 羽宏抓住她的手,覆又压着她,坏笑的看着她的眼睛,“顾凌霄,你是不是在吃醋?若是吃醋,你更该留住我,不让我踏进音雪的房门半步!” 凌霄还不习惯与这个男人赤呈相对,他的体温传到她身上,让她感觉肌肤发烫,令人忐忑又不安,她逞强的轻笑道:“太好笑了,我会吃醋?南宫羽宏,若是我们都能选择,我想你一定不会选择娶我,我也不会选择嫁给你。你喜欢谁,你要宠着谁,这些无谓的琐事我是不会介怀的。” 13 13 羽宏被她的话语激怒了,眼神变得冰冷的令人害怕,将她压得更紧,捏住她的下巴,“本少爷很喜欢你的大度,不过你已是我的娘子,休想只占着名分,不伺候爷!” 他冷酷的再次强行分开了她的双腿,毫无怜惜的挺身用力进入,像似在惩罚她。 只要她稍有抗拒和挣扎,他便会加重力道,她是不可能逃脱的,只有承欢的份。 羽宏边动边盯着她,看她如何在他身下哭泣颤抖,等着她认错求饶,谁叫她竟敢,竟敢这般毫不在意自己的夫君。 凌霄咬牙承受着他无情的肆虐,身下的疼痛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全身说不清的难受,让她陷入迷离的混乱中。 这一夜她没有求饶,也没有力气反抗,任他一次又一次占有着,享受着她的身体,只是沉沦中那英俊倜傥的身影已然模糊不清,心也不再那么疼那么痛了。 醒来时天色已亮,一翻身正对上羽宏的目光,他竟然还躺在她身边,似乎深情的凝视了她很久。 不过也许是她看错了,他很快的望向了别处,“你醒了。”和她说话的语气还是冷冰冰的。 凌霄不看他也不理他,尽量躲开他的触碰。 她冷淡消极,毫不在意他的态度,总能惹得他气恼不已。 他忍不住再次强行板正她的身子,轻而易举的将她又压在了身下,“记住你这一辈子都是本少爷的人,不管你是哪家的大小姐,若不好好伺候本少爷,我就会无休止的折磨你。” 凌霄静静的看着他凶得要吃人的眼睛,咬着牙努力让眼眶中的泪不流出来,还是没什么可说得,他可以在她身上肆意发泄,可以拥有她的身体,但还要她装出一副心甘情愿,很喜欢的样子那她做不到。 而凌霄此刻含泪的模样,在羽宏眼中就像只受人欺负的小动物,无助中带着疏离的敌意,可怜兮兮的。 他一下又恼不起来了,放过了她,心中苦恼的坐了起来,披上寝衣,“说吧,你怎么才能面对我时有个笑脸?只要你不惹我生气,我是不会折磨你的。你想要什么?珠宝、首饰、香粉、衣裳,只要你喜欢,我可以把最好的都送给你。” 凌霄感觉像是逃过一劫,闭上眼,终于开口道:“我想要的你给不了。” 羽宏微微一愣,猜不透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低头在她耳边道:“我会离开一阵子,随宁王到南方的几个郡县去帮皇上巡视灾情。” 凌霄睁开眼,感觉有些突然的僵住了,看向他,理应感到庆幸,至少可以解脱一段时间,心底却莫名的有丝惆怅。 羽宏看她还是冷冰冰的,眼中没有任何不舍和依恋,不由懊恼自己怎么会对一块石头这么感兴趣? 直接下床,把候在房外的丫鬟叫了进来,自顾穿戴整齐后,便离开了。 两日后,羽宏随宁王去了南方,直到临走时也没再来过紫竹院。 而他出发的那天清早,凌霄称病也没有去送别,她害怕见到他,更害怕自己不知不觉的对他会有不舍的感觉。 倒是听丫鬟们说,他和宁王出京时随行还有些官员、侍从、奴仆,以及一队御林军,再加上车马、轿乘,浩浩荡荡。 皇太后、皇上、皇后、镇国夫人、宁王妃都在京城南面的城楼为他们送行,就连音雪也混在镇国夫人身边的丫鬟中与他送别。 还有围观的百姓,那天南面城门处可谓人山人海,他走时的场面风光又热闹。 凌霄听到这些感到很好笑,南方的好多郡县从今春开始闹完旱灾闹虫灾,如今又发生了决堤的水灾,百姓早已处在水深火热中,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如今朝廷要赈灾,要安抚百姓,却派了两个尊贵的公子哥去,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得,还对只知道吃喝玩乐、花天酒地的南宫羽宏委以重任,他能控制住灾情,安抚好百姓吗? 不过南宫羽宏离开了京城后,她清静了很多,一早陪镇国夫人用过早饭后,回到紫竹院,闲来无事,随手拿着一本史书在看,可总是无法集中精神,一不留神脑子里便浮现出和他耳鬓厮磨的情形,不由脸红心跳。 “小姐,宁王妃派的人在院子里,说要见你。”绿荷走进来禀告道。 凌霄放下手中的书,奇怪的问:“宁王妃?她派人来见我?” 绿荷点点头,“来人说是要请小姐到王府去一趟。” “请他进来吧。”凌霄正襟危坐,想着宁王妃好像是王尚书的女儿,她从来都没见过,更谈不上有什么交情,为什么会要见她? 一个内侍走了进来,看那内侍衣袍上的云雀暗纹,在王府内应该也是有身份的。 她不敢怠慢,忙叫绿荷奉茶,那内侍恭敬的向她行礼,她起身回礼,问:“请问娘娘找臣妾有何事?” 内侍笑着道:“王爷最近不在府中,王妃娘娘偶感闲闷,想请夫人到王府内陪着叙叙话,夫人今日可有空闲?” “今日?”凌霄感到太突然,不知道该不该去。 内侍还是满脸笑容看着她,但眼神里透着不容推辞的意思,“王爷和羽宏公子那可是至交好友,王妃娘娘听说羽宏公子成了亲,一直念叨着想见见您,这不命奴才来时就准备好了接您的轿乘。” “承蒙娘娘厚爱,容我换件衣裳即刻便去。”看来是推不掉的,凌霄让内侍等了一会,选了件最华丽的锦衣换上,坐上宁王府的轿子。 进到王府,她小心的跟着内侍走过数不清的亭台楼阁,根本就记不住这迷宫般的路,印象里只觉得王府的院墙又高又厚,住在里面是不是连望一眼天空,头都要抬得更高些。 见到宁王妃时,凌霄呆愣了好一会,一袭雅致的素裙,眉毛修长如画,双眸顾盼之间灵动生辉,略施脂粉,婉约动人。 太像了,宁王妃竟然和音雪的眉眼极其相似,但她的气质又和音雪完全不同,没有音雪的市井俗艳之气,举手投足之间端庄大方。 宁王妃对她也很好奇,免了初见的繁文缛节,又赐座后,打量了她半天,“没想到顾丞相还有个如此美艳的女儿,难怪羽宏离京前跟丢了魂似的。” “不是,他不会是因为我。”凌霄寻思着音雪长得像宁王妃是巧合还是有什么隐情。 宁王妃笑了笑,如清雅的出水芙蓉,娇俏的道:“不是因为你?那他临走时还拜托本宫,怕你一个人在镇国府内还不太习惯,让本宫有空常约你到王府散心。” “二爷拜托娘娘?”凌霄一时有太多的困惑,南宫羽宏真得会在意她?还是对所有新欢都会上心点? 14 14 还有宁王妃一说到南宫羽宏,那神情熟悉又自然,而南宫羽宏有事可以大方的拜托她,看来南宫羽宏不光和宁王关系好,和这位宁王妃的交情也不一般。 宁王妃意识到了凌霄的疑惑,忙道:“王爷、羽宏和我是青梅竹马长大的,所以私下我们之间就像好友,你不会介怀吧?” 凌霄望向清丽脱俗的宁王妃,再看自己今日穿得玫红色的华服,已显得俗气逊色了好多,她突然想到羽宏喜欢的人难道是宁王妃,音雪只不过是个替身? “娘娘言重了,臣妾只是羡慕娘娘和二爷青梅竹马的情谊,不像臣妾自小深居闺阁,从不敢有什么过多的奢望。” 宁王妃好似放心的又笑了,“你身体已经大好了吗?” 凌霄没听懂宁王妃的意思,笑着低头不语。 “哦,你大概已不记得了。十年前先皇下令,给三公主选伴读,要四品以上的官员家中年龄相仿的女儿都必须入宫待选。你爹当时已是四品中书侍郎,但在待选的官宦小姐里没有你。本宫后来听宫里的人说你爹上了折子,说你从小体弱多病,不宜陪伴在公主身边。而本宫现在亲眼见你一点不像是久病过得人,所以才问下你的病都已经全好了吗?” 凌霄心里隐隐作痛,他爹一直都不喜欢她,因此也不希望别人喜欢她,也不愿意给她任何抛头露面的机会,将她嫁到镇国府只是为了巩固自己在朝廷里的地位,毕竟他只有两个女儿,子樱要入宫,也只有牺牲她嫁给玩世不恭、看似也没什么出息的南宫羽宏。 “谢谢娘娘关心,臣妾小的时候体弱多病,后来慢慢的吃药调理,到十一、二岁时就好了很多,现在已经完全没事了。” “那就好,看来本宫的担心是多余的。听说你和本宫一样喜欢看皮影戏,今日本宫请了戏班到王府里,过会你来点戏。多陪会本宫,用过晚膳,再派人送你回去。” “是,一切听凭娘娘安排。” 宁王妃连她和羽宏去醉仙楼看过皮影戏都清楚,看来羽宏和宁王妃的关系确实非同一般。 可音雪是否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宁王妃的替身?宁王妃是否清楚羽宏对她的心思? 凌霄已不再那么讨厌音雪,甚至觉得音雪挺可怜,而她自己在南宫羽宏心里又算什么,不敢细想。 这之后,宁王妃隔三岔五的派人把凌霄接到王府中,陪她下棋、读书,有时她们也会吟诗作赋、看戏听曲。 宁王妃对她甚是和善,熟悉些后,她们两人相互欣赏,挺谈得来,要不是身份有别,说不定就能成为好姐妹。 凌霄从宁王妃的言谈中也对王爷、王妃、羽宏三人之间的关系逐渐清晰。 宁王妃是王尚书之女,本名王蔻烟,十岁时被先皇选为三公主的伴读留在宫中,直到公主远嫁吐浑,她才离宫回家,后又嫁给宁王为妃。 那时皇子公主,还有宦官世家的公子小姐作为伴读,在宫中书院一起读书,除了正经的读书,一群孩童也少不了嬉戏玩乐,那段青梅竹马的时光是宁王妃心中最珍贵的回忆。 而凌霄更明白宁王妃在羽宏心中的无人可取代的地位,宁王妃和宁王成亲时他应该很伤心吧,她为什么要替他难过,谁叫他那么滥情,活该他这种人伤心! “凌霄,再过几日王爷和羽宏大概要回京了。”宁王妃在棋盘上落下一颗黑子。 “啊。”凌霄刚捻起的一颗白子,没捻住又滑落到玉制的棋盒中,他快回来了吗?感觉好快,她还没来得及找机会偷偷出府去趟天远商铺,看来这事得抓紧了。 宁王妃看向她诧异的问:“你不知道吗?他没给你写信?宁王殿下已给本宫写过三四封书信。” 凌霄摇摇头,不在乎的说:“没有,臣妾和二爷一向相敬如宾,不过分开半个月也没什么可写得。” 宁王妃眉眼舒展开来,笑着道:“唉,肯定是羽宏初为人夫,还是那霸道冷硬的性子,不懂女儿家的心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等他回来,本宫会,会让王爷说说他的。” “多谢娘娘。”凌霄重新捻起一枚白棋,胡乱走了一步,眼前是一个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的夫君的女人,心里酸酸的。 不可以,她决不能对南宫羽宏有任何感情,迟早有一天她会有带着娘亲离开京城,脱离苦海,不受任何人的欺负,在一处犹如世外桃源的地方让娘亲安享晚年。 要不是因为放不下娘亲,她早就和严景远走高飞了,所以她更不可能对南宫羽宏动心。 这样想着她的内心平静下来,宁王妃又说起他们小时候在宫中的一些趣事,她心中再没泛起一丝涟漪。 得知羽宏快回京的第二日,凌霄终于想到了溜出镇国府的法子。 她支开了香玉,换上了绿荷想法弄来的一套仆人的装束。 从在相府开始,每次偷溜出府,绿荷自知拦不住她,但总是提心吊胆的唠叨一番。 “小姐,这府里不比相府,万一被人发现就糟了。相府里的人不喜欢二夫人的张扬跋扈,心里同情大夫人…向着小姐和大夫人,有时被发现了是小姐也会装作没看见。可这里的人我们又不熟,而且他们都很势利,镇国夫人、姑爷要知道了你私自出府,肯定会很生气,姑爷好不容易对小姐你…….” “我会很快回来的,你呆在房内装睡。”凌霄从妆匣内找出那支被羽宏踩坏的金簪,揣到怀内,打断绿荷的唠叨,“我已吩咐香玉,说是感染了风寒,今日不让任何人来紫竹院打扰我。要是听到门口有人,你就假装不舒服的咳嗽,一定不会有事。” 绿荷还是不放心,“可是小姐……” 凌霄按着她的肩,让她坐到床边,道:“别婆婆妈妈的,你就乖乖代替我在房内歇息。” 说着她看院内无人,赶紧走了。 低着头,匆匆走过几道门都挺顺利,到了大门口却被守门的士兵拦住了。 “你是在府中何处干活的?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 凌霄只觉手心冒汗,粗声粗气的道:“在少夫人院外打杂,刚进府不久。” “打杂?出府做什么?”士兵瞧她长得白净,不像是做粗活的家丁。 凌霄拿出金簪,“少夫人的丫鬟吩咐我到街市上找个能工巧匠修好它。” 士兵夺过她手里的金簪,掂了掂,金子分量很重,想着这小子会不会是偷了少夫人的首饰,怀疑的问,“你叫什么?是哪个丫鬟让你拿出去修的?” 凌霄正在想该如何说才好,只听身后有人叫道:“小四,你要出府替二嫂办差?” 回头一看,是南宫羽谦带着随从也要出府,已认出她,朝她眨了眨眼。 “正是,少夫人最喜爱的金簪不小心摔在地上踩坏了,命奴才赶紧拿出去修好。”凌霄反应过了过来。 羽谦摇着手中的折扇,“那你还不快去,别误了事。” 门口的士兵见羽谦认识这家丁,忙将金簪还给她,“那你快去吧。”又对羽谦恭敬的道,“谦少爷,轿子已备好。” 15 15 凌霄匆忙走出大门,一口气走到镇国府门前街道的分岔口,转到一条小巷内,才转身看了一眼,应该已经脱离了守门士兵的视线,真是好险,幸亏南宫羽谦帮忙。 南宫羽谦望着凌霄男扮女装的背影,好奇她这是要去哪里?上轿后,命轿夫远远跟在她后面。 “公子,不去侯爷府吗?小侯爷和几位世家公子都在等你。”羽谦的贴身家丁常安想阻拦他道。 羽谦掀开轿子内的窗帘,看到凌霄的背影又转到另一条街上,“不打紧,小侯爷约我去无非是饮酒赋诗,又没什么急事。” 常安也认出了刚才那个家丁就是少夫人乔装的,劝道:“公子,少夫人的事你最好不要管,那些流言好不容易平息了,再出点什么事,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你也认出来了,她毕竟是我的二嫂,如果她有什么危险,我们怎么向羽宏哥交待?”羽谦还是执意让轿夫跟着。 一直跟到凌霄走进了一间挂着天远商行匾额的铺子,才命人停下轿子,犹豫着要不要跟进去,她一介女流去商行做什么,难不成是做买卖。 常安原是羽谦的父亲南宫豹将军手下的一名将领,十几年前南宫豹将军带五千人马在与吐浑的交战中了敌人的埋伏,全军覆灭,将军战死。 只有他侥幸活了下来,从死人堆中逃回京城报信,羽谦的娘得知后,竟自杀殉了情,留下年仅三岁的南宫羽谦。 从此常安留在了羽谦身边,看着他长大,代替南宫豹将军守护着他。 “公子,看少夫人穿街走巷,对京城里的路十分熟悉,再说她女扮男装,能有什么危险,我们还是快去侯爷府吧。你若失约于小侯爷,恐怕有违礼数。”常安早已察觉出羽谦对少夫人有了情愫,所以一直很担心。 前几日还向镇国公提起,也该为羽谦少爷说门亲事。 “我跟进去看看,确定她是安全的,再去也不迟。” 常安拦住他,不想让他再和少夫人有过多的接触,道:“上次小侯爷说要将府中的两名姬妾送给公子,今日公子不如顺了小侯爷的意领回来,公子也该纳两个侍妾在身边了,免得有时胡思乱想。” “你在胡说什么!我对二嫂只是像亲人般的关心。”羽谦涨红了脸辩驳道。 “那就好,跟到这里也已知道少夫人出府不过是想买些东西,奴才以为还是等羽宏公子回来后告诉他,让他自己来处理这事,公子你实在不便再操这份心。” 羽谦明白常安是为了他好,若再让人误会他和凌霄之间的关系,对凌霄来说也不利,他无奈的坐回轿中,命轿夫起轿去侯爷府。 凌霄进了天远商铺,直接去后堂,看到九叔正在跟几个伙计议事,朝他笑了笑。 九叔看她来了,便让几个伙计散去,恭敬的道:“大小姐,别来无恙?” “我很好。”凌霄在他面前笑嘻嘻的转了一圈,道,“你这次又带着商队去了哪些地方?进了很多货吧?沿途又有些什么好玩的事?” 九叔却皱着眉头道:“听说大小姐不久前成亲了,嫁得是镇国公的二公子,你这样跑出来可以吗?” “没关系。”凌霄拉着九叔坐到内堂,向往的道,“爹的安排我不得不遵从,要是哪天能跟着你的商队一起去做买卖就好了。” “女孩子家总归是要嫁人的,有个好夫婿才是最好的。”九叔垂眸问,“夫人这段日子可好?” “我娘还是那样,身体时好时坏的,这大热天里是她每年最难熬的时候。”凌霄难过起来,她娘亲长年卧床,一到夏季天热稍不注意,身上就会生褥疮。 九叔从袖子里拿出个药瓶,交给凌霄道:“请大小姐将这药交给秋娘,让她每日给夫人擦身后薄薄的抹上一层。” “这是什么药?” “乌慈国治疗褥疮的秘方。” “谢谢九叔,我等会就去趟相府,托人将药交到秋娘手中。”凌霄收好药,注意到九叔眼中有掩饰不住的思念,他心里常惦记的人应该是她的娘亲。 据她所知,娘亲原名叫凌茉,是青州凌家商铺的凌老爷唯一的女儿,而九叔是凌老爷的养子。 四岁时在街上饥寒交迫,被好心的凌老爷收养,到了凌家只记得自己叫阿九,凌老爷给他起名叫凌九,长大后在商铺内做伙计。 在她的娘亲十五岁那年,青州发生了一场严重的瘟疫,凌老爷和夫人都因为感染上瘟疫相继去世,把青州城内最大的凌家商铺留给了唯一的女儿。 但娘亲从没管理过商铺的事,而且女儿家抛头露面做买卖毕竟不方便,所以商铺的具体事情全是由九叔在打理。 以九叔的实力完全可以自己另开一家商铺,可直到娘亲出嫁后,九叔还是尽心尽力留在凌家商铺里,所有的盈利全都交给娘亲,自己从不会贪占一分一毫。 可不知道什么原因凌家商铺一夜之间就被官府查封,九叔也被官兵抓走了,接着娘亲受伤瘫痪。 后来九叔被官府放了出来,凌家商铺也垮了,他四处漂泊了好多年,到了京城重新开了这家天远商铺,又想办法通过书信联系上了娘亲,而娘亲已没法亲自见他,只有让那时十四岁的凌霄带着书信出府找九叔。 凌霄也是通过娘亲和九叔两边偶尔谈到些旧事,拼凑出来个大概,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他们谁都不肯提起。 “九叔,这次远行你有没有帮我找到一座合适的宅子?” 九叔道:“平州有处宅子犹如世外桃源,就是离大兴和吐浑的边界很近,只怕一旦两国交战,那里会不太平。” “平州?离京城很远吧,只要爹找不到我们就行。”凌霄相信九叔的眼光,“可以帮我先买下那座宅子吗?等我说服娘亲,就带她去那里隐居。” “大小姐,你太见外了,不用你说我已买下了那里,派人打点好一切,去了就可以住人。”九叔轻声叹息道,“他不会放茉儿走的。” “只要娘愿意,我一定会想办法带着娘一起离开相府。” “但愿吧。”九叔感到那曾经的遗憾、执迷、心痛都涌上心头,可是过去的,终究再也回不去了。 凌霄无法理解九叔此时的心情,她只觉得离自己的计划又近了一步,心情大好。 九叔又提醒她道:“大小姐,你要想清楚,真得想要离开夫家,带着夫人远走他乡?” 凌霄坚定的点点头,“我不会依靠一个男人过一辈子,如果那个男人变心了,我剩下的日子就是无尽的煎熬。九叔,到时你一定要帮我!” “大小姐这倔强的性子和夫人年轻时还真像。”九叔笑了道,“放心,为了你和夫人我愿赴汤蹈火。” 16 16 凌霄怕被镇国府内的人发现,不敢耽误太长时间,跟九叔告辞道:“九叔你忙,我去给娘亲送药。” “嗯,路上小心。”九叔望着凌霄步履轻快的走了,回忆起以前的茉儿和他一起管理商铺时也喜欢这样女扮男装,怅然若失。 凌霄到了相府家丁出入的后门,给了看门的家丁一些银两,让他把秋娘叫了出来。 没有惊动娘亲,将药交到了秋娘手中,秋娘见她这副装扮,知道她肯定是从镇国府偷溜出来的,颇为担心,一再叮嘱她以后不要亲自去找凌九,有重要的事让绿荷跑腿。 凌霄匆匆问了问娘亲的近况,看出来已有二、三个时辰,便赶回镇国府。 在路上她还想着回去后还得找个机会见见南宫羽谦,让他千万不要把今日的事说出去。 她穿过进府的五道门,发现除了第一道门还有两个士兵守着,其他几道门都无人看守。 正感到奇怪,香玉满头大汗的等在门边,认出她来,带着哭腔慌忙道:“少夫人,你总算回来了,夫人和二爷发现绿荷姐姐在你房内的床上睡觉,而找遍整个府内也没找到你,正在夫人的大院内拷打绿荷姐姐!” “什么?二爷?羽宏他回来了?”凌霄也大惊失色。 “二爷和宁王爷快马轻骑,只带了两个随从,先行回京了。二爷他一回府直奔少夫人住得紫竹院…..” “绿荷!是我害了绿荷!” 凌霄飞奔得跑到东边的大院,府内所有的家丁丫鬟全都在大院内,个个大气都不敢出,只听到绿荷的惨叫声。 只见绿荷被按在长凳上,两个婆子拿着木棍,朝着她的背上、屁股上不停的打。 “不要打了!”凌霄冲了过去,扑到绿荷的身上。 用木棍执行家法的婆子一时来不及收住挥出去的棍子,凌霄结结实实的挨了两棍,疼得她只觉得背上的骨头都要裂开似的。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绿荷用尽力气说出这句话,疼晕了过去。 两个婆子拿起棍子不敢再打,镇国夫人坐在八扇门全敞开的内堂上看到凌霄男扮女装的装束,气得浑身发抖,只怪自己瞎了眼,本以为顾丞相的女儿一等一的名门闺秀。 一开始她本属意顾家的二小姐,可惜是庶出,至于这个大小姐只听闻从小身体弱。 不过顾丞相再三向老爷保证他的大女儿身体已无恙,而且容貌出众、知书达理,她才同意了老爷的决定,退而求其次的选了这个媳妇。 可这个大小姐个性强硬,又如此不安分,她怒道:“给我继续打!” “住手!”坐在镇国夫人旁边的南宫羽宏却喊停。 两个婆子一下不知道是要打还是不打。 凌霄已起来,跑进内堂,跪在镇国夫人的面前,“娘,请你饶过绿荷,这事与她无关,是我让她呆在房内的!” 羽宏也道:“娘,既然凌霄已回府,就没有拷问绿荷的必要了。” 镇国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怒气,问道:“你穿成这样去哪里了?妇道人家没有夫君的陪伴,没得到我的应允,私自外出成何体统!” 凌霄脑子里乱哄哄的,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说是不是?”镇国夫人严厉的道,“好一个顾府知书达理的大小姐,上次还口口声声的教训我的宏儿,什么家规国法?自己倒是做出这种有违妇德之事!宏儿,你即刻写下休书,我这就派人请顾相和夫人来一趟,让他们把这种好女儿带回去。” 羽宏一下急了,道:“娘,肯定是宁王妃让凌霄装扮成这样,为陪她微服出游。” 凌霄没想到羽宏会帮她编出这个理由,不由望向他,他也正看着凌霄,用眼神示意她顺着他的话承认。 她明明应该感动,可她不愿领这个情,摇了摇头,道:“不是,王妃娘娘今日并没邀我出游。我穿成这样出去是因为……”可她决不能说出真正的原因,但又想不出一个更好的理由。 “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镇国夫人已大怒,道,“如意,去命人端盆冷水来,把绿荷浇醒。既然少夫人不愿说,那就让她的丫鬟开口,我就不信这个丫鬟到死都能扛住!” 凌霄情急之下突然想起自己揣在怀中的金簪,早就想好的现成的理由,也不顾不得羽宏在场,忙拿了出来,“等等,我说,我是为了这个才出府的。” 羽宏一眼就认出了这支金簪,那天他不是已经扔掉踩坏了,不曾想凌霄还收着在。 “我出府只是想找人修好这支簪,可惜没找到可以修好它的人。”凌霄不看羽宏,低头道。 镇国夫人不信的问:“想修件首饰派个丫鬟或者家丁出去就好了,何必穿成这样亲自出去?” 凌霄将头低得更下,道:“因为这个对我有特殊的意义,我怕其他人没见过这支簪的原样,拿出去修得面目全非。我也是考虑再三才独自出门的,还特意女扮男装。” “有什么特殊意义?”镇国夫人还是不大信的追问道。 凌霄咬了咬牙,声音很小的道:“这是二爷送我的第一件首饰。” 镇国夫人看到身边的羽宏脸上浮现出欣喜的光彩,不管她信不信,看来她的宝贝儿子是信了这个女人的理由。 她再追究下去也是白费力气,“都散了吧,看来只是一场误会,以后谁也不准再私下议论此事,如若发现必定重罚。” 下人们正在散去,凌霄叫住香玉和另外两个婆子,让她们赶紧把绿荷抬回紫竹院上药。 一直站在一边旁观的音雪心中极其不平,是人都看得出少夫人在说谎,为什么镇国夫人这么轻易放过她,难得抓到她的错处,要是真能让二爷休了她那才解气。 “少夫人出去了三个时辰也没找到一个会修的工匠,看来二爷送得这支簪子真是特别?可否借给奴婢看一眼。”音雪站出来拦住想跟着香玉一起走的凌霄。 凌霄看出了她的用心,冷冷的道:“与你无关,让开!” “这身家丁的装束,穿在少夫人您身上还真俏皮。”她像是忽然想到什么,看向羽宏,不确定的道:“哎呀,少夫人该不会是用簪子当借口到府外去见情郎?难道是和谦少爷……” “你再胡说试试看!”凌霄听她越说越过分,直接一巴掌甩了过去。 音雪捂住脸,楚楚可怜的躲到站在凌霄身边的羽宏怀中,“二爷,谁能证明少夫人出府后三个时辰做过什么,奴婢只是猜测有这种可能,请给奴婢做主!” 镇国夫人懒得管音雪趁机争风吃醋,心烦的离开内堂,到里屋去了。 音雪这一说,羽宏也不确定刚才凌霄说的理由到底是真是假,望向凌霄,希望得到一个肯定答案。 17 17 凌霄不想再做任何解释,反正她没有做过见不得人的事,转身去追香玉她们。 羽宏推开音雪,告诫她道:“凡事都讲证据,既然是猜测的事就不要说出口!”抛下音雪去了紫竹院。 凌霄追上了香玉她们,见一个婆子已背起恢复了意识的绿荷,香玉和另一个婆子在后面扶着。 “香玉你去请个大夫,我要亲自照料她。”凌霄上前拨开绿荷额前散落的碎发,看她睁着眼,嘴唇发白,想说话又十分虚弱。 凌霄愧疚极了,“对不起,我不该把你一个人留下的。” 绿荷声音微弱的道:“小姐,奴婢没事。” 两婆子换着将绿荷背到紫竹院内丫鬟住得屋里,小心的把她放在床上,让她趴着睡。 凌霄手发抖的揭开绿荷背上已被鲜血浸红的衣衫,只见背上已被打得血肉模糊,她的眼角立刻湿润了。 绿荷七岁时被卖入相府,比她大一岁,一直是她的贴身丫鬟。 即使是二娘有时因为气她,会偶尔惩罚下绿荷,但也从来没把绿荷打成这样。 记得小时候她不听二娘的话,被关在黑暗的柴房内,都是绿荷偷偷的跑到柴房外跟她说话,让她不要害怕,陪着她。 绿荷既是她的丫鬟,也是她童年时唯一的小伙伴,更像是她的姐妹,镇国夫人和南宫羽宏怎么能如此毒打绿荷! 这时一个小丫鬟进来禀告道:“少夫人,二爷来了,正等着您,让您快去。” 凌霄心疼绿荷挨打,正想质问南宫羽宏,他不是早答应过不会做出伤害绿荷的事。 “你们都好生照顾着绿荷,先给她涂些伤药,等着大夫来,我去去就回。”凌霄吩咐过屋内的婆子丫鬟,就怒气冲冲的去见南宫羽宏。 见到南宫羽宏,她一脸怨恨的道:“到底打了绿荷多少下?你难道不知道这样打下去会打死她的!” “不是我,是我娘的命令,我也拦不住!”羽宏神色正经的又道,“不过适才在整个府内都找不到你,我还以为你……我也急了。绿荷那丫鬟又什么都不肯说,我真担心你出了什么事!” 凌霄狠狠推了他一下,“就因为这,你们就可以草菅人命!” 南宫羽宏突然一把从背后抱住她,不论她如何挣扎,都不放,声音低沉的道:“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或者不见了,也许我真得会把紫竹院伺候你的所有人都打死。告诉我,你私自出去真得只是为了修好簪子吗?不准在我面前说谎。” “不是!”凌霄摆脱不了他,只觉得背部在他怀中被挤压着生生的痛。 “那是为了什么事?”羽宏将她抱得更紧。 她痛得连吸了几口凉气,“反正我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原来音雪说得没错,簪子只是一个借口,羽宏让她面向自己,一只手掐住了她背上的肉,一只手扣住她的下巴,用要吃人的眼神盯着她,“顾凌霄,除了私会情郎,还有什么事是对自己的夫君都不能说得!我走时你不送行,我回来时你也没乖乖的等着我!不对,你这个样子无非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心是石头做得,要么心里早已另有他人!” “在你眼里女人不过是暖床的工具,或者是一件替代品。你娶个娘子回来不过是要她在床上伺候好你,然后给你传宗接代。在床上我已经努力的让你满意,你还想要什么,又何必要在乎我的心。”凌霄疼得快要坚持不住了,但还是主动踮起脚,凑上去吻他。 反倒是羽宏整个人僵住了,是啊,从他十七岁懂得人事以来,除了对蔻烟有过特别的感情,任何女人对他来说都是情欲的发泄。 他从没在乎过床上那些女人心里在想什么,他要的只是暂时身体上的愉悦,而他为什么要如此在乎顾凌霄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为什么? 他又心动了,不经意间凌霄让他找到了那久违的心动感觉。 出门在外这段时间,凌霄的一颦一笑总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唇瓣轻轻触碰间,凌霄轻易挑起了羽宏的热情。 羽宏在失去定力的一瞬间,感到凌霄的唇是冰冷的,还在微微发抖。 而他掐在凌霄背后的手只觉有什么温热粘稠的液体在往外流。 羽宏保持清醒的放开她,收回手一看,手掌上沾着血,刚才一生气他竟忘了凌霄的后背也结结实实的受了两棍。 “为何不喊疼?为何不求饶?你难道一点都不怕疼吗?”羽宏惊诧的问。 离开他的怀抱,背后的痛楚让凌霄一阵眩晕的快要站不稳,“我求你……还是和开始一样不要管,不要在意我…..相信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等到有一天请放手给我自由……我会报答你的……” 凌霄断断续续的还没说完,只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醒来后,她发现自己趴在床上,手臂发麻,想要翻身,只听有人叫道:“别动!背上刚上过药,还好没伤到骨头,静养两日就没事了。” 凌霄抬起脖子,看到羽宏还坐在床边,而她上半身什么也没穿,只盖着层薄纱,羞得满脸通红,“你出去!” “在我面前有什么好脸红的,我可是你名副其实的夫君。”羽宏坏笑的道。 凌霄重新趴好,掩饰着自己的害羞,道:“我想歇息了,我不想说的事没有人可以逼我,请你出去。” “我不会再问你原因,我相信你。不管你为何嫁给我,也不管你到底隐藏着多少秘密,既然你已是我的娘子,我对你只有两个要求,一是不准勾三搭四,二是不要对我说谎。可以做到吗?” “可以。”凌霄心头微微一震,这要求不算过分。 “那你歇着吧。我也累了。”羽宏走到门边,正要推开门出去。 “等等,大夫给绿荷看过没?她伤势如何?”凌霄又叫住他问。 羽宏的手仍放在门上,道:“瞧过了,比你严重很多,得在床上躺三个月才能全好。我会再派个聪明伶俐的丫鬟过来,让她和香玉一起伺候你。” “不用……” 不等她把拒绝的话说完,羽宏已推门而出。 凌霄恨恨的捶了下床上的枕头,可恶!霸道! 一个人安静下来后,明明是该恨他怨他,但却莫名涌出一股暖意,他竟然会无条件的相信她,他真得不会再问了吗? 过了几日,凌霄的背上已没有了疼痛感,伤势也差不多好了。 答应了羽宏的两个要求后,羽宏这几日再没来打扰她。 她本来就伤得不重,一直都行动自如,除了吃饭、上药都在衣不解带的照顾绿荷。 绿荷的伤触目惊心,背上皮开肉绽的地方都能见到骨头,虽然内服外用,但这些天伤口还是在发炎,高烧不退。 直到今日绿荷身上才不再发热,大夫来看过后,又开了几副药,说是不会再有性命之忧,调养三四个月就会痊愈。 凌霄心中的内疚感稍微减轻了些,还是不敢松懈的守在绿荷身边,太困了撑不住的在丫鬟住得房内睡着了。 18 18 “少夫人,少夫人…….”睡着正沉时被人推醒。 凌霄立刻惊醒,“绿荷怎么了?她又在发热?”望向趴在床上昏睡的绿荷,两颊苍白的,没有发红。 “绿荷姐姐她很好,是刚才二爷派人来传话了。” 凌霄松了口气,转头见推醒她的丫鬟是杜鹃,也就是羽宏新给她安排的丫鬟。 杜鹃有双清丽的大眼睛,府内丫鬟穿得素色寻常罗裙到了她身上,衬得她雪白靓丽。 羽宏身边伺候的丫鬟果然是出挑的,凌霄偶尔留意观察过杜鹃,这丫头做事圆滑有得体。 “哦,我睡了几个时辰,你们怎么没叫醒我?”凌霄掀起搭在身上的被子,看窗外天色已黑。 杜鹃收起被子,道:“香玉姐姐不让我们吵醒少夫人,说少夫人这几日实在太累了。” 凌霄看了看屋内,除了杜鹃没有别的丫鬟,问道:“香玉呢?怎么没见她?” “香玉姐姐和其他人正在厅堂,为少夫人准备晚饭。” “那你留下照看绿荷,我去吃过晚饭就来。”凌霄起身吩咐道。 杜鹃见她完全不关心也不问二爷派人来传过些什么话,忙道:“少夫人,二爷刚才派人来说明日皇上皇后召他入宫,请少夫人做好准备,随他一同前往。” 凌霄定住了问:“进宫?让我随他去?” 杜鹃肯定的点了点头,“听说是这次二爷去南边赈灾有功,皇上高兴在宫中赐宴,明日老爷、夫人、二爷、谦少爷,还有少夫人您都要进宫。” 原来如此,凌霄没想到自己也能沾光去宫内一睹天颜,又想起子樱妹妹入宫已有月余,在宫中可得皇上恩宠? “我知道了,你先守在这里,等会我让香玉来换你。” 杜鹃低头称是,凌霄去厅堂用晚饭,这一夜总是莫名的心神不宁。 次日早上,杜鹃抢着替凌霄梳头,殷勤的为她绾了随云髻,用金丝盘花钗固定,钗上下坠的一缕流苏正好垂在额前。 她又从妆匣中拿出凌霄花并蒂金簪,从右侧插入发髻。 凌霄望着镜中头上的金簪,奇怪的问:“这金簪是谁修好的?” 杜鹃盈盈笑道:“是二爷找人修好的,昨晚派人来传话时顺道一起送来的。” 当日凌霄不过是找个借口,羽宏还真得给修好了,她只觉心里又是怪怪的。 她自己动手从妆匣内拿出白玉蝴蝶簪想要插在左侧,杜鹃却手快的把坠有素色珠花的金步摇插到了左侧,道:“少夫人,这白玉簪和今日的装束搭不上,不如就不要戴了。” 罢了,罢了,凌霄将白玉簪放回妆匣,早该抹掉那不该再奢望的回忆。 再戴上金叶耳坠,上了妆,她对着镜子左右看了一会,原来自己也可以如此的艳丽华贵。 等她换好蓝色锻绣蝴蝶穿花锦衣,羽宏已派了小轿来紫竹院内接她。 香玉为她披上浅色水蓝轻纱,杜鹃伺候她上了轿,陪她入宫的丫鬟还是羽宏派到她身边的杜鹃。 凌霄端坐在轿中,听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嘈杂,想是已到了街市。 清风吹起轿帘的一角,凌霄朝外窥去,街道边站满了争相看热闹的人。 她顺势掀开半边轿帘,想找寻羽宏的身影,他没和她同坐一顶轿子,应该在骑马。 街上的人群中有人看到了凌霄的脸,立刻引起了一阵骚动,“快看镇国公府内的娘子风骚又白净!” 跟在轿子边的杜鹃忙掩住帘子,隔着帘子道:“少夫人,就快到皇宫了,前面是夫人的轿子。老爷早上朝后便直接留在了宫中,二爷和谦少爷先去了宁王府,和宁王一同入宫了。” 轿外又渐渐安静了,再过了一会,轿子停了下来,前面的轿帘被整个掀开。 凌霄见轿子停在宫门口,镇国夫人拿出腰牌和皇上的手谕,递给一个手持拂尘的内侍。 内侍看过腰牌和手谕后,将拂尘一挥,宫门口候着的品级最低的内侍换下了镇国府的轿夫,那内侍殷勤的道:“国公夫人请上轿,皇后娘娘早起就盼着您,已等候多时。” 轿帘复又落下,这就是皇宫了,比城楼还高的宫墙,对凌霄来说这个地方神秘威严,让她不由的紧张起来。 轿子最终停在了一处大红的宫门处,杜鹃扶着凌霄从轿中走下来。 凌霄微微仰头,澄碧的天空中飘着几朵白云,宫门上面是烁金的三个大字“凤栖宫”。 她和镇国夫人随着出来迎接的宫女,步入皇后宫中,带来的贴身丫鬟留在了凤栖宫外。 一眼看去宫门内外宫女、内侍至少有几十人,个个都规规矩矩的站在大太阳下,无声无息,安静的如入无人之地。 她们来到凤栖宫的正殿,皇后早已坐在至中的椅子上,浅黄的宫衣,风髻露鬓,淡扫峨眉,皮肤白皙,眼中含笑。 凌霄跟着镇国夫人向皇后行了大礼,皇后给镇国夫人赐座,眸中似带泪光,“娘……” 这时一个内侍轻手轻脚,低着头步入正殿,到了皇后身边,附在皇后耳边说了什么。 皇后马上喜上眉梢,看向镇国夫人道:“勤政殿传来好消息,羽宏弟弟刚受到皇上封赏,封他为四品都尉,赐黄金千两。” 镇国夫人也大喜的谢恩道:“承蒙皇上、娘娘隆恩!这不肖子总算还能有点出息。” “娘,在我这里不要多礼了,难得你能入宫,我们见上一面。”皇后这才注意到站在镇国夫人身后,打进来就没出声,听到羽宏受封的消息,神色依然如冷雨清光般淡然的凌霄。 “这位就是羽宏弟的娘子,顾相的大女儿顾凌霄。”皇后对她招了招手。 凌霄小心的走到皇后跟前,“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轻轻握住她的手,免了她的礼,称赞道:“真是一对姐妹花,那顾婕妤清纯可人,娘子明艳动人,顾相养得女儿个个都不错。” “让娘娘见笑了。”凌霄还是有点紧张的低着头。 其实皇后南宫云燕不过是说了些面子上的好听的话,这段日子一直为皇上后宫选秀的事在忙碌,已经见多了各式各样的美女,今日见到妆扮艳丽的凌霄,觉得也不过如此,并无过人之处。 但凌霄的妹妹顾子樱她却不敢小视。 对后宫选秀表示无奈,又不上心的皇上,唯独向她提过务必把顾丞相的女儿选到后宫。 南宫云燕还记得那日皇上和她用膳,像是不经意说到此事,也说明了让顾丞相的女儿入宫无非是要笼络大臣,稳固刚刚坐上的龙椅。 当时她没丝毫的怀疑,在他成为皇帝之前,他们患难与共了十年,他对她也一直宠爱有加。 19 19 她完全能够理解他要充实后宫的用意,他登基不久,无数双蠢蠢欲动的眼睛都在盯着,随时都会有人伸出手将他废黜拥立他的弟弟,作为他的皇后必须雍容大度的支持他。 直到顾子樱入宫后,她才瞧出些异样,皇上对顾子樱肯定是不同的。 虽然皇上一直没有临幸顾子樱,但对她却特别留意,南宫云燕也说不上是什么缘故,可凭她和皇上共同生活了十年的了解,还是第一次见皇上对身边的女人这样关注。 隔三差五到顾子樱的宫中用膳,携她到御花园、临波湖游玩,宠幸也是迟早的事。 她不得不正视一个事实,自从入宫以后,那个和她曾经相依为命的男人已经开始变了,变得沉着而冷酷,眉宇间总是带着淡淡的思虑,她已再也猜不透他的所想所思。 凌霄低头半天,也没听到皇后再说什么,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惹恼了皇后,微微抬眼一看,皇后好像走神了。 “娘娘。”镇国夫人也发现了,唤了一声。 皇后随即有了笑容,对一旁的宫女道:“顾婕妤来了没?” 那宫女道:“回娘娘的话,顾婕妤已到,在门口候着。” 皇后颔首道:“你既是羽宏的妻子,也就是本宫的弟妹,本宫以后就叫你凌霄。” “臣妾遵命。”凌霄一想到此刻子樱就在门外,不禁好想见她一面。 南宫云燕传子樱过来,本就是成人之美,让她们姐妹在宫中聚聚,那子樱就算日后得宠,若能也念着她的好,至少不会与她为敌。 “都是一家人了,不必太过客套。现在离夜宴时辰尚早,你去见见顾婕妤,两姐妹应该有好多话要说吧。”皇后又吩咐宫女道,“玉璧,你带都尉夫人出去,其他人也都退下吧。” 凌霄感激的道:“谢谢皇后娘娘。”便随着宫女退了出去。 她跟着宫女来到凤栖宫的一处侧门,一眼就看到站在那里的子樱。 子樱也看到了她,喜不自禁的叫道:“大姐,怎么是你?” “臣妾参见娘娘,是皇后娘娘特许臣妾和娘娘在宫中一见。”凌霄正儿八经的给她行礼。 子樱还像个孩子样的抱住她,嗔怪的道:“你再这样就是要和我生分,我要恼了。” 凌霄不再跟她讲什么礼节,拉住她,看了看道:“一段时日没见,你长圆润了,在宫中还过得惯吗?” 子樱看到凌霄只觉分外亲切,既想笑又想哭,道:“不胖才怪,在这里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还时不时的有太后、皇上、皇后赏赐的糕点果品......” “娘娘,大小姐,皇后宫外不宜久站,回到宫中再聊。”子樱身边的丫鬟琉璃提醒她们道。 子樱拉着她的手,往西走,道:“大姐,在这宫里还不如我们府上,一点自由都没有。前面就是我住得明净宫,很小的一座宫院,就琉璃和沁芳两个丫头,还有两个内侍,加上我自己住着。” 凌霄随着她沿着宫墙走了好一会,还没看到她说的宫院,想着这皇宫还真大,估计靠一双腿走几天也走不完。 “快到了,走到前面转个弯,再穿过两道宫墙就是了。”子樱指着前面道。 凌霄顺着她指得方向望去,只见有一行人朝这边走了过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个年轻的男子,头戴蓝宝石金冠,身穿淡青色蛟龙在天纹袍,高贵威仪让人不敢直视。 凌霄惊呆了,是他,是严景,他竟然在这宫中,还穿着龙袍,只觉眼前好似电光石火在转。 这时子樱用力拽了拽她的衣角,小声道:“大姐,那是皇上,赶快跪下行礼。” 而此刻的严景双手背在身后,目不斜视的迈着步子,凌霄机械的跟着子樱跪在地上,低头喊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经过她们身边时,停了下来,忽然发问道:“顾婕妤今日可好?在宫中可还习惯?” “臣妾见过皇上,谢皇上关心。”子樱自行抬起了头,朝皇上甜甜一笑。 皇上被她的笑感染了,没有责怪她,也浅笑道:“缺什么只管找皇后娘娘,朕吩咐过她要照看好新进宫的所有嫔妃。” “哦。”子樱又失望的低下头,心里多希望皇上对她的关照是唯一的。 凌霄却老老实实的跪在那里,盯着皇上的鞋尖,龙袍上散发出淡淡的龙涎香充盈了她的鼻腔,心内犹如翻江倒海,肯定是自己认错人了,可连声音也很像,只是和她数月前认识的严景气质已完全不同,那时的严景像是个仗剑天涯的侠客。 她想不明白如今怎么会变成个皇帝? “你啊,还像个孩子。”皇上依然没责怪子樱的随性。 子樱语气懊恼的道:“臣妾早过了十四,皇后嫁给皇上时不是才十二岁。” 皇上不和她争辩,笑问:“跪在你身边的这位是谁?” “臣妾的姐姐。” 皇上疑惑顾婕妤的姐姐怎么会到宫内来,“你还有个姐姐?” “嗯,她是镇国公二公子的夫人,今日是奉旨入宫,皇后娘娘特许臣妾和姐姐小聚一会。” 皇上看向凌霄,命令道:“抬起头来,你叫什么?” 凌霄将头埋得更低,额头几乎贴到了地上,身体不由的在发抖,却默不作声。 “臣妾的姐姐叫顾凌霄,皇上,她第一次进宫,被您都吓坏了。” “难道朕是老虎?” 子樱小声嘀咕说:“不是老虎也是比老虎更厉害的真龙。” 皇上大笑道:“好一张伶俐的小嘴,你们小聚吧,朕还有要事去和太后商量。” “恭送皇上。”子樱笑盈盈的道。 见皇上已走远,子樱伸手去扶还跪在地上不敢动的凌霄,“大姐,皇上其实没有我们想得那么可怕,有时也挺和蔼的,你不用太紧张了。” 严景!严景!她心心念念的严景,怎么也没想到再次遇见会是这番光景。 凌霄平日里那么坚强的人,这回也撑不住了,站起来时努力借着子樱的力气让自己站稳。 再一看整条路上已是空空荡荡的,真希望这只是幻觉。 子樱还以为凌霄从小相府内,爹从未让她参加过皇室贵胄女眷之间社交活动,没见过世面,才会第一次见到皇上就害怕成这样。 等她缓缓地定过神来后,才带她到了自己的宫中。 凌霄喝过宫女端上来的热茶,心情稍微平复了些,道:“妹妹,你入宫后皇上对你还不错吧?” 子樱很快点点头,想了一会又摇摇头,道:“好像对我有点特别,可又不是那么特别,有点上心,却又不是十分上心。” 凌霄被她说迷糊了,“到底对你好还是不好?” “就是说不上来呀。”子樱抓了抓两鬓处垂下的两缕散发,脸泛红的道,“进宫的第一夜皇上就到我宫中来了。” 第一天进宫时她和凌霄今日一样,在这完全陌生的地方紧张又害怕,一直把自己关在房内,直到天黑。 当听到有人来传话说皇上来了时,她更加害怕,房外的宫女一直敲门,让她快开门,准备迎接圣驾。 她却不敢开门,在不知所措时慌乱的推开了一扇窗,只见一个玉树临风的男子,脸上带着轻柔的笑容步入她的宫院内,那时只觉天上的星星都在闪闪发亮,迷了她的眼,内心的悸动取代了所有的害怕。 20 20 想到这之后发生的事,她垂头丧气的道:“不过皇上只是和我坐着说了会话,没有,没有临幸我就走了。” 凌霄也为她感到遗憾,子樱看向她,犹犹豫豫的问道:“大姐,那个,那个你和姐夫在闺房之中,是你主动还是他主动?要是皇上到我寝宫来时,我是不是应该主动点?” 凌霄的脸也红了,看在一旁伺候的丫鬟沁芳也红着脸发笑。 凌霄立刻冷着脸对子樱带进宫内的两个贴身丫鬟道:“你们也都是宫女了,还当是在以前的府里。宫里是什么地方你们难道心里没谱吗?稍有散失,命都会丢掉。婕妤娘娘说话也敢在一旁笑,切记为了娘娘和你们自己以后说话办事都要妥帖稳重!去外面去候着吧。” 沁芳难堪的收起了笑,琉璃和沁芳两人都退了出去。 子樱拍手称好,道:“大姐今日是该帮我教训她们,平日里我也这样说过她们,她们从不把我的话放在心里。” 凌霄见房内只剩她们两人,道:“琉璃这丫头还算稳妥,沁芳有些浮躁,只怕以后会闯大祸。你怎么把她带入宫中了?以后随便寻个错处让她出宫,还是回相府做个丫鬟才好。” “我娘也说过和你同样的话,原本没打算让沁芳随我进宫的。”子樱苦恼的道,“说来这事也好奇怪,我入宫前宫内来送彩礼的内侍特意向我娘打听府内有没有叫个沁芳的丫鬟,还暗示我娘让我务必要带着这个丫鬟入宫。” 凌霄微微一怔,附和道:“是好奇怪。” “还有更奇怪的,第一天入宫的夜里,皇上来我宫中闲坐时还把我带进宫来的两个丫鬟也叫了过来,一个个的看,反复盯着沁芳看了几遍,好像很失望似的。我看沁芳的样子应该从没见过皇上,吓坏了。”子樱凑到凌霄耳边说,“宫里的人还传闻皇上看上的沁芳,这丫头听到这样的传言也动了春心,对皇上有了妄想,让沁芳出宫也是迟早的事。” 凌霄心内更乱,没想到自己随便冒用了府里一个丫鬟的名字竟会引出这么大的麻烦。 子樱看凌霄一脸的惊讶没说话,还以为她不信,又道:“有次皇上和我一起湖中泛舟时又问起我府中可还有和沁芳同名同姓的丫鬟,我说没有,他又是一阵失望。皇上好像是在找某个人?那个人或许也叫沁芳。” 凌霄一时不敢告诉子樱真相,子樱已是皇上后妃,看她那样子也喜欢上了皇上,凌霄只有开导她道:“你别想太多,这后宫的女人都是皇上的女人,他要真看中了那个宫女也是平常事。你不能急,刚才皇上也说你还像个孩子,你才入宫不久,慢慢来,恩宠有时要是来得快也就去的快。” “姐姐说得对。” “不过你应该让皇上感受到你心意,为他做糕点,为他泡壶好茶,给他绣双鞋或是腰带,他会明白的,以后就会更宠爱你。” 子樱不明白的问:“那些事不是都有宫女内侍在做吗?还需要我亲自做?” 凌霄笑她道:“喜欢一个人不是会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谁说我喜欢皇上,只是觉得他长得还不算太丑。”子樱嘴硬的不承认。 凌霄的心微微的在痛,以前不知道严景是皇上,他们都已没有可能了,现在更何况他是皇上,她已是他的臣子的妻子,这就更不可能了,还不如让他永远都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找不到她,大家也好都断了这个念想,他们注定是有缘无份。 子樱又叹息道:“可皇上不是说见就能见到的,我要怎么才能为他做这些,又能让他知道?我娘还说要我赶快生个皇子或公主,在宫中才能有些地位。” 凌霄看她还是承认了,笑了出来道:“那你就在皇上面前主动点,赶快生一个呗。” 子樱发现这话从自己口里说出来太羞人,红着脸道:“哎呀,大姐你又取笑我,你和姐夫都还没生个娃,我怎么能抢到你们前面。” 凌霄假意生气道:“好你这张小嘴,自己不害臊,还全推到我头上,气死我了!” 两人一下疯闹了起来,你挠我,我挠你的闹成了一团,像是又回到了相府里的闺阁之中。 相聚的时光过得很快,眼看到了傍晚,皇后派来的宫女又将她接回了凤栖宫。 凌霄走进正堂谢恩前,隐约听到镇国夫人的说话声,“娘娘,不用担心,再给皇上添个皇子,您在后宫的地位便是稳如磐石。” 今日似乎每个人都在说生孩子,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千万不能给南宫羽宏生孩子,那样当她有一天要离开京城时又会多一份牵挂。 宫女通报过后,她进去正要谢恩,只听有人宣道:“皇上驾到!” 凌霄正想找地方回避,一转头只见皇上已到了凤栖宫正殿门口,他们只有几步之遥,彼此相望而视。 皇上的眼神在她脸上只停留了一瞬,就从她身边走过,步入殿内。 镇国夫人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行大礼道:“参见皇上,外命夫不宜冒然见驾,臣妾理应回避......” “镇国夫人,您太见外了,一家人不用太拘礼。”皇上径直坐到刚才皇后坐得椅子上。 凌霄跟着凤栖宫的所有人向皇上行礼。 “都免礼吧。”皇上淡淡的道。 凌霄虽起身了站到镇国夫人身后,不敢再看皇上,低着头,心里刺痛的想着,他或许早就忘了她,或许就算认出来也不会和她相认,身为皇上的人应该比她更明白有些事已经不可能了,看来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皇上神情再平常不过的又道:“时辰不早了,朕过来携皇后一起赴宴,没打扰到你们相聚吧?” 镇国夫人忙道:“怎么会?臣妾们只顾着闲聊,要不是皇上来我们都忘了时辰。皇上对皇后有这份心,臣妾高兴都来不及,何谈打扰。” “镇国夫人的风采依然不减当年。”皇上笑赞道。 “皇上谬赞了,臣妾老了。” “镇国公他们先到临波湖,我们也该去了。”皇上轻拍椅子的扶手站了起来,镇国夫人躬身请皇上皇后先行。 起驾后,凌霄失落的走在最后面。 凤栖宫离临波湖并不远,到湖边时天色已渐渐暗淡。 当皇上和皇后步入湖中的凉亭中坐定时,一盏盏大红的宫灯全被点亮,刹那间灯火辉煌,宛如白昼。ps:各位读者亲们,文从开始写到现在,已经更新了不少时间了,同时也很抱歉跟大家说从下一章开始就要收费了,大家需要登陆充值之后才可以看。 这本书从构思准备,就花了很多心血,是我很想很想写好的一本书,以后也会不断的写下去,将好的故事呈现给大家。 有很多以前就接触的小伙伴,从开书就一直在,当然,也不断有新的小伙伴冒泡,对此我一直很感激大家的支持。真的,尤其是一直陪伴的小伙伴们,支持正版,支持我的更新,谢谢大家。 大家阅读的时候,记得登陆账号点击一下收藏,方便下次继续阅读。 最后跟大家说一下怎么充值: 大家阅读完毕本章后,就会正式进入付费章节,页面会提醒需要:点击这里,前往充值,大家可以直接点击后,跳转到充值中心进行现在充值。 或者直接点击页面顶部文字的充值选项,点击进入后也会跳转到充值中心。 目前支持支付宝、微信、银行卡支付,以及paypal(海外充值渠道),一块钱可以兑换网站一百种子。 充值流程: 1、用手机浏览器打开http://http://m.qgnovel(不能用直接打开,用qq浏览器,uc其他的都行) 2、点击充值,选择充值金额,30元起充。 3、使用支付宝或者微信支付,如果其中一种支付方式失败,请选用另一种,多尝试几次。(支付失败不会扣费) 如果还有什么不懂得地方或者充值遇到问题,可以加一下网站的客服qq:3511735508,客服会给大家详细解答! 21 21 皇室贵胄,朝廷大员以及家眷俱已到齐,男人全坐在湖岸的左边,女眷坐在湖岸靠右的位置。 凌霄和镇国夫人按事先定好的座次也都入了席。 皇上举杯夸奖了一番宁王此次赈灾的功劳,又强调了今日宴会是专程为他而设。 所有人和皇上、宁王同饮了一杯酒,夜宴便正式开始了。 凉亭的正前方不远的水榭高台上随即响起了丝竹之音,台上是一身着玄青色常服的男子在吹长笛,悠远缠绵的曲子如湖面的水波纹朝四面荡漾开来。 凌霄离那高台隔得远,但还是能认出吹长笛的男子正是南宫羽谦,不一会又响起古琴之声,与他的长笛相呼应和,浑然天成。 和他同台弹古琴的女子,穿着浅碧色的衫群,在灯火下看似一头墨绿色的长发只用了青色的发带束起,朴素美丽。 有个想巴结镇国夫人的朝中官员的夫人讨好的小声道:“恭喜夫人,看来镇国府里很快要出一位驸马爷了,容仪公主和羽谦少爷真是一对璧人。” 镇国夫人只是用微笑回应。 原来台上的女子是公主,才子佳人,确实般配。 接下来助兴的节目一个接着一个,凌霄只闻朝中官员的夫人们私下的谈论着,长袖善舞的是哪位妃子,歌声动人的又是哪位贵人。 凌霄这才明白宫中的宴会也是后宫的那些女人像皇上展示自己的机会。 她开始庆幸那时没有跟严景走,如果当时不顾一切的和他走了,现在她也会是这台上卖弄技艺的后宫女人。 “这不是都尉夫人吗?哎呀,如今身份高贵了,眼睛也长到天上去了。”嗤笑之声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传来。 凌霄转头看去,却见到了陈漪月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二娘。”她虽是四品官员的夫人,但因为和镇国夫人同席,所以座次比以顾相夫人身份出席夜宴的二娘陈漪月要靠前。 陈漪月早就看到了坐在她前面的凌霄,一直没吭声,等到镇国夫人被皇后叫到亭中伴驾,她才与凌霄说话。 “看来镇国公的公子对你还不错,你个小贱人天生就长了一副魅惑男人的脸蛋。”陈漪月轻笑道,“既然如此还不快把那个废人接走,赖在府里这么多年,不知廉耻!” “说我可以,不准你说我娘!”凌霄怒了,恨不得要与她拼命。 陈漪月看大家都在相互敬酒,没有谁注意到她们,有恃无恐的道:“我就是要说你娘那个贱人,这是宫里,量你也不敢跟我撒野。你娘是个废物,赖在府里白吃白喝这么多年,光占着名分,不要脸!” 凌霄大怒的站了起来,挥手要去打她,她抓住了凌霄的手,两人拉扯着。 陈漪月没想到凌霄在宫中也敢撒野,她又不好像在自己府中那般凶狠,只是抓住她的双手,让她无法动手。 凌霄一听到自己的娘亲被人辱骂,顾不得那些,只想撕烂她的嘴,拉扯中把一案酒席全掀翻了,酒菜撒了一地,一下惊动了所有的人。 连皇上都察觉到了这边动静,派人来问。 “皇上派奴才来问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陈漪月见皇上的贴身内侍过来问话,小声警告凌霄,“你再闹,等我回府后有你娘好受的。”才回话道,“回大人的话,适才小女起身时不小心把桌案掀翻,臣妾斥责了她两句。” 内侍问凌霄道:“请问夫人是您掀翻的?是怎么掀翻的?” 凌霄强忍着怒气道:“臣妾起身太急,没发现裙摆压在了桌角下,请皇上恕罪。” 内侍召来宫女收拾一地的狼藉,又命人重为相国夫人上酒菜,正要回亭中向皇上复命。 “大人请等会。”陈漪月别有用心的道,“小女糟蹋了皇上赐得食物纯属无心,为了赔罪小女愿上台为皇上一舞以助兴。” “奴才会如实禀明皇上的。”内侍将拂尘一甩,便匆匆去复命。 凌霄想说不会跳舞也来不及了,陈漪月冷笑道:“今儿给你个抛头露面的机会,要是皇上看上了你,得了宠不就有能力安置你娘了,免得在府中碍我的眼。” 分明是想让她出丑,凌霄咬牙切齿的盯着陈漪月,诅咒陈漪月,真要让她上去献舞,不说她根本就没学过舞,就算会舞以她的身份怎么能上这个台,她又不是皇上的嫔妃,争得哪门子的宠。 很快,皇上的贴身内侍又过来了,传皇上的口谕,“两位夫人,皇上听了奴才的禀告,只说‘那便让她为朕跳一曲’。” 凌霄不敢相信皇上竟然应允了这般荒唐的事,忙推脱道:“大人,臣妾不会舞,也不能舞,臣妾是都尉…….” “难道你想抗旨?”这内侍是打小就在皇上身边服侍的人,夜宴一开始时他就奇怪皇上心不在焉,总是在往女眷这边瞅,也不知是在看谁,现在他心里已澄亮。 “不敢,可臣妾也不敢站在那台上……” “皇上让舞你就去舞,何必太谦虚,你一向舞技超群的。”陈漪月还在一旁煽风点火。 内侍冷声道:“夫人就不要推辞了,若觉不方便露脸,可用轻纱掩面,请随皇上派来的两位宫中的姑姑去更衣。” 跟在内侍身后两位年长些的宫女已站在她的左右,看来今夜她不舞也得舞了。 席间的女眷都在交头接耳的私语,耻笑她一个已嫁过人的女子还想在皇上面前邀宠。 凌霄随着宫女来到宫中一处僻静的房子,进去后有位年长的宫女问她大概要什么样的舞衣。 她从没跳过舞,只是刚才看那台上有女子跳过将长袖抛来抛去的舞,看似比较简单,说:“劳烦拿套袖子很长的那种舞衣,对了,我还要个面纱。” “请稍等。”两个宫女都退了出去,掩上门。 凌霄一个人在房内烦恼的走来走出,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等了好一会那两个宫女还没拿来舞衣,也不知道这是宫中的什么地方? 房内四四方方,除了四个角挂着几盏灯笼,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她突然觉得这不像是歌舞伎人更衣之处,感觉不太对劲,正想推开门看个究竟时。 门却从外面推开了,进来的人并不是宫女,而是皇上,对,是皇上,她绝对没眼花。 她的心跳几乎就快停止了,连连向后退了几步,已贴到了墙。 “为什么不告诉我真名,害我找得好苦。”皇上走近她,轻轻的一句,有责怪也有欣喜。 凌霄不敢看他的眼睛,怕自己控制不住会扑到他的怀中,“陛下,您认错人了,臣妾告退。” 22 22 她试图从他身边逃走,却被他拽住了手腕,“你就算抹了再浓的脂粉,我也不会认错,你的声音,你的体态,你的气质,你的轮廓一直都在我的心里,我的脑子里。” 凌霄甩不开他的手,只觉喉咙里堵得厉害,“你认错人了,请你放开我。” “你在怪我?对你隐瞒了身份,可我认识你时我还不是皇上,真得不是,只是个前途未卜的景王。我叫秦彦景,我说自己姓严叫景,用了名字的谐音,只是怕给你带来危险。”皇上解释了一大堆,只希望凌霄还像从以前一样看到他笑足颜开,眼中满满都是对他的依恋。 凌霄用力抽回了自己的胳膊,仍是那句话,“陛下认错人了,什么严景?臣妾的夫君是都尉大人南宫羽宏,请陛下自重。” “没关系,我立刻下旨让南宫羽宏休了你,然后再随便找个什么理由让你入宫。”皇上干脆将她紧紧抱住,深情的道,“你仔细看看,我是严景,你的严景。” 凌霄挣开他,无情的怒视他,道:“我再说一遍我不认识什么严景,你认错人了!” 皇上怔怔的看着她,她的发髻中插满金翠,唯独没有那支蝴蝶白玉簪,也许是他真得认错了,也许是她已经变心了。 不过世上不会有如此相似之人,就连抱在怀里的气息都一样,那就是变心了,她爱上了南宫羽宏。 可他才是九五之尊,他要的女人怎么可能得不到,他一定会让她再度回到自己身边。 皇上的脸色像打了一层霜,冷冷的道:“也许是认错了,待会好好为朕一舞,面纱就免了。”说完打开门就走了,消失在夜色中。 凌霄忍不住的落泪了,你恨我吧,恨的越深越好,恨或许远比痛失所爱要好受很多。 两个宫女随后端着舞衣进来,客气的道:“请夫人更衣。” 当凌霄穿着红色的舞衣站在台上时,犹如一株怒放的牡丹花,明艳妩媚让所有人都挪不开眼。 直到这时陈漪月已经有些后悔用这种方式让她出丑,让她在镇国府内没有好日子过,只怕如果真让皇上看中了,岂不又多了一个和自己女儿争宠的人。 而台上的凌霄,身上的每根神经都紧绷着,听到丝竹之音响起,她试着抛出了一边的长袖,转个身准备抛出另一只长袖时,只觉自己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竟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长袖。 她立刻站不稳了,向前搀了几下,到了舞台边缘,整个人要向外倒下。 席间一片哗然,她以为自己铁定会掉到湖中,感觉有什么人飞身而来,腰间被一股温柔的力量包裹,把她要摔出去的身体救了回来。 她全身都依附在一个宽厚的怀抱中,定神一看,飞身来救她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她的夫君南宫羽宏。 “转圈总该会吧?”南宫羽宏让她站稳后,没头没脑的问了她一句。 她楞楞地点了点头,南宫羽宏随即扯下她的两只长袖,松开她,面向前方,道:“恕微臣大胆,今日见公主殿下,和各宫主子上台献计,也想携夫人同台献丑,为皇上、皇后、各位王爷、大人们助兴,以为博大家一笑。” 这时席上众人又都笑了起来,大多数人不明其中缘由,只以为这个开场是南宫羽宏故意安排的开场。 他连击两掌,又道:“为陛下跳一段吐浑的舞。” 湖边很快响起了鼓声,是南宫羽谦在敲击事先为雄浑的乐曲准备的大鼓。 南宫羽宏拉起她的手说:“转啊,转圈,不停的转就可以了。” 现在这种状况下,凌霄只有听他的,傻傻地转了几圈,有他在身旁不再紧张害怕,而他随着鼓声越转越快。 凌霄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站在一边为他击掌,看着他转都觉头晕,不过这舞欢快又好玩,所有的人全看得眼花缭乱,随着鼓点都在击掌相和。 皇后击了几下掌,看身边的皇上一直沉着脸,没有一丝笑容,停了下来道:“羽宏的这节目倒是有些新奇,没想到他们成亲不久感情还挺好,我是还奇怪那凌霄为何要主动献舞,原来事先和羽宏串通好的。” 皇上勉强的微微一笑,道:“你的弟弟还真是有些与众不同,轻功也出神入化。” “臣妾记得他从小就是这样,总能做些出人意料的事,顽皮又有些小聪明。” 皇上目光一凛,看着皇后,又笑吟吟的道:“好,这段舞跳得好,赏!” “谢皇上恩典。”皇后忙替羽宏谢恩。 宴会在一片繁华盛景中散去,从宫中回府的路上,南宫羽宏和凌霄同坐在一乘轿子内。 南宫羽宏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在轿中凌霄和他并排坐着,轿子偶尔的晃动让他们的肩臂若有若无的触碰到。 凌霄能感受到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对她的不满,不由只觉得的心虚,像是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原来还有一种舞是不停得转啊转的,好好玩,你在哪里学的?”凌霄用轻快的声音打破了轿内的沉寂。 南宫羽宏懒懒的瞧了她一眼,脸色还是沉得很,这是胡旋舞,他在青楼里和那些舞姬学得,其实就是不登大雅之堂的教坊舞蹈,所以今夜的这些人才会觉得新奇。 他忍住了想回答凌霄的冲动,还在生气,这决他不想轻易的原谅她 她今夜不仅仅是大胆,在夜宴上献舞意味着什么,她不会不知道? 而他现在只想知道凌霄为什么会跑到那台上去献舞,为什么他的娘子要在皇宫的夜宴上像个嫔妃似得去卖弄。 可他在轿内还是什么也没说,冷着脸看着她,直到她垂下眼帘不敢再出声,他才闭上眼养神。 回府后,凌霄独自回到紫竹院,南宫羽宏被镇国公和镇国夫人叫去训斥了一顿,这次连镇国夫人也不帮他了,都认为他胡闹得太过分,幸好皇上没有怪罪。 凌霄洗漱过后,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心乱如麻,依今天的情形皇上根本不会相信是认错了人,而南宫羽宏虽在夜宴上为她解了围,但绝对很生她的气。 门被推开了,有人进来,她心里猛地一跳,刚摸下床,屋内的烛台就被点亮了。 南宫羽宏走了进来,丫鬟杜鹃退了出去,凌霄竟心慌起来,他终于来质问她了。 站在逆光位置的南宫羽宏走到了她的跟前,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完全全的笼罩其中。 凌霄紧张害怕的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歇息?” “我真是太小看你了,原来你的心还挺大的,恬不知耻的想成为皇上的女人!” 23 23 凌霄看不清楚他的眼眸,怯怯的解释道:“不是的,是二娘她算计我,我才会迫不得已站台上,我根本不会跳什么舞!若不是你,今夜只会出尽洋相。” “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羽宏吼道,“别忘了答应过我什么?别对我说谎!” 凌霄看着他的眼睛,“我记得,我没说谎。” “只是因为这,你对皇上就没有一点非分之想!” “我还记得答应过你,绝不会勾三搭四。”和皇上曾有的一段情缘,她想自己可能永远也解释不清楚,但她确实不想成为皇上的妃子,到后宫里去和一群女人争所谓的宠爱,她坦然的道,“做皇上的女人是无上的荣耀,这却不是我想要的。” “到底什么是你想要的?”羽宏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总有一天会离开他的,就像天边抓不到又猜不透的一片云彩。 而他莫名的被这样的她吸引着。 他墨黑的眼眸终于有了些温度,只想永远的留住她,一把将她抱到床上,手指插入她如瀑的秀发,轻吻她的唇,吻着吻着,就失控了。 只觉体内的血脉喷张,压抑已久的欲望开始泛滥。 凌霄一动不动,他孔武有力的身体如同磐石般压着她,根本就反抗不了。 羽宏已辗转吻到她的脖颈,忽然一用力将她的寝衣扯到了腰间,“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对于不能说的事她的选择是不说,这就绝不算说谎。 “顾凌霄,你已是我的人了,为什么不愿把心交给我?这辈子只要你跟着我,就算让我南宫羽宏上刀山下火海,也定会护你一世周全!”羽宏的爱抚越来越热烈,恨不得将她揉入自己的身体内。 凌霄不禁有些感动,伸手轻轻摩挲他俊毅的脸庞,心底的纠葛如伤感的落花,主动去吻他的唇,害怕再听他说这样动人的甜言蜜语,不如今宵有酒今宵醉,何苦非要轻许一生一世的诺言。 虽然凌霄未给他任何肯定的回应,但她在身体上的略微主动,已让他激情澎湃的再也无去想那些其他的事,像猛兽般箍紧她的身子,架高她的大腿,在温柔与狂野间,与她共赴云雨。 夜宴结束后,皇上秦彦景一个人呆在养心殿内,面对高高摞起的奏折完全无心批阅。 一想起与沁芳,不,是和顾凌霄生死相依的那段日子,他就不相信凌霄已对他没有一丝感情。 对于生在宫廷,看惯了尔虞我诈的他来说,在宫外度过得简单温馨的时光是最美好的。 八个月前,还在皇陵的他接到了先帝的密诏,带着两名侍从秘密赶回京城,路上遭遇追杀,追杀他的人武功极高,杀了两个侍从,还将他砍伤,在被逼得走投无路之下他跳入了湍急的河水中。 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陋的木板床上,一个像书生似的少年端着一碗水,扶起他头,让他喝了几口水,道:“你终于醒了。” 忍着伤口的巨疼,他警觉的试图爬起来,找自己随身的佩剑。 少年看出他的意图,拿起了他的佩剑,看了看,把虚弱的他按在床上,道:“你在找这个吗?” 他只是盯着剑,不说话。 少年费劲的哗得一声,将剑抽出了一小截,剑锋寒光逼人,又将剑合了起来,问:“你叫什么?是哪里人?为什么会受伤?” 彦景看那少年持剑的姿势,就知道他完全不懂武功,不由放松了许多,“四海漂泊之人,因仇家追杀负伤。” “那你叫什么?”少年将他的剑挂到了墙上。 他闭上了眼睛不想再说话,只想着不能及时赶回宫中,万一父皇突然驾崩,他就再无希望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你难道没名没姓?”少年见他还是不吭声,无奈的道,“那你自个好好休息,我走了,明日再来。” 一听到他说明日才会再来,彦景突然觉得饿得发慌,不得不开口叫住他:“喂,有吃得没?” 少年像没听见,不理他就走了。 他躺在床上,又动弹不得,因为饥饿,肚子里不断发出咕咕声,开始后悔刚才对救命恩人的态度太过冷漠,但也很生气,就算救了他的命,也不应该把他这样丢下不管。 当他饿得快受不了时,那少年端着一碗粥又回来了,将粥放到床边的桌案上,“饿了就自己吃,我走了。” “喂!”他想坐起来,但一动胸口的伤就让她疼得浑身冒汗,差点没昏过去。 少年不耐烦的道:“喂什么喂!我又不是没有名字。” 他猛吸了几口气,声音变得柔和了些,问:“那你叫什么?” “你先说。” 他已经饿得不行了,想也没想,就回答说:“彦景。” 少年误解的道:“你姓严名景。” 他将错就错点了点头,生平第一次低声下气的求人道:“我好饿,你喂我几口粥。” 少年却怕和他靠得太近,道:“你的伤口是在胸前,又不是在双手上,难道不会自己吃!” 他觉得快要崩溃了,看似如此弱不禁风的少年,是怎么把他从河里救起来的,为什么救他的人不能是强壮一点的,“可我动不了,一动伤口就很疼。” “哦。”少年瞄了他一眼,见他上身赤裸,胸口刀伤处斜斜地绕过背缠着几条白布,下面穿着一条干净的粗布长裤,两颊绯红的道,“好吧,我来喂你,你不许乱动。” 他受不了的心想要是能动,早就赶回宫去了,还会躺在这里,从没见过这么婆婆妈妈的男人。 少年端着碗坐到床边,用勺子舀了粥,又轻轻的吹了吹,才喂到他的嘴里。 他吃了几口热粥,只觉整个人舒服了许多,仰望着不断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喂他吃粥的少年,忽然觉得这少年像个女子。 芊芊玉指,脸上的皮肤细嫩,眼眸盈盈如水,樱桃似的红唇吹粥时显得格外的动人,就像他的母后。 记得小时候生病躺在床榻上时,母后也是这样一勺一勺的喂他吃药,即使是再苦得药只要母后轻轻的吹了吹,他都不会觉得苦。 “多谢你救了我。” 少年又喂了他一口粥,道:“不是我救的你,我是受人之托来照顾你的。” 这屋里只有他们两人,他奇怪的问:“救我的人是谁?” “是我的一个叔叔,在河边无意看到你顺着河水漂,还以为你已经死了,把你捞上来发现你还有气,请大夫救活了你。” “你叔叔呢?他为何不露面?”他又有些紧张了。 少年继续喂他,笑了笑说:“放心,他是个大好人,也是个商人。他带着商队去西域了,要好几个月后才能回来。他走时嘱咐我只要你能醒过来就不会有性命之忧,好好调养些日子就没事了。” 他明白了过来,不由盯着眼前的少年瞧,这才发现少年的容貌若换成女子那便是倾国倾城。 24 24 少年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放下手中所剩不多的粥,“你好生躺着歇息,我真该走了,明日会再来看你。” 他骤然伸手抓住少年的手腕,问:“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 少年略略一愣,像是在害羞道:“沁芳。”便赶紧走了。 他也呆住了,只觉少年身上散发的淡淡幽香还没小三,不禁怀疑自己难道也会有断袖之癖。 第二日当少年再来时,他犹如看到了救星,已经快憋不住了,急切的道:“你总算来了,快扶本王……快扶我起来!” 少年一时不知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劝阻他道:“要什么我可以帮你拿,今日我带了粥,还带了几样小菜……” “我让你赶紧扶我起来,否则我会死的!”他已经急得不行了,大声吼道,“我要更衣!” 少年还是没反应过来,阻拦他起来,“你现在还没完全好,急着换什么衣服?” “尿尿,我要尿尿!”他已顾不得王爷的体面,用市井最粗俗的话表达自己的意思。 好在这个笨得要死的少年总算听懂了,但却立刻想要松开他,就像他变成了某种带有剧毒的怪物。 他死死抓着少年的肩膀不放,借着他的力量让自己站了起来,忍着胸口的巨痛,“快把尿壶给我,快!” 少年比他还要惊慌失措,挣开他,蹲到地上。 他用一只手撑住墙,另一只手急着去解裤带。 少年慌忙从床底找出尿壶,交给他后捂着眼睛,头也不回的跑了。 他解决了内急问题,扶着墙慢慢的挪回床上躺着,没想到他堂堂一个王爷差点就被尿给憋死。 想着刚才那少年的反应,他心中的疑惑更深,转头看到桌案上的食盒,少年吓跑后,再没折回,天呀,他肚子又饿了,还得靠自己起来。 没人伺候的滋味真是痛苦,从小到大他身边总是围着成群的宫女内侍,以前还觉得烦。 即便是被父皇贬到皇陵,身边伺候的人也不下十个,现在一个人躺在这里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天可怜见,一个重伤的王爷就这样自己撑了两天,那少年才再次出现时,他已能自己下床走几步了,尽管胸口的伤还在痛。 少年放下带来的吃得,紧张的盯着躺在床上的他道:“我可以喂你吃东西,但你不许再在我面前脱裤子!” 他现在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测,装作气若游丝的道:“过来扶我,我饿得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那还有力气去脱裤子。” 少年一副还是心有余悸的样子,慢慢的去扶他起床,他坐了起来,“从没见过你这么别扭的男人,我不脱裤子如何小解……”在少年毫无防备时他突然拔下了少年头顶的木簪,一袭荡荡的青丝散落下来。 他们都愣住了,离得那样近的两双眼眸互瞪着彼此。 少年先反应过来,想要去挽起自己的青丝,又羞又气,“你……” “果然是个女的。”他还在细细端详这女扮男装的少女,她的几缕青丝扫到了他的脸上和肩上,痒痒的,他平生第一次有了那种心弦被拨动的感觉。 少女已离床几尺,随意盘起发丝,生气的道:“把簪子还我!” 他半靠在床上,笑着递给她,“难怪那天会跑。” “扔给我,早知道让你饿死算了,伤成这样还只知道欺负人。”少女脸又红了。 他将木簪扔给了她,她重新束好了头发,又要走。 “你叫沁芳对吧,别走,再陪我一会。就算是我不对,那也怪你女扮男装,我以为你是男的,才会......现在我知道了,保证不会再让你为难。”他主动像少女示好,露出温和的笑容。 少女沉吟了片刻,也笑了。 误会解开后,叫沁芳的少女每天都会按时来送饭,她依然是男子的装束。 他的伤也在一天天的恢复中,当他可以自己走出简陋的小屋时,发现小屋处于河边的树林中,位置还算隐蔽。 本一心想着好了后尽快回宫,可现在每天最盼望的是见到沁芳。 她除了来送饭,还会闭着眼睛帮他擦背,帮他穿衣,偶尔他们也会一起在河边散步,聊聊天。 让他没想到和沁芳聊什么都很投缘,她对琴棋书画都十分精通,细问之下她说自己是相府里的丫鬟,跟着相府的小姐学得。 正因为她是相府里的丫鬟,每天也不能在外面呆太久,他们在一起时总觉得很短暂。 短短的一个月他爱上了单纯、善良又率真的沁芳,贪恋上了和她在一起简单温馨的日子。 有时他也想过抛弃所有的一切,带她远走高飞,可母后的惨死,他这些年的卧薪尝胆,太多的事终究是放不下。 胸口的伤虽还没完全好,但已不碍事,他必须得尽快回宫面见父皇。 那时他们都心里清楚很快会分开,又都把不舍压住心底,谁也没言明。 到了元宵节那天,沁芳直到傍晚才来给他送饭,没着男装,一身月白的罗裙淡雅如水仙,原来她恢复女装后会这么的美。 她的嘴边噙着笑,看着他把饭菜吃完。 “严景,今夜街上会有好多好看的花灯,不如我们一起去街上走走。” 他已打算明日一早就潜回宫中,心中很不舍,脸上还是开心的笑着道:“好啊,这些时闷死了,我老早就想出去走走。” 入夜京城的大街上非常热闹,挂满了各式各样流光溢彩的花灯,商贩行人来来往往。 沁芳在花灯中穿梭流连,五彩的光印在她精致的五官、月白的衣衫上,不时抬头,嘴边扬着一抹笑,用很温暖的眼神注视着他,就像一幅美人图,离他是那么的近,触手可及,又是那么的远,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 逛到一个卖珠宝的小摊前,她拿起一根白玉蝴蝶簪,在头上比画着试了试,一问要五两银子,又放下了,走向下一个小摊。 25 25 他买了下来,追上她,再也克制不住的牵住她的手,将玉簪插入她的发髻,一时忘了世间的所有,眼里只有她,“沁芳,跟我走吧。和我一起浪迹天涯,永不分离。” 她明媚的双眸沉默而温柔,迟疑的望着他,亦有不舍的道:“我不能丢下我娘,她瘫痪在床......我不能就这样跟你一走了之。” 她的拒绝,让他也清醒了过来,冷静了,道:“你等我,我会回来向你娘正式提亲。等我,等我办完一件要紧的事,很快就会回来找你。” “你一定要快点回来,有空我就去小屋等你。”沁芳取下身上的香囊赠予他,将依在他的怀中。 他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髻,紧紧的拥住她,就像一场情深绵绵的梦。 回宫后没几日父皇驾崩,她不会知道他经历了怎样的惊心动魄才登上了皇位,终于可以开始名正言顺的一点一点夺回属于他和他母后的一切。 曾派人去找过她,可小屋早已荒废,遍寻不到她的影踪。 虽知她是相府丫鬟,但他也不便直接找顾丞相要一个丫鬟,只有借着后宫选秀的事让她先到宫中来。 可当他见到顾婕妤带进宫的那个叫沁芳的丫鬟,他的心又沉入了海底,也想过她的名字身份全是假的,正如他不敢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一样,她难道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还以为今生无缘再见到她。 不曾想今日会意外遇见她,天知道他内心的狂喜和激动。 可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单独见她,本以为他们会情意浓浓的互诉衷肠,没想到她却始终不与他相认。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如此的无情?无论如何他不会再让她消失的无影无踪。 “陛下,已三更,您该歇息了。”候在养心殿里的近身内侍元江听到宫中的更声,担心皇上熬坏了身体。 皇上从回忆中醒过神来,清醒的意识到要让镇国公的儿媳成为他的后妃又谈何容易,如今他坐在这龙椅上最大的威胁来自太后和宁王。 他们虎视眈眈,这个时候决不能让他们抓到自己的一点错处,只有先除掉最大的威胁,才能将凌霄留在身边。 身为帝王他只有忍耐再忍耐,可一想到凌霄已嫁人,夜夜在另外一个男人怀中,他就再也无法忍耐下去! 这次让宁王去南边赈灾,本想借乱民之手将其除掉,没想到宁王不但化险为夷,还缓解了南边的灾情。 据随行的官员密报,宁王此次在南边能赢得百姓和官员的一致赞誉,全靠南宫羽宏为他出谋划策。 南宫羽宏,南宫羽宏,这个看似声名狼藉,不务正业的公子哥,文韬武略一点也不含糊,看来是虎父无犬子,只怪自己小瞧了宁王和他身边的人。 “元江,你悄悄出宫一趟,不要惊动任何人,去密诏顾丞相入宫。”皇上拿起桌案上的笔,写了一道密诏。 “陛下,您今夜又不歇息吗?不如明日......” “快去!离早朝还有两个时辰,在早朝前朕与他有要事相商。”皇上拿起一本奏折开始批阅。 “是。”元江接过密诏,只得赶紧出宫。 至宫中夜宴回府那夜后,羽宏将自己所有的物品衣物又搬回了紫竹院,与凌霄同住。 他们再不像以前那样见面就吵,也不再互相刁难。 白日里凌霄对他以礼相待,刻意疏离他,不想和他太亲近。 而夜里不得不躺在他温暖的怀中,在黑暗中被他纠缠时才会放肆的拒绝他,露出自己固执,又不想被任何人束缚的本性。 她越是这样,羽宏就越发爱对她纠缠不休的讨欢,直到把她累得筋疲力尽方肯罢休。 每每到了后半夜,她累得睡得迷迷糊糊时,总能感觉他还在抚摸着她的身子,低声在她耳边道:“顾凌霄,你敢嫁给我,就要有胆和我过一辈子,除非我不要你,否则休想无视本少爷!” “你能管得了我的人,难道你还能管得了我所思所想?”睡意正浓的凌霄不假思索的反驳他,一脚将他踹开,用被子蒙住头。 随后她只觉脖子上一阵疼痛,透不过气来,羽宏掀开了鸳鸯锦被掐住了她的脖子,那恼怒的模样映入她的眼帘。 “我可管得了你!”个性霸道的羽宏不容她再反驳,如狂风暴雨般又将她卷入缠绵深处。 除了在床上霸道之极,其他时候羽宏也在试着讨好凌霄,相处了这些时日,他也大抵摸清了她的一些喜好、口味,样样都依着她来。 从南边赈灾回来后,虽得了个都尉的官衔,但皇上并没有给他具体的事务,每日基本闲在府内。 闲来无事,他几乎每天都带着凌霄出府逛逛,只要她看过一眼的全都买回来,昂贵的首饰、特制的脂粉、精巧的纸鸢、栩栩如生的面人,还有各色小吃。 出去时是两个人,回来时后面总会多一辆马车。 一时间在镇国府所有人眼里他们好似神仙眷侣,羡煞旁人。 凌霄有时也会乖巧的笑眯眯对着他,趁他心情好提些要求,比如每月回相府看望一次娘亲,他都应允了。 他们越来越像一对正常的夫妻,一晃一个月就这样风花雪月的过去了。 皇上总算给了羽宏一个实际的任命,胡骑都尉,让他在京城御林军中的骁骑营训练新兵。 这样一来他每日一早就要去京郊的御林军校场练兵,直到天黑才能回府。 羽宏不再府内,凌霄清静自在了很多。 绿荷背上的伤都已结痂,虽不再疼了,却痒得厉害。 凌霄怕她一个人呆着就会忍不住去抓,便拉着她到府中的花园散散心。 走到花园只闻桂花飘香,已是入秋时节,她们在临水的亭中闲坐,溪水中偶尔飘过几片落叶,不见落花。 凌霄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她和子樱、绿荷,还有几个丫鬟疯疯闹闹的摘了一坛子的桂花,说要做桂花油。 如今她们已各自嫁人,那坛桂花还埋在相府的桂花树下,早已干了吧。 她的嘴角扯起淡笑,看向绿荷,“不如我们像往年一样,也采些桂花……” “小姐,我背上好痒啊。”绿荷的手往后伸,又想去挠背上的痂。 凌霄拦着她道:“再忍些时日,等伤口上的结痂自然脱落就不会再痒了。” 绿荷一副忍不了的样子,凌霄只好抢在她去挠之前,将手放在她背上,轻轻抚摸着她的伤口,内疚的道:“都怪我考虑不周,害了你。” “小姐,看你和姑爷现在这般恩爱,我这顿棍子挨得也算值得。”绿荷忍着痒,笑嘻嘻的道。 凌霄抿嘴道:“是不是感觉好些,回去让香玉、杜鹃再帮你涂些止痒的药膏。” “那两个丫头一得空就不见人影,也不知道跑哪里去玩了?尤其是那个杜鹃说是来伺候你的,奴婢看她眼里只有姑爷。只要有姑爷在她那双眼睛直勾勾的,有几次我都想戳她!”绿荷生气的做了个戳眼睛的动作。 26 26 凌霄正要说她伤才好些不能激动,却看到音雪带着两个丫鬟,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要不是在府内又遇到音雪,凌霄差点都忘了自己的计划和向往自由生活的愿望,还真以为羽宏会对她一心一意,厮守一生。 凌霄表情一滞,那音雪脸色苍白,失意中又带着几分得意。 绿荷也看到了音雪,立刻站了起来,摆出随时迎敌的架势。 凌霄拉了拉绿荷的衣角,小声叮咛她:“没事的,别冲动。” 她对音雪只有同情和不值,有时她都想替音雪问问南宫羽宏,难道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曾对音雪的温情蜜意,与她缠绵时,讨好她时,不是也曾用同样的方式宠爱过音雪。 而她有一天也会变成下一个音雪,这些让她不敢深思,摆出正室该有的笑容,望着已走到她跟前的音雪。 她还没开口,音雪先得意的将手放在自己平坦的肚子上,道:“奴婢有孕在身,不便向少夫人行礼。” 凌霄定定的瞪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这才看清她身边的丫鬟除了画眉,还有镇国夫人的贴身丫鬟如意。 “雪夫人,我们该回去了。”如意其实想拦音雪没拦住,也知闯了祸,赶紧向凌霄行礼,道,“少夫人……” 绿荷比凌霄的眼睛瞪得还大,指着音雪道:“如意姐姐,你刚才叫她什么?她怎么成了夫人?” 如意难堪的低着头,心想这下少爷和少夫人肯定要闹翻天。 “我家小姐有了身孕,二爷早就把她纳为二房了,你们不会还不知道吧?”画眉嗤笑的道,“二爷现在不是和少夫人如漆似胶,难道连着事都没跟你们说?” 凌霄装作不在意的笑道:“他当然跟我说过,我还劝他常去看你家小姐,关心你家小姐。可他不听,搞得净园冷清的跟广寒宫似的。” 音雪再也得意不起来,面色白得像纸,道:“这段日子奴婢身子不便,有劳少夫人照顾二爷,奴婢也走乏了,告退。”转身离去时差点踩到碎石子摔倒,幸亏如意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绿荷见音雪已走远,凌霄像丢了魂似得呆坐不语,安慰她道:“小姐,音雪怀孕也没什么,现在姑爷对你这么好,你赶快怀上,她就算生个儿子也是庶出,你生的才是嫡出……” “我才不在乎谁怀孕,我才不会给他生孩子!”很显然音雪有孕的事整个镇国公府的人都知道,只有她和绿荷不知道。 回到紫竹院,凌霄一言不发,直到天黑都没让丫鬟们在房内点灯。 她隐约听到院子里绿荷在质问杜鹃和香玉,她们也都知道音雪有孕,是二爷不让她们乱说。 “为什么不点灯!”院子里响起南宫羽宏的声音,外面的灯都被点亮了。 凌霄背对着门坐着,听到开门声,也懒得回头,有人在走近她。 “恭喜二爷了。”凌霄听脚步声,就知道是南宫羽宏进屋了,只是冷冷的道。 羽宏进屋就感到气氛不对,摸不着头脑问:“恭喜什么?”但很快想到一回府就被娘请去用晚饭,还一再挽留他多坐会,看来凌霄已知道音雪有孕的事。 等丫鬟点好了屋内的灯,羽宏凑到凌霄身边,眼里带着促狭的笑,贴近她的脸颊道:“你吃醋了?我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快怀孕,虽纳她为二房,但我以后绝不会碰她……” “滚开!”凌霄不断的告诉自己,她不在乎他有多少个小妾,她也不在乎谁怀了他的孩子,她只在乎纳二房这么大的事,他竟没知会她一声!她只害怕以后会像娘亲一样活在这府中生不如死。 他没有滚开,反倒紧紧的搂住她的腰,无赖的在她耳边道:“你不就是嫉妒她有了身孕,我会继续努力,让你也怀上。” 凌霄挣开他站起来,冷笑道:“你以为我会在乎这些,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瞒着我?难道怕我会杀了她,害死你的骨肉! 羽宏温声解释道:“怎么会,我不过看最近我们之间的关系好不容易有所改善,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到你的心情。” “哈哈,没有什么可以影响我的心情。”凌霄故意笑出声来。 羽宏正色的道:“你是见过宁王妃的,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我为何会把音雪带回府中,你又何苦要吃她的醋。” 凌霄收起笑,“我会为你吃醋?笑话,你只宠音雪也好,你喜欢的人是宁王妃也……” 羽宏立刻捂住了她的嘴,生怕会被人听到,压低声音道:“这种话万一传出去,会害了蔻烟的。” 第一次见他如此的紧张,他是多么在意宁王妃啊,即便是在房中争吵,也生怕会传出流言蜚语伤害到宁王妃。 凌霄突然觉得很累,她为什么要难受,为什么要生气,为什么自己连晚饭都忘了吃,为什么要和他说一堆废话。 “你去陪陪音雪吧,她有了你的骨肉,更需要你的关心。我也累了,想自个歇息。”凌霄冷冷的道。 “我曾对蔻烟是用过情,不过她注定是宁王的女人,只有宁王能够保护她。”羽宏还想解释,“她和宁王成亲后,其实我的心就死了。当我在春满楼看到音雪时,惊呆了,她们实在长得太像,我不忍心让一个长得像蔻烟的女人呆在那种地方任人践踏,所以才把她赎了回来……” 凌霄充耳不闻的将他向外推,“我对你们那些缠绵悱恻的感情没有兴趣。南宫羽宏,我早告诉过你我对这些都无所谓,不在意!” 羽宏猛然擒住她的胳膊,用冷得像冰的声音道:“我恨透了你的不在意!我以真心坦诚待你,你却视如草芥!我至少敢让你知道我曾经爱过的人是谁,而你呢?别以为我是傻子,你心里一定有个人,哪个人到底是谁!你敢坦白的告诉我吗!” 凌霄不敢看他,心像被刺痛了,严景只是一个幻像,而严景真实的身份令她畏惧。 “哪个人就在天远商铺里对不对?”羽宏眼神犀利,语出惊人。 凌霄僵住了,“是羽谦说的。” “不是,是他身边的常安告诉我的,其实我早就知道你那天出府是为了去天远商铺。” 凌霄只是看着他,没想到他的城府这么深,难怪一直没再追问她那件事。 “你不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下,是怎么勾搭上天远商铺里的男人的?是哪个年轻的伙计?阿生?叶华?难道是掌柜凌九,可他的年纪老了点......” 凌霄摇着头,羽宏分明已经查过了天远商铺,连里面伙计的名字都说得出来,“你想要干什么?不是你想得那样,商铺的老板凌九是我的叔叔。” “是啊。”羽宏带着微笑道,“我怎么忘了,你的名字里有个凌字,凌九是姓凌,你们肯定是亲戚。他是你娘的弟弟或者哥哥,你去找他是为了你娘。” “既然你都知道了,还让我解释什么。”凌霄傻傻的、不敢置信,他都已了如指掌。 羽宏温柔的用手指将她额间的碎发拨到耳后,一下用力死死捏住她的下巴,冷若冰霜的盯着她,“你真把我当三岁小孩,这么幼稚的谎言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爹娘是什么人,凌九是什么人,我会没查过!还想骗我,亏我还试着去相信你,给你解释的机会!” 27 27 原来他根本就没信任过她,她回过神来,心痛的道:“不信我,为什么不听你娘的休了我。” “别做梦了,想离开我那是不可能的!”羽宏望着她嘲弄地笑道,“不管你的心上人是谁,再敢对我说不在乎,我就把天远商铺夷为平地,再让你的心上人永远消失!” 他手指的力道像是要把凌霄的下巴捏个粉碎,凌霄咬着牙,痛恨的望着他的眼睛,“不要因为你的猜忌,伤害无辜的人!” 羽宏松开她的下巴,轻蔑的笑道:“你也知道本少爷想毁掉一家商铺还是易如反掌的,你还是无所谓,不在乎吗?” “你想要我怎么做,才能放过天远商铺?”凌霄躲开他喷到脸上的气息,还是被他欺身逼近。 “取悦我。” 凌霄解开了自己的衣带,准备主动凑上去吻他,却被他坏坏地躲开了。 他用手掌轻柔的摩挲凌霄的侧脸,“你的傲气哪里去了?除了你娘外,原来你还有更在乎的人。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了倾国倾城的尤/物,在我眼里你只不过是个豢养的玩物。这些时我也玩得腻味了,是该换换口味了。” 羽宏一把推开她,转身走了出去,夜风从敞开的房门扑了进来,凌霄望着他桀骜不驯的背影消失在静默的夜色里,只觉蚀骨的寒意一点点侵蚀着她的体温。 吵过之后,凌霄连续十日没有见过羽宏,听说他连日宿在校场的军营,只是每晚遣贴身的家仆回府来报个信。 镇国公和镇国夫人倒是挺高兴,觉得唯一的儿子变得上进了。 只有凌霄最清楚他不回府的真正原因,是对府内的一妻一妾都腻烦了,大概是在外面另寻新欢。 她庆幸自己没有轻易的付出真心,虽因夫妻名分失了身,但不至于陷得太深,现在抽身不过是伤怀几日,便不再多想了。 可南宫羽宏虽不在府中,却还是能通过家丁和丫鬟掌握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在府内走到哪里杜鹃就会跟到哪里,就连有时觉得吃撑了在院子中散个步,杜鹃都是寸步不离。 如今想私自出趟镇国公府比登天还难,还有她写给娘亲的书信,送信的家丁都是当着她的面看过后再送去的。 他虽厌弃了她,却还是不愿放过她。 凌霄唯有用读书和弹琴来打发这寂寞的时光,从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男人只会让女人伤心,每年爹只会到娘亲住的大院里来一次,而每次他来看过娘亲后,娘亲都会伤心很久。 相府内正室的大院向来是门庭冷落,还好有她陪着娘亲,才算熬过了年复一年的寂寞孤独。 每当她流露出对爹的怨恨时,娘亲却还护着爹,劝她,“这都是娘的命不好,是娘连累了你,你千万不要怪你爹,娘子这辈子已经认命了。以后你的命一定会比娘要好,会有一个爱你呵护你的夫君,你们可以幸福的白头到老。” 凌霄将目光从书上移开,阳光透过已开始枯黄的树叶洒在院内,抬眼望去蓝蓝的天空是那么明净。 她不会认命,也不会为任何男人伤心太久,她要带着娘亲在阳光下过自由自在的日子,南宫羽宏是困不住她的,她一定会离开他,躲得远远的,让他永远找不到。 这时一个管事的家丁匆匆来到紫竹院,“少夫人,宫中来人说皇上有旨,让你赶快到宫中去看看顾婕妤。” 凌霄心下一沉,放下手中的书站起,问他:“顾婕妤出什么事了?” “好像是病了,感染了风寒,一直不见好,越来越严重,向皇上请旨说是想见见少夫人。” “啊,宫里不是有御医,难道连个风寒都治不好!宫里来的人呢?”凌霄忧心的问。 “宫里来的人和辇轿已在大门口等着,少夫人快去吧。” 凌霄急急换了好衣裳,绿荷和杜鹃都跟着她又到了院子里,凌霄对管事的家丁道:“我去东院跟娘请示过再去。” 管事的家丁忙道:“宫中来人已见过镇国夫人,少夫人不用再去请示,请快些去吧,宫中里的大人急等着您。” “那杜鹃你留在府中,绿荷陪我同去。” “宫里的大人只说让您一个人去,丫鬟奴仆都勿带。” 凌霄立刻感觉有些不对劲,可一想到子樱病重,又是向皇上请的旨,她不敢迟疑的一个人去了。 到了宫中,轿子停下后,接她来的内侍请她下轿。 她从轿中走了出来,只见这里并不是子樱居住的明净宫,而像是一处花园。 大树荫荫,花草繁盛,姹紫嫣红的菊花一簇簇开得正艳。 抬轿的内侍都已散去,只剩接她进来的品级较高的内侍,她认出这个内侍正是那晚夜宴上被皇上派来问话的。 她预感到些,只觉透不过气,“大胆!为何将本夫人带到此处,还不快带我去顾婕妤的住处!” 那内侍却沉稳如常的道:“夫人稍安勿躁,皇上马上就到。” “皇上?”凌霄大惊,正说着一个身影已由远及近,白衣胜雪,温润如玉的秦彦景已走了过来。 他今日穿着云白的袍子,素雅之极,还是掩不住天生的高贵。 凌霄深吸了一口气,再看身旁的内侍已悄然退去。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伸手拉起她,道:“这里并无旁人,你还是像以往那样唤我严景。” 凌霄像避瘟疫似的避开他,“臣妾不敢,顾婕妤真得病了吗?请皇上让臣妾立刻去探望她。” “她是染了风寒,急什么,你就这么怕见我吗?”皇上看到了她头上插着的白玉蝴蝶簪,喜不自禁,这些日子以来心中的阴郁一扫而空。 凌霄察觉到皇上眼中的欣喜,只觉不妙,自己因听说子樱病重慌慌张张的赶到宫中来,忘了更换头饰。 戴着这支白玉蝴蝶簪是一种习惯,平素一个人呆在小小的一方院落里,用一支朴素的簪子固定发髻就足以。 不想皇上看到了这支簪子,她再也无法抵死不承认自己就是在他伤重时照顾过他的沁芳。 皇上足足高她一个头,轻易的拔下了她头上的玉簪,拿在手中仔细看过,道:“看来我并没认错人,你还是死不承认吗?” 凌霄抬眼望着他,心里微微抽痛道:“你没认错人,那又如何?” 皇上开心的如同小孩一般紧紧拥住她,“太好了,我就知道一定能找到你的!和你分别后,我才明白想念一个人的滋味是多么的难受……” 听他诉说着离别后的种种相思,凌霄只是静静的在他怀中,她又何尝不是对他心心念念,也想紧紧抱住他,可始终双手下垂,眼中泛着泪意,强忍着不落。 皇上见她虽没有任何回应,但也没抵触挣扎,想她之所以如此,应该是因为已嫁人,又突然发现他的真实身份,一时无所适从。 28 28 温热的唇拂过她的发髻,在她耳边低声道:“你不用怕,我是皇帝,我想要的女人,没人敢与我争。我还知道南宫羽宏对你并不好,宠妾轻妻,时时流连在烟花之地,跟着他你一定很委屈吧。” 凌霄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挣开皇上,“为男子者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皇上也是后宫三千,臣妾有正室的名分又何谈委屈。皇上和臣妾虽曾相识,但那已经过去,还请皇上忘了臣妾,这样对大家都好。” “你是在介意我给不了你皇后的名分?” “不是。”凌霄跪到了地上,不知怎么才能让皇上明白她根本就不想做什么后宫的妃嫔,“只怪臣妾与皇上已是无缘。” 皇上将玉簪插还她的发髻,坚定的道:“我明白你在担心什么,不用担心!我说过不介意你已嫁人,再给我一些时日,一定会让你重回我身边。” 如若他只不过是个平凡的男子,而她也不过是普通的女子,此刻她一定会很感动,但他是皇帝,这世上最尊贵的人,凌霄害怕到他身边,真得很害怕,她觉得自己承受不了一个帝王的深情。 “我不要回到你身边!”凌霄哀伤又勇敢的盯着皇上,“就算我在你身边,我们也回不到从前。从一开始我们都是身不由己的人,不如相忘于江湖。” 跪在他面前的这个女子,曾给过他的温暖和安慰,是他最贪恋的。 至他懂事以来,虽锦衣玉食、富贵荣华,但只因先皇迟迟不愿立他为太子,他一直生活在恐惧和委屈中,即便如今坐拥天下,午夜梦回时仍觉凄凉心酸。 不是他不想忘掉这个女子,只怪相遇时那简单又纯真的感情实在太美。 如果日后没有她相伴,会是无法弥补的缺憾。 “你真做到忘了我,对我已没半分情意?”皇上用命令的口吻道,“看着我的眼睛,不许回避,这是圣旨!” 凌霄仍跪在地上,不得不仰视他,他的双眸里有璀璨的光影,那是对她深深的爱恋。 刹那间,凌霄心里如翻江倒海,那些情窦初开的美好回忆全都涌上心头,再也无法掩饰的满脸泪光,瘫坐在地上。 皇上蹲了下来,紧紧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开心又疼惜的道:“你明明对我还有情,为何不等我回来找你就嫁了人。” 凌霄凄声道:“我想等的,可父命难违。” “都是我的错,当初就该带你一起走的。” 凌霄抽回自己的手,尚未完全失去理智的道:“可你是一国之君,怎能夺臣子之妻,这只会让世人诟病。从我成亲那日起,其实我们已经......” “我会有办法让你名正言顺入宫,到时后宫纵有佳丽三千,只有你才是我的最爱。” 凌霄感到害怕,“皇上......” “皇上,宁王妃从太后宫中出来,正朝这边走。”皇上的近身内侍突然冒了出来,打断了她。 皇上站了起来,对她说道:“我该走了,你要好好保重,等时机成熟时我会接你入宫。元江,你即刻带都尉夫人去明净宫。” 皇上疾步走后,凌霄只觉腿发软,一时想站却站不起来。 内侍元江赶忙扶起她,“夫人,奴才从小跟在皇上身边,还没见过皇上对谁用情如此之深。” “是吗?”凌霄的四肢都在颤抖,头也发晕,她虽不喜欢受束缚,但也知道一女不侍二夫,皇上若一意孤行,她岂不成了被人唾骂的淫/妇。 “夫人,请镇定点。奴才现在就带你去见顾婕妤,千万不要让宁王妃看出什么。”元江提醒她道。 是啊,皇上就算对她再深情,也不可能为了她放弃江山,中间有太多的利害关系,皇太后肯定不甘心让宁王屈居人下,虽一时失利,但太后和宁王在朝中的势力仍不可小视,坐稳龙椅才是最重要的。 皇上嘴上的承诺是不可能轻易实现的,所谓的等待也是没有期限的,这样想着凌霄便镇定下来,抹干脸上的泪痕,望见宁王妃和一个宫女散步似的走了过来。 “这不是镇国府内的少夫人吗?”宁王妃也瞧见了她。 凌霄面带微笑的向她行礼,“见过王妃娘娘。” 宁王妃朝她周围看了看,奇怪的道:“就你一个人,羽宏呢?刚才我远远的看到这边有个男子。” “王妃娘娘这是在取笑奴才,奴才那还算个男子。”元江赔笑的道。 “元大人,你可是这宫内的忙人,今日怎么也得空来这僻静处闲逛。”宁王妃笑言。 元江解释道:“这不顾婕妤病了,向皇上请旨想见家姐,奴才奉旨带都尉夫人入宫,正要往顾婕妤的住处去。” 宁王妃赞叹道:“看来皇上对顾婕妤还真是恩宠有加,这宫中嫔妃大多一辈子也很难与家人见上一面。顾婕妤只是生病就能让家人到宫中探望,皇恩浩荡啊。” 元江低声下气的附和道:“娘娘说得是。” “既然顾婕妤病了,本宫今日也着急出宫,不如同都尉夫人一道去看望。”宁王妃拉着凌霄的手道,“宫中的路本宫比这奴才还熟悉,本宫来为你带路。” “谢娘娘。”凌霄的心情平复了很多,神色已如常。 元江识趣的道:“那就有劳王妃娘娘了,奴才告退。” 宁王妃很自然的挽着凌霄,边走边笑道:“本宫听闻上次在宫中夜宴上,你同羽宏上台献舞赢得了满堂喝彩,皇上还赏了你们。看来你们小别后,感情更甚从前了。” 凌霄苦笑了一下,不想解释,也问道:“那日夜宴臣妾只见王爷,未见娘娘您,不知是不是身体抱恙?” “其实那日我在宫中,只因太后娘娘不愿出席夜宴,我只好留在福寿宫陪着她尽孝。” 凌霄奇怪的问:“皇上设宴对王爷大加封赏,太后娘娘若在场应该风光无限,为何不愿出席?” 宁王妃的神色变得暗淡了,道:“风光无限?本该由自己的儿子来赏赐别人,哪知自己的儿子成了被赏赐之人。太后娘娘怎么可能去领受皇上如此的好意?” 凌霄明白了过来,一时也不便再说什么。 不管太后有多么的不甘心,彦景已坐上了龙椅,她又能如何?要让自己儿子成为皇帝,就是谋反串位。 宁王妃羡慕的道:“还是像羽宏这样自在,你和他之间也应该简单很多。” 凌霄看了眼她,低低的道:“难道娘娘不想让王爷成为人上人?”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宁王妃淡然的道,“我只求他平平安安,能与我相伴到老。” 凌霄始终猜不透,宁王妃心中喜爱的哪个人是宁王,还是羽宏,言语间像都是很在意。 说着她们已到了顾婕妤的宫院外,进去时子樱正在喝药,见她们来了忙将喝了一半的汤药交给身边的宫女。 “王妃、姐姐,你们来了。”子樱没想宁王妃会和凌霄一同来,要从床上下来。 宁王妃和凌霄向她行过礼,凌霄见子樱脸色恹恹的,没有什么血色,关切的问:“娘娘身体一向康健,怎么会生病的?御医看过没?打不打紧?” 子樱正要说话,又咳了起来,好不容易吐出两个字:“赐座。” 29 29 屋内的宫女琉璃忙招呼宁王妃和凌霄坐下,带着哭腔道:“娘娘高热三天了,今儿才退了些热,因为淋了雨才会染上风寒的。” “还不让你家娘娘好生躺着,喝过药要多歇息。”宁王妃看她着实病得不轻,淡笑道,“我今日刚好入宫,太后娘娘让我来看看顾婕妤,凑巧又遇到都尉夫人,便顺道一起来了。” 琉璃和沁芳又扶子樱到床上坐着,在她背后放了个又大又软的靠垫。 “谢宁王妃关心,太后娘娘最近身体可好?我因生病有好几日没向她老人家请安。”子樱缓了口气,脸上像有了点血色。 “太后娘娘身体安康,婕妤娘娘无须挂心。当务之急是养好自己的身子,以免皇上忧心。”宁王妃笑看她道,“太后娘娘让我传她口谕,婕妤尚未承宠已是颇得圣心,若他日承宠,定会宠惯六宫,好好养病,别辜负了皇上的一片情意。” “嫔妾遵旨。”子樱又坐直了道。 坐在一边的凌霄这才知道原来宁王妃本就是要来看子樱的。 “那婕妤娘娘好好休养,我也该出宫了,不打扰你们姐妹相见。”宁王妃起身行礼要走,凌霄也起身和沁芳一直把她送到明净宫门口。 折回时,还没到寝殿,凌霄停住问沁芳:“娘娘如何会淋雨的,你和琉璃没跟着她吗?” 沁芳委屈的道:“前几日天气晴朗,是皇上约了娘娘去放纸鸢,吃过午膳后娘娘满心欢喜的捧着个纸鸢,不让奴婢们跟着就去了。过不久变天下雨,想着娘娘是和皇上在一起,琉璃姐姐不让奴婢带着雨具去找娘娘,怕打扰了娘娘和皇上反倒坏事,只是撑着伞轮流在宫门口等着。直到黄昏时娘娘才失魂落魄的回来,身边没有皇上,一个人走在大雨中,回宫时已淋得浑身湿透,娘娘当天夜里就病倒了。” 凌霄也想不通子樱为何会独自淋雨,莫非是和皇上闹情绪。 回到寝殿,看子樱已躺下,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她坐在子樱的床边,轻轻的用双手疼惜的握住子樱的手,感觉还是有些发烫,想起前几日的那场风云突变的滂沱大雨,淋了那场雨能不病吗? “你们全都退下。”子樱仍闭着眼睛,干裂的嘴唇发出声音来。 凌霄见她的眼角分明有泪流了出来,忙安慰她道:“只是染了风寒而已,肯定会好起来的,以后别再傻傻的淋雨,怎么样也应该找个地方避一避……” “皇上见到姐姐没?”子樱轻声的问。 凌霄愣住了,松开她的手,她都已经知道了吗? 子樱睁开双眸,自己用力坐了起来,望着凌霄,愧疚的道:“姐姐被吓着了没?皇上没对姐姐怎么样吧?” 凌霄垂眸苦笑道:“我还以为是皇上故意骗我入宫,原来你也知道的。” 子樱咬着嘴唇,不由潸然泪下,那日阳光明媚,风轻云淡,在宫内的一大片草坪上,只有她和皇上两个人在放纸鸢。 他们将五彩的蝴蝶纸鸢放得好高好高,她抓着线球,皇上抓着她的手,帮她扯着线。 她不时侧头看向在阳光下那张俊美清朗的面孔,只觉心跳如鹿撞,还有被那淡淡的龙涎香的气息环绕着,让她完全的沉迷。 “有件事朕想请爱妃帮忙?” “皇上尽管说,只要是妾身做得到的,万死不辞。” “朕想借你的名义让你姐姐常到宫中来。” 子樱愣住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快,该收线了。”皇上仍抓着她的手,那样风轻云淡的道,“上次在宫中一见,朕对你姐姐十分倾心,你可愿帮朕?” “可妾身的姐姐已嫁人了。”子樱紧紧的捏着线团,心中再无喜悦。 皇上见她不收线,自己用力一扯,线便断了,纸鸢随风飘去。 天空瞬间乌云密集,看来快下大雨了。 “嫁人又如何?天下都是朕的,何况一个女人。”皇上脸上没了笑意,眼眸上蒙了一层霜,“只怕是你不愿让你姐姐见朕,想不到作为朕的后妃,你连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 子樱只觉鼻子发酸,道:“不是,妾身和姐姐感情深厚,她能得皇上垂青,妾身高兴还来不及,只是姐姐和都尉大人鹣鲽情深,只怕她对皇上您没有这个心意……” “你在深宫之中又怎知他们鹣鲽情深!难道是她亲口告诉你的,还是你亲眼所见?”皇上怒道。 子樱第一次见皇上动怒,深感伴君如伴虎,音声发抖的道:“妾身猜测的。” 皇上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些,目光暗淡无光,“罢了,只当朕今日什么也没说过。”正要拂袖而去。 “妾身愿帮皇上。”子樱不敢也不忍逆他的心思,从成为他的妃子起,就明白他是不可能只属于一个人女人,只是没想到自己会爱上他,“皇上想要的一定能要到,若姐姐也能成为皇上的妃嫔,那是她荣耀,也是妾身家族的荣耀。” 皇上看着她,缓声道:“这可是你的真心话。” 子樱郑重的点了点头。 这时元江带着一众内侍和宫女抬着皇上的辇轿找了过来,“皇上,这天色怕是要下雨了,请赶紧回宫。” 皇上抬头望了望天,乌云压顶,道:“也该回宫处理正事了,元江派几个宫女护送顾婕妤回明净宫。” “明净宫离此不远,妾身自行回去,恭送皇上。”子樱蹲身行礼。 皇上伸手抚过她光洁的额头,万千怜爱的道:“那就有劳你了,这事你自个心里清楚就行了,朕不希望再有其他人知晓。” “请皇上放心,能为皇上分忧,是妾身的福分。”子樱再感受到皇上的柔情,悲哀又伤心,强颜欢笑的道。 皇上先行离开后,子樱并没有回宫,找了个无人的地方哭了起来,秋雨瓢泼似落了起来,她茫然的在雨中走着,脸上的泪水和雨水混成了一团,也不记得自己怎么回到明净宫的。 回去后就病倒了,皇上来看她时,她正病得难受,但还意识清醒的想到生病不正是让姐姐入宫探望的好借口,便向皇上请了旨,皇上毫不含糊的就准了,看她的眼神竟是温柔和赞许,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再委屈也是值得的。 子樱呜咽的道:“姐姐,皇上跟我说对你一见倾心,我不能不帮他,你不要怪我,就当是帮帮我!原来皇上心里并没有我,他对我好大概只是因为你的缘故。” 凌霄感到对不起子樱,如果不因为她,子樱就不会因为被皇上利用而这么痛苦。 皇上为达目的,对子樱的冷酷,也让凌霄心寒,“没事,没事,皇上只不过跟我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姐姐会有分寸的,断不会背弃夫家入宫与你争宠。” “不是的,姐姐,你不知道这后宫又大又冷,好害怕皇上再也不理不见我。要是皇上真得喜欢你,你入宫的话我也有个伴......” “你要坚强点,总有一天皇上会明白你的心,好好对你的,你要靠你自己在这宫中活得更好。”凌霄抱住她,也难过的道,“过段日子,姐姐会离开京城,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你要照顾好自己,我不会再见皇上了。” 子樱止住哭问:“你要去哪里?跟姐夫一起走吗?” “现在还不清楚,等我离开后安顿好,会想办法托人给你带信的。宫中佳人无数,皇上找不到我,过些日子自然会忘了我。” “可是皇上会放过你吗?”子樱一想到皇上那日志在必得的神情,就很担心,如果凌霄不见了,会是什么状况谁也不好说。 30 30 凌霄此时格外冷静的道:“即使是皇上也不能轻易做出太出格的事,他也有他要顾忌的。他若强行让我入宫遭到非议,只怕太后就会立刻跳出来扳倒他,扶正自己的儿子。” 子樱有点明白了,觉得事情也许不像自己想得那么糟,皇上在夜宴上见到凌霄后,不过是一时头脑发热,只要自己尽力讨得他的欢心,很快就会把凌霄抛到脑后,所以她不能再羞羞答答地等着皇上的恩宠,应该主动出击。 “姐姐,我是不是很没用,皇上这么花心,我还帮他。” “皇上人其实不坏,只是过于执迷。”凌霄心中戚戚然的道。 从宫中回到府中,还没走到紫竹院,就被镇国夫人身边的丫鬟叫去。 方才知道府内今晚有宴会,今日镇国公在朝堂上进言,得到皇上的赞许,还赏了一坛南边进贡的上等黄酒。 镇国公心情大好,和夫人一商量,将黄酒开封温过,又令厨房做了丰盛的佳肴,请了唱曲杂耍的艺人,发帖邀请了与镇国公同朝为官的重臣,还有亲朋好友来府中同享皇恩。 镇国夫人问了问凌霄去宫中看望顾婕妤的状况,凌霄大概说了下子樱的病情,只说不太严重。 镇国夫人也没再多问什么,只让她回屋换身衣裳,再过来帮忙一起招待女宾。 凌霄明白就算镇国夫人对她这个媳妇有些不满,但碍于她毕竟是顾丞相的长女,还有个妹妹也是皇上的妃嫔,还是对她客客气气,只要无过错,全都按礼来待她。 只是府内管家的权利依然是镇国夫人自己掌着,并未交给她这个媳妇。 凌霄也不在乎,她本来也没打算在这镇国府内呆一辈子。 换过衣裳,她便按镇国夫人的吩咐开始忙碌,宴席设在东院的两间大厢房内,一厢是男宾,一厢是专门款待女眷。 凌霄负责两间厢房的布菜和摆设,眼看天快黑了,给她安排的时间并不多。 幸好在相府时,娘亲细细教过她,做为一位正室,在家宴时该如何摆设如何布菜。 凌霄命人在每张桌上先摆上各色冷碟小菜,外加一些果品点心,若有先来的客人可以先吃些垫底,不至于干坐着。 又对仆人丫鬟一一交待上菜的顺序,以及每道菜的摆放位置。 镇国夫人在一旁看了会,没出声,感觉行事还算周全,确是在大户人家里调教过的女子,便放心的带着两个贴身丫鬟去三进门处陪老爷迎宾。 天黑后,宾客都准时到齐,凌霄虽已感又累又饿,可还是得站在镇国夫人身边伺候着辈分高的女眷们吃喝完后,她才到偏厅匆忙吃了些东西。 镇国夫人又派丫鬟来交待,一众宾客已去花园水榭处看杂耍表演,让她负责收拾散席后的残局。 具体的清理收拾有下人在做,但她也不能闲着,清点餐具、桌椅、器具入库,这得她亲力亲为,避免出现任何差错。 等她将清点好的所有物品记载入册,忙完后,让杜鹃去锁好库房的门,自己一个人沿着小径慢慢走着,要去花园向镇国夫人复命,不想徒然遇到了顾丞相,她的父亲。 “爹,您也来了,怎么没见二娘?”凌霄看顾丞相只身一人,身边并无随从,想着他是离席出来透透气的吧。 其实她早该想到朝中重臣也就扳着指头可数的几个人,其他人的几位夫人都来了,顾丞相顾青书怎么会不来。 一身深蓝色的锦袍,身体已微微发福,头发束得一丝不苟,胡子修得整整齐齐,顾青书还有双明亮的眼睛,即使不再年轻,依然是眉角飞扬,气度翩翩。 他笑起来还很温和,眼中像闪着星光,似乎能温暖人心,只是他从未没对凌霄如此笑过,那张脸对她永远是冷冰冰的。 破天荒的,顾青书今夜看到她,竟嘴角勾起对她笑了,凌霄只觉受宠若惊,一时很想抽自己一下,看是不是忙晕了产生的幻像。 “哦,她出门前说头疼,便没来。”顾青书还是笑容和气的道,“你嫁到镇国府内过得可好?那南宫羽宏对你可好?” “托爹的福,很好。”凌霄感到眩晕,说话都有点打结,不习惯突如其来的父爱关怀,不敢相信这么多年来有名无实的父亲还会关心她。 顾青书摸了下胡须,颔首道:“今日入宫看子樱的病情如何?” “妹妹染了风寒,不过有御医诊治,应该会好的。” 顾青书借着月光仔细打量凌霄,这些年他从没好好正眼瞧过她,只觉和年轻时的凌茉儿长得真像,有一瞬的失神,往事浮现,曾经的耻辱让他羞恨不已。 他硬压制住那根心头的毒刺,随即又带着笑道:“那就好,只怕皇上是借子樱的病想见见你。” 凌霄诧异的望着顾青书,她的家人是不是都知道了,皇上他竟毫不避讳。 顾青书大笑了起来,道:“不必惊慌,这是好事,你们姐妹俩都能讨得皇上欢心,也不知道是我们顾家几世修来的福。既然你也是皇上的人,就该为皇上分忧。皇上虽不能立刻迎你入宫,不过你凑巧是南宫羽宏的妻子,正好可以帮皇上打探宁王的一举一动,若他们有不臣之心,你一定要想办法及时告知为父。只要扫清了宁王这个障碍,你攀上枝头成为皇妃也是指日可待的。” 凌霄整个人僵住了,怔怔的道:“爹的意思是让女儿当奸细?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皇上倒没有这个意思,只流露出对你甚是喜欢,还责问为父没将你报为秀女。唉,只怪为父考虑不够周全。你想成为贵不可言的皇妃,就应该帮皇上坐稳龙椅,不是正好可以利用现在的身份?”顾青书以为凌霄不懂其中的利害关系。 原来所谓的父亲突然关心她,对她笑,就是因为这个。 “父亲大人,女儿实在福薄,嫁到南宫家就已知足了,并不想和皇上在一起。”凌霄淡淡的道。 顾青书的笑容没了,可还是温和的道:“那南宫羽宏只要继续帮宁王做事,南宫家日后迟早是会遭罪的,有条这么好的后路怎能舍弃,别犯糊涂。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你娘想想,若你将来入宫比子樱得宠,你娘也有面子,漪月就不敢再欺负她。” 31 31 凌霄的眼睛瞪了起来,“二娘又欺负我娘了?” “府内的事我也不清楚,你也知道一向是你二娘在打理。不过听下人说你娘最近整夜整夜的咳,好像还吐血了。我是让你二娘请大夫的,她却一直......” “爹,女儿会通过南宫羽宏留意宁王的。娘的咳症每年入秋都会严重些,大夫是要请,也要叫二娘让府中下人常炖冰糖燕窝给娘服用。” 顾青书脸上添了几分笑意,“想明白就好,只要你懂事,你娘也就少受些苦。” “小姐,总算找到你了。”绿荷拿着件斗篷匆匆走过来给她披上,“夜里凉,奴婢看杜鹃也没跟你带件斗篷......” “老爷!”绿荷也看到了顾青书,忙低身行礼。 顾青书看了看绿荷,像记起来了,道:“这就是一直跟在你身边叫绿荷的丫鬟。” 凌霄点点头,只觉心冷的道:“镇国夫人正等着,女儿也该过去了,告退。” “你娘把你调教的也算端庄得体,不枉我养了你们这些年。去吧,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顾青书不等她走,就先转身返回花园听曲。 凌霄说不清是恨是怨,还是悲凉,望着他的背影,只觉今夜寒气深重,在自己的父亲眼里她不过是个争权夺利的工具。 “小姐,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老爷竟笑着和你说话。”绿荷也是惊奇的很。 “太阳永远不会从西边出来,我宁愿他还是不要对我笑的好。”凌霄现在心里好乱,快步往花园去,传来再动听的曲子也不能驱散她内心的寒意。 绿荷弄不明白凌霄话里的意思,但深深了解老爷的冷落一直是她小姐心中的无法解开的痛,跟上她没再多嘴。 这几日凌霄再也没法平静的呆在高宅深院中等待时机,她必须回相府说服娘亲,然后再联络九叔,尽早逃离京城。 让她嫁给一个名声极差的大少爷,她也认了。 如今顾青书得知她受皇上垂青,心思也越发大了,竟想利用她娘控制她,卷入皇室的权利斗争中,这岂是她个小女子能掺和的,而且她也不是当奸细的那块料。 昨晚表面上应付答应了,只是为了她娘在相府内日子好过些。 怎么办?怎么办?现在根本就迈不出镇国公府半步,今早已向镇国夫人请示过,听闻娘亲生病,要回相府探望。 可镇国夫人安慰了她两句,只说等羽宏回府,让羽宏陪她一道去,意思就是说不许她单独出府。 难不成南宫羽宏对他娘也交待过什么?该死的南宫羽宏完全不给她自由,故意孤立她。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回府,就连前几日镇国公在府中设宴,叫他回来,他都找了训练新兵太忙为借口没回府。 看今日天色已晚,凌霄洗漱过,着寝衣窝在被子里,面朝着墙,打了个哈欠,想着羽宏今夜又不会回府了。 要是她能离开京城,想必羽宏最多气恼两天,就像丢了件旧衣裳,寻不到再娶新的,自然有更好的。 这些年她也存了点银子,再加上嫁人时爹和二娘不得不为她准备的几套首饰,和娘离开后也能维持两三年的自在日子。 只是到了平州还需弄个户籍或身份,九叔常年在外经商,应该总有这方面的门路。 想着想着,凌霄感觉又累又疲,不知不觉睡着了。 凌霄睡得很沉,直到一双手从她背后勒住了她的胸,恍惚中她惊醒过来,本能的开始拼命挣扎。 那双手却将她勒得更紧,“慌什么,是我。” 凌霄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便安静了下来,只是心跳如狂,羽宏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夫君这段日子忙于公事,辛苦了。”凌霄只因还是不得不求他,言语恭顺的道。 羽宏的胸膛紧紧贴着凌霄的后背,这些日子不见,她对他更是生疏了,竟有点想念她那种不愿轻易服输的脾气,你啊我的,与他争嘴。 “嗯,今夜在宁王府饮乐,王爷赐了我个舞姬,我准备收房,明日让人把这西边的次院收拾一间出来,好生安置她。” 凌霄已闻到他身上的酒味,想翻身却被他勒得动弹不得,果然是在外面寻到了新欢。 她气息凉凉的道:“妾身知道了,明日定会安置好这位妹妹。夫君不在府内的这些日,音雪妹妹的因妊娠反应吐得厉害,妾身也去看过几回,大夫开了药说不碍事,夫君也可放心。” 那音雪怀孕后,羽宏虽给了个正式名分,但从未去看过更别谈关心。 不过镇国夫人倒是相当重视,即便不是嫡出,但毕竟是第一个孙子,将身边得力的奴仆全派到净园伺候音雪,只留了两个普通的丫鬟在身边。 即使同样是弃妇,音雪住得净园还是远比紫竹院这边热闹。 凌霄是去看了两回,不过送了炖好的补品就走,并未与音雪碰面。 一次去时净园的丫鬟说音雪睡了,没进她的卧室,只在院子里询问了下丫鬟如意,音雪近日的状况。 第二次去正好遇见来给音雪诊脉的大夫,也就关心了下,才知道了她怀孕后吐得厉害。 “好个贤德的夫人,那就有劳了。”羽宏嘴上学着凌霄一般客气的语气,手上却一点也不含糊,已从她寝衣的领口探了进去,贴着她的肌肤摩挲。 她的肌肤那样的柔软细腻,让他的身体瞬间激昂,只觉得自己对她的欲望就算是持续一生也不够,越是逃避越是强烈。 她带给他的欢愉,是在别的女人身上感受不到的。 凌霄已不是第一次在床上伺候他,只不过他们已冷战一月有余,已开始有点习惯了弃妇的感觉,他又突然来向她讨欢,让她感到别扭。 再说他今夜已带着新欢回府,正是应该跟新欢打得火热的时候,怎么又对她来了兴致,这个大少爷的欲望也未免太强了。 她使出浑身力气,揪住他不老实的手,“还请夫君多宠着点新进府的妹妹,妾身今夜身子不舒服,只怕不能让夫君尽兴。” 羽宏伸手直接扯了她的睡裤,“我没看出来你有哪里不舒服的,既然你变得这么懂事,本少爷也不能太冷落了你。” 凌霄的身体不由自主的紧蹦住,“妾身不觉被冷落.......” 羽宏猛地翻身压住了她,撩开了她的发,触到她的眼眸,那黑白分明的双眸蒙着一层雾气,实在是勾魂夺魄。 不由分说的吸住了她的唇,不再让她继续卖乖的抗拒。 他忍住已膨胀而隐隐作痛的欲望,没有长驱直入,把这些日子的相思之苦全在她身上讨了回来。 32 32 慢慢的品尝这诱人的花朵,一寸一寸的轻抚她白瓷般的肌肤,只到她也神魂荡漾,虚软无力的发出细小的呻吟。 此刻的她柔软的像团水,他便异常兴奋的投入起来。 凌霄尽力试着去配合他,可一想到也许他刚才还与那名舞姬激战过,现在又来要她,很难忽略心中的那种抗拒,无法跟上他的律动,只觉是一种忍受。 连绵不绝的刺痛,让她喘不过气来,试图想推开他,羽宏干脆抓住她的双手摁到床头,用完全失控的速度撞击,直到自己兴奋到极致,爆发般的泄了,还仍抱着她舍不得出来。 凌霄感到又疼又闷,被他压得快要窒息,声音微弱的在他耳边道:“妾身喘不过气了。” 羽宏终于放过了她,慵懒得侧躺着,一只胳膊还勾着她的腰。 凌霄缓了口气,欢愉之后破天荒的主动往他怀里缩了缩,道:“夫君最近可抽得出空陪妾身回相府看望娘亲。上次府中夜宴,听我爹说娘亲今日咳症越来越严重。” 羽宏懒懒的道:“没空,明早爷就要赶回军营。” 凌霄本还有事求他,话快到嘴边,硬是被他的态度搞得吞了回去。 “你挑个日子自个去吧,让杜鹃陪你去。”羽宏闭了眼,只觉困意袭来的道。 凌霄落空的心,又有了希望,推了推他,道:“那也让绿荷跟着,她是我娘家陪嫁来的,跟着回去更能照顾妾身。” “这个随你,只要别再女扮男装的去会情郎就成,若再被本少爷发现,我真会杀了绿荷,把你用铁链锁起来的。”羽宏已是睡意朦胧,最后几个字说得有点含糊的揽着她睡着了。 凌霄在他怀里不敢乱动,却也睡不着,她也曾试着想让自己相信这个同床共枕的男人是可以依靠的,但又总不敢彻底的迈出那一步,始终还是迟疑的。 现在事实证明好在她对男人的态度有种天生的淡泊,不相信男人的爱,否则如何能够忍受他隔三差五的收房纳妾。 哪怕在肌肤相亲时,也最好让自己的心与他保持距离,只有这样才叫她感到安全。 这一夜她做了些奇怪的梦,一会梦到顾青书掐着娘亲的脖子,威胁她,让她用刀杀死被绑在柱子上的羽宏;一会又梦到娘变得四肢健全,和她在蓝天白云下的大片草地上对着她笑,阳光在娘亲的脸上镀了层金,那笑容好美好灿烂。 凌霄醒来后,一睁眼,发觉满室的阳光透过轻纱帐照得刺眼,外头天已大亮。 绿荷、香玉已在帐外候着,见她醒了,绿荷撩开帐子,道:“小姐,你醒了。奴婢们已在侧间备好了热水浴具。” 凌霄抱着锦被坐了起来,绿荷忙将一件干净的寝衣披到她身上。 她穿上寝衣问:“已是什么时辰?二爷呢?” 香玉答道:“少夫人,已是辰时三刻,二爷卯时一刻就已出府。走时让奴婢们不要吵醒您。” “哦。”凌霄还有些恍惚,感觉昨晚全是在做梦。 想起昨夜羽宏让她安置一个舞姬的事,又问:“二爷是不是昨夜从宁王府带回一位舞姬?” 绿荷撇了撇嘴道:“小姐说得是那名叫方平的女子,昨夜在奴婢们的住处凑合了一晚,现在正在门外候着,等小姐的吩咐。” 看来不是做梦,凌霄起身去了侧间,由绿荷、香玉服侍着沐浴洗漱,整理妥当后才到正堂见那舞姬。 宁王赏赐的女子,不用说肯定是美人,身材也一流,看那削肩、水蛇腰、鼓鼓的胸脯,再加上会跳舞,是男人都会被她吸引。 也难怪羽宏将方平一带回来就要收房,这日后估计比音雪还要得宠。 凌霄大概做做样子询问了舞姬的姓名、年龄、家乡,便命府内的奴仆将西边的一间次院清整出来,只说是都尉大人的意思,让她安心在府中居住。 舞姬方平见都尉的正室夫人并没有为难她,心中大喜,千恩万谢的搬进了次院。 凌霄安排妥当羽宏的新宠后,又去向镇国夫人请示,明日回相府看望娘亲之事。 这次镇国夫人很快就应允了,嘱咐她早去早回,还命人拿了两盒尚好的燕窝,让她带回去。 谢天谢地,终于可以出府一趟,不过有杜鹃那个丫头跟着,还是不方便。 晚饭后,凌霄支开香玉、杜鹃,独留绿荷在房中陪她,交待绿荷明日回到相府后见机行事,最好能让她和娘亲单独说会话。 绿荷点点头,让凌霄放心,说大不了她带杜鹃到相府四处逛逛,不让杜鹃一直守在凌霄身边。 第二日一早凌霄带了绿荷、杜鹃,坐着镇国府的轿子回到丞相府邸。 顾青书又不在府内,听管家说是早朝后同几位大臣一起被皇上留在勤政殿议事。 昨日凌霄就派人到相府知会过,今日回来。 顾青书现在是深得皇上的信任,自然是日理万机,凌霄也不想与他碰面。 再见面必定问她打探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她如何编得出来。 别说她不想打探这些,就是有心想打探,除了那次吵架羽宏提过宁王妃,在她面前就从未谈论过关于宁王的任何事。 相府内的人大抵都知道了她今日回来,见她比起以往分外的热情。 一进府就遇见了二娘陈漪月,她虽摆着一副高傲、不乐意见到凌霄的架势,但还是勉强对凌霄客套了几句。 凌霄看她没有意刁难,也就息事宁人的敷衍下,便去大院看望娘亲。 她发现大院内焕然一新,院中的花草像是有人修整过,屋内还多了两个丫鬟。 娘亲躺在床上,气色还不错,看凌霄来了,便让秋娘把她扶起靠坐着。 “你又回来了,怎么老往娘家跑?”娘亲脸上掩不住的开心,嘴上却是埋怨。 凌霄撒娇的坐到娘亲身边,握住她的手,“娘,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娘亲摸了摸她的头,道:“傻孩子,你嫁人了,哪能总回来看我。”又瞅了眼她的肚子问:“还没有吗?” 凌霄对上娘亲暧昧的目光,不明白的问:“有什么?” 娘亲笑了,“有喜啊。” 凌霄恍然大悟,涨红了脸,只见秋娘和一屋的丫鬟都望着她笑,她娇嗔道:“娘,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有喜!” 娘亲也不怕丫鬟们笑话,还在说:“又说傻话了吧,成了亲当然应该生孩子……” “没有,没有,哪有那么快!”凌霄红了脸,抢了娘亲的话。 她是不可能有孩子的,在成亲前她偷偷的以天远商铺伙计的身份,去药铺买了种避子的药丸。 刚成亲那会,羽宏对她没兴趣,她便将药丸藏在陪嫁的一箱衣裳的最底下。 后来他们有了肌肤之亲,她就偷偷的每日服用,以至现在月信紊乱。 买药时药铺的掌柜就提醒过她,这药丸虽能避子,但不能长期服用,否则伤身,搞不好终身不孕。 可她管不了那些,她从未想过要给花心又凉薄的男子生孩子,即便是自己的夫君,即便是曾让她动过心的严景。 33 33 她生在富贵之家,又嫁到了更富贵的南宫家,虽比不上那些如珠如宝的大家闺秀,但也算是见过些繁华的人。 饱受内宅女人们的争斗欺凌之苦,她对依靠一个男人守着一间屋子的生活厌恶之极。 比起朝中其他一些大臣,她爹顾青书已经算得上洁身自好的清流之类,一妻一妾,有过两个侍妾,但没保住,也就没再纳妾。 只因她娘不得宠,又是个废人,再加上性格温顺,府中所有的事全归二娘掌管。 二娘欺负她们自然不在话下,可对顾青书以前的两个侍妾更狠,一个被她逼得上了吊,一个被她赶出了府。 以前凌霄想幸好娘亲有个正室的名分,若是没这名分,只怕下场会比那两个侍妾更惨。 如今她成亲后看着羽宏一会纳妾一会收房,心里虽会有点小小的不舒服,但也没可怕到非要整死她们的地步。 再想想二娘之所以那么狠毒,只不过是容不下与其他女人分享自己所爱之人罢了,也是爱之深妒之深,就是方式太过极端。 二娘的娘家要说也是京城里的富户,虽没做过什么大官,但也是富甲一方的大户,京城内所有的银号都是他们陈家的产业。 可见顾青书的魅力实在很大,让二娘这样的富家小姐甘愿为妾,爱他爱得着了魔,又让她娘亲受尽冷落虚度半生后,还能无怨无悔的留在这府里。 其实现在叫凌霄最头疼的是如何说服娘亲和她一起离开相府,远离京城。 以前她也向娘亲提过两次,要带上娘亲离家出走的想法。 娘亲一听,立刻就神情严肃的坚决不同意,只当她还小,胡思乱想而已。 她心里早已想好一个计策,不过不知道行不行得通,如今也只有先把娘亲哄出京城再说。 “羽宏呢?今日怎么没见他?”娘又往门外瞅了瞅,还以为他没进屋。 凌霄自然的答道:“他今日有事没来。” “恭喜大夫人,姑爷已被皇上封了官,四品都尉,每日忙着帮皇上训练御林军,再没那多空闲陪着小姐了。”绿荷凑近凌霄,大声贺喜道。 只见相府内的两个丫鬟听到后神色一凛,变得更加恭敬。 凌霄知道绿荷是故意说给这相府里的人听,本想怪她多嘴,但想她也是为了娘亲好,便没责怪她。 娘亲喜笑颜开的道:“宵儿果然比娘有福,年纪轻轻已是都尉夫人。” 她们正聊着,只见一个管事的大丫鬟端着盅汤进来,福了福身道:“大夫人,这是老爷特意命厨房做得冰糖燕窝。” 秋娘接过后,赏了那丫鬟几个铜板,便端到娘亲面前。 娘亲混浊的双眸忽然变得清亮起来,那笑容犹如十几岁的少女,单纯的开心。 凌霄一时有些气恼,娘亲怎么这般不争气,那个男人稍微对她施舍点恩惠,她便开心成这样。 娘亲把那盅燕窝捧在手心半天也舍不得喝,秋娘要喂她,她却看向凌霄,竟也有些羞涩的道:“你爹最近天天让我喝这补品,我都喝腻了。你一路上过来口渴吧,不如给你喝。” 凌霄心中又怜又悲,笑着道:“娘,爹是为你准备的,你快喝了,对你的咳症有好处。” 娘亲没再推辞,自己用勺子,几口就喝完了。 “今日天气这么好,您精神也不错,不如让丫鬟用藤椅抬着您到园子里去逛逛,晒会太阳。”凌霄想呆在这屋里,也找不出支开杜鹃和其他丫鬟的理由,有些话也不方便说,就提议到相府的花园去。 娘亲点点头,道:“你难得回来一趟,是该到园子里走走。” 秋娘命人将可四人抬的藤椅铺上垫子,亲自把瘦得没几斤肉只剩一把骨头的大夫人抱到藤椅上。 大院内本来就没什么丫鬟,以前除了绿荷就是秋娘,现在顾青书只派了两个丫鬟来伺候,可抬藤椅要四个人。 凌霄便叫绿荷同杜鹃一起帮着抬,杜鹃虽有些不情愿,可也不敢不听凌霄的吩咐。 四个丫鬟抬着藤椅,凌霄和秋娘跟在一旁,出了大院,往东走,不一会便到了相府的大花园。 凌霄让她们将藤椅抬到地势略高些的亭子内,说是让娘亲晒太阳,可让她在阳光下没遮没掩的晒身体受不了,坐在亭子里感受下阳光,呼吸清新的空气就很好。 杜鹃放下藤椅即刻揉了揉肩膀,她在镇国公府内好歹是少爷的丫鬟,身娇肉贵的,何曾做过粗活累活,像她这样的丫鬟比得上富足人家的小姐,只觉心中有些不满,不情愿呆在凌霄和她娘身边伺候,但想到少爷的嘱咐,又不得不听命于凌霄,寸步不离。 凌霄看出了她的不满,借机支开她,对绿荷道:“你带杜鹃到园子里四处逛逛,这里虽比不上国公府,但也有几处景致还不错。” 绿荷马上会过意来,拉着杜鹃出了亭子,跟她套近乎道:“我从小在这里长大,走,前面有处地方景致可美啊,还有歇脚的石椅。我再去厨房给你拿些糕点,我们自己边吃边聊多自在。” “不行,那少夫人谁伺候,万一有事,我们难逃责罚。”杜鹃不肯去,还想回亭子里。 绿荷拽着她不放,笑道:“你不愧是少爷调教的,对主子真尽心。论外貌气度都比那什么舞姬要强百倍,以后你迟早也会被少爷收房。” 这话说到了杜鹃的心坎上,她从小跟在羽宏身边伺候,心里只有一个愿望就是成为他的侍妾,一生都呆在他身边。 照理说少爷成亲后,就可以将她收房的,但是少爷已经纳了两个妾,也没有轮到她。 她的愿望似乎近得触手可及,可又到如今毫无着落,若少爷再不收她,过两年她就会被镇国夫人配给家中的奴仆,或是府外的什么人,所以至从少爷成亲后她心里总是焦急不安的。 “绿荷,你板子还没挨够吧!这张嘴又胡说八道的,看我不撕烂它!”她表面上还是羞涩的怒嗔道。 绿荷趁她想着自己的心里,拉着她继续往前走道:“姐姐饶了我这遭吧,不过你以后真有了姨娘的身份,别忘了我们这些姐妹就行。” “你还乱说!”杜鹃伸手作势要去扯她的嘴。 绿荷挡着她道:“不说了,不说了,前面就是小瀑飞流的景。少夫人陪着娘亲说话,还有其他丫鬟伺候,能有什么事。你第一次来相府,理应让我陪你逛逛,不用跟我客气。” 杜鹃也确实不想呆在少夫人的娘身边,久卧在床的人身上有股说不清的难闻气味,她闻着就想作呕。 再说这是少夫人的娘家,照理也出不了什么事,便没再拒绝跟着绿荷踏着一地的落叶去了。 34 34 凌霄看绿荷带着杜鹃已走远,又对剩下的两个丫鬟道:“你们去厨房给我和大夫人做些茶点来,我们要在这里多歇会。” “是。”两个小丫鬟连忙听吩咐往厨房方向去。 她的娘亲凌茉儿虽身体不好,但脑子还不糊涂,只剩下她们三人后,问道:“宵儿,你把人都支开了,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跟娘说吗?” “也没什么要紧的。”凌霄自然的笑了笑道,“还不是羽宏,那次他来看过您后,知道您长年卧病在床,想尽点孝心。他听说京郊的鱼台寺里有个和尚医术高明,只是那和尚一心隐身在寺中修行,不愿踏入凡尘半步。若找他医病,病者须亲自到鱼台寺。羽宏的意思是想接您去治病,兴许能治好您那些陈年旧疾,也可顺道到府外散散心。” 凌茉儿看着她,总觉得她的眼神有点飘,与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女儿,她怎么可能不了解,凌霄在想什么,她还是能猜中几分。 因为她的拖累,让凌霄从小没有父爱,还吃了不少苦。凌霄心中对这个家对自己的父亲又怨又恨,她是明了的。 她也知道凌霄打小就想离开相府,还想带着她一起走,想法虽然单纯幼稚,但是个孝顺孩子。 可凌霄不会明白她是不会走的,她这一辈子都要呆在顾青书身边,是折磨也好,受罪也罢,只当是为自己曾经造的孽赎罪。 早在腿残时,她就已经心死了,活着不过是具行尸走肉,其实到哪里去对她来说都没什么分别。 “羽宏是个好孩子,难道他一片孝心。”凌茉儿装作开心的道。 凌霄只觉心跳加速,看来娘亲是相信了,也是愿意去的吧,脸上笑容不减的道:“娘,我还说他瞎操心。不过能帮你治好身上的病去去也无妨,他已经和那和尚说好了,我也和爹请示过,他也同意你去寺内住段日子。” 凌茉儿没想到顾青书也同意让她出门走走,只怕这些年她一直呆在府内,他也烦,她去寺庙呆几日,他和陈漪月也可过得开心些。 “那好吧,我也不辜负你们俩的孝心。不过要是那和尚治不好我的病,那我就即刻回府,在府里住惯了,在外面我怕是不习惯。还是你们小夫妻应该多出去游山玩水的增进感情。” 凌霄只觉胸口捂着只雀,一下子要飞出去似的,又硬是把那雀儿的翅膀给按住了,道:“都依娘的,那等羽宏安排好,五日后派人来接,到时您带上秋娘一人就行了,我在国公府里还有两个丫鬟,再加上绿荷,伺候的人也够了,佛门清静之地繁杂人等不宜太多。” 凌茉儿回头望了眼秋娘,笑道:“你看看这丫头话说得多好听,什么都依我,其实全是她在安排我。” 秋娘跟着笑,眼里还有点泪意,心里高兴,大夫人熬了这多年,总算熬来了好日子,“小姐也是为了夫人好,夫人早该去外面看看,人心情好了,精神好,病也自然去了一大半。” “秋娘还是你知道我心意,不像我娘只知道取笑我。”凌霄语气轻快了许多,说动了她娘就算成功了一半。 她们三人又说笑了一阵,眼看已到晌午,绿荷带着杜鹃逛了半个园子,看差不多时,也绕了回来,便在亭子里用了午饭,才回到大院。 到了下午娘亲的精神有些不济,说了会话就午歇了。 凌霄给秋娘使了使眼色,小声道:“我来时镇国夫人还送了两盒上等燕窝,你跟我到后院的小厨房来,我教你怎么炖给娘吃。” 秋娘会意的与她四目交汇了一瞬,没做声,随她出了里屋,杜鹃想跟着去,绿荷拦着她道:“我们就在屋里等着大夫人小睡,那小厨房又小又阴暗只怕会脏了你的新裙子。” 杜鹃看了看身上新做的云丝罗裙,便没跟去,不过倒是奇怪这相府里的正位夫人的待遇还不如国公府的侍妾,再看床上年老色衰,又有病的相国夫人,想着大概是已完全失了宠,才会落得这般田地,这样想着便觉得凌霄这个大小姐也没多尊贵。 到了后院简陋的小厨房,两盒燕窝早被绿荷搁在了案台上,以秋娘的厨艺炖个燕窝绝对是绰绰有余,那用得着她教,无非是个借口。 她关上厨房的门,低头道:“秋娘,我不瞒你,五日后来接你和娘的人是九叔的人。我和他商量好了,想带着娘远离京城,过些自在日子。” 说完抬眼看秋娘的反应,秋娘愣了一会,不信又吃惊的道:“你们,你们胆子也太大了,这么大的事就想这样糊弄过去,万一老爷知道了……” “你说我爹?他也配管我和我娘!你跟了我娘大半辈子,最清楚她这些年过得什么日子,堂堂正室夫人却被二娘随意欺辱,下人们也从不把她放在眼里。而我爹做了些什么,不闻不问,任由我娘受罪。只有离开这里我娘才能真正的快乐起来。”凌霄料到秋娘会反对会担心会害怕。 秋娘一时不知如何劝凌霄,道:“老爷这些年对夫人是挺过分的,不过他最近变了,变得开始关心夫人的起居。你看这院子前几天老爷派人重新修整了一番,还有现在府内大厨房送来的饭菜都特别精致,金丝马蹄糕、山药小米粥、黄瓜鸡丝……都是夫人爱吃的。夫人近日身体好了许多,好不容易熬出了头,离开了相府这个依靠,夫人日后靠什么生活,女人飘落在外,还不如呆在这府里,至少衣食无忧。” “他突然对娘这么好,那是因为发现我和娘还有利用价值。”这次的计划必须得秋娘的帮助,否则功亏一篑,凌霄急了道,“秋娘,我和娘再留在京城连命都会丢的!离开后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九叔已在平州买好了宅子,我们去了就可以住。我还有些像样的首饰,娘也应该有些体己钱吧,二三年的生活不成问题的。” 凌霄拉住她的手,就差没跪下求她了。 “你真得想好了,不是在国公府过得挺好,连夫君都不要了?”秋娘还在犹豫的问。 凌霄坚定的点点头。 “看来南宫羽宏上次来只是做做样子,他待你不好吧。”秋娘叹了叹气道,“罢了,那我就跟你们一起走吧。到时你通知我确切的时间,我会想法把夫人抱到府院的后门等凌九的人来接应。” 35 35 凌霄激动的都快哭了,用力抱住秋娘,“只要不再受这种束缚和折磨,到了平州,我会努力的让你们都过得很好!” 秋娘感慨万千,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小姐这些年真苦了你,本来不该是这样的。我闹不明白,真得不明白,夫人和老爷刚成亲那几年曾经很相爱,感情是那么的好。” “他们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凌霄放开她问。 秋娘欲言又止。 凌霄很想知道,“我已经长大了,你就告诉我当年发生了什么吧!” 秋娘不确定凌霄能不能接受当年发生在老爷和夫人间的一些事,可凌霄已不在是小孩子了,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都告诉她也好,希望她能明白其实夫人和老爷都是有苦衷的。 顾青书是南方江州人,祖上六代为官,曾祖父曾做到兵部尚书一职,后因西烈王叛乱被贬官。 到他这一代家道已没落,他父亲在江州只是个芝麻绿豆的小官,还英年早逝,只留下孤儿寡母艰难度日。 顾青书十九岁那年带着母亲的期望,少得可怜的盘缠上京赶考,到了青州身上的盘缠已用光,穷困潦倒,只有在街头卖字画赚点路费。 城中的凌老爷相中了他的画工,请他到府中为到了出阁年纪的女儿画像,打算给掌上明珠的独女订门好亲事。 在给凌家小姐凌茉儿画像时,他们俩一见钟情。 那日天光晴好,照在凌府的山水亭台间光影流转,十五岁的凌茉儿娉婷婉约的坐在绣亭中,每当这位年轻英俊的画师低头作画时,她便生动的笑开了,脸上似染上一层红云。 十七岁的秋娘当时正站在凌茉儿的身边,也陪着凌茉儿在偷笑,没想到老爷找来的画师竟是这般好看的白面书生。 顾青书也没想到这家的小姐会长得如此倾城绝色,画人物本是他最擅长的,可见到凌茉儿后变得分外紧张,执笔的手一直在微抖,一副普通的人物丹青足足画了三个时辰。 画好后,凌茉儿看了看自己的画像后很满意,赞许他画工好,又让身边的秋娘多赏了一两银子。 顾青书长舒了一口气,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小姐若喜欢,可到晚生在街边摆得书画摊上看看,兴许还会有您喜欢的画。” 凌茉儿只是浅笑着点了点头,没有明确说什么。 顾青书出了凌府后,只觉自己可笑,这样的富家小姐怎么会看上他一个穷书生,要选婿定是要家世显赫的才配得上。 让他万万没想到,几日后,凌茉儿真得到他的小摊上来了,东瞧西看的,挑了几幅山水画,要给银钱他,他坚持不收。 凌茉儿眨了眨眼,微笑的从腰间取下块玉佩,调皮的道:“你若不嫌弃,我愿用物换画。” 顾青书推辞了几番,拗不过她,只得收下,道:“如此贵重的物品,我定会好好为你保管。” 至此之后,凌茉儿几乎隔几天就会来他的字画摊,有时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作画写字,有时又让他教她作画的技巧。 他们俩每每凝视对方,眼中含情脉脉,心底都是波澜汹涌,但又都极力隐藏,谁也没捅破那层纸。 过一段时间顾青书存足了上京考科举的盘缠,那日凌茉儿正在学着画牡丹,他犹豫了许久终是开口道:“上京的路费我已凑足了,后日启程。 凌茉儿拿着蘸饱墨汁的笔僵住了,墨汁凌乱的滴在画纸上,她淡淡的哦了一声,“祝你高中。” 她没告诉他,其实她爹本给她说了一门亲,是青州太守的儿子,可因为他,她死活不愿意,她爹又只好将这门亲给退了。 顾青书第一次唤她的名字,语气坚定,声音颤颤的道:“凌茉儿,初见你时,你就印在了我心底,不管半年后能否及第,我都会回来娶你的。” 顷刻间凌茉儿的眼泪如簌簌落雨,原来他明白她的心。 顾青书温柔的为她拭泪,捧着她的脸,直视着她的眼眸,深情款款的道:“这辈子我只会娶你为妻。” 凌茉儿依到他的怀里,“顾青书,我会等你。” 然而顾青书走后,青州就发生了百年不遇的瘟疫,一时间青州城陷入了混乱,城中所有的医馆都挤满了病患,可控制病情的药材也极其紧缺,因瘟疫死街上的人越来越多。 官府虽在瘟疫初期也试图控制,但终究没能控制住,最后竟下令封城。 城内所有的官员及富户提前得到消息,在封城前几日都偷偷携家带口的逃了出去,可凌家因为不愿将女儿嫁给太守的儿子,太守记恨在心,唯独没通知他们。 封城后凌家被困在了城中,那些等死的百姓变成了亡命之徒,四处打砸抢掠。 凌家商铺也是岌岌可危,凌老爷每日将家中余粮散给百姓,才暂时得以自保。 身处绝境凌老爷只好找城中剩下的几位大夫,尽力找出可以治疗瘟疫的药方,但不幸的是在接触病患时也染上了瘟疫,又传染给了凌夫人。 凌府内一时间多人都染上了瘟疫,凌老爷意识到凌家人也许会全都死于这场瘟疫,便暗地里命还没染病的凌九想法带着凌茉儿逃出青州城。 凌九通过江湖上的朋友,买通了守城的官兵,以出城是为了找救凌老爷和夫人的药方这个理由,说服了凌霄,带着她和秋娘逃出了已是人间地狱般的青州城。 那场瘟疫过后,本来主仆加起来有几十口的凌家,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当时青州太守虽封了城,这场瘟疫还是蔓延到了临近的几个郡县,越来越无法控制,最终朝廷得知了此事,即刻命数十位官员和太医到青州地区控制瘟疫,又将各地大量的药材往青州调配,这才在半年以后消除了瘟疫。 青州太守也因处置不当被贬了官,等半年后凌茉儿他们再回到青州城连家人的尸骨都找不到了,因染病而死的尸体早已集体焚烧后深埋于地下。 凌茉儿只好为爹娘建了座衣冠冢,和凌九一起重振凌家商铺。 就这样一晃两年过去了,顾青书一直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音信。 凌茉儿还在等他,她相信他不是言而无信的人,总会回来的。 这两年里凌九向她表白过两次,她都婉转拒绝了。 其实凌九从小就喜欢她,而她只是把凌九当成哥哥一般。 凌九即使被拒绝了,还是一如既往的照顾她,对她好,他也同样是执着的。 36 36 失去至亲之痛的打击,还有对顾青书的思念,让凌茉儿这个从来不知道愁为何物的富家小姐,变得沉默又多愁,时常会跑到离城门不远的柳树下遥望远方,盼望那个人的出现。 有一天的黄昏,顾青书就那样微笑的出现在凌家商铺门口,一袭蓝衫,长身玉立,出现在凌茉儿的眼前,凌茉儿还以为是相思过度眼花了,不敢与他相认。 “茉儿,你不认识我了,是我,你的青书。”顾青书从腰间拿出一包银两,春风满面的道,“我带了聘礼,这就来向你爹娘提亲。” 他那样子就像是不过离开了几日似的,凌茉儿此刻看着他有喜有悲,有爱有怨,“谁要你的聘礼,我爹娘早已过世了。” 说完她转身往店铺内去,顾青书愕然的追上她,“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实属无奈。凌老爷和夫人怎么会过世的?” 凌茉儿没有回头看他,只说了两个字瘟疫,已是泪流如雨。 整整两个春秋,苦苦的盼,痴痴的等,终于等来了他,那满腔的相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顾青书从背后紧紧抱住她,“我会守在你身边一辈子,再也不离开。”说着他的眼眶也湿润了。 两年前他赴京城赶考,虽是考取第四,但只获得了一个低微的官职,在户部管理文书的低级职位,每月的俸禄也很少。 他在京城没有亲戚,没有朋友,更没有什么后台,人微言轻,前途一片渺茫。 半年后他依旧很穷,可一想到和凌茉儿之间的约定,本打算两手空空的去向凌老爷提亲,无论如何他都要争取下。 这时江州那边捎来了顾母病重的信,他只得告假先回乡看望家母,失了半年之约。 回去后一直照顾病重的母亲,直到她病逝,已过去了一年,在这期间他干脆写信到户部,辞去了那低微又没有前途的官职,又守孝一年。 似水流年,凌茉儿能否等他两年,他也是心里没底。 每当想念她时,就会寄情于书画之中,默默想着她的模样。 她笑得时候、凝神的时候、伤心的时候......不知不觉两年来,画了五六幅她的肖像。 就在一个月前他再也忍不住对她的思念,三年孝期未满,便卖掉了祖上留下的宅子,换了这包银两,冒着也许她已成亲的风险来到了青州。 没想到这两年,凌茉儿经历了比他更大的变故,父母双亡,凌家商铺的生意也已大不如前,一个女儿家还要抛头露面的打理生意。 凌茉儿听他说着一去两年的缘故,不由转身,深深的看着他,原来他有不得已的原因,也失去了母亲。 在她心里他是那样的好,即使等待有时让她感到绝望,可她如何舍得下他,只觉这两年的等待是值得的。 顾青书亦被她的坚定所感动,深情的轻吻她的额心,承诺道:“茉儿,嫁给我吧,我会用一生来照顾你。” 凌茉儿毫不犹豫的点了头。 这天凌九也在店铺内,神情落寞的看着他们久别重逢,他们越是情意浓浓,他的心里就越是空落落的,仿若这一生已没了期望,都会在荒芜中度过。 他当然反对凌茉儿嫁给顾青书,因为他觉得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他更爱茉儿,可他终是阻拦不了他们成亲。 双方都已没了父母,成亲那天请了城中的两位长者作证婚人,摆了一桌酒席,仪式很简单,只要能在一起,他们都不在乎那些排场。 秋娘感叹的回忆,凌茉儿和顾青书成亲后的那三年非常恩爱,让她觉得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感情大抵就是他们这样的。 可命运却偏偏故意折磨人,在凌茉儿生下顾凌霄三个月时,当年和顾青书一同在京城及第的一位同乡已是户部侍郎,因欣赏他的才华,向朝廷推荐他去当汉阳县令。 凌茉儿虽舍不得他,但也深知顾青书常常因满腹才华得不到施展而压抑的心情。 在青州这三年,茉儿也试图让他去管理商铺,可他根本不是这块料,又很倔强的不愿靠凌家商铺来养活。 用他带来的那包银子开了家书画铺子,勉强能维持生计。 茉儿怕伤了他的自尊,成亲后再不管凌家商铺的事,全都交给凌九来打理,每年的收入凌九都会详细的报账给她,可她从来不用那些钱,宁愿和顾青书过着清苦些的日子。 现在有这样的机会,她也鼓励他去,只是孩子还小,她暂时没跟他一起去汉阳县上任,想着等孩子大些,再带着孩子过去。 茉儿留在青州,一边帮他看着生意不算太好的画铺一边带孩子,一晃半年过去了。 突然有一天凌家商铺接到了一封可怕的信,信是山贼写来的,说是劫持了顾青书,让家人拿五万银两去赎人,两个月内见到钱就撕票。 茉儿看到这封信时整个人都蒙了,缓过神来,恨不得立刻拿钱去就顾青书。 但五万两银子是天价,她要到哪里去找这么多的银子,只有把画铺、商铺、家宅全卖掉,大概可以筹到一万两。 她想即使没有五万两那么多,只要有一万两让凌九拿去与那些山贼谈判,兴许也可以救回青书。 凌九却不同意,劝她冷静点,先让他江湖上的朋友去查清楚这封信的真伪,再做打算。 茉儿心慌意乱的听了凌九的劝,等待他去打听确切的情况。 半个月后又有消息传来,顾青书确是被一伙山贼劫持了。 一个月前,汉阳县爆发民乱,有伙山贼趁乱攻进了县衙,掳走了顾青书,还一把火烧了衙门。 很快江州巡抚派兵平定了民乱,但没抓到那伙山贼,他们躲进了离汉阳县五百里远的馒头山中。 馒头山是属于南岭山脉的一座大山,易守难攻,官府派兵围剿了几次都未能折损那伙山贼分毫元气,这也让江州巡抚十分的头痛。 听到这情况后,茉儿再也坐不住了,先把画铺卖了,又要卖家宅和凌家商铺。 凌九坚持不让她再卖掉房子和商铺,认为这事应该由官府来处理,他们就算筹到钱,拿着钱去救顾青书也实在是太冒险。 山贼都是杀人越货的土匪,他们若是拿了钱又不守信,最后只会是人财两失,别说没这么多银子,就算有也未必就能救回人来。 茉儿见凌九根本不愿意去救顾青书,而且态度还那么理性坚决,她表面上接受了他的劝阻,没有再卖掉店铺和房子。 但暗地里她一想到顾青书正在那伙山贼手里受尽折磨,就什么也不管不顾,有天夜里带着自己积存的五千两银子,把孩子交给秋娘,自己一个人跑去救顾青书。 秋娘说到这里,已有些哽咽的道:“夫人偷偷跑去救老爷后不久,老爷真得被山贼放了,可夫人却落在了山贼手中。老爷和凌九那段时间都疯了,想尽办法去营救夫人。凌九也十分后悔,当初他要同意帮夫人去救人就好了,他一个男人落在山贼手中即便是死,总比夫人一介女流强。” “你是说我娘曾被山贼凌辱过?”凌霄不敢相信的半张着嘴问。 37 37 秋娘落泪道:“我也不清楚,不过一个女人在那种地方受什么折磨都有可能。夫人被山贼扣住半年后,突然有一天老爷把夫人带了回来,回来时夫人的腿就伤了残了。我后来才知道夫人的腿是被箭伤的。那伙山贼被剿灭,据说是老爷的功劳。至那以后老爷就官运亨通,从县令升为府尹,又从府尹到侍郎,一直做到现在的丞相。” 原来爹娘之间发生过这多事,爹这么讨厌娘和她,就因为娘为救他落在山贼手中失了贞洁吗? “最后又是爹想办法救了我娘吗?他们理应很爱对方,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听了这些爹娘以前的事,她只觉得心口发闷,他们能在一起也算是爱得轰轰烈烈,可最终是爹太薄情。 贞洁就那么重要,重要到可以抹杀他们之间所有的感情,可以让曾经最深情的男人变得最是无情,她为娘亲更感到不值,当年娘亲要是听九叔的话还好了。 秋娘无奈的道:“这也是我不明白的,可惜没人知道当年夫人是怎么将老爷从山贼手中换回来的,而老爷又是用什么方法剿灭了山贼救出了夫人。不过这件事后,老爷和夫人就再也不复以往的恩爱。老爷到京城当官没多久便娶了二夫人,老爷对夫人就更加冷落了。” 不管以前爹娘以前如何相爱过,如今的结局已是注定,凌霄不想再为这些事难过,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交给秋娘,道:“秋娘,不管以前如何反正他们现在已没了感情何必要强留彼此在身边,你不觉得我们带娘离开,对他们俩来说都是一种解脱。这封信你帮我交给九叔,他看到后自会安排一切。那就这么定了,五日后我们带娘一起走。” 秋娘看着她问:“你还恨老爷吗?” “我恨不恨他,他会在乎吗?反正离开后,我与他就再无关系。”凌霄推开了小厨房的门,“娘也该醒了,我们回屋吧。” 凌茉儿午歇醒来后,凌霄又陪她说笑了一会,依依不舍的离开相府,回到了国公府。 从相府回来已近黄昏,凌霄带着绿荷、杜鹃,从东边的大门进府,正穿过花园回西边的紫竹院,却听到荷花池那边有琴声。 时而激昂时而婉转,刚中带柔、铿锵明快,凌霄好奇的绕过假山,想看是谁在抚琴。 随即映入眼帘的一幕,让她看痴了,何止是有人在抚琴,还有人在翩翩起舞。 她第一次见识这么妙曼的舞姿,飞舞的长袖在方平的双手中宛如两条灵蛇,如行云流水般变化无穷。 随着跌宕的琴音,方平摆动着腰身,在飞快的旋转时目光还向着坐在亭中的南宫羽宏顾盼生媚。 凌霄明明记得就在前天夜里,南宫羽宏还说最近很忙,可今日却有空陪着新欢在此饮酒作乐。 荷花池边的亭内摆着张横桌,南宫羽宏歪在座椅上,神情懒懒的一边饮酒一边欣赏。 还有南宫羽谦在亭中如痴如醉的抚琴,琴声越来越急,在如万军齐发时骤然停止。 方平应声腾跃而起,紧接着又落到地上,前腿弓步,后腿跪着,折腰向后急仰,头弯着贴到后脚的脚跟上,以此舞姿结束了整段舞蹈。 “好!”羽宏和羽谦同时发出了一阵喝彩声。 毋庸置疑,作为舞姬方平绝对是出类拔萃的,有了这样的新欢,羽宏当然是再忙也能抽出空闲来。 凌霄本想默默的转身离开,免得扰了他们的兴致。 “夫人既来了,何不一起饮乐?”羽宏不知是什么时候看到了她,在她转身时声音洪亮的叫住了她。 凌霄本来想当没听见似的一走了之,不过想着也就这几天了,有件事还非得他应允才行,便耐着性子转了回来,笑盈盈的道:“方平妹妹舞姿太美了,恭喜夫君得此佳人。” 方平和羽谦也都望向她,羽谦微微向她颔首,神色深凝,似对她有同情怜惜,又似什么也没有。 而方平早就收起了那千娇百媚的舞姿,有点怕她的垂首道:“夫人过奖了,奴婢不过是献丑罢了。” “平儿,你也过来一起坐。”羽宏柔声唤方平。 叫得这么亲昵,看羽宏毫不掩饰对方平的喜爱,凌霄感觉有些酸酸的,但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方平站着不敢动,只等凌霄先挪步到亭中,她才跟着走过去。 她们一左一右的坐在羽宏的两边,一直在亭中伺候的丫鬟已添了个酒杯。 羽宏吩咐道:“把点心都撤掉,晚上我和谦少爷就在亭中用餐,菜都上到这边,再去跟老夫人知会一声。” 他的一个贴身仆从应声去了。 羽宏搂着坐在自己右边的方平问坐在左边的凌霄,“去看过你娘了?她身体还好吧?” “咳症已好了许多。”凌霄也不看他,只望着池子中的枯枝败叶,不让自己去介怀他眼里只有新人笑,捡重要的说,“过几日我娘想让我陪她到鱼台寺祈福......” “看你一头的汗,累不累?” 羽宏接她的话接得莫名其妙,她朝他瞥了一眼。 原来他根本没注意听她在说什么,而是拿着锦帕为方平拭去额头上沁出的细密汗珠。 凌霄大度的旁观,心冷的想,以后他对谁体贴,宠爱谁,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羽谦,今日听你抚琴只让我汗颜,我的琴技实在不及你十分之一,之前那才叫献丑,以后还请你多多指点我。”凌霄看他在忙着体贴新妾,便直接笑着和羽谦说话。 羽宏这才把视线从方平身上移开,道:“你以为自己是卖艺的?用得着琴技超群吗?会弹几首曲子自娱就够了,何必麻烦羽谦,他如今负责教公主音律,哪有功夫指点你。” “二哥,话不能这么说。二嫂在琴艺上是有天赋的,虽不用靠此取悦于人,但若不断练习提高,以此来修身养性也是可以的。新嫂嫂舞艺超群,而我不断在研习音律和各种乐器,难道都是为了卖艺,都也是一种兴趣。若二嫂愿向我讨教,我也很乐意教她。”一向不善言辞的羽谦,竟句句针对羽宏的反驳。 凌霄感激的对羽谦一笑,方平只觉难堪的如坐针毡,揪着水袖,视线纠结的在羽宏和凌霄间徘徊。 羽宏脸色变得阴沉了起来,这时丫鬟们已开始将菜一道道摆到桌案上。 方平突然用手扶头,难受的向羽宏道:“二爷,奴婢突感头昏。” 羽宏对她挥挥手,“怕是刚才累着了,让丫鬟服侍你回去,晚点我去你那里。” 方平扶着个丫鬟的手起身,便先退了。 羽宏似笑非笑的望着羽谦道:“你怎么也学会用话噎人?” 38 38 羽谦见方平已走,忍不住为凌霄说句公道话,道:“二哥,你就算要故意气二嫂,也不该在别人面前,让个侍妾与她平起平坐......” “我的妻妾轮得到你管!”羽宏很不耐烦的道。 “你的事我本不该管,但作为一个男人非要与一个女人较劲,而且这个女人还是你的妻子......” 羽宏被他说毛了,手一抖,将手中的酒杯朝他掷了过去,他想躲但已来不及。 尚好的白瓷酒杯生生砸到他的额头上,又弹到地上碎了。 羽谦捂住额头,愤然站了起来,冲到羽宏面前,羽宏反应极快的也站了起来,一脚踹翻了桌案,还想伸腿去踹羽谦。 凌霄在情急之下扯住了羽宏,温雅的羽谦肯定不是羽宏的对手,不让他逼近羽谦,“动什么怒,有话不能好好说吗?你不喜欢,我不向羽谦学琴便是。” 羽宏收回脚,一副便宜了羽谦的样子,一把拽起凌霄,揽住她,“我想怎么对她,全凭我的心情,与你无关,最好少管闲事!” 可羽谦犯起倔来,不怕和他动手,挥拳要反击。 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亭中的常安拦住了他,神情严峻的对羽宏道:“二爷,老爷让您去趟书房,听说吐浑人在边关挑事,看来又要打仗了。” 羽宏哦了一声,松开凌霄,不当一回事的笑道:“打仗就打仗呗,爹让我去书房做什么?难道让我挂帅出征不成。” “奴才也不清楚。”常安还是一副严肃的样子回他的话。 羽宏只觉无趣的对凌霄道:“看来不能陪娘子吃饭了,你自个回紫竹院吧。” 他一走,凌霄本想看看羽谦额上的伤严不严重,可常安却挡在他们中间,面无表情的道:“少夫人,你若想学琴,京城里好的琴师大有人在,花点银子请一个好了,何必缠着谦少爷不放,叔嫂之间还是避讳点好......” “常安,我知道了,二嫂没缠着我的意思。”羽谦阻止他再说下去。 常安看了眼羽谦额头上红了一小块,还有点渗血,心疼的道:“少爷,奴才也是为你着想。天黑了,亭中寒气重,回去上点药。” 羽谦还想和凌霄说点什么,常安制止道:“二少爷已不在这里,少爷再呆下去也不太方便,万一府中又谣言四起对谁都不好。” 羽谦扫了眼还站在亭子外伺候的几个丫鬟仆人,只有向凌霄告辞,和常安回自己住的枫林院。 最后只剩下凌霄一人,看着一地的狼藉,她不该出现在这里,扫了所有人的兴。 妻也好,妾也好,在南宫羽宏眼中都不过是博古架上的藏品,就算有的藏品已不在新鲜,自己长期搁置,也不容许别人窥探。 他可以不停的往博古架上增添新玩意,但却不允许她和别的男人多说一个句话,真是个可笑又自私的男人,好在她并不打算在他的博古架上呆一辈子。 “少夫人,我们也回去吧。”绿荷见凌霄一个人站在亭中发呆,走过去道。 起了夜风,凌霄感到有些冷,道:“找人收拾下,我们走吧。” 回紫竹院凌霄吃了顿简单安稳的饭,一想到还差最后一步就可以离开这里,离开京城,自由自在的活着,就按耐不住的有些激动、有些不安,还有些期待。 她让绿荷拿出有段日子没碰的古琴,边抚琴边望着窗外高悬的冷月, 今日已是十月十五,她试着学羽谦那刚劲的手法去拨琴弦,却弹不出那种韵味。 从小和娘亲学得都是婉约抒情的曲子,怎么也演奏不出羽谦那雄浑刚劲的感觉。 不过琴声多少能让她躁动的心平静些,这几天她决不能让羽宏看出任何破绽。 绿荷在屋里陪她,听着琴绣着花,香玉被羽宏调到方平的次院那边帮忙去了。 杜鹃心神不宁的候在屋外,朝次院的方向不停地眺望,只见那边还没点上大灯,看来二爷还没过去,难道还在老爷的书房中? 刚才她跟着凌霄,也看到了方平的本事,二爷纳了两个妾,个个都是要样貌有样貌,要才情有才情。 先她还瞧不起音雪的出身,可不过几个月的功夫,人家已是二夫人,还有了身孕,日后的地位只怕不比少夫人低。 再看舞姬出身的方平千娇百媚的,刚入府就颇得二爷的欢心。 而她虽出身清清白白,但不过是个丫鬟,从小只会伺候人,什么诗书歌舞都不会,如何能跟府外的那些妖魅女子比,只恐二爷早看不上她,不会纳她为妾。 她已经彻底的慌了,不敢想若是明年还不能做二爷的妾,只能嫁给那些奴仆或杂役,生子老去,每日洗衣织补,变成个粗俗的妇人。 她不能再等下去了,一定要做点什么,让二爷明白她的心,了解她一直在等着他的垂青。 还记得二爷曾夸赞过她蕙质兰心,说她与其他丫鬟是不同的,她相信二爷只是一时忘了把她收房的事,若有人提醒他一声,他一定会要她的。 她从小伺候他长大的情分是没人可以相比的。 杜鹃想到了少夫人,对待二爷的姬妾还算大度的少夫人,她突然决定孤注一掷,跑进屋内,打断了如水的琴音。 “少夫人,求你让二爷和老夫人不要将奴婢许配给他人。”杜鹃跪在凌霄面前,一双清丽的大眼睛含着泪,憋红了脸道,“求您让二爷将奴婢收房,奴婢只想一辈子都伺候二爷和您,什么名分都不要!” 凌霄愕然的看着她,静默不语,这丫鬟终是按捺不住自己的春心,竟敢这么大胆的来求她,是看她好说话,还是好欺负。 “杜鹃,你也不害臊,竟然叫我们家小姐去向二爷开这个口。今日上午你还骂我胡说,现在却说出这种话,我看你是中邪了吧!”绿荷放下手中的花样,替凌霄教训她。 杜鹃还是跪着不起,红着脸道:“绿荷,你是少夫人的陪嫁丫鬟,若要跟在少夫人身边一辈子迟早还是个妾,和我又有什么不同,大家还不是一样的命。难不成你还希望少夫人把你许配给外面的野男人。” “呸呸呸,谁要嫁人,我伺候小姐一辈子,跟姑爷有什么关系。我此生什么人都不嫁!自己不害臊,还把我拉扯进去。”绿荷也急了道。 杜鹃眼泪直流,道:“我也想跟着二爷一辈子,可我年纪大了,眼看明年就十八。二爷是个男人,没名没分的我如何跟他一辈子,过了十八就会被老夫人打发出去嫁人。” 39 39 小姐才过门几个月,已有两个小妾添堵了,现在还要来一个,绿荷都替凌霄生气,怒气冲冲的道:“你刚才还说不要名分,现在又说没名没分。你要想让二爷收房,就凭自己本身,跳个什么幺蛾子的舞,或是像净园的那个狐狸精使些妖魅的手腕,求我们小姐有什么用!不要脸!” “够了。”凌霄看杜鹃那哭得那让人心生怜悯的样,只觉心里堵得慌,开口道,“你们别吵了,杜鹃你起来吧。” 杜鹃就是不起来,头快贴到了地上,哀求道:“求少夫人成全,奴婢若被二爷收了房一生都是少夫人和二爷的人,绝不会与少夫人作对。” “有机会我会帮你说说,不过也不能保证什么。”凌霄没有指责杜鹃,平静的应允了,反正她的夫君不可能只忠于她一个人,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什么区别。 再说她离开后,羽宏多几个新宠,兴许连找都懒得找她,就把她抛到脑后了,岂不少许多麻烦。 绿荷不解的道:“小姐,你疯了!姑爷自己纳了一个又一个也就罢了,你还帮着他纳……” “好了,她本是从小服侍二爷的丫鬟,收房也是情理之中,我当然应该提醒二爷这事。这家生的总比外面那些女人好。时候不早了也该歇了,今晚二爷不会过来的,绿荷在屋内守夜,杜鹃你也早点去歇着吧。”凌霄说着对绿荷使使眼色,让她别说了。 杜鹃感激的向她猛磕了几个头,才退了出去,想着只要少夫人提一下,二爷自然会顺手纳她,在他们这些天生富贵的公子眼里也不是什么大事。 多少达官贵人家中的贴身丫鬟,本就是当妾养着,不由心安了些许。 看杜鹃出去后,凌霄掩上门,轻声对绿荷道:“各人有各人的命,她想贪图安逸,我也不想再计较这些事。过几日我会带着你离开这里,到时你、秋娘、还有我和我娘,一起过自由自在的日子,岂不更好。” “小姐真得要抛下一切,一走了之?”绿荷愣然的问。 凌霄坚定的点点头。 绿荷害怕的道:“可是……” “你要和我一起走,还是留下?你若要留下,我会给你些银两,你回乡置点田地,和家人也可以活下去。”若绿荷不愿意,她也不想勉强。 绿荷眼眶红了道:“小姐,你这是说得什么话,我肯定是跟着你一起走,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只是姑爷会让你走吗?姑爷他……” “你们主仆俩关着门,在背后说本少爷什么坏话?”羽宏的声音突兀的传来,接着门被推开了。 绿荷慌张的跪了下来,吓得在发抖,也不知道她们刚才说得话,他全听到没? 凌霄也愣住了,突兀的挤出笑容,道:“夫君不是今晚要去次院,怎么回紫竹院了?” 羽宏用冷冷的眼神扫过绿荷,定在凌霄身上,“这里本就是我住得地方,我想回来就回来,难道还要请示你不成?” “哦,那倒不用,绿荷还不去给二爷倒茶。”凌霄感觉他应该没听到她们先前说得话,见到他就发憷,有新欢不去折腾,怎么又窜过来折腾她。 羽宏乏了得坐到屋内的妃榻上,道:“不必了,我才从爹的书房出来,还没吃饭,赶紧去弄点饭菜来。” 绿荷看外面的天色,傻了眼,这都什么时辰了,厨房里哪还有热饭热菜,但还是只能遵命道:“是,奴婢这就去。” “夫君稍等片刻,我去帮绿荷。”凌霄害怕和他单独呆在屋内,就怕他兴致来了,什么也不管的把她扔到床上去折腾。 等绿荷端来饭菜,看到他们衣冠不整的,岂不又生生的羞死她。 每每他的情/欲,说来就来,当着丫鬟仆人的面也不顾忌,没羞没臊的。 他们刚有夫妻之实的那阵子,有次天光白日的两人在屋里,本一起在看书册,他突然来了兴致,直接将她推到桌案上,当时三个丫鬟都在屋内,他也不管不顾的。 她又羞又愤的奋力挣扎,他却索性扯了她的内裙,将她死死按住冰冷的台面上。 她越挣扎,他兴致越高,手先伸到裙下揉捏起来,引得她僵抖连连,现在想起来都羞死人,好在他一开始丫鬟们吓得都退了出去。 “你还会做饭?”羽宏看出凌霄是想故意躲他,意味深长的望了望摆在中央的琴问道。 凌霄已走到门口,道:“熬个粥还是会的。” “顾家大小姐还真是不错,贤良淑德简直都占全了。”羽宏笑了道,“那你去吧,今儿我倒想好好尝尝你的手艺。” 凌霄感觉如获大赦,和绿荷一起撤了。 到了国公府的厨房,有两个守夜的粗使婆子正歪在灶台边打盹。 凌霄、绿荷的脚步声惊醒了她们,一看是少夫人来了,忙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嘴边的口水,“少夫人,想吃点什么宵夜,奴婢们这就来弄。” 凌霄瞧厨房内已收拾干净,道:“不用劳烦你们,我想亲自煮点面条给二爷宵夜。”她想着羽宏到现在还没吃,肯定很饿,熬粥太费时,怕他等不得,不如煮碗面,又快又简单。 那两婆子,一个重新点燃灶里的火,一个找出现成擀好得面。 凌霄挽起袖子,又问:“还有现成的糕点馒头吗?” “少夫人,还剩几个奶黄馒头。”有个婆子揭开蒸笼,讨好的道,“不过都是冷得,奴婢这就再蒸上。” “我们自己来吧,你们在外面候着,有需要我会叫你们的。”凌霄想亲自煮面,有两个婆子在反倒碍事。 两个婆子只好到厨房外守着,不时偷偷瞅一眼厨房内的情形,窃窃的偷笑,没想到身娇肉贵的少夫人也会为了少爷亲自下厨。 绿荷重新蒸上了馒头,凌霄将面条下到锅里,还加煮了个鸡蛋,在碗中调好了料,便望着锅里正在煮的面条发呆。 羽宏今晚还会去次院吗?不会还是呆在紫竹院内过夜吧?离开之前也不能让她消停几天,不是腻味了,为什么一回来总是不放过她。 “小姐,这面条已煮开了,再煮就溶了。”绿荷望了眼锅里,面条已全浮上来翻滚着,忙将灶台里的火封住。 40 40 凌霄回过神来,赶紧将煮熟的面条捞到碗中,拌了拌,将鸡蛋埋在了面条的底下。 她们端着热腾的面条、馒头回到了紫竹院,羽宏已坐在用餐的偏厅内等着在。 看到吃得东西端上来了,羽宏饿得快失去了耐性,直接用手拿起个馒头吃了起来。 一连吃了两个馒头,凌霄将一双精致的红木筷子递给他,示意他尝尝面条。 他接过筷子,他已经没那么饿了,只尝了一口面条,问:“这面条是你煮的?” 凌霄正欲回答,他却不客气的批评道:“煮得什么面,太溶了,一点嚼劲都没有。放了多少盐,想咸死本少爷吗?” 她明明没多放盐,可恶,他现在填饱了肚子,就知道开始挑错,凌霄在心里骂他,脸上堆着笑道:“很咸吗?可能是妾身没留神放多了盐。不吃就算了,让绿荷撤下去。看这时候也不早了,夫君该去次院了,平儿妹妹一定还等着在。” “你很想我去吗?那我今晚偏不去了。”羽宏用筷子在面里戳了戳,发现还有个鸡蛋,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直皱眉道:“一点也不进味,这鸡蛋应该打散了,在锅中炸一炸,放在面里才好吃。看来你厨艺也不怎么样,还要跑去帮忙,是嫌我打扰了你们说我坏话吧?” 凌霄见他的话又绕到刚才那一茬上,故意扯开道:“原来夫君喜欢吃炸得鸡蛋,下次我就知道了。至于厨艺妾身会跟家里的厨娘多学学。” “绿荷,刚才我明明听到你说到本少爷。”羽宏不理她,转而问绿荷,“别跟你家小姐一样的装,你若不说,我就以背后议论主子的罪名家法伺候。” 绿荷脸色发白,只觉说与不说都难逃责罚,干脆不开口的跪在了地上。 早知道他吃饱了就发威,就该饿着他,凌霄心里对他又气又恨,镇静的笑道:“既然夫君追问这事,妾身正好也就说说。绿荷刚才提到你,是妾身和她商量一件与夫君有关的事,她并不是说夫君的坏话。” “哦,和我有关的事?是什么事?”羽宏倒真是好奇,她们刚才在说他什么。 凌霄大度贤惠的道:“妾身是想成全夫君和杜鹃,杜鹃是打小伺候你的贴身丫鬟,如今你已纳了两房妾氏,不如也把杜鹃收房好了。妾身适才和绿荷提起此事,绿荷才多嘴了两句。” 羽宏恨透了她的大度,看不出她一丝的醋意,肺都快气炸了,她的心里果然是一点都没有他。 “娘子说得对,那就收了吧。”羽宏突然伸手拉起跪在地上的绿荷,一用力让她跌进自己的怀中,笑道,“不如把绿荷也一并收了,岂不省事。” 绿荷挣开他,吓得浑身发抖,“小姐、姑爷,奴婢不要。奴婢只想一心伺候小姐!” “你无耻!”凌霄忍无可忍的扬手一巴掌打在羽宏的脸上,“竟打我丫鬟的主意!” 羽宏嬉笑的摸了摸被凌霄打过的脸,“还以为你会有多大度,原来也是装的。” “绿荷,你先出去。”凌霄怕他再伤害绿荷,绿荷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凌霄这才气极的对羽宏道:“大度也是有底线的,你别太过分!” “我有你过分吗!”羽宏使劲捏住她的下巴,眼前这张精致的脸蛋像张面具,让他恨不得一把捏碎掉,“你到底喜欢羽谦什么,今日破坏了你们借琴调情的机会,是不是很遗憾?” 凌霄此刻疼得根本说不出话来,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和羽谦做过什么,不过是在他体贴小妾时,向羽谦寒暄了几句。 他们住在同一府内,又是叔嫂关系,难道碰见了说句话,就是调情,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凌霄忍着疼怒视他,用脚胡乱踢他,一下踢中了他的要害。 他痛得松开她的下巴,立马躬下身子,愤恨的大怒了。 凌霄也没想到自己会真得伤到他,本来好好的,打算这几天找个他高兴的时候让他应允了去鱼台寺祈福,就可以顺顺利利离开。 不知怎么搞得,她又和他闹成了这样,看他那不会放过她的眼神,她的眼泪顿时奔涌而去,委屈的道:“南宫羽宏,我不是有意要伤你的,我和羽谦清清白白,你为什么老是要污蔑我!我是你的娘子不是你的玩艺儿,由着你的喜怒……” “娘子?”羽宏直起腰,哈哈大笑,眼底却藏着狂风暴雨,“你也配,你不过是你爹用来巴结我爹的工具。他把你们顾家真正的掌上明珠给了皇上,把你这个既不受宠又不怎么样的女儿嫁到我们南宫家,还想得我们家的好处。你装什么装,在我眼里你连个玩艺都不如,给脸不要脸!” 凌霄想止住泪,但就是止不住,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冷冷的对他道:“你不是早就对我腻味了,只管当我不存在,何必管我装不装,就算我是在装大家闺秀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你身边那么多女人大可以去找那些不在你面前装的!” “即使我腻了,你还是要当我一辈子的玩艺,谁叫你是我的娘子!”羽宏说着抓住她的衣襟一扯,顿时扯开了一大片。 凌霄惊慌得用双手掩住胸前,羽宏一把抄起她,往寝房去,“你就尽你玩艺儿的本分,让爷试试命根子有没有被你踢坏!” “南宫羽宏,你个混蛋……放开我!” 羽宏毫不怜惜的把她扔到寝房内冰冷地上,凌霄后背落地,只觉背上的骨头都要断了,疼得咬牙作响,但没吭一声。 “不疼吗?疼为什么不喊?”羽宏的身躯逼压了下来,笑得邪魅的道,“不过我就喜欢你倔强的样子,你越这样我的兴致就越高。” 凌霄知道自己再挣扎也没用,但心里气恨难当,突然一侧头照着他的手腕狠狠咬了下去,只觉唇齿间有股血腥味也不松口。 羽宏额间青筋暴出,冷笑道:“之前跟个木头似的,这样才有点意思。” 他拉散了凌霄发髻,揪着她的头发,让她不得不松了口,利落的抽掉了她的腰带,将她的双手扣在头顶,片刻就把她剥光。 被他压在地上的凌霄,长发已凌乱如丝,像水中的海藻般铺在地面,红艳的面容,水波粼粼的双眸,如玉般洁白的身体,撩得他欲/火中烧。 他再也克制不住的贴紧她,狠狠的贯穿她。 借着屋内通明的烛光,他快意的捕捉凌霄脸上的反应,连细微的变化都不放过。 凌霄侧着脸,闭着眼,让一边的脸颊贴着冰凉的地面,安慰自己再忍忍就好了,只要再忍几天就都过去了。 要过一次后,羽宏还是不满意,他没要到自己想要到的,看不透她的心,只看到她在忍受,又把她拉起抵到床边,不再看她的脸。 从背后抱紧她,再一次疯狂的要她。 凌霄被他冲撞的站不稳,又倔强的不愿靠向他的身体,只有难堪的跪在床边死死抓着床架,逼退自己又涌出来的眼泪,只觉的眼前一片黑暗。 如在深渊,可她的嘴角扬起了一抹轻笑,想起正在她身后疯狂肆虐的夫君曾说过的誓言,只觉可笑,原来他就是这样上刀山下火海,护她一世周全的。 幸好她从未轻信过。 41 41 绿荷流着泪跑回丫鬟的住处时,杜鹃已歇下,但被他进屋的动静吵醒了。 “你怎么不在少夫人房里守夜?”杜鹃起身奇怪的问。 好在屋内没点灯,绿荷赶紧躺到自己的铺位上,用被子蒙住了头,微微镇定了点道:“二爷来了,正陪着少夫人。” 杜鹃急急的起来,披了件衣衫,“那你更应该伺候着,怎么跑回来了?”说着,去掀她的被子。 绿荷抓紧被子不让她扯,就怕杜鹃发现她哭过,“是少夫人让我回来歇着,说不用我伺候。你别闹我,我好困,想睡了。” 杜鹃不再扯她的被子,点起屋内的一盏油灯,“不让你在屋里伺候,你也应该在外面守着,二爷半夜要喝口茶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怎么行?” “院子里还有两个守夜的小丫头,反正我很累,今晚想歇着。谁要去献媚谁去,我又不像有些人一心巴望着做妾。”绿荷很烦杜鹃,明明是杜鹃想当二爷的侍妾,竟然扯到了她身上,无缘无故被二爷调戏,若真被二爷收了房,以后如何面对小姐。 “你!好,你只管偷懒。”杜鹃被她的话噎住了,懒得管她,自己穿戴起来,往正房去了,不放心小丫头能伺候好二爷。 绿荷听着杜鹃像是走了,她才揭开头上的被子,哪里睡得着,恍惚想着扑到姑爷怀中的那一瞬,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没有了害怕后,仿佛还能感受到姑爷那充满男性气息的胸膛,她脸颊通红,又立刻不敢多想,暗骂自己少发晕,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 刚才姑爷不过是拿她来气小姐的,不可能真得看上她。 杜鹃到了寝房外,见两个守夜的小丫头守在门口,而寝房内灯火通明,也没人进去熄灯,还不知道床有没有铺过,有没有人伺候过二爷洗浴,都在门口杵着。 “二爷和少夫人还没歇吗?你们两个小蹄子也不进去伺候,都站在这里当柱子啊!”杜鹃训道。 有个伶俐些的小丫鬟低声道:“二爷和少夫人又吵架了,二爷是把少夫人扛进去,摔在了地上,发了很大的火。杜鹃姐姐,我们不敢进去。” 杜鹃只听里面传出一阵响动,二爷的笑声听起来让人慎得慌,一般只有怒极了才会这样笑,现在进去伺候肯定要倒霉,还是在外面等着他叫人时再说。 “我知道了,你们去别处守着,这里有我守着就够了。” “是。”两个小丫鬟赶紧走了,她们本就怕沾到火星子,现在不用她们候着,高兴还来不及。 杜鹃一个人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已能确定这次二爷对少夫人是动了真心,她从小服侍在他身边,没见他对哪个姬妾经常发火,对谁都是淡淡的。 三天两头的跟少夫人吵,是因为在乎才会这样吧,她心里酸酸的,一直还幻想自己在二爷心中才是最特别的,原来二爷从未对她上过心。 不过对于像她这样出身低微的人来说,能有个依靠,过上吃穿不愁的日子,远比那些情情爱爱来的重要。 只要能一辈子留在二爷身边,其他的都不重要,也不指望自己能得宠。 昨晚被羽宏折腾的半死,凌霄醒来时,床上已只有她一人。 她坐了起来,双手抱膝,只觉自己像做了场噩梦,可身上的疼痛确是真实的。 “小姐,要起来沐浴吗?” 一听是绿荷的声音,凌霄连头都没抬,道:“把青色的药瓶拿过来,我要先吃药丸。” “药丸?你生病了?生的什么病?” 听到这声音,凌霄顿时僵住了,羽宏竟还在屋里,他怎么没走,难道今天不用去御林军的校场? “姑爷,小姐吃得药丸是补气养血的,并不是因为生病。”绿荷拿过妆台上的青瓷药瓶,替凌霄答道。 “哦。”羽宏看了眼绿荷,没再说什么,只等绿荷伺候凌霄吞服下药丸。 就连绿荷也不知道这是避子用得,所以羽宏也看不出绿荷说话时有没什么不对劲。 凌霄当着羽宏的面,尽力神态自若的服下药丸,便起身去沐浴更衣。 等她穿戴整齐从偏厅回来时,羽宏还在,看来他今日是不打算出门了。 凌霄看他脸色阴沉,也不与他说话,淡淡的坐在妆台前,只见脖子上有一大片淤痕,不由用手按了按想盖住。 “小姐,奴婢给你梳个挽云髻。”绿荷说着,从妆匣里拿出一支簪子在她头上比了比。 凌霄将长发分成两股,撩到胸前披散着,道:“今日不用梳,我横竖不想出这个院门。” “都退下。”羽宏开口道。 屋内的丫鬟都退了出去。 凌霄坐着没动,从镜中看他缓缓朝她走过来,站在她的背后,心想难道昨晚还没发泄够,又要折腾她不成,便紧张了起来。 羽宏将手放在她的肩上,声音低沉的道:“我要离开一阵子,你又可以清净自在了。” 凌霄感觉很突然的问:“去哪里?” “去打仗。” 凌霄转头仰望他,“你?带兵打仗?” “在你眼里我就只是个寻欢作乐的公子哥。” 难道不是吗?凌霄很想这样反问他,但她不想再惹恼他,只说:“愿夫君早日凯旋而归。” 羽宏那修长白晳的手指,慢慢得又将她胸前的头发拨到了后面,用那双魅惑的眼睛望着镜中的凌霄,就像在欣赏自己的杰作,声音低哑问:“你会想我吗?” 凌霄生硬的吐出一个字,“会。” 羽宏的手指插入她的发丝,低下头,要去吻她脖上的淤痕。 “二爷,老爷叫你出发前过去一趟。”门外突然传来镇国公随从的声音。 羽宏站直了,道:“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凌霄像是松了一口,难道他今日就要出征,忙求他一件重要的事,“过几日本想让夫君和妾身一起陪娘亲去鱼台寺上香,可看来夫君又不能去了。妾身可以自己陪娘亲去吗?” 羽宏讨厌她用谦称,冷冷的道:“自己带着丫鬟仆人去吧,我该走了。”便不再多看她一眼的转身去了。 凌霄坐着转身看他欣长的背影消失在刺眼的阳光中,在心中和他告别,最好此生都不要再见,她终于可以逃出富贵的牢笼,去做个寻常的百姓。 42 42 几日后,凌霄和绿荷暗中收拾好了行装,说是去鱼台寺上香的那天早早就向镇国夫人请安出府。 头天晚上绿荷在杜鹃吃得东西里放了巴豆,杜鹃夜里泄得七荤八素的,一早浑身虚脱的起不了床,没法跟着她们,只好叫了个小丫鬟跟着去。 而九叔按照她信里的安排,派他商铺里的人妆扮成相府的奴仆,雇了辆马车到国公府门口等着。 在上马车前绿荷忽然像想起什么,道:“那鱼台山上只怕会很冷,奴婢忘了给小姐拿件披风,这就回去拿。” 凌霄叫住她,对跟来的小丫鬟道:“你去拿,快去快来,我们等着。” “是,少夫人。”小丫鬟一点也没怀疑的,立马小跑着折回府内。 绿荷扶着凌霄迅速上了马车,对九叔的人道:“不用等了,快赶去鱼台山下。” 赶车的马夫连扬三鞭,马车摇晃起来,飞快的奔出城外。 在马车里绿荷帮凌霄脱去锦绣衫裙,里面是事先穿好的粗布男装,改换了发髻。 绿荷自己也改了男装,凌霄的心跳得像飞驰的马蹄,终于自由了,平州那世外桃源的宅子似乎已触手可及。 到了距京城十里外鱼台山附近的大道旁,马车停了下来,和车夫一起坐在马车前面的伙计,先下车,道:“大小姐,九爷让我们先在此处等着,他会接夫人来与我们汇合。” 凌霄和绿荷也从马车上下来了,放眼望去两侧都是山峦和大树,凌霄想着这条路应该是出京必经之路。 那伙计像是对京郊的地形很熟,告诉凌霄说:“这条路往西边是京畿大营,皇家狩猎场,朝东边山中有座皇家的别院行宫。大小姐,等九爷到了,我们只需顺着路再往前走五里,出了鱼台关才算真正出了京城。” 绿荷朝回望,路上看不见一个鬼影,有点害怕的紧跟着凌霄,道:“小姐,九爷怎么还没到?他是不是来不了了,我们真要出京吗?” 凌霄瞪向她,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她还想打退堂鼓是不是晚了点。 “九叔既然答应了我,他就肯定会把娘接来,跟我们汇合的。”凌霄也看了看前后的路,竟没有任何车马路人来往。 今日虽然阳光明媚,但整条出京的路上寂静如空谷,只闻虫鸣与风声,也许是因为时辰尚早的缘故。 “大小姐和这位姑娘不如还是到马车上歇息等候,这路边风大。九爷命小的在马车上备好了食物和水。”那伙计热心的道。 “那有劳了。”凌霄感谢道。 娘亲行动不便,九叔要接她过来估计也没这么快,凌霄正准备登上马车,耐心等着。 就在这时,突然由远及近的传来撼动山岳的脚步,还夹着马蹄声。 他们都吃惊的闻声望去,是黑压压的军队,根本来不及回避,一道淡金色的光芒已至眼前。 “是你!” 凌霄被光芒迷得睁不开眼,但听到这声音她浑身的血都在凝固冷却,怎么可能,羽宏不是已经出征了! 她努力避开那淡金色的光芒,看清了正骑在一匹黑色战马上俯视她的人。 身披银色的铠甲,大红的大氅,沐浴在阳光下,铠甲折射出淡金色的光芒。 还有那红色的大氅被风吹起,就像一面展开的旗帜,犹如天神下凡。 她没眼花,是南宫羽宏,那如刀刻般俊美的脸上寒气逼人,他的手往上一挥,万军瞬间齐刷刷的止步。 整条路又寂静了,这次寂静的可怕。 绿荷早两腿发软的跪了下去,“姑爷,姑爷饶命......” 凌霄第一次目睹他穿上铠甲的英姿,说实话现在的他还真像一个杀伐决断的少将军,很难与他平日里那玩世不恭的样子重叠成一个人。 “你是来给我送行的?”羽宏挑着眉,用阴鹜的眼神看着她,又扫了扫凌九的伙计,心里已有了判断,“跑这远来送我,看来对我还真是情深意重。” 凌霄低下头,不敢再看他,毫无底气的道:“我是来鱼台寺上香的。”千算万算没算到他原来是今日才出征,正好都在这出京的路上撞见,老天爷又在戏弄她,让她空欢喜了一场。 羽宏向她伸出了一只手,只道:“上马!” 凌霄抬头又仰视他,不愿伸出自己的手,也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而他看她男扮女装的样子肯定在生气。 “我穿成这样只是为了出门方便......” “上马!本少爷数三声,你若不上马,我立马命人斩杀绿荷,还有这位,应该是你的心上人吧。”他的声音即使在阳光下也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哪来的心上人,他又误会了,凌霄试图解释道:“他不是......” “来人!将这两个想试探军情的奸细......” 凌霄别无选择的伸手握住他的手,“不关他们的事,都是我的主意,放过他们。” 羽宏厌恶的甩开她的手,弯身夹住她的腰,一下将她带上马。 凌霄只觉身体一晃,已稳稳的坐在马背上。 羽宏又扫了绿荷和九叔的伙计一眼,冷冷的道:“绿荷,你回府告知老夫人,就说本少爷带少夫人一起出征了。再敢耍什么花样,本少爷一定饶不了你!” 绿荷跪在那里除了说是,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将军此事万万不妥,行军打仗不是儿戏!”羽宏身后同样骑着战马的一位将领,实在看不下去,上前劝阻道,“我们是打头阵的先锋,带个家眷,只怕贻误战机......” 他横臂一栏,将凌霄揽进怀中,再用大氅一蒙,道:“不必多言,本将军自有主张。我先去鱼台关外的营地,你带大军随后跟来!” 凌霄眼前一下变得黑漆漆的,只觉羽宏的手已扣紧了她的腰,她认出劝阻羽宏的将领正是羽谦的随从常安,真希望常安能说服他。 “将军、二爷!可这......要是皇上怪罪下来!” 羽宏置若罔闻,一夹马腹,已策马飞奔。 “羽宏!”常安见已叫不住他,无奈的对身后的两个将领道,“你们快跟着将军,一定要保证他的安全。” “是!”两将领立刻策马去追。 常安只好带领一万大军继续前行,镇国公就是因为不放心羽宏第一次出征,才派他跟着,毕竟他曾经久经沙场,以他打仗的经验保护羽宏的安危是不成问题的。 而他又没有军职,朝中的人都不知道他这个人,派他保护羽宏,也不会让人说镇国公假公济私的偏护自己的儿子之类的闲话。 可是这次打先锋的帅印在南宫羽宏手中,若他不想听常安的,常安也拿他一点办法没有,毕竟在军中军令如山,服从主帅才能树威,否则只会军心涣散,到时岂不还未与敌军交锋就注定会败。 常安此时已开始担心,这次出征也不知道能不能获胜,像南宫羽宏这样我行我素的带兵,一切都很难说,他唯一能做得也就是尽其所能护他平安。 43 43 马跑得飞快,凌霄只觉头昏脑涨,竭力挣扎想探出头来,可她的头一挣出大氅,就被羽宏又蒙住了。 并且还威胁她道:“再动我就把你扔下马!” 凌霄虽不想跟着他出征,但也还不想找死,只有老实的躲在他的大氅里。 第一次骑马的感觉真让人难受,眼前一片漆黑,屁股颠得生疼,完全不像她以前想象中那种画面,在蓝蓝的天空下自由的策马奔腾,微风扑面,天地宽广,乘风般的自由。 也不知羽宏强行带着她飞驰了多久,她感到自己的两腿间已磨破了皮,原来骑马并不像自己想得那样惬意。 在她痛得呲牙裂齿,快要坚持不住时,羽宏骤然勒住了马,双臂一挥敞开了大氅。 凌霄整个人朝前急晃,重见光明的一刻,已是晕头转向,眼前是无尽的原野,正想回头看看已离京城有多远。 羽宏迅速的松开了她的腰,直接将她推下了马,她措不及防的跌在了草地上,眼冒金星。 那马不知被羽宏怎么踢了下,突然前蹄飞扬而起,一声嘶鸣,欲向草地上的凌霄踏去。 凌霄吓得从草地上坐了起来,情急之下侧身一滚,马蹄踩了个空。 羽宏再次勒缰绳,脑子里有个疯狂的念头,得不到不如毁掉! “将军!”传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两个将领已追上了他。 他压制着心中的怒气,放开了缰绳,命令道:“你们去四周查看下,等大部队到了再扎营。” “末将领命。”两将领看了眼地上狼狈不堪的凌霄,不敢的多言,又策马分两路到四周查看地形。 凌霄趁机爬了起来,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只是拼命的朝与羽宏相反的方向逃。 不要去战场,不要再做他的娘子,不要和他在一起,心中有千万个不要在呐喊,只要能逃出他的视线,也许就自由了。 可以自己去平州,然后再找到九叔说得那见宅子,说不定九叔和娘亲会在那里等着她。 她此刻就像一个濒临死亡还要垂死一搏的人,只要没咽下最后一口气也不放弃。 羽宏冷眼望着她跌跌撞撞的逃跑,不屑的翻身下马,跑着追过去,毫不费力的就追上了她。 本想挥手扇她,但近距离看到她发髻凌乱,脸上脏兮兮的,唯有那双眼睛还依然明亮清澈,蒙着水雾,仍掩不住眼里的惊恐、怨恨、委屈、不甘。 他便再下不了手,只是拽住她的手腕,“想逃到哪里去?” 凌霄的希望已彻底破灭,不再惧怕他,用力甩开他,“去我想去的地方!” “还想和那个叶华私奔?你就那么喜欢他,他有什么好的,不过是个一穷二白的伙计!” 凌霄懵然的问:“什么叶华,你在说谁?” 羽宏双眼殷红的笑道:“你还在装,就是你的情郎,天远商铺的那个白净伙计,你早上还和他准备私奔的,现在就连他是谁都忘了,信不信我现在就命人去杀了他!”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什么情郎,什么私奔,从小到大我心里唯一想得就是如何同娘亲过上有尊严的日子,我要离开不是因为你想象的那些风花雪月!”九叔店里那么多的伙计,凌霄都不记九叔派来接应她的伙计叫什么,羽宏竟比她还清楚。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要装孝女装到什么时候,每次都是拿你娘做借口!” 凌霄笑了,鄙视他道:“我再也不想跟你这种人解释什么,像你这种人是永远不会明白的!” “我是哪种人?你很了解我吗?或者说你有想过要了解吗!”羽宏又被她激怒了。 “被爹娘宠坏的公子哥,没什么可发愁,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活.......” “你不也是千金小姐吗?难道还挨过冻受过饿,你和我本就是门当户对的同一种人!”羽宏嗤笑道,“我看你是荣华富贵过舒坦了,才会整天想着女扮男装跟个穷小子偷情。” “在你脑子里只有这些污秽肮脏的事!”凌霄扬手想打他的脸,这次他事先就有防备的躲开了。 反而就手扣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拽入怀中,“污秽肮脏?可本少爷怎么觉得每次你都很淫/贱的在享受。”他说着,嘴角勾起一抹轻浮的笑。 凌霄气得正要大骂他,他却霸道的带着侵略的气息吻上了她的唇。 凌霄被他吻得又气又恨,当他的舌尖强行探入她的口中时,她便恨恨的咬了上去。 羽宏一时痛极了的缩回舌头,恼羞成怒的捏住她的下颌,变本加厉的将她吻得昏天黑地。 凌霄无能为力的屈服在他的霸道中,瘫软在他的怀里,他像个胜利的征服者,放开她下颌的手,又去扯她的衣襟。 “不要……不要!求你,求求你!”凌霄被羽宏逼到了崩溃的边缘,在他怀里哭泣了起来。 羽宏猛然清醒,看着终于卸下坚强的伪装,软弱无助的凌霄,他渐渐恢复了冷静,抬起手想拨开她凌乱的发丝安抚她,但还是忍住了,冷酷的推开她,不能再轻易原谅她。 “再敢逃,就休怪我无情!” 凌霄泪眼阑珊的望着他,“放了我吧!我不想再做你的妻子,不想为了你和一群女人争风吃醋,不想终其一生守着一间院子虚耗年华,到最后像我娘那样连最起码的尊严都难以维系。我……” “到目前为止,我让你空虚过吗?是在怨本少爷夜里还不够卖力吗?等会在营帐里爷会好好填补你的空虚。”羽宏邪恶的冷笑道。 “你疯了,你不可以带我出征,打仗的全是男人……” “我说可以就可以,谁说全是男人,随军的军奴不就是女人。有你陪在我身边总强过那些肮脏的军奴。” 军奴?他竟把她同军/ji相比,她的心突然就像被针扎般得疼。 这时先行的火头军已抵达,羽宏将凌霄挡在身后,命令士兵们开始安营扎寨。 羽宏铁了心要把她带在身边,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徒劳,入夜呆在宽敞的主营帐内,面对眼前还算丰盛的饭菜,她一点食欲也没有。 满脑子想得都是娘亲、秋娘、九叔、绿荷,九叔带着娘亲和秋娘赶到后没见到她,会怎么样?绿荷回国公府了吗?镇国公和夫人会轻饶她吗? 是不是她把所有事情都想得太简单太天真了,连累了太多无辜的人。 44 44 她一个人呆在营帐内,分不出已是什么时辰,只听帐外士兵的喧哗声越来越小,饭菜也已经凉了。 营帐扎好后,羽宏将她送到帐内,自己却和几个将领走了,像是去商议军机大事,一直未回帐内。 凌霄虽犯困了,但也不敢睡,帐内四处都是冷冰冰的,而帐外全是五大三粗的陌生男子,羽宏发气疯来也许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努力不让自己合上眼睛。 为了不让自己犯困,她在帐内不停的走来走去,此刻又希望羽宏能早点回来,有些话他们还没有说清楚。 她走到营帐边,掀开帐帘,只想看看羽宏在哪里?在干什么? “将军有令,夫人不得离开营帐半步。”营帐口守着的两个士兵用长戟一拦,惊得她退了一步。 她也没打算要走出这营帐,望向帐外,黑幕苍穹下的平原上到处是火堆,三五成群的士兵围坐在一起取暖,四周还有几顶帐篷,其中有顶红色的帐篷尤为显眼。 凌霄正好奇的盯着红色的营帐,却见羽宏从那帐中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个少女,穿一身水绿色的裙子,身材娇小瘦弱,那裙子的质地一看就是劣等绸缎,贴在身上皱巴巴的。 而少女的脸上浓妆艳抹的,尤其是两腮的胭脂红得像猴子屁股,全身上下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俗不可耐。 凌霄忽然想到了军奴,莫非......眼看羽宏带着那少女朝她呆得营帐过来,她放下帐帘,回到帐内坐下,有无数个念头从脑中闪过,只觉浑身发寒。 最后觉得只有一种解释是说得通的,那就是羽宏把她留在帐中,自己去风/流快活,快活完后还带着那种女人又来像她示威? 只听帐外士兵喊了声将军,羽宏迈着大步进帐内,看到桌上的饭菜未曾动过,大吼道:“怎么没吃!” 凌霄看也不看他,懒懒的道:“没胃口。” “没胃口也得给我吃!”羽宏说着强行将筷子塞在她手中,“你以为还是在府里,少吃一顿两顿的都没关系!” “将军,所议的战略还未定下来,副将们都在等着您。”帐外响起常安的声音。 “知道了。”羽宏没功夫和凌霄吵,转而对身后的少女道,“你来伺候夫人吃饭,她若吃不完这些饭菜,你就没能力留在这帐内,明日还是回红帐呆着!” 羽宏出了营帐,那少女讨好的笑着走到凌霄跟前,凌霄见她笑起来脸上厚厚的脂粉胭脂像一团变形的寿包,更叫人没胃口。 凌霄不得不佩服那羽宏什么腥的臭的都也消受的了。 “罪婢雨萱见过夫人,求夫人吃完这饭菜。” “我不饿。”凌霄放下手中的筷子,想着眼前也个女子说不定又是羽宏的新宠,她便有意摆出冷淡又疏离的样子。 雨萱噗通跪在地上,眼泪都快出来的道:“求夫人听将军的话吃完这些饭菜,只当是救救奴婢,否则将军又会将奴婢送回红帐。” 凌霄看向她,求证的问道:“红帐是什么地方?是军中将士寻欢之处?将军他刚才找你……找你寻欢了?” “没有,夫人真得没有。红帐是......是军奴住得的营帐。有官衔的将领可以入红帐随意选军奴到自己的帐中享用,在两军交战时每日有军功的士兵也可以入红帐选人……野地苟合。将军刚才到红帐中是挑了奴婢,不过是让奴婢来伺候夫人的,将军他没有,没有碰过奴婢。奴婢还是清白之身,奴婢是刚到军中为奴的,还没被,被挑中过。” 那雨萱脸上的妆容虽然看着让人反胃,可她说话时眼睛是那么真诚,不像说谎,凌霄发觉是自己误会了羽宏,心中对雨萱十分同情,如果是她哪怕只在红帐呆一天,都会活不下去。 “起身坐着说话吧,你因何故沦为军奴?” 雨萱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了下来,脸上的浓妆被冲花了,哽咽的道:“只因奴婢的父亲犯了大罪,奴婢家中女眷全都发配为奴。” 凌霄看她伤心不已,没再追问,拿出锦帕为她拭泪,没想擦去她脸上的泪和浓妆,呈现出一张天生俏丽的脸蛋,这才明白原来她是为保清白,故意将自己画得跟妖怪似的。 “夫人,求你只当是可怜奴婢,奴婢愿在你身边做牛做马,也不要再回那红帐。” 为了不让雨萱再回红帐中遭到凌辱,凌霄打起精神,即便没有胃口也要吃完,拉她起来,道:“你吃过饭没?” 雨萱见凌霄看她的眼神变得善意了,站起身点了点头。 不过凌霄看她盯着饭菜的样子,应该没吃饱,笑着道:“坐下,不如陪着我再吃点,我一个人可吃不完这些。” “奴婢不敢。” “那我要是吃不下这些,你可就要遭殃了。” 雨萱只好听话的坐下,凌霄给她拿了双筷子,“来吧,我们两个人来吃完所有的饭菜。放心,有我在不会让将军怪罪你的。” 夜越深帐内的寒气越重,吃完后,雨萱将帐内炉子点燃,又烧了一锅水。 营帐内有了些暖意,她又麻利的在地上铺好了厚厚的羊毛垫子,把烧热的水倒在盆中让凌霄洗漱,伺候凌霄歇息。 凌霄用热水洗了把脸,看她很清楚该如何在营帐内过活,问道:“你以前也是官家小姐,会读书认字吧?在军营里呆了多久?” “回夫人,奴婢会认点字。在军营中呆了快一年,原在平州边关营地里做些粗使的话,半月前被送到京城的先锋营随军。”雨萱说着又似要落泪,极力忍住了,看到凌霄身上的男子装束已经脏了,道,“夫人可要换件干净衣衫就寝?” 凌霄这才想起来,她的行李包袱全在出京时坐得马车上,现在身边没有任何可换洗的衣物,只有自己的私房钱,和几件小巧的首饰,塞在细长的布袋中贴身绑在胸前。 当着雨萱的面也不方便脱掉外面的袍子,凌霄抓着垫子上一个虎皮的靠枕,半歪着躺下,不自然的道:“没有,出来时太匆忙,什么都没带,就这样睡会没关系的。” 45 45 雨萱一副诧异的表情,还不清楚为什么将军会带着夫人一起出征,但这种情况一般极少,除非将军夫人也是个能征善战的主,可看这位夫人对军营一无所知,不像会打仗的。 但她也没多问,拿了毯子给凌霄盖上,道:“夫人这样歪着睡多难受,躺下会舒服些。” 凌霄感觉这样已很舒服,身上也没那么酸疼,“这样挺好的,你也和我一起躺着歇息吧。” “奴婢不敢。”雨萱赶紧披了条毯子,跪在一边,“奴婢就这样守着将军和夫人已很好了。” 凌霄正要起身,让她也铺张羊毛毯子躺在一边睡,就这样跪着怎么行? 雨萱看出她的心思,抢着道:“奴婢知道夫人心善,可奴婢是最低等的罪妇,只有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才能平安的苟活。” 凌霄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劝她,自己躺了下去,抱着又舒服又暖和的虎皮枕头,心中似有所触动,原来这些年她在相府内所受的委屈比起雨萱的遭遇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虽然受尽了爹的漠视,二娘的刁难奚落,府中仆人丫鬟的轻视,但至少还有这大小姐的身份,成亲后又成了镇国公府内的少夫人,相府的荣耀也同样让她在外人眼中是尊贵的。 以前她在心中恨怨时,也恨不得相府最好一夜之间被问罪抄家,看二娘还能不能那么嚣张。 现在她突然明白自己的想法是多么愚蠢,顾家的荣辱其实与她息息相关,若爹真出了什么事,她和娘岂不和雨萱一样变成了罪妇,连活着的起码尊严都不敢奢望。 只是想一想就觉得可怕,在胡思乱想中她恍恍惚惚的睡着了。 睡得迷迷糊糊时,有一双温暖的手在解开她身上的袍子。 半梦半醒间凌霄抓住那双手,喃喃的道:“我好累,你轻些折腾。” “谁有功夫和你折腾,难道只有你累,我是铁打的人。看你这一身脏兮兮的,也不换件干净的再睡,把我的羊毛毡子全弄脏了,还不给我脱掉!”羽宏的声音好气又好笑,想她先还闹死闹活的要逃走,这会睡得跟猪似的。 羽宏脱去她身上的脏袍子,扔到一边,眼看天就要亮了,抱住她想歪一会,结果胸口不知被什么硬东西摁得疼。 用手在她胸前一摸,发现里面贴身绑了什么东西,伸进她贴身衣衫内,摸到一些硬邦邦类似银子的东西,一把扯下那布袋,结果用力过猛布袋被他扯裂,里面的银子首饰全都飞了出来。 凌霄听到银子首饰掉到地上的声响,猛然睁开眼睛,完全清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胸口的衣襟敞着,银子首饰都不见了。 “亏你想得出来,竟把银子藏在这里。这样藏着不累吗?可笑,下次再要逃,最好事先把银子首饰什么都换成银票,塞在鞋袜里轻便又隐蔽。” 凌霄坐了起来,想去拾起地上的银子,“银票?”是啊,她怎么没想到呢,拿着一包银子首饰东藏西藏的多麻烦,还不如换成银票。 “别想了,你以为我还会再给机会让你逃?别闹腾了,本少爷要睡了!”羽宏胳膊一使劲又将她带倒在羊毛垫子上。 搂紧她,让她动弹不得,将头埋在她的胸口,说睡就睡着了。 凌霄却再难以入睡,借着透到帐篷内的清冷月光,瞟见雨萱还是跪着那里,一动不动,不知道是睡着还是醒着。 刚才羽宏闹了不小的响动,即便睡了她肯定也会被闹醒,不过她还是那么安静而卑微的跪着,让人几乎察觉不到她的存在。 凌霄本想推开已熟睡的羽宏,可感受着他粗重又均匀的呼吸,又怕自己挣开时会弄醒他。 不禁低头看着在她怀中的羽宏睡得像个孩子,只觉他睡着的时候远比他醒着的时候可爱,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滑过他那俊美的脸颊,如若他没那么霸道,那么滥情,应该也算得上是每个少女心中所期待的如意郎君吧。 羽宏在梦中突然含糊不清的哼了一声,又翻了个身,仰躺着将一只长腿搭在了她的腰间。 凌霄还以为他醒了,吓得赶紧闭上眼睛,过了一下会,又没了动静,她小心的睁开了一只眼,瞅他还在酣睡,好奇的咕哝了一句,睡个觉也不安分。 再看帐篷内的光线已有些泛白,天快亮了吗?她闭上眼想着再眯一会,不觉又睡着了。 “夫人,醒醒,该出发了。” 她被雨萱轻轻摇醒时,发现羊毛垫子上只剩她一个人,羽宏已不在了。 凌霄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发现自己衣衫不整,有些脸红的问:“雨萱,我的袍子呢?” 雨萱拿起一件月白色银线秀百合花图案的薄袄裙袍,道:“将军走时说让夫人穿这身衣裳,把那男人的袍子给扔了。” “随军不是去打仗吗?穿这样的裙袍怎么骑马?”凌霄还以为今日又要和羽宏一起骑马。 雨萱笑了道:“将军给夫人弄来了一辆马车,夫人只需坐在马车上,同大军一起行进。不用跟着将军骑马颠簸,而且将军一早就领着一队轻骑兵出发了,奴婢估计是要偷袭吐浑人在平州城外的营地。” “你是说平州?这次交战的地方在平州?”凌霄有些激动的问,没想到跟着羽宏还是能到平州。 雨萱点点头,为她穿上这崭新的裙袍,道:“眼看临近冬季,几个不受吐浑可汗控制的吐浑部族联合起来想打入平州城抢夺粮食棉衣过冬,已包围平州城月余,但还没攻下。将军这次当先锋就是要去打退这群吐浑的乌合之众。” 凌霄认真的重新打量雨萱,见她早已换下了昨夜鲜亮的衣衫,一身青灰色家常衣裙,头发绾起,素颜无妆,美得清纯又干净,与第一眼看到她的感觉完全判若两人。 而她对边关的战势,敌我之间的状况也很了解,恍惚感觉她不像是简单的军奴。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是将军临走前告诉你的?”凌霄已穿好衣衫,自己想将头发随意绾起,含笑问。 雨萱的目光有丝闪躲的道:“不是,将军临走时只吩咐奴婢照顾好夫人。这些都是奴婢从将士的谈论中听到的。” “哦。” 她赶紧帮凌霄梳头问:“夫人想梳什么发髻?” “就梳和你一样的,不用太复杂。”凌霄思量着雨萱毕竟在军营呆了一年,能知道这些也不奇怪,有雨萱陪在身边打探消息,总比她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46 46 她们刚收拾停当,大军便拔营继续向北行进,平州位于大兴的最北面。 凌霄以前听九叔说过,那里不似京城这般山明水秀,所见之景全是大气磅礴的大山大河,在与吐浑的边界处还能远眺一望无垠的沙漠,她心里早就十分向往去亲眼看看那不同的风景。 雨萱陪着她坐在宽敞的马车内,她撩开一截车帘,对路上的一草一木都充满了新奇。 也不知羽宏是怎么弄到如此气派的马车,里面卧榻全是舒适的锦缎制成,车里还备有可口的小吃,解闷的小玩意、几本闲书,甚至还有取暖的火盆。 坐在上面凌霄完全不觉是在急行军,倒像是出游。 大军已离开了平原,在群山中穿行,高低不平的山路让马车开始上下颠簸晃动着。 “啊!” “贱/人,给老子爬起来,快点走!” “军爷,奴婢的脚,脚好痛,崴伤了,求你让奴婢休息一会。” 只听啪啪几声鞭响,“少啰嗦,给老子快走,再不走老子就砍了你!” 前面不知为何想起打骂和哭闹声,凌霄坐得马车及大军最面的一队人都停住了。 凌霄好奇的将车帘整个掀开,只见穿得红红绿绿的军奴都被一根长长的粗绳子绑住了脖子和手,其中有几个跌倒在地,挤作一团的在求饶哭泣。 这些军奴不过都是柔弱的女子,靠一双脚走了大半天,个个疲惫不堪,要休息一会也是人之常情,那几个看押她们的军士竟还鞭打她们。 凌霄实在看不去了,大声道:“住手!不要再打了!” 离马车前侧不远处扬鞭的军士一下愣住了,望向凌霄收回了鞭子。 凌霄生气的质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把她们绑着,还不把绳子解开!” “夫人,不绑着逃跑了怎么办?”鞭打军奴的军士粗声粗气的答道。 凌霄望了望道路两边高耸入云的大山,大怒的道:“逃跑?两山之间就这一条路她们如何逃?本夫人现在命令你解开绳子,把受伤的那个女子扶到马车上来!” 那军士不服气的道:“末将只知听令于将军!” “你,你根本没把她们当人......” “怎么回事?为什么都停下来了?行军若延误了你们谁担当的起!”前面有个军职更高的将领策马过来。 凌霄见那将领浓眉大眼,看上去只有二十几岁,正欲叫他解开军奴的绳子,可刚才和她说话的军士已抢着开口道:“参将大人,夫人让我们解开军奴身上的绳子。” 那被称为参将的将领看向凌霄,轻蔑的冷哼了一声,道:“先锋营的军务岂容一个女人干涉,还请夫人老实的呆在马车内,要是耽误了行军进度延误战机,只怕将军都无法和全军将士交待!” 凌霄觉得这群女子太可怜,到平州还不清楚要走几天,这样下去她们能活着到达平州吗? 只是解开这些军奴身上的绳子,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军务,她为什么不能管,她还想坚持的道:“可是......” 那年轻的参将根本不容她再说下去,高声命令道:“加快行军速度,继续前行!” “喂!给我站住!她们都是活生生的人,你们难道是想把她们活活折磨死吗!”凌霄豁出去的跳下马车,扫过表情麻木冷漠的围观将士们,道,“谁的家中没有娘亲姐妹,她们又曾是谁的家人,你们怎么可以把她们视作畜生一般对待!” 有的将士脸上神情有了一丝变化,停住的一小队人马全都注视着凌霄。 雨萱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拉着她的衣袖想劝她,却被她甩开了。 准备策马向前飞奔的参将又停住,调转了马头,让马儿悠悠的踏到凌霄面前,居高临下,轻视冷笑的道:“夫人,她们可不是您府上那些仅仅卖身的奴婢,她们全是有罪的钦犯,要不受尽折磨,要不以死谢罪,这是她们应受的惩罚......” “给她们解开绳子,否则我就不上马车!”凌霄倔强的与那参将对视道。 她无法像这些在沙场上看惯了生死的将士们一样漠视人命,既然遇到了这样不公平的事,她就一定要做点什么。 骑在马上的参将和凌霄就这样对视着,那参将的眼神冷峻异常,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 “钦犯也是人,你可以视人命为草芥,但我做不到,因为至少我的血还是热的!”凌霄同样轻蔑的注视他,想好了,他若不命人解开军奴的绳子,她就不走了,看他到了平州如何向羽宏交待。 那参将嘴角微微上扬,眼中似有光芒一闪而过,手高高一扬,命令道:“来人,强行将夫人扶上马车,解开军奴脖子上的绳索,只用绑住手!即刻出发,跟上前面的大军,若再有掉队的,闹事的杀无赦!” “是!” 众将士得令后,有两个军士立刻虎虎生威走到凌霄跟前,嘴上客气的道:“夫人请上马车。”手脚毫不含糊的架住她的双肩,直接将她送上了马车。 凌霄望见那参将已策马朝前面的大军追去,她还想叫住那人,却被雨萱拦住,劝道:“夫人,不能再闹了,吴参将已做出退让,算是给了您一点面子。若再逼他,他也许会下令杀掉所有军奴的,到时你救不了我们反倒害了我们。” “可是他有什么权利随便杀人!”凌霄刚一上马车,看到押送军奴的三四个军士手脚麻利的解开了军奴们脖子上的绳子,不耐烦重新绑住她们,拖起那几个跌倒的,推着她们继续加快速度前行。 雨萱坐到她身边道:“将军亲自率兵突袭,军中所有权利暂时全都交给了吴参将,正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他想杀谁只是一句话的事。” 说话间她们突然向后倾倒,驾车的士兵为追上前面的大军开始将马车架得飞快。 凌霄扶住车壁,还是担心那些军奴,问道:“照这行军速度,到平州还需几日,那些军奴能熬到平州吗?” 雨萱微叹道:“三日,能有一半活下来就不错了。” 凌霄再无心情欣赏车帘外的风景,雨萱似想起什么痛苦的记忆,也是心事重重的。 她们没再说话,各自坐在车内若有所思,只期盼能赶快到达平州。 连着三日,没日没夜的行军,停下来修整的时候没超过三次,每次也就半个时辰。 凌霄和雨萱全靠马车内的干粮和水充饥,大军到达平州时已是人困马乏。 但得知南宫羽宏突袭成功的消息,所有先锋营的将士都为之振奋。 平州城外,羽宏带着一小队人马同平州边防守军正内外夹击吐浑来犯的敌军,急行军赶来的先锋营即刻与羽宏汇合,投入到交战中,打得敌军措手不及。 47 47 凌霄则被安置在平州府衙内的后宅,换做平时应该是平州知府家眷住得地方,前堂后屋,中间还有个小花园。 可如今因为有战事,知府的家眷早就离开平州躲到了别处,只剩知府一人还留在府衙,但也无事可做,只能每日不断打听战况。 府衙门口几乎每隔一个时辰就张贴一张最新战况告示,还留在平州城内的百姓也都围在告示前恐慌又紧张的议论战局。 比起战事,凌霄更想在平州找到那座九叔买下的宅子,她想确定九叔有没有带着娘亲来到这里。 可是守着府衙的士兵不让她踏出府衙,只说是将军吩咐,让夫人静候将军归来。 不能出去,凌霄只好偶尔站在府衙的大门处,看看门外聚集的百姓中有没有九叔或秋娘,但已过去了四五日也没看到他们的影子。 难道九叔没接到娘亲?没来平州?不过他们要是没来也好,现在正在打仗,万一吐浑人攻入城内,只怕城中的人都会有性命之忧。 每当入夜,城内一片死寂时,凌霄坐在房内就能听到城外短兵相接的厮杀声。 来平州城第六日,凌霄一早起来便在抄书练字,只为让自己不宁的心绪平静一点,昨夜她又没睡好。 不知道她就这样跟着羽宏出征后,娘亲是否知晓?娘亲会不会没走成?爹要是知道了她是想带着娘亲离开京城,又会怎么对娘亲? 平日里放/荡/不/羁,,花天酒地的羽宏真能带兵打仗,得胜而回吗? 她怎么担心起羽宏的安危来,不自觉间又抄错了一个字。 “夫人,将军一定会平安回来的,这帮吐浑人不过是不成气候的乌合之众。”雨萱在一旁平静的磨墨,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平州城会陷落。 凌霄正想问她平州城内是否有一处像世外桃源的地方,知府大人兴高采烈地来到她住处的门口,敲了敲敞开的房门,“南宫夫人,吐浑人已被我军打得溃不成军的败逃,南宫将军今日便可得胜归来!平州之危已解,平州之危已解!” 凌霄忙放下手中的笔,笑道:“太好了,大人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 知府微笑的走进来,“应该说平州城内所有的人都可以安心了。不知南宫夫人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 凌霄点点头道:“雨萱快给大人奉茶。” 知府同凌霄一起坐下,道:“住得习惯就好。还想请问夫人,将军平日里爱吃些什么,下官这就命人去准备。” “我军取胜,城内人心刚刚安定,将军同我不宜太过铺张,准备些家常的酒菜就行了。” 雨萱将茶端了上来,知府喝了一口,道:“夫人说得也是,今晚府衙内就不用大摆筵席,等宁王殿下率兵到平州后再好好庆祝一番。” “知府大人,你说宁王殿下也会来?”凌霄睁大眼睛问,这仗已经胜了,宁王还带着兵来,岂不是白白浪费粮草。 知府挤了挤眉看向凌霄,觉得她不应该不清楚这事,笑了笑道:“此次出征皇上是命宁王殿下挂帅,南宫将军打前锋。殿下过两日就会到达平州,若知南宫将军已胜,定会喜出望外,大嘉赏赐的。到时还请夫人在殿下和将军面前为微臣多多美言。” 凌霄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南宫羽宏这一仗是为宁王打的,只怕是皇上,不,是太后不想宁王犯险,让羽宏以先锋名义先出兵,等战局明朗再让宁王带兵前来。 这样既有了战功又不会有性命之忧。 凌霄顺着知府的话,道:“平州岌岌可危之时,知府大人安抚城内百姓,维持秩序,本就功不可没,宁王殿下定会重赏。” 知府喜笑颜开,起身道:“多谢夫人,下官这就去准备迎接将军凯旋归来。” 看知府走后,雨萱立刻笑盈盈恭喜凌霄,把她拉到妆台前,松开了她头上原先的发髻,要重新为她梳头,道:“将军回来,夫人想梳什么发髻,画浓妆还是淡妆?” 刚一听到羽宏能平安回来,凌霄不由也很高兴,本以为像他这样的公子哥第一次打仗不受伤已是万幸,没想到他还能取胜,只能说是祖荫庇佑,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 既然他得胜了,心情也一定不错,只要他能应允她到平州城中逛逛,就有机会找到那宅子,也能确定九叔和娘亲到底来了没? “梳个飞天髻,画浓妆,再找找衣柜内有没有知府家眷没带走的亮色鲜衣。”凌霄也想明白了,无论正室或姬妾,作为女子美色才是夫君最看中的。 雨萱想平时喜简素的她要画浓妆,又要鲜衣,是因为太想念将军,要见了太高兴。 她精心为凌霄绾了个飞天髻,又忙着去找鲜亮的衣衫。 凌霄则自己细细的描眉,画了浓艳的长尾眉,还挑了最艳的桃红色胭脂抹在脸上。 雨萱找来件白底起桃红色大花团的袄裙,和她的妆扮很搭。 梳妆完毕,凌霄望着镜中的自己,原来她画浓妆反而衬得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倒也挺好看的。 晌午时知府派人来知会过一次,说是将军还没进城,先在城外的军营中与士兵一同庆贺胜利,会晚点回来。 她们一直等着,直到太阳落山,还不见羽宏的人影,府衙内点亮了所有的灯火,凌霄独自站在小花园内发呆,盯着桌案上早备好的酒菜点心瓜果,只怕又要凉了,都已让雨萱拿去热了三回。 在军营和士兵庆祝?一推男人在一起无非饮酒寻欢,她想起了那些可怜的军奴,侥幸活着到达平州的也不过是男人们用来庆祝胜利的工具。 凌霄正准备叫雨萱一起将这些酒菜都吃掉,不要再热了,即便他回来了估计也是酒足饭饱。 忽然听到前头有了喧闹声,这时衙内仆人跑来禀告道:“夫人,将军带着几个随从已到府衙。” 凌霄哦了一声,冷冷对雨萱道:“我头晕先去歇息,你伺候他吃饭吧。” “夫人,您不是盼了一天吗?这会将军回来了,您怎么又不想见他了?”雨萱不明白的问。 “讨厌他身上的酒肉味。”凌霄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赶紧自己回屋。 “要去哪里?夫君凯旋而归,也不迎接!”是羽宏的声音。 凌霄生生停住了,只感觉他已站在身后。 她转过身,露出点笑容,“夫君回来了。” 羽宏骤然看到凌霄的那张脸,一副惊艳的表情,“你,你这是画得什么妆?为我而画的?” 凌霄讪讪的笑道:“夫君不喜欢吗?” 48 48 羽宏皱起眉头,猜到她的心思,道:“不用枉费心思,我不会再给你任何逃走的机会。我不吃了,你自个吃吧,备水!沐浴!” 衙内的仆人领着他去沐浴的偏厅,雨萱忙着去准备热水,只剩下凌霄一个人在小花园。 她被羽宏气得牙痒,自个坐在桌案前,赌气的吃着桌上的点心瓜果,可恶的南宫羽宏!她都还没开口,他就断定她要逃,找不到娘亲,她逃到任何地方都没有意义,现在只不过想找到他们。 羽宏整个人泡在又长又宽的木制浴桶内,一闭上眼睛,战场上的马鸣长嘶之声犹在耳畔,脑子里浮现的全是鲜血淋淋的敌军尸体。 这是他第一次上战场,第一次砍杀了那么多的敌军,若不是常安跟在身旁,这一仗不可能打得如此顺利,兴许他会负伤,甚至连命都保不住。 沙场上勇猛的吐浑士兵不可与他平日在校场上训练的假想敌人相比。 他答应太后当先锋出征,完全是出于和宁王之间的犹如兄弟般的深厚情谊。 此次皇上本要亲自出征,结果此言一出大臣们纷纷反对,后采纳顾丞相谏言,命宁王代天子挂帅,去打退来犯边境的吐浑人。 这事本与他无关,只听父亲镇国公说当时在朝堂之上,从未打仗经验的宁王只有领旨谢恩,毫无推脱的余地,满朝文武之中也只有皇上的弟弟是最有资格代天子出征的。 太后听闻此事急招他入宫,父亲一再嘱咐他进宫后见到太后千万别答应任何事,更不要掺和到此事之中。 可他心中打定主意要护宁王周全,皇上这招真是老辣厉害,当着群臣的面说一句朕要亲自出征,就已将宁王推向了战场。 自古以来天子怎可随意出征,丢下都城皇宫去打仗可不是儿戏,稍有闪失搞不好会亡国,大臣们都反对也是情理之中。 在这个时候又有一个臣子适时的提出代天子出征的谏言,可想而知宁王当时站在朝堂上只怕还没等皇上下旨,就要站出来主动请旨挂帅。 皇上只需顺水推舟,宁王最好死在战场上,那样皇上便永除后患。若死不了也没关系,只要宁王战败正好可以以此来置他的罪。 就算出现皇上最不希望的结果,那就是宁王真能打个胜仗,对皇上来说也没什么损失,无非多给宁王一些嘉奖,至少也解了边关的危机。 到了宫中太后还没开口,他已主动请缨为先锋,愿助宁王打退吐浑人。 太后自然是欢喜,便亲自向皇上请旨,皇上也应允了。 镇国公没想到他竟如此糊涂,帮宁王就是摆明和皇上最对,不过镇国公知道时是宫中的内侍来府中宣旨,事已成定局。 也无可奈何,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宝贝儿子,只好派常安跟随,暗中帮他。 他如何不知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只是他无法割舍与宁王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之情,更无法眼睁睁看着宁王因错失了皇位,连性命都不保。 其实他也没有打仗的经验,也想过说不定会死在战场上,但在与敌人的厮杀中,每每被逼至死地时,一想到凌霄如花的笑颜,他就会燃起强烈的求生欲。 原来爱情就如同一种法术,能令他不惧血腥,变成最勇猛的将军。 可如今打了胜仗回来见到她的那一瞬,他才发现自己错了,看她的第一反应是不太想见到他,也许凌霄更希望他死在战场上,更喜欢成为寡妇,这样她就可以自由的和心上人双宿双栖。 当整具身体放松的躺在温热的水中,羽宏才开始感觉到在打仗时碰撞或划伤的地方有了疼痛感,可心里的痛才是让他最难受最气恼的。 正在这时似有冰凉的手指触碰着他的肩,只闻淅淅的水声,有人拿起一旁的软布为他擦背,应该是个女人。 他连眼睛都懒得睁开,微微蹙眉道:“雨萱你下去吧,不用一直在这里伺候,让我一个人安静的呆会。” 那双隔着温温的软布还透着冰凉的手却没停下来,还为他擦洗着,擦到他背上一道细微的伤口时放轻了好些。 羽宏被那双手弄得痒痒的,忍无可忍的睁开眼睛,扭头大吼道:“还不给我滚!” 凌霄被他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得目瞪口呆,手中的软布啪得掉在了地上,自己身上的罗裙也都湿了。 羽宏一看是她,也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如常的躺在浴桶内,道:“怎么是你?继续。” 凌霄气归气,可不能因为他一口回绝就放弃,平州城必须得去逛逛。 吃饱了后,她自个洗去了浓妆,便来到这偏厅,见羽宏闭目泡着,悄悄的让雨萱出去了。 自己走到浴桶边蹲下,想献献殷勤的帮他擦背,却被他误以为是雨萱。 于是她没吭声,突然好玩的想试试若她真是雨萱,羽宏会不会……没想到却被他吼了。 “你不是让我退下,还继续什么,自己洗吧。”凌霄没好气的拾起地上的布,放到一边,准备出去。 羽宏哗得一下整个人从浴桶中站了起来,一把拉住她,“我不是让你出去,我还以为你是雨萱,别走,就在这儿陪我说说话。” 凌霄抬头看到他胸口一块块紧实的古铜色肌肤,已是面红耳赤,眼睛定定的,不敢往下多看半分。 虽与他有过好多次床笫间的缠绵,但还是头一次如此清晰的欣赏他的身体。 他那健硕又俊美的男性身躯,对于任何女子都是一种致命的诱惑,她感到快要窒息,声音沙哑的道:“到水里去,会着凉的,我不走就是。” 羽宏见她面若桃花,低头看了看自己全/裸的身体,邪魅的笑了笑,复滑入水中,问:“这些日子你想我了吗?” 房内热水散发的雾气,让凌霄的脸更红,她提起放在一旁已没那么烫的热水,倒入桶中,答非所问的道:“为什么不愿让雨萱为你擦身?” “不喜欢不熟悉的人碰我。” 凌霄偷偷的瘪了瘪嘴,心想经常混在青楼的人还会有这种忌讳,谁信啊。 她又拿着另一块干净的软布,细细的帮他擦身,看到他背上肩上都有些长短不一的伤口,只是不太深。 “痛吗?”凌霄用一根手指轻轻的按了按他肩上的一道伤口,一向养尊处优的他这次为了宁王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也受了不少罪吧。 49 49 羽宏一下抓住她的手腕,透着笑意道:“不痛。”说着便咬向她红透了的脸颊,细细的轻咬。 凌霄推开他,“别,别闹了。” “你跑进来伺候爷沐浴,不是因为想本少爷了。”羽宏仍抓着她的手腕不放,又凑过去直接咬她脖子上最敏/感的地方. 凌霄微微一抖,险些迷乱的发出呻吟,极力保持清醒的回过神来,推拒道:“放开我,外面丫鬟仆人都还等着在,赶快洗吧,要不水就凉了。” 羽宏悻悻的松开她,不再看她,道:“说吧,又想求本少爷什么事?” “也没什么,在府衙这几日我听闻平州城里的桂糖红枣糕是出了名的好吃,就想去城中逛逛,顺便买点枣糕尝尝。”凌霄边说边看他的反应。 羽宏自嘲般的笑了笑,道:“就是为了吃个枣糕,这么费心的讨好我。” 凌霄有些发窘的道:“对自己的夫君费心理所应当,你不喜欢吗?” “当然喜欢。”羽宏从浴桶中站了起来,“那有劳娘子为我擦身更衣。” 凌霄几乎是闭着眼睛给他擦干了身上的水,又帮他穿上家常的衣衫袄袍。 在为他系好腰带时,他悠悠的道:“既然想逛,明日就去逛吧。只是我明日还要去军中处理些琐事,不能陪你,我会派两个得力的人保护你。” 凌霄一听他应允了,正暗自高兴,再听他说还要派人保护,又高兴不起来了。 “不用保护,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能逃到哪里去,我真的不会逃的,要离开京城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她话还没说完,羽宏就一把打横抱起她,踢开了偏厅的门,大步流星的走进凌霄这几日住得屋子。 门外的奴仆丫鬟见羽宏面色冷峻,都不敢吭声,只当什么也没看到。 进到屋内,羽宏直接将她扔到床上,两眼快冒火的盯着她,猛地侵压下来。 看他是情/欲来了,凌霄自知今夜是躲不过的,只看门还敞着,奴仆丫鬟们都站在小花园中,远远的望着这屋子,脸上便火烧火燎的道:“总得把门先关上吧!” “怕什么,总有人会关的。”羽宏抬高一支手臂,向上用力一拉,床帐全散开的遮垂了下来。 凌霄感到他滚烫的胸口紧紧贴住了她,眼神有些无赖的含住她的唇瓣吸吮。 “嗯……嗯,等等,不要这样……”凌霄仰望着半遮半掩的床帐总觉得不踏实,开始挣扎起来。 羽宏干脆直接吻住她的唇,舌头伸到她嘴中勾勾缠缠,扯着她的衣襟,一只手钻了进去,握住她胸口的浑圆揉捏着。 凌霄被他弄得整个人都瘫软酥麻,脑子已迷乱了。 “将军,常侍从命奴婢送金创药给您,特别交代您今夜临睡前一定要涂些。” 也不知道是哪个不识趣的婆子跑到房门口送药传话,可羽宏听到是常安派来的人,也不好发火,还摁着凌霄,道:“知道了。” 凌霄整个人僵在床上,怨怪的瞪着羽宏,脸都憋涨成了紫红色,只听床帐外悉悉索索的声音,想让婆子是进屋将药放下就走了。 羽宏也失了兴致,掀开帐子坐了起来,凌霄亦坐了起来,拉好衣襟,借着闪烁的烛光看到门已关上,想是那婆子出去时顺手关的。 又见羽宏起身走到桌边,拿起金创药,解开身上的棉袍,裸/露着上身,似笑非笑的走到床边扯散了凌霄的发髻。 凌霄咬了咬已肿胀的嘴唇,往床里缩了缩,“夫君连日来征战劳累,今夜还是不要……” 羽宏伸长手捏住她的下巴,把药瓶扔给她道:“不要?是还想要吧!少啰嗦,给我上药。” 说着,羽宏自个背朝上的趴在了床上,凌霄又羞又窘的打开药瓶,给他背上已发炎的几处伤口抹上了药,好在伤口都不深,应该没什么大碍。 “顾凌霄,你觉不觉得我们成亲以来今夜最像夫妻?你的手指怎么总是这么冰凉?是不是穿得太少?明日上街记得采办些暖和的冬衣,过了冬至只怕会落雪。”羽宏声音懒懒的道。 凌霄看不见他的表情,盯着他宽阔的背,心里想着穿再多到了床上还不是让他给剥光了,但感觉还是暖暖的,看他的眼神也温柔了几分,为他轻轻盖上了棉被。 “好的。南宫羽宏,你为了宁王出生入死,难道就不怕得罪了皇上?”凌霄忍不住替他着想,仗是他打胜的,到头来功劳却是宁王的,皇上肯定会很不高兴。 除非宁王能坐上龙椅,否则有朝一日当皇上要铲除宁王时只怕也不会放过他,他这样做值得吗? 可羽宏过了好一会都没回答她,她趴下一看,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她不禁有点失落的躺在了他身边,困惑的在想,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时而霸道时而细心,时而幼稚时而深沉,看不清也弄不明白。 不过看清了又能如何,他已是她的夫君,哪里又能由着她自己选择,逃不了便是一世的夫妻。 盖着同一床棉被,她不由靠向身体热乎乎的他,只觉暖哄哄的,也困乏的睡了。 第二日凌霄带着雨萱逛平州城,还有羽宏派来的两个大男人远远跟着,其中一个竟是那个冷血的吴参将。 凌霄一出府衙就认出了他,没想到堂堂的参将也愿做羽宏的狗。 平州城并不大,只不过是个边塞小城,远不如京城繁华。 街上的商铺零零星星,人也不多。 凌霄先去买了两盒桂糖红枣糕,又去定制了几身冬衣。 没想到这里的羊皮、毛领一类的冬衣比京城便宜一大截,掌柜热情的向她推荐这些都是正宗的吐浑货。 因平州与吐浑接壤,虽经常有战事,但和平时期两国之间的边民也会互通贸易,所以这里的毛皮衣料便宜又货真价实。 凌霄在每套定制的冬衣的袖口和领口都镶了金褐色的狐狸毛,那毛根根分明,摸着也极舒服。 她经不住掌柜的推销,决定也为羽宏订做一件黑貂毛的冬衣。 可羽宏没来,她也说不出准确的尺寸,正苦恼时瞟见站在店铺外的吴参将。 她立刻有了主意,向吴参将勾了勾手指头,示意他到店里来。 吴参将确定凌霄是在叫他,不情愿的走到店内,“夫人叫末将有何吩咐?” “叫你当然是有事,请问参将大人叫什么?” “末将吴勇。” 50 50 一想到在急行军路上死掉的十来个军奴,凌霄故意想整整他,也不正视他,只对掌柜说:“我还想为夫君也订件冬衣,我夫君的身材跟他差不多,让师傅来量量。” 掌柜看她订了好几件,又都是选得店内尚好的毛皮,把她当成贵客,为她摆了张虎皮椅子,还沏了热茶。 凌霄坐着,一边喝着茶一边瞅着裁衣师傅给吴参将量尺寸,摆出一副审视的模样。 吴勇杵在她面前极不自在,但也不好发火。 几个月前他还只新兵营中一个籍籍无名的新兵,要不是得到南宫将军的看重提拔,他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当上参将。 这样的知遇之恩他何以为报,只有这辈子誓死跟随南宫羽宏,以性命相报。 可这次打先锋出征,将军突然带着娇贵的夫人同行,还想方设法给这位千金小姐出身的夫人弄了辆豪华马车。 试想想大多数士兵都是靠一双腿跋山涉水的急行军,而夫人却坐着舒适的马车,还有专门的人护送,下面的士兵自然是颇有微词。 这位夫人竟还不安分的呆在马车内,跳出来发号施令,他若不出面,强行用军威压制,只怕更多的士兵会对将军产生不满情绪,这仗还怎么打。 眼前这位娇生惯养的夫人自然不会明白其中道理,想是对他记恨在心,他也只有能忍则忍。 裁衣师傅量好他的肩宽,店内伙计正要记下,凌霄放下茶杯道:“等等,我夫君的肩膀应该要比他的窄些,哪像他这般虎背熊腰的,难看死了。” “这位夫人,你看要窄多少?”裁衣师傅问。 “嗯,大概一寸,不对半寸吧。” 伙计忙记下,裁衣师傅又去量他整条胳膊长度及手臂的粗细。 还没等量完,凌霄又嗤笑的道:“喂,你的胳膊怎么这么粗啊,没当兵前是做什么的?不会杀猪的吧?” 吴勇咬牙切齿的忍着,也不答话。 “不是杀猪的?难不成是杀人的?” 凌霄这话一出,店内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惊恐的望向吴勇。 只有凌霄轻松一笑的继续说:“杀人的,又不是朝廷通缉的钦犯,那肯定就是个侩子手。” 所有人这才都放松的笑了出来,吴勇恼怒的将胳膊甩开,搞得师傅没法量。 现在既不是行军,也不在军营,凌霄才不怕他,“你动来动去让人家怎么量?一个区区参将替将军量个尺寸都不愿意,还有什么资格当狗。” 吴勇今日才明白什么叫忍字头上一把刀,若坐在眼前的不是将军夫人,他早就动怒抡拳扑上去了。 店内的掌柜、伙计、裁衣师傅这才明白原来一位是军爷,一位是将军夫人,故意在斗气吧。 吴勇总算收敛住怒气,任裁衣师傅量尺寸,凌霄也再没做声,没想到这个参将还挺能忍得。 等着裁衣师傅量完所有的尺寸,凌霄才像想起了什么,道:“哎呀,他身上穿了这么厚的衣袄。量出来的能准确吗?” 掌柜忙赔笑的道:“我们的制衣师傅很有经验,会……” “本夫人觉得还是让他脱去身上的所有衣物,再重新量一次比较好,毕竟将军要是万一穿得不合身,发起火来怎么办?到时本夫人只能说是在贵店做得冬衣,是让他帮忙量的尺寸。”凌霄一惊一乍的道。 她这话没吓到吴勇,却把店里的人都吓到了,毕竟一个小小的商人那惹得起将军。 吴勇怒视她,一副休想让他脱衣的表情,想走到店外。 掌柜忙拉住他,又使眼色给几个伙计,都又拉又劝的道:“军爷、军爷!这位夫人说得也有道理,你是将军的部下,为将军办事理当过细尽心。” 吴勇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凌霄心里好笑,表面上却绷着脸道:“把他带到内堂去扒了重新量,本夫人对他的身材不感兴趣。” 掌柜和几个伙计连拉带推的,想把他弄进内堂,结果他犯了倔劲到了内堂门口就是不进去。 掌柜是个聪明人,在他耳边小声道:“军爷只怕是得罪了将军夫人,不如今日让她出了这口气,来日你在将军手下当差也好过些。” 吴勇这才任由那些伙计将他带入内堂。 雨萱看吴勇硬是被拉进了内堂,还要脱光衣衫量尺寸,再也忍不住的扑哧笑了,这个夫人也是个不好轻易得罪的主。 “还笑,我们赶紧走吧。”凌霄又对还愣在一边的裁衣师傅道,“你快去进去随便量量,就按他的尺寸做。” 雨萱不明白的问:“可是夫人,不等吴参将了吗?” “你难道喜欢让两个男的跟着逛街吗?还不趁机甩掉他们,跟着我走就行了。” 凌霄出了店铺,直接走到另外一个跟着她的将领面前,神情焦急的道:“不好了,吴参将刚才突然晕倒,被店内的人抬进了内堂,你赶快去看看,我们去找大夫。” 这位愣头愣脑的将领站得远,刚才是看见店里似乎乱成一团的,好多人都往内堂走,原来是出了这事,立刻往店内去查看。 凌霄和雨萱像脚底抹油似的赶紧溜了,绕来绕去的躲了几圈,感觉那两人估计是找不到她们了,才松了一口气。 甩掉了他们,雨萱也像松了一口气,提议道:“夫人,奴婢带你去吃烤羊肉,这里的烤羊肉也是一绝。” 凌霄也觉得的肚子饿了,十分赞同,而且她还发现雨萱对平州城好熟悉,好像闭着眼睛都能在小街小巷内穿行,羽宏给她找得这个伴还真不错。 坐在羊肉店内,凌霄看着一整只羊在中央的大火炉上翻烤,闻着肉香,简直是垂涎欲滴。 想吃哪块肉,只用跟伙计说声,他就直接从整只烤好的羊上现割下来,端了过来。 店里很暖和,吃着羊肉,喝点温酒,与雨萱坐在一桌也不分什么主仆,很是惬意,两人都吃得开心。 凌霄酒足饭饱后,还没忘记最重要的正事,问道:“平州城我们都逛遍了吗?怎么没看到有什么世外桃源般的景致?” “城内当然没有,城外不远处有个地方倒是风景很美的。”雨萱答道。 凌霄立刻很感兴趣的道:“在那里有座宅子吗?” 雨萱想了想道:“是有座宅子背山而建,冬暖夏凉,门前景观极好。不过那宅子好像已荒废了很久,里面无人居住。” “太好了,现在就带我去!”凌霄迫不及待的想去。 “夫人怎会知道那里有个宅子,难道那宅子是将军的?” “不是,不是,我只是猜的,一般在景色好的地方必会有人建宅子,才不会浪费了美景。”凌霄已等不及的拉着她就出了烤全羊酒楼。 51 51 雨萱没再多问,也似很心急的租了一匹马,带着她出了城。 凌霄坐在马上,从后面紧紧抱着雨萱的腰,没想到雨萱会骑马,而且骑术不错。 很快她们到了城外大山下的一片草原,虽已快到冬季,但草原上还盛开着成片的野花,凌霄置身其中,兴奋得采了一大把,好多花她都叫不出名字来。 抬头北望,可见连绵起伏的群山,满山姹紫嫣红的树叶,有深红、有金黄、有翠绿,恢弘壮美直入云霄,甚至还能看到更远的山峰上白白的积雪,那里应该是吐浑人的地盘。 此处与她想象中的世外桃源如出一辙。 顺着雨萱指的方向,凌霄看到了一座依山而建的大宅,最古朴的原木色很自然的与风光融为一体。 凌霄抱着一大束野花奔跑而去,大宅的门并未上锁,她推开跑了进去,穿过回廊,大声喊着,“娘!九叔!娘!娘!秋娘!九叔……” 当她跑到堂前的大院时,一对头发花白的夫妇从里面走了出来,拦住了她,问:“这位夫人,您要找谁?” “我要找我娘,还有九叔。”凌霄东张西望的道,可并没有看到他们的人影。 老年夫妇戒备的盯着她,不知道她说得是谁? “我找九叔,他在吗?凌九,你们认识他吗?这宅子是他买下了对吗?” 老夫妇明白过来,有了笑脸,老婆子道:“对,对,原来你是来找凌老爷的。可他买了这宅子后就一直没来过,让我们夫妻帮他守着,说是要带家人来住,却没见他回来。” 凌霄失望之极,他们都没来,怎么会呢?那天也出了什么事吗?娘亲还在京城还在相府? “夫人,你认识凌老爷?来找他是不是有什么事?”老婆子问道。 “哦,我是他的侄女,随夫君来平州,顺道来看看他,没想他不在这里。”确定他们不在平州后,凌霄只觉空落落的,要是娘亲也能看到这里的美景,该有多欢喜。 那老头子忙道:“凌老爷是在京城做生意的,这里他虽买下但几乎没住过,要不要我找人给你捎封信到京城去?” 凌霄努力打起精神,笑了笑,“不用了,我过几日回京再去找他。” 她把原本想送给娘亲的野花都送给了这对老夫妇,想着羽宏已打胜仗,等宁王来了,象征性的庆祝下,再犒赏一番边关的将士,过不了几日他们也该回京了。 回到京城见到九叔和娘亲,自然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许是考虑到这边在打仗九叔才没带娘亲来? 走出大宅,她失落的蹲在草地上,看着浅红色的野花发呆,一阵风吹来,花朵被吹得摇摇摆摆。 凌霄伸出宽宽的衣袖去为那些花儿抵挡冷风,她慢慢站起迎风而立衣袖翩飞。 辽阔的天地之间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彻骨的冷风扫去了她的自怨自艾。 就在这时她对上了远处一双如鹰的眸子,这才想起这里不是只有她一个人,雨萱呢? 雨萱没跟着她到大宅里,现在正和一个身形挺拔的男子站在背光的山脚处。 凌霄远远望去那男子乌黑的长发辫成了十来股辫子,一身黑色暗绣裘袍,裘袍上的金丝线隐约可见,即使离得很远,也能到那男子漆黑闪亮的眼睛,忽明忽暗。 他是谁?看那发饰装扮肯定不是大兴的汉人,是个吐浑人? 在烤全羊酒楼内,那负责烤羊的伙计也是这样将头发辫成了好多根辫子,只是衣着没这么华贵。 看他和雨萱相对着站得很近,而雨萱又似很恭谨的样子,他们应该是认识的。 凌霄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问问雨萱,还是装没看见的躲开,也许他们是恋人?躲在阴暗处亲亲我我。 至从三公主嫁到吐浑和亲后,吐浑的可汗与大兴订立了有好盟约,这些年吐浑和大兴很少发生大规模的战事。 就算是像最近这样的小战事,也是不服可汗的少数几个部族发动的,基本不成气候。 在比较安定的这几年里,吐浑人和汉人通婚是常有的事,如果雨萱的情郎是个吐浑人也不足以为奇。 凌霄决定还是躲开,等他们说完话,雨萱自然会来寻她。 “殿下,奴婢所知道的也就这些了。” “知道了。”黑衣男子眼睛直直的盯着远处,突然问,“她是谁?” “什么?”雨萱赶紧回头顺着黑衣男子望得方向看去,只看到夕阳下凌霄单薄的背影,轻笑道:“她是南宫将军的夫人,一个身不能扛手不能抬,连马都不会骑得娇贵夫人。” “哦。”黑衣男子刚看到这位将军夫人傲然迎风的一瞬间,美的惊心动魄,那气势不亚于任何一个能骑善射的吐浑女人。 雨萱又补充道:“她对行军打仗的事一点也不懂,很好骗。不过也多亏她,奴婢才能住到府衙内,打探到平州一些机密的军事部署。今日也是多亏她甩掉了将军的部下,奴婢才能见到您。让殿下冒险在这里等了奴婢好几日,奴婢实在有愧于殿下。” 黑衣男子收回目光,淡淡的道:“辛苦你了。” 雨萱深情的看了他一眼,又立刻低下头,“奴婢愿为殿下肝脑涂地,奴婢自知不能与那些部族首领的女儿相比,可奴婢对殿下……” 黑衣男子仍是淡淡的打断她,“知道了,此地我不便久留。若还需要用到你,我会想法派人通知你的。” “是。”雨萱其实有好多话想向他诉说,但他根本不给她说下去的机会。 黑衣男子随即脚步轻盈,身形如风的朝着山上去了,雨萱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茂密的山林中,眼中已有了水意,他大概是知道她的心意的,奈何落花有意,偏那流水无情。 雨萱找到凌霄时,凌霄正试着去拽马的缰绳,让马儿听话的跟着她溜达几步。 可她刚要碰到马的缰绳,那马儿就不满把脖子一甩,转头换一边吃草去了。 凌霄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又不甘心,最后干脆强行一把拽住那匹马的缰绳往前拉。 那匹马惊了般的不但没往前走,反倒发狂似的扬起两只前蹄,凌霄再也拽不住缰绳,跌倒在地。 52 52 雨萱赶忙上前,跳起来拽住了缰绳,嘴里不停的发出哟嗬哟嗬的声音,那匹马才渐渐的安静下来。 还好跌得不疼,凌霄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有点难堪的道:“什么马啊,一点都不听话,不好玩。” 雨萱靠着马,轻轻的抚摸马儿颈部的毛,“夫人,您不能一上来就拉着它走,要先和它熟悉熟悉,就这样一边摸它一边和它说话。” 凌霄哦了一声,想起刚才马发狂的样子,还心有余悸的不敢靠近。 雨萱笑了道:“没事了,有奴婢在,您只管过来摸摸它。” 凌霄小心的又走了过去,试着摸了摸马背,马儿有雨萱牵着真的变得好乖了。 她放大了胆子在马背上这里摸摸那里摸摸,道:“雨萱,你爹以前是在哪里当官的,为什么对平州这么熟悉,还有你怎么学会骑马的?” “奴婢的爹以前是京官,触怒了先皇被降罪。奴婢是被发配到这里为奴后才学会骑马的。”雨萱眼里又有了泪。 凌霄怕她伤心,略过这茬,挑了挑眉,笑道:“刚才哪男子是谁?你的情郎?” 雨萱立刻脸红的低头不语。 “高鼻深目的,是个吐浑人,你们怎么相识的?打算什么时候成亲?”问完一堆问题,凌霄突然意识到自己跟媒婆的似的,有点八卦了。 雨萱整个人都木了,怔怔的道:“夫人,让你笑话了,成亲?奴婢从来不敢想。” “为什么?我娘说女人都是要嫁人的,难道你不想嫁人?” 雨萱叹气道:“奴婢不知道,他对奴婢有恩。我和我娘被发配到这里的军营为奴不久,我娘就病倒了,那些管事的军爷非说我娘得了痨病会传染,把我们赶到了边界上的一片沙漠里,让我们自生自灭。后来遇到了他,是他救了我,还为我娘治病。虽然我娘最后还是过世了,但我很感激他,他让我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其实她想说他是她活下去的理由,她为了他放弃了重获自由的机会,重返军营为奴,只需他一句,她可以连命都不要的为他以身犯险。 “那你们真是缘分啊。”凌霄又问,“可他怎么知道你今日回来这里,你们又能刚好遇上?” 雨萱装作害羞的笑了笑,“这里是奴婢和他经常相约的地方,他得知奴婢被遣到京城的军营里后,就几乎天天在这里等着奴婢回来,所以今日一来就和他遇上了。” 凌霄羡慕的道:“那他对你可真够痴情。对了,他叫什么?是住在吐浑还是平州,是吐浑的贵族吗?” “他叫阿木,是吐浑的小贩,经常往来于吐浑和平州做些小买卖。”雨萱只怕说多了凌霄会生疑,掩饰着抬头望了望天,,道,“夫人时候不早了,再不回去,将军会担心您的。” 何止是担心,肯定会生气,一想到羽宏那张臭脸,她留恋的再看了眼此处的风景,“我们赶紧回去吧。” 她们俩快马回到府衙时天已黑了,在大门口只见里面灯火通明,有一小队士兵正从里面出来,领头是吴勇。 “参将大人,这不是夫人吗?总算是回来了,我们不用再去找了。”跟在吴勇身后的一个士兵认出凌霄来。 吴勇十分不屑的扫了她一眼,“夫人玩够了?尽兴没?我们都是保家卫国铁铮铮的汉子,不是供你消遣的猴!回营!” 说完,他疾步越过凌霄,那坚硬而冰冷的战甲,重重的擦过她肩,带着一队人步履铿锵整齐的走了。 凌霄微微一怔,摸了摸被他碰痛了的肩,她今日很过分吗?不过是戏耍了他一番,既没有伤他,也没要他的命,哼,有什么好生气的!铁铮铮的汉子了不起吗?就可以随便欺负弱女子,就可以无视军奴的性命! 她正想去追上吴勇理论理论,只见她的夫君带着十分危险的表情向她走来。 看来火山又要爆发了!可她没有逃啊,只是不喜欢他派人跟着,摔掉了两个跟班而已。 她尽量让自己显得理直气壮些,在羽宏就快走到她面前时,慢慢的靠边,“夫君从军中回来了啊,事情都处理完了没?我出去一天好累,先去沐浴,有什么等会再说。” 她说着不等羽宏反应过来,突然往府衙内奔去,羽宏扭头,再一反手就拎住了她的后领,将她拉了回来。 羽宏把一整只手臂搭在她肩上,勒紧了她的脖子,笑道:“连吴参将他们都能甩掉,看来你能耐还挺大的。” “谢夫君夸赞。”凌霄也露出虚伪的笑容。 羽宏勒着她的手臂又紧了几分,冷声问:“去哪里了?” “在城内乱逛了几圈。” 羽宏不信的道:“这平州城就只丁点的大,就算你围着它逛十圈也不用到天黑,到底去哪里……” “夫人和奴婢还去吃了烤全羊。”站在一旁的雨萱帮凌霄答道。 雨萱这丫头还真机灵,凌霄忙说:“是啊,这里的羊肉很好吃,配上热酒,吃得身上暖烘烘的。” 羽宏瞟了眼雨萱,松开手,敲了下凌霄的额头,“你还喝了酒!” “一点点。” “喝酒伤身,以后不准喝了。”羽宏似不再生气,牵着她的手往里走。 “果然是恩爱。”他们身后响起另一个声音。 凌霄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器宇轩昂的男子站在门口,身着青蓝色的锦衣,头戴金冠,看着他们微笑。 她差点还以为是彦景来了,男子的一双眼眸和皇上彦景有八分相似,再细看那男子的眼睛比彦景生的更美,甚至可以说是媚。 羽宏松开了她的手,转身行礼道:“微臣参见宁王殿下。” 府衙内站着的所有人这才知道他就是宁王,都立刻跪下行礼。 宁王手一挥道:“都起来吧。” 他直接走向羽宏,一把拉起他,道:“你这娇妻美眷陪着,是来过小日子的还是打仗的?” “殿下恕罪。” 宁王一点也没有用王爷的威仪来压他,自然的笑道:“什么罪不罪的,反正你都打了胜仗,谁还敢说什么。” 凌霄跟着羽宏站了起来,一直低着头不敢正视宁王。 羽宏看他身边就跟着两个人,也不见大批军队,问道:“殿下理应明日才到,为何今夜就赶到了?你带的大军呢?” “在路上听说你已经打胜,就让三万大军全都折回京城了,只留下一队精骑兵护送我来此,我想没必要让几万大军劳师动众的来来回回。”宁王轻松不羁的道。 羽宏想想,这样也好,道:“还是殿下考虑的周全。” 宁王却朝他挤了挤眉眼,看向凌霄,问:“顾凌霄吗?” 羽宏点点头,“娘子,这位就是宁王。” 那次在宫中的宴会上,宁王坐得地方离她很远,她也看不真切,这次总是清清楚楚的见到了久闻的宁王殿下,只想着也只有这样的男子配得上像宁王妃那样的女子。 “臣妾参见殿下。” 宁王嘿嘿一笑的道:“你就是那个让皇兄大怒,叫镇国公和顾丞相焦头烂额,随夫出征的顾家大小姐。” 53 53 凌霄听着心里一沉,什么随夫出征,完全是被挟持来的,隐隐觉得京城那边是不是发生了大事,不禁抬头,困惑的望向宁王。 羽宏也很想知道京城最近发生了什么,“连皇上都知道了,那我爹一定很生气吧?” 宁王还在打量凌霄,调侃道:“蔻烟总说你美若天仙,可我看也就一般,还是不如我家蔻烟长得美。” 那有这样贬低别人抬高自己的,凌霄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现在觉得这宁王和羽宏简直是一个德性,没一点正经的,难怪两人是死党,根本是同丘之貉。 “微臣的娘子哪能跟王妃相比。”羽宏也不再装恭谨了,着急的问,“我爹到底怎么焦头烂额?” 宁王左右扫了扫,还是继续嘻嘻呵呵的道:“你们歇在哪里?也不请我去喝杯茶,我一路过来马不停蹄,都快渴死了。” 羽宏会过意来,府衙门口人多口杂,不是说话的地方,他在前带路道:“殿下请往这边走。” 宁王对身边的侍从道:“你们都侯在这里,不必跟着。” “是。” 这时得到消息的知府大人,从外面赶了回来,跑到宁王面前跪着叩拜道:“微臣罪该万死,不知宁王殿下驾到,有失远迎!” 宁王只好先跟他敷衍下,“这不怪你,是本王不想惊动任何人,你起来吧。” 知府大人起身道:“谢殿下体恤,微臣早为殿下准备好了行馆,这就带殿下过去歇息。” 宁王从袖中拿出一卷圣旨,笑道:“本王先要向南宫将军讨杯茶喝,你先去安排好明日本王到军中奖赏将士的事宜,稍后本王自行回行馆歇息。” 知府大人跪着接过圣旨,“微臣遵命。” 宁王随即拉着羽宏往府衙后院去了。 凌霄走在他们后面,想那宁王这个时辰赶到定是饿了,带着雨萱去厨房亲自准备了些茶点。 她摈退了府衙内其他奴婢,只让雨萱一人在门口守着,自己端着茶点进屋。 那宁王和羽宏不知聊到什么,都在哈哈大笑,羽宏不复臣子的样子,歪在椅榻上,宁王则站在他跟前,绘声绘色的说道:“你爹知道你带着女眷出征肯定是不敢声张,想掩盖过去。可不晓得皇兄是怎么知道了这件事?那天在朝堂上皇兄当着群臣的面大怒,只说你拿出征当儿戏,要把你召回治罪。以前跟过你爹的几个武将站出来劝阻,说是大军既已出发不可再召回,犹如临阵退兵军心会大乱,还护着你劝皇兄稍安勿躁。当时你爹和顾丞相就跪在朝堂上请罪,一个说自己教子无方,一个说教女无方,朝堂之上从未这么热闹过。皇兄最后也无可奈何,只有黑着脸退朝了。” 两人又是一阵大笑,凌霄把茶盘重重的搁在桌上,亏他们还笑得出来,武将都站出来护着羽宏,只会让皇上忌惮镇国公。 一个宁王已是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要是皇上再对镇国公产生疑心,日后皇上还会轻饶羽宏? 宁王看到桌上的糕点,拿起来吃了一块,赞不绝口道:“这是什么做的,很好吃。” 说着又拿了一块,坐到羽宏旁边,两口就吃完了。 凌霄为他们斟好茶,答道:“回殿下,这是平州有名的桂糖红枣糕。你们聊,臣妾先出去候着,还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臣妾。” “有劳了。”宁王干脆将一整盘糕点都拿到手中,递给了羽宏一块,又开始问羽宏打仗的经过。 羽宏从带着一队人马先去偷袭讲起,凌霄推门出去,转脸又望了眼,两个丰神俊朗的男子,他们促膝而谈,像兄弟,像朋友,更像是一幅画。 她似乎有点明白羽宏为什么心甘情愿的做宁王的前锋,不计生死不计功劳,轻轻的掩上门,让雨萱先去吃饭,自己守在门口。 只希望皇上能消除对宁王的猜忌,不会有人因皇位之争丢了性命,羽宏能平平安安。 宁王和羽宏聊了一个时辰才去行馆,他们送走宁王,才命人摆了晚饭。 两人相对坐着用餐,羽宏见凌霄每一样菜只吃了点,就不动筷子了,“吃这么少,身上一点肉也不涨,一身的骨头硌得慌。” 凌霄瞪着他,“谁一身骨头啦!今日我吃多了烤羊肉,还有枣糕,到现在也不饿,吃不下太多。” “你倒是玩得开心,把我的两元大将耍得团团转。” “这还不是怪你,好好的为什么要派两个人来监视我!” 其实监视是其一,其二也是在保护她,毕竟现在刚打过仗,就怕吐浑那边的奸细在城中报复作乱。 不过她平安回来就好,羽宏想到明日陪宁王犒赏三军后,也该回京了,刻意警告她道:“回到京城后,本少爷劝你还是断了要逃的念头,休想再与情郎私奔!” 听他又说到这茬事上,凌霄更气的站了起来,“你能不能不要总凭着自己的想象胡乱污蔑我!天远商铺凌掌柜虽与我娘没有血缘关系,但他千真万确是凌家收养的义子,和我娘就是兄妹,他就是我的叔叔!还有我再说一遍,我要离开京城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情,只是想将我娘带出相府过点正常日子!” 羽宏看她又生气了,唇边带着笑道:“反正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不准你从我身边逃走。我想我是...我是喜欢上你了。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让我如此牵肠挂肚,也从来没一个女人让我想一辈子不离不弃,除了你。” 凌霄一时愕然的望着他,一直习惯了他的花心,见他深情的样子反觉得心慌,只当他是在开玩笑,“动不动就爱说这些无聊的情话,你也不觉得害臊。那宁王妃呢?音雪呢?方平呢?你对她们都说过同样的话吧。” “是啊。”羽宏见她刻意回避他的目光,夸张的一笑道,“你们女子不就是爱听这些甜言蜜语。” 凌霄紧张的心放松下来,但又感到点刺痛,“你慢慢吃,我先回屋歇着。” 不知什么时候羽宏已走了过来,拦住她,将她拥入怀中,“等回京城还是以治病的理由,把你娘接出来,由我来安置,你可以经常去看她。这样你还会偷偷的设法离开吗?” 54 54 凌霄本想推开他,听到他温存的声音,便静静的靠在他的胸膛,也不说话,想抬起手同样的拥住他,但还是放下了。 他或许是想以她娘为人质困她一辈子吧? 羽宏不知她的心到底给了谁,却还是不由自主总想与她亲近,这样拥着如雕像般不回应也不挣扎的她,心里的滋味说不清也道不明。 凌霄打算还是不接受他的好心,要推开他道:“你把我带到这里害我爹也受到了皇上的责怪,若我娘还在相府,还不知她过得什么日子......” 他强横的抱起了她,进了里屋,柔情的在她耳边道:“我什么也不想管,只想有你在身边,即使皇上要降我的罪,我也不后悔,总比让你逃了好。”直接顺着她的后颈吻了下去。 凌霄闭上眼,想着逃离京城那天竟能那么巧的和他撞上,大概他们的夫妻缘是上天注定的,至于彼此之间是不是真心相爱的,又有什么关系。 这一夜他温柔到了极致,让凌霄只觉做了一场醉意朦胧的美梦。 早起她亲自帮他穿好银色的战甲,还破天荒的送了他一程,直到平州城的城楼下。 宁王也早已一身戎装,骑着纯白的高马等在那里。 羽宏跃马而上与他汇合,一个风姿卓越,一个天生贵气,并肩骑马缓行,明媚的阳光,两个二十出头的男子相视的笑容。 以至于很多年后凌霄还不时想起这一幕,只是那时早已是物是人非。 就在即将出城的那一刻羽宏不忘回首对她笑了笑,叮咛道:“回去收拾好行装,明日我们就回京!” 凌霄望着他们出城,在冷风中点了点头。 回到府衙凌霄的眼皮一直在跳,心中莫名的隐隐不安,只想是昨晚被羽宏闹得没睡好。 她开始收拾行李,来得时候什么也没带,回去时还是有几大包东西,知府大人送的礼品,她买得特产,还有羽宏的随身衣物以及一些书卷。 清理好这些,她又想起昨天定制的冬衣,便让雨萱赶快去那店铺问一问,看明日能否取到冬衣,若取不到,也只有让知府派驿站的人送到京城。 用了一上午她清好了行李,到吃午饭时雨萱还没回来,凌霄猜她又是趁机出去会情郎了,便没等她吃饭。 凌霄正在吃饭,忽然听到外面吵闹了起来,她搁下碗筷,从屋里走出来,只见小花园中奴仆婆子丫鬟都像大难临头似的,慌乱不已的跑来跑去。 “你们慌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凌霄拦住一个婆子问道。 那婆子满脸恐惧,说话哆嗦的道:“吐浑人打到城里来了,快逃命!城中已乱成一团,夫人你也赶紧逃命吧!” 凌霄不敢置信的愣住了,不是明明已经打退了那些来犯的吐浑人?羽宏打了胜仗,他和宁王早上出城去奖赏将士。 仅仅半天吐浑人就攻入了平州城,这不可能,一定是弄错了! “大家别听信谣言,不要跑!” 可府衙内没人听她的,都慌不迭的收拾行李往外跑。 凌霄试图叫回他们,拉住一个管事的仆人。 那仆人挣开她,慌张的道:“不是谣言,吐浑人从南面攻进来的,我军根本抵挡不了,估计马上就会杀到府衙。夫人,你别犹豫了,赶紧逃吧,再不走就晚了!” 凌霄这才意识到吐浑人真得打进了平州,跑回屋拿起一包随身的行李,手足无措的背起往外跑。 跟着府衙内的下人跑到街上,一看街上更是乱,好多平民百姓都在往北边的城门跑。 北边有几万大兴的大军驻守,虽也在与吐浑人交战,但还能抵挡着,吐浑人想从北门进入应该会比较难。 凌霄也随着人流往北跑,她要去找羽宏! 宁王和羽宏一早就是从北边的城门出城的,她从不知道打仗会是什么情形,被敌军占领后又会如何。 只听和她一起逃向北边的百姓,都在说吐浑人的大军攻入城中后一向是烧杀抢掠,不会放过一个活物,诛杀男的,抢掠女子。 凌霄不由害怕的摔了一跤,坐在地上望着又一群惊慌失措的人也在往这边逃。 人群中一个小女孩手中的木偶不小心掉了,小女孩立刻去拾,却被后面的人撞到了,凌霄帮她拾起木偶爬起来正要扶起她,一抬眼看到穿着黑色胡服的吐浑大军如密密麻麻的蚂蚁般追着无辜的百姓从南面涌来。 她的家人已飞快的抱起她,往前跑,小女孩一直用懵懂不舍的目光望着凌霄手中的玩偶,淹没在逃亡的人流中。 凌霄拿着木偶追过去,已无法寻到那小女孩不容她再愣神,只有随着前拥后挤的仓皇人流跑到了北边的城门下。 可城门还是紧闭的,无论城中的百姓如何呼喊求救,城楼上守着的士兵始终不开门。 前面是紧闭的城门,后面是从南面攻入城内的吐浑大军,所有想逃离求生的百姓都如同被吐浑大军赶入了死胡同的待宰羔羊。 凌霄站在城门下只听城外也是兵戎相见的厮杀声,即使是她这样对打仗一窍不通的人,此刻也能明白南边攻入城内吐浑大军的目标正是要打开北边的城门。 他们这是南北夹击,里应外合,北边的城门一旦打开,城外的几万士兵将腹背受敌。 城楼上的守卫士兵不开城门也是迫不得已,似乎只是一夜之间整个平州城已是吐浑的囊中之物。 平民百姓们都被堵在北边城门这里,形成了一道人肉屏障阻碍了吐浑大军攻向北门。 如蝗虫般的吐浑军蜂拥而至,涌了上来见人就杀,一时间血流成河,哀嚎成片。 凌霄钻到了最前面,蹲下身子贴着城门,紧紧抱着拾到的木偶。 聚集在城门处的数千百姓成排的倒下,能遮掩住她的人越来越少,那些杀红了眼的吐浑士兵就快砍向她,去打开这城门,再杀向城外的大兴士兵,那将是一场生灵涂炭的大战。 而她现在除了闭上眼睛等死,既无路可退,也无处可逃,已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溅到了脸上。 在以为自己就快被杀掉之时,城门猛然从外面打开。 凌霄和还活着的人全被打开的城门推到了两边,她惊恐的睁开了双眼,看到从外面冲进来的是大兴的骑兵,大概有数百人。 领头的是常安,紧跟在常安后面的是宁王和羽宏,他们光鲜的战袍已破败不堪,盔甲上更是血迹斑斑,远望着也分不清是已受了伤,还是沾到了战场上的血。 他们一进城就与正想要打开城门的吐浑大军正面相遇,又是一场恶战。 侥幸活下的平民百姓趁吐浑军要迎战杀回城的大兴军,无暇再滥杀无辜之际,赶紧都朝别处逃散了。 55 55 只有凌霄还站在城门下,挥手大叫着:“羽宏!南宫羽宏!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快救我!” 羽宏也看到了她,想要杀到她身边,将她带上马,可吐浑的士兵就像杀不完似的,一直围着他战。 他的急切,让有的吐浑士兵像是看出了什么,挥刀直接朝着凌霄砍去。 凌霄吓呆了,忘了逃,也不知如何去挡。 刹那间被刀砍入肉里的感觉没有如期而至,只见吴勇挡在了她的身前,与朝她扑过来的吐浑士兵短兵相接。 此时常安大声对羽宏吼道:“不可恋战,赶紧护着宁王冲出重围!” 羽宏还死死盯着凌霄这边,不肯带着数百精骑冲杀出去。 常安又急又怒,刚杀完一个敌人,回头剑指羽宏,“再不杀出去,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快冲杀啊!” 羽宏还是不动只是朝着凌霄的方向杀敌,宁王面对一波一波围上来的敌人明显已是力不从心。 “将军快走吧!末将会誓死保护夫人的安危!快杀出去,杀出去再带大军来救我们!”吴勇以一敌十的稳稳挡在凌霄身前。 又有几个骑兵主动朝凌霄这边护了过来,所有人都大喊:“将军!带着我们杀出去!” “夫人就交给你们了!”羽宏对吴勇说完,不再望向凌霄,满眼殷红,别无选择的高举手中的剑,振臂疾呼,“杀啊!杀啊!” 和常安一起护着宁王,带领精骑兵向前冲杀而去。 原来他们不是杀回城中解救被困百姓,想那城外的几万大军定也已大败,剩下几百精骑杀回来是为了护送宁王逃走的。 她不怪羽宏,真得不怪,还很庆幸他没有为了儿女私情让所有人都死在这里,能活下一个是一个总好过全都死掉。 “他们能杀出一条血路,逃出去吗?”凌霄问正掩护她想法逃走的吴勇。 吴勇躲过一刀,暂时喘息道:“不知道,常侍从也没料到城内还会有这么多敌军,希望将军他们能活着出去求援。” 保护她的五六个骑兵又有一个被砍倒,落马而亡。 凌霄见从城外涌进来的敌军不计其数,已成南北汇合之势,除去阻挡羽宏他们的敌军,其余的几乎全都围了过来。 没过多久她身边只剩下吴勇,其他人全死了。 吴勇已是寡不敌众,肩上挨了一刀,深可见骨,凌霄知道他们两人是不可能突出重围了。 已经经历了一次生死关头,她再没那么怕死,只是不明白吴勇本可以跟着羽宏有杀出去活下来的希望,为什么要主动站出来保护她,为了她牺牲自己。 就在昨日她还故意戏弄过他,他应该很讨厌她,希望她死才对。 “为什么?” 吴勇腰侧又中了一刀,还护着凌霄道:“吐浑可汗背信弃义,我们中计了。保护你是为了将军,他对我有知遇之恩,如果你死了,他会悔恨伤心一辈子的。” 吴勇已完全招架不住涌上来的敌军,眼看敌军又挥刀砍来,凌霄冲过去想替他挡刀,却被他推开,他背上又挨了一刀。 凌霄想起他生气的对她说过“我们都是保家卫国铁铮铮的汉子”,不禁双眼湿润了,“对不起,你是个了不起的汉子。” 吴勇已经体力不支,挥剑的动作越来越迟缓,回头朝她笑了笑,“夫人,我死后,你若见到我的家人,一定告诉我的弟弟,让他要坚强,好好侍奉家中的父母。” 凌霄抹了抹眼泪,笑问:“我还会活着见到你的家人吗?” “蝼蚁尚且贪生,任何时候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 “你弟弟叫什么?” “吴猛。我还可以抵挡一阵,你快逃!”这次吴勇的胸口被刺一刀,他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朝敌军又是一阵乱砍,杀倒了不少敌军。 可凌霄根本就逃不了,敌军已将所有的路都封住了,吴勇终因寡不敌众被敌军乱刀砍死。 在吐浑大军的包围中只剩下凌霄一人,那些吐浑兵收起了血淋淋的刀,缓缓的靠近她,那淫/邪的眼神比要杀了她还恐怖。 凌霄拾起地上的剑,将手中的木偶放在旁边一个死去的小孩怀中,血肉模糊的小脸,早已分不清是不是掉了木偶的那个小女孩。 在一座陷入敌军的城中,生死已不重要,死比起活着落入凶残的吐浑人手中是一种解脱。 只是吴勇的托付,她恐怕是办不到了。 有个离她最近的吐浑士兵已急不可耐的开始解腰带,对一个拿着武器的弱女子不屑一顾。 她将剑抹向脖子,谁不想活下去,吴勇可以为了羽宏的恩情而死,她同样宁死也不能受敌军的凌辱。 正在她要横剑自刎的那一瞬,她视线所及的远处出现了一抹白影,刹那间一支箭笔直的破风而来,射穿了她的手掌,刺骨的痛让她手中的剑跌落在地。 来自手掌的巨痛让她眼前泛黑,在绝望中连自死都不行,只能等待着任人凌辱的命运。 敌军却并没有朝她如狼似虎的扑过来,凌霄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的还试图用未受伤的手去拾起长剑,可那一抹白影已由远及近。 所以敌军的士兵全都规规矩矩的站直,没人再敢妄动,自觉的为那身着白色战袍、骑着战马、手拿弓箭的年轻男子让出了一条路。 凌霄盯着他看,只觉似曾见过,尤其是那双如鹰般的眼睛,立刻想起他分明就是雨萱的情郎,吐浑的小商贩,现在却像是敌军的首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雨萱此时又在何处? 那白衣男子用吐浑语对敌军士兵发号司令,几个士兵赶紧小心的抬起吴勇的尸体。 就在凌霄快要拾起长剑时,白衣男子翻身下马,走到她跟前,像只寻到猎物的豹子,一脚踢开了剑,一把抓过她被箭射伤的手。 “你是谁?你认识雨萱对吗?你是阿木吗?”凌霄不知道他想做什么,紧张的挣扎起来。 白衣男子抓着她血红的手不放,眼神深邃无底,用大兴语道:“记住我叫木克,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现在我要拔出你手掌上的箭。” 他说着,还没等凌霄反应过来,就突然用力掰断了箭尾的一大截羽毛,一阵钻心的痛楚铺天盖地袭来,她再也支持不住的晕厥了过去。 在失去最后一丝意识时,只觉木克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56 56 不知过了多久,凌霄感到手掌痛得像是被人用锯子在一点点的割,想要奋力挣扎的睁开了眼,却发现自己被人摁住动不了。 只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忍着点,箭头马上就可拨出来了。” 又是一阵剧痛袭来,想大叫,却支撑不住的再次晕厥了过去。 等凌霄再度醒来,手已没那么痛,可她不愿挣开眼,吐浑大军的头领木克,为什么不一箭射死她,她宁可死也不想成为俘虏生不如死的活着。 可以感觉到有人正在她身边,要能永远的昏睡也是好的。 “你总算醒了,快起来喝药吧。” 凌霄听到陌生女人的声音,说得大兴语,难道只是做了场噩梦,睁开了眼,只见一个穿着吐浑服饰的中年妇人端着一碗药站在床边。 不待她开口,中年妇人就示意一旁的几个年轻吐浑女子将她扶起,直接把一碗乌漆的药汁灌进她嘴里,苦的叫她差点全呛出来。 那妇人很快又塞了一块奶味很浓的糖到她嘴里,拍了拍她的背,根本没法吐出来。 “给我喝得什么药?”凌霄仔细看了看屋内的情形,她身处在一张华丽无比的圆形大床上,透过纱帐看到四处都挂着牛角、羊角、兽皮,陈设让人感到原始又简单。 “当然是对你的手伤有好处的药。” 凌霄抬起自己受伤的手,缠着厚厚的白布,稍微用力还是会很痛。 “这是哪里?” 这时只见另一个年轻吐浑女子掀开帘子走了进来,附在中年妇人耳边说了什么。 中年妇人将空了的药碗交给那女子,所有年轻女子便退了出去。 她这才回答凌霄道:“殿下的营帐。” “殿下?木克是谁?” 中年妇人大声呵斥道:“大胆奴隶,竟敢直呼主人的名讳!” “主人?他到底是什么人?”凌霄尚在震惊中,雨萱的情郎怎么就成了她的主人? “木克王子殿下是我们吐浑草原上最耀眼的太阳,你能成为他的奴隶是无上的荣耀。” 他竟是吐浑的王子!接二连三太多让凌霄想不到也无法预料的事全都发生了,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了? 营帐的帘子再次被掀开,那几个年轻的吐浑女子从外面抬进来一个木桶,还不断的往木桶内倒热水。 中年妇人用不容置疑的语调道:“起来洗洗吧,今晚殿下让你陪夜。” 陪夜?她宁死也不会受辱的,从床上跳了下来,唯有一死保存清白,四处找可以寻死的东西,“何不直接杀了我!把木克叫来,让他一箭杀了我!休想羞辱我……” 中年妇人对其他人使了使眼色,那几个年轻女子立刻将凌霄抓住,手上都很有劲,扒去她身上的衣裳,将她扔进木桶里,架着着她的胳膊将她撑在水中,既不让她站起,又不让她的头溺在水中。 凌霄还在挣扎双手抓着木桶边缘,使劲想挣脱这些人,不小心碰到受伤的手掌痛的钻心。 “别不识好歹,你区区一个大兴的俘虏,能成为殿下的奴隶,算是你的福气!你还不知道吧,这次俘获的所有大兴女子全都充为营/妓,供士兵享用,只有你除外。我劝你今夜还是好好侍奉殿下,若惹怒了他,那些营/妓的下场也是你的下场!”中年妇人又对其中一个女子道,“乌青,你说给她听听目前那些营/妓都是什么下场?” “营/妓大帐内五百人,每人每日奉士兵百人有余,为防有刚烈者咬舌自尽,或伤害我军士兵者,全都赤身捆绑,捏脱下颌。” 凌霄听着,虽浸于热水中,但感觉不到一丝温度,骂道:“禽兽!禽兽不如!” 中年妇人冷声笑道:“说得没错,在你们高贵的大兴人眼中从不是把吐浑人当人。给她洗好换药,若再反抗直接捆起来等殿下回营发落。” 凌霄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不停反抗只是为了找到哪怕一次寻死的机会,以前活得再累她从没想过轻生,可现在连死的自由都没有,等待她的将是比死还要可怕的折磨。 这些吐浑女子见她就是不肯老实的沐浴换药,给她换上薄如蝉翼的纱衣后就将她绑在了床上,还在她嘴里塞满了布条。 绑得结结实实的,才给她受伤的手掌换了药,再用一床羊毛毯子蒙住了她整个人,便丢下她,都退出了营帐。 凌霄在毯子里还想挣脱身上的绳子,即使每动一下受伤的手掌就会剧痛也不顾,只想现在最好能痛死算了。 挣扎了好久都无济于事,凌霄渐渐筋疲力竭的一动不动,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 没有人来掀开她身上的毯子,眼前一直黑漆漆的,在疼痛和恐惧中煎熬。 直到听见营帐内有了声响,是木克来了吗?她已如砧板上的鱼肉,在劫难逃。 毯子被人掀开,帐内通明的烛火刺入她的眼中,让她的双眸一时没适应过来,看不清床边的人。 只听略带沙哑的嗓音,“谁把你给绑成这样?” 是木克,他说大兴话的嗓音很特别,听过一次凌霄就能分辨。 凌霄又开始挣扎的要起身,可适应了光线的眼睛与木克如深潭般的双眼对了个正着。 深凹的双眸、高高的鼻梁,轮廓分明的木克,似笑非笑的将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到身体上。 凌霄想着自己身上的那层薄纱,几乎跟什么也没穿似的,不禁打了个寒颤,口又不能言,眼泪刷得一下流了出来。 她明知都落到了这步境地,哭还有什么用,她是鱼肉,他是刀俎,可还是不争气的落泪了。 木克脱掉了貂袍,里面也只穿了一件松松垮垮的寝衣,裸露着小麦色的结实胸膛。 他爬上了床,眼里全是赤露露的情欲,好像又带着一丝温存,没有直接扑到凌霄身上。 而是先解开了绑着她的绳子,又取出了她口中的布条。 凌霄犹如又被丢入水中的鱼,立刻扑腾起来,“你,你别过来!快一刀杀了我,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碰我!” 木克轻笑着一把抓过她受伤的那只手,只见包着的白布已被沁红,“没想到你还挺倔,我的奴隶还能不让我碰?” 他那有恃无恐的样子就像在羊圈中抓羊,不怕她会飞走。 凌霄从没想过要当什么英雄好汉,但也绝不能任由敌人凌辱,她的牙齿猛地向自己的舌头咬去。 57 57 可木克反应更快的捏住了她的下巴,朝着她的嘴唇咬了一口,轻易的将她压在身下,把她的两只手擒住扣在头顶。 凌霄还来不及再反抗,有伤的手掌传来的巨痛,让她眼前发黑,根本无力再反抗,只有大口喘息的份。 “不疼吗?为什么不喊?”木克平静冷酷的质问她。 他的话让她想起了羽宏,羽宏也曾这样问过了她。 记得那次羽宏发脾气的将她摔到地上,也是这样问她,那时的一点痛比起现在只能算是打情骂俏。 而现在简直就像是在承受酷刑,羽宏有杀出重围吗?会带兵来救她吗?只怕到了那时她早已残破不堪,还不如死了得干净。 “不疼。” 木克捏她伤口的力道更重,凌霄疼得难受,无法自控的抽搐,眼泪决堤而出,可她就是不喊。 木克见状松开了她的伤口,撩起她身上的薄纱,手已覆上了她胸前最柔软的地方。 凌霄还没从那五内俱焚的疼痛中缓过来,只能任他予取予求。 木克也已褪去自己身上所有的衣带,滚烫的身躯紧紧贴住她,喘息越来越重的在她身上狂吻乱咬。 凌霄不堪承受的几次欲咬舌,都被他发现,每次他都狠咬她的唇以示惩罚,而他的唇也被她的血染得艳红如食人的妖魅。 他最终忍无可忍的用布条再次塞住了她的嘴,他如禽兽般的肆虐,让凌霄几乎再无法反抗。 就在他放开了她的双手,握住她的腰,别开她的双腿,直抵她的下身快要进入时,凌霄侧头突然看到床上散乱的衣带中有一把小巧的金刀。 凌霄咬牙伸手抓住那把金刀,狠狠的刺向他的肩膀。 木克猛地放开她,勃然大怒,凌霄又迅速的从他肩上拔出了金刀,只见他肩上鲜血直涌。 凌霄双手发抖的紧握金刀,对着自己的脖子,准备狠扎下去,却被木克一把夺过了她手中的刀,如暴怒的雄狮,“你想死我偏不让你死,你若再敢寻死,我就下令屠城,平州城内无论男女老幼一个都不放过!” 凌霄楞然的望着他,从没曾想过她的生死会关乎整个平州城里所有人的性命,她想起吴勇临死前说过的蝼蚁尚且贪生,不要轻易放弃性命,不由已泪眼模糊。 她躺倒在床上,如一具尸体般,眼神空洞的等着木克或杀或辱。 木克用床上的衣带自己扎紧伤口,对她大吼,“给我滚下去,我对你已没了兴致!还不滚!” 凌霄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他会这样放过她。 木克拉起她,“听不懂?滚下床去!” 凌霄忙不迭的下了那张如梦魇的大床,犹如死里逃生,欲逃到帐外。 “给我站住!谁允许你走出大帐的!跪下!我早就跟你说过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奴隶,我是你的主人!即使对你的身体已没了兴致,但你还是个奴隶,若再敢做出以下犯上的事,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生不如死!” 凌霄看了看他冷酷的吓人的眼神,拉好自己身上还挂着的那层纱,咬牙跪了下去。 “就在这里跪一夜!”木克黑漆的双眼不再看她,大声道,“来人!” 立刻从帐外进来了一个人,正是给凌霄喂药的中年妇人,她看到帐内的情形大惊,床上凌乱不堪,木克王子的贴身金刀沾满了血,他的肩膀应该受了伤,而这个不识抬举的俘虏则跪在地上。 她大概猜出发生过什么,不等木克吩咐,就担心的道:“奴婢这就去叫哈金来给您查看伤口,这个贱/人要如何处置?” “穆珠慢着,先不用叫哈金,这点伤不碍事。本王现在难受的紧,去找两个没被碰过的营/妓过来,快去!”木克命令道。 穆珠犹豫的看了凌霄一眼,“可她想刺杀您.......” 木克不容置疑的道:“这个不用你管,也不许你对任何人说起,本王自会处理!” 凌霄低头跪在一边,听他们全是在用吐浑语说话,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大概还是与她有关。 “是。”穆珠只好依从吩咐而去。 帐内陷入可怕的安静中,好似刚刚经过一场大战后的宁静,暖和的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靡丽的味道。 凌霄双手抱胸,头低得很下,浑身还在紧张的哆嗦,只闻木克起伏的呼吸声,就怕他会言而无信的突然反悔,又要过来糟/蹋她。 “你以为你是谁,在吐浑只不过是个低贱的奴隶。只要本王想要,像你这样的有成群的供本王消遣。既不愿在本王身边伺候享福,那你就是选择做本王帐下最卑微的奴隶。若是忍受不了可随时来求本王。”木克说着大笑起来,可笑声如同寒冰般的冷。 “即使最卑微的人也是有尊严的,我…永…远…不…会…求…你!”凌霄抬起了头,不让自己颤抖,一字一字的平静的道。 木克望着她此刻狼狈的样子,散乱的发丝,苍白的脸庞,殷红的嘴唇还在滴血,肌肤上处处都是被他摧残时留下的淤痕。 她还敢和他讲尊严,可不知为什么这样的她还是那么让他心动,还真舍不得让她死。 他的眸子越来越深沉,如蛰伏的鹰隼,只微怔了一瞬,便恢复了那冷月孤星般冷傲目光与她对视。 凌霄等着他爆发般的大怒,如今沦为俘虏的她什么也不可能保全,他可以蹂躏她的身体,决定她的生死,但他无法践踏她的灵魂。 不管沦落到如何不堪残破的地步,可只要活着她就会坚守自己的底线。 这时帐外响起了哭哭啼啼的声音,木克没有发怒,反倒将床上的羊毛毯子扔给了她。 她不知他到底是何意,看着地上的毯子未动,木克冷冷的道:“披上!” 凌霄慌忙用毯子裹住自己,只见两个士兵押着两个面容姣好的大兴女子进来。 木克不再看她,只下令道:“给本王将她们剥光!扔到床上来!” 士兵已依令粗暴的将两名女子剥光,送到床上,便退了出去。 凌霄低着头不敢看,立刻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又开始浑身颤抖,只听床上传来女子撕心裂肺的哭泣声和求饶声。 她跪在离床不远的地上,双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两个女子接连传来痛彻心扉的大叫声,肆无忌惮的冲撞着她的耳膜。 凌霄快受不了,冲动的想站起来去解救她们,可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终没有动,只是使劲的掐着自己的大腿,忘了手掌心的痛。 自身都险些不保,还如何去救别人,若她冒然去救她们,惹怒了木克也许更会害了她们。 58 58 凌霄实在听不下去的捂住耳朵,哭声、求饶声越来越小,断断续续的又传来娇喘声,她只觉心口一阵阵的绞痛。 两名女子的娇喘声片刻变成了痛苦的呻吟怪叫,现在看来羽宏在床上对她的那些小小惩戒,纯属夫妻之间的欢愉,而在床上一次蹂躏两名少女的木克简直就是变/态/禽/兽! 凌霄已有些跪不住的歪向一边,一抬眼只见床上的光景不堪入目,两名女子已没了声音,只听木克喘着粗气低吼了一声,全都喷到了她们的脸上。 凌霄胃中一阵翻腾,恶心的想吐,不忍再看。 木克发泄完后,又响起两名女子微弱的啜泣声,瞬间被木克扔到了地上。 几个吐浑女子鱼贯而入,为木克净身更衣,忽闻木克冷冷的命令道:“侍卫!” 帐外进来两个全副武装的侍卫,恭敬的将右手放在胸前,“王子殿下请吩咐。” 木克指了指地下蜷缩着的两名女子,道:“把她们分别送到左右将军的帐中,依等级往下传,至死方休。让所有将士都知道她们在侍奉本王时竟敢行刺本王,刺伤了本王的左肩!” “是!” 本以被折磨的精疲力竭的两个无辜女子,感到将会面临更加可怕的命运时,都挣扎的爬了起来,跪着磕头哀求! “我们没有刺杀您!” “求大王开恩!” “奴婢愿尽心尽力侍奉大王,求大王饶命!” “我也是,我也是!” …… 木克对她们的苦苦哀求无动于衷,不耐烦的挥挥手,他们的贴身侍卫赶紧制服了两个女子,几个吐浑女子蹲下用毛毯裹紧了她们,侍卫准备将她们扛出大帐外。 凌霄虽听不懂木克命令他们做什么,但看那些人的神情动作,只觉两名女子还会遭殃,再也忍不住的道:“你已占了她们的身体,请饶了她们的性命!” “你们大兴女子不是把贞洁看得比性命还重要,既然失了贞洁还要性命做什么!”木克嘲讽的道。 凌霄跪行阻止侍卫将那两个女子扛走,直直的望着木克,“你到底要把她们怎么样?她们没有反抗,任你欺凌,你还不能放过她们吗?我刺了你一刀,要杀也该杀我……” 木克一脚踹向她胸口,不让她说下去,将她踹倒在地,朝侍卫急切的挥手道:“带走!” 两侍卫不懂大兴话,听命的绕开凌霄,将那两个女子扛了出去。 凌霄想站起来追出去阻拦,死不可怕,可怕的是那样把她们裹着扛出去,即使是死也会很屈辱,可她的腿已麻了,一时根本站不起来。 “本王有让你起来吗?你也想同她们一样在军中传阅,至死方休。如果想得话本王马上成全你!本王还要让军中的所有将士知道你是大兴南宫世家的少夫人,南宫羽宏将军的妻室。到时军中的将士一定会对你更有兴趣,若南宫家的人知道你是这样死在敌营的,只怕你死后也会为他们蒙羞!”木克说着笑了起来,像是在等着看一出好戏。 凌霄震惊的呆呆的跪着,低头垂泪,心中说不清是悔恨还是屈辱,是她害了那两个女子,只因她要誓死保护自己的清白,却害了两个无辜人的性命。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竟要如此屈辱的死去 木克不再理她,也像很累了,盖上软弱的毛绒毯睡下,背朝床外,懒懒的道:“去把蜡烛吹灭,本王要睡了,不许站起来,就这样跪到天亮!” 凌霄在帐内跪行了一圈,吹灭所有的蜡烛,在一片漆黑中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记得雨萱也曾这样跪着守夜,现在想来她像是已习惯了这样的卑微,她还曾说,“只有这样奴婢才能苟且的活着。” 雨萱,雨萱!她到底是什么人!竟骗我说这禽兽不如的吐浑王子是个商贩,还救过她和她娘,还什么情郎,全是骗人的! 她肯定是奸细,私通吐浑的奸细,难怪那天一出门就没回来,分明是早知道吐浑大军会破城,而自己竟如此愚蠢的丝毫未察觉,还可怜她,那么的信任她。 凌霄恨不得狠抽自己的嘴巴,眼泪捂不住的啪嗒啪嗒,滴落一地。 数百精骑杀出平州后,只剩十余人,羽宏像疯了般,将宁王交与常安护送,自己一人快马单骑,日夜不分的往京城去报信求援兵! 千里之遥只用了两天一夜,活活累死两匹战马,在驿站换的第三匹战马在他深夜抵达宫门处时也倒地而亡。 他手持将军的虎符,高喊边关危急,闯入皇宫,直奔乾坤大殿,在殿外被宫中守卫拦住,摘下了他的佩剑,让他稍等片刻。 皇上闻信,也是急急从后宫赶到大殿,羽宏进入殿内,不敢直视皇上,痛心疾首的道:“平州失守,全军覆没,请陛下立刻准我带五万援兵,夺回平州!” 大殿之上皇上良久没出声,过了好一会才缓缓的道:“平州失守?全军覆没?平州常驻将士五万,你带去了一万,六万大军!朕的六万大军全军覆没!你怎么还平安回来了?” 羽宏叩头道:“微臣有罪,太过轻敌中了吐浑人的奸计,第一仗他们佯装败逃,实则暗度陈仓,声东击西,穿越大漠绕到平州多山的南面攻打平州城。我军被打得措手不及,他们南北夹击,里应外合,最终只有臣和宁王殿下逃了出来。” “你,你们!朕怎么会糊涂的听从众臣的谏言,让宁王替朕出征!原想宁王不是将才,而你出身将门,做事又还稳妥,让你当先锋。结果你们两人全把打仗当儿戏!你半路私带家眷,我大兴朝军规严令除军中军奴外,行军打仗不得狎外/妓同行,违者斩立决!” “顾凌霄乃是臣妻。” “凡军奴以外女眷皆视为外/妓!” 羽宏此刻心急如焚,等救回凌霄,要怎么处置他都无所谓,“请皇上降罪,臣愿领罪!只是…….” “而宁王带兵出征,半路竟然让大军全数回京,荒唐,竟如此之荒唐!岂有不败之理!” “微臣有罪,可是……” “朕今日一早还接到你们得胜班师回朝的捷报,结果是葬送了六万大军,自己携家眷平安逃出!朕这次要是轻饶了你们,如何向天下人……” 59 59 “陛下!”羽宏不得不打断皇上,这次大败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皇上要治他的罪也是理所应当,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微臣的妻子并未逃出,生死未卜,请容微臣带兵打退平州的吐浑人,再治微臣的大罪,到时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皇上又是一阵沉默,羽宏望向皇上,清冷昏暗的大殿上,皇上的那双眼睛不再森冷而犀利,像是在自语,发出声音:“顾凌霄生死未卜?” 没逃出平州必然落在那些吐浑蛮贼手中,不死也是生不如死,秦彦景只觉胸口闷疼,那是他还想要共度一辈子的人。 他一直有两个执念,一是登上皇位为母后报仇,二就是能让顾凌霄为妃。第一个他做到了一半,第二个他还深藏在心里来不及去实现,便已再也触不到她的容颜,再也听不到她的呼吸。 还能救得回来吗?以她那倔强的性格,一旦落入敌军手中还会活着吗? “你要多少人马?几日能夺回平州?” 羽宏见皇上松口了,立刻道:“五万人马,越快夺回越好!” 皇上冷声道:“朕给你五万人马,这次由你父亲镇国公挂帅,你为副帅去夺回平州!” “是!臣现在就立刻带分部兵马出征!” “不行,明日一早你和镇国公一同出征,这次要全听你父亲调配!别忘了你还是戴罪之身,好自为之!”皇上心里也急,可他知道打仗再急也没用,“来人,立刻宣镇国公入宫!你下去吧!” 皇上望着羽宏走出大殿的背影,对他恨得已是咬牙切齿,若这次不是他胡乱的带上凌霄,又怎么会让她落入敌军之手。 本来这次他们吃了败仗,正好可以治宁王和南宫羽宏的死罪,凌霄若没有了夫君,他便能找个理由将她接入宫中,再从长计议,迟早可以给她一个名份。 天上飘洒着如柳絮般的飞雪,凌霄背着满满的一筐金丝木炭走在平州城的街道上。 如今已不能称之为街道了,只能说是一条宽敞的通道。 以游牧为生的吐浑人占据平州城后,将城内能毁掉的房子,全都夷为了平地。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平州城已如空旷的草原,四处都搭得是吐浑人的营帐。 活下来的平州百姓全都成了吐浑军人的奴隶,当成牲口一般在使唤。 而她现在也是木克帐下最卑贱的奴隶,所有粗活累活全由她来干。 她身上穿得还是被掳时的薄棉衣,肩上和小腿上的衣料早已破破烂烂,如冰雪般晶莹的肌肤若隐若现。 迎面不时走来三三两两的吐浑士兵,他们穿着兽皮制成的戎装,身材高大皮肤黝黑,都会停住脚步多看她两眼。 并不是因为她此刻有多么美貌,而是她脖子上的兽骨项圈,这是木克帐下奴隶的标志,她是大兴女子却带着木克奴隶的项圈,这在吐浑人眼里是很稀罕的事。 还有正是因为这个兽骨项圈,吐浑的士兵对她仅仅是多看看,绝不敢碰她一下,这也是做了一月的奴隶渐渐领悟到的。 木克大帐中每日用来取暖的炭都是她去背,沉重的让她每走一步都十分的缓慢,这条路每日都要走一个来回。 她累得已是满头大汗,和她脸上融化的雪水混在一起又结成了冰,实在走不动了,卸下肩上的木炭,停了下来,不禁向南眺望。 大兴的军队就在城外,已与吐浑军交战多次,可始终还无法打入城内。 天气越来越寒冷,要让从京城来的大兴军队适应这样严寒的气候打退吐浑人,估计还很难做到。 远处马蹄铮铮,一小队轻骑踏雪而来,凌霄在风雪中还来不及看清,领头的一匹高马已然停在她的面前。 马上之人用冷硬的马鞭托起她的下巴,让她仰面迎着风雪,“是你。” 凌霄看清马上的人是木克,至从在他帐中跪了那一夜后,她就没再见过他。 虽然属于他的奴隶,但已是那种没有资格入大帐侍奉的低等奴隶。 和一群吐浑最低等奴隶不分男女的挤在简陋的帐篷内,做最粗重的活,不过每天还是会人来给她手上的伤换药。 手掌上的伤口不会再出血,但做任何事始终还是使不上劲,她想这只手也许是废了。 木克一挥手,其他跟着他的人都立刻各自散去。 他收回马鞭,骤然扬起朝着凌霄狠狠的抽了过去,凌霄出于本能的抱住头,那鞭子不偏不倚的抽翻了凌霄脚边的木炭。 筐子里面的金丝木炭全都滚落在雪地上,黑白分明,尤其刺眼。 凌霄赶紧蹲下用左手去拾,木克已翻身下马,在一旁命令道:“不准用左手,只能用右手去捡!” 右手?凌霄勉强伸出右手,想去拾起地上的木炭,却控制不住的发抖,使不上劲。 她又想换左手,刚伸出来,木克就是一鞭子抽到了她的左臂上,“只准用右手!” 凌霄只有试着用右手慢慢的去拾,好不容易拾起一个木炭,还来不及放到筐子里又掉了。 木克看着她倔强的一次又一次的用还没完全恢复的右手去拾木炭,却一个也没成功的拾到筐子中。 可她就是不愿开口来求他。 他一直在等着她受不了那种猪狗不如的低等奴隶的生活,哭着跑到大帐中来求他,求他让她回到大帐中伺候。 他等了一个月,还是没等到她最终的屈服,这让他心里一直憋着股怒气。 他已不耐烦的上前去抓住她右手的手腕,将她一把拽起。 猛地站直,让凌霄眼睛发花,根本站不稳靠向他的身上,他趁势抱住她,冷声问:“你的右手连一块木炭都拾不起来,如何能背起一筐木炭走这远?” 凌霄挣开他,不回答他,只是去扶起倒下的筐子,快速用左手去拾起雪地上的木炭。 先将废了的右手伸入筐子上一边的绳子,又将左手伸入另一边的绳子,左手移好右边的绳子,再缓缓的用左手移好左边的带子。 等两天的带子都位于肩上时,整个人用力站起,完全是靠左手在做所有的事。 她背好后想要走,木克却拦住了她,强行卸下她肩上的一筐木炭,抓着她的肩膀,一用力就将她肩上的衣衫撕开了。 只见她的肩上已勒出一道很深的血痕,而勒破的地方已开始溃烂。 凌霄正想要用手掩住自己的肩,木克突然大怒的彻底踢翻了整筐木炭,解下自己的貂毛斗篷披到她肩上。 凌霄不想让他碰,妥协的自己拉好斗篷,又要去拾地上的木炭。 木克不由分说的将她先抱上了马,自己再上马,直接将她带回了大帐。 凌霄不知道他为什么又会对她有了兴趣,现在的她跟乞丐没有两样,他为什么还不放过她? 回到大帐,木克将穆珠叫了进来,让她去把军中的大夫哈金找来。 穆珠奇怪的看了眼被木克带到帐内的凌霄,身上还披着木克的金丝貂斗篷,感觉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这个大兴女奴还真是命硬。 她特意吩咐过管事的乌青将最苦最累的事全让这个女人干,没想到这个大兴女子在低等奴隶的营帐中熬了一个月还能活着,而且又引起了殿下的注意。 她紧张的问:“殿下,这个贱奴又冒犯您了?您肩上的伤还好吗?” “本王没事,你快去。对了,以后她就留在我帐中,不用再给她派那些粗活。” “可是她万一再做出伤害您的事......” “我自有分寸。” 穆珠无奈的转身出去找哈金,她也算是跟在木克王子身边的老人了,见木克对这个大兴女子很是不同,只觉有些担心。 凌霄不知道木克又跟穆珠说了什么,站在一边,身上的冰雪在暖和的大帐内开始融化,她不禁打了喷嚏,哆嗦的望着木克,脸色惨白。 一想起那夜被他折磨的痛苦和煎熬,心里就发慌,可她明白反抗和寻死都是徒劳,也许还会害死其他无辜的人。 60 60 木克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沾了一手的黑水,这些时她竟连脸都没洗过,皱着眉头道:“太脏了,等会得洗洗。” 凌霄躲开他的手,又打了个喷嚏,感觉越来越难受的咳了两声,头重脚轻的有些站不住。 木克意识到什么,扯开了她的斗篷,又去脱身上湿漉漉的破棉衣。 凌霄什么也不说,也不敢伸手去推了,只是害怕的往后退,他不是刚说她脏吗?怎么迫不及待的就要......就要她。 “躲什么,你已经染了风寒,湿衣再不换下来会更严重。” 凌霄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他,他会这么好心?她努力护住将要被他剥下来的薄袄,只觉自己的脸开始发烫,烫得像火烧般。 木克强势的将她抵到帐边,已脱去了她的薄袄,又去脱她贴身的衣物。 凌霄看着他,眼里泛着泪,让她多么卑贱的去做粗活重活都可以,真得不想沦为他暖床的宠物,老天啊,还能让她保留一丝尊严吗? “我......”凌霄求他,可刚发出一个音就咽在了喉咙里,想到那夜同是大兴俘虏的两个女子的下场,哀求对他根本没有用。 她只有拉紧贴身的衣物,与他伸过来的手较着劲,只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晕,看着他的脸都出现了模糊的重影。 木克干脆将她勒到怀中,冷笑的道:“做了一个月的奴隶,还没弄明白吗?主人想要奴隶什么,奴隶就得给,你难道还能在力量上战胜我......” 凌霄已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支持不住的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发现身上已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还是躺在那张可怕的床上。 身上盖着厚厚的毛毯,仍觉得很冷,想到昏倒前是在木克怀里,不知道后来他有没有对她做过什么,只感到心里堵得慌。 大兴的大军什么时候才能夺回平州?只是就算活着见到那一天,又还有何面目回去。 正难过难受着,忽然听到有人走进了帐内,她继续装睡。 不一会,那人掀开了毯子,躺在了她身边,凌霄不禁将整个身子朝床里挪。 可很快只觉腰间一沉,有只手搂住了她的腰,她全身僵住了,一动也不敢再动。 “放心,我不会再强要你的,我喜欢主动献身的女人,等你哪天想明白了再说。”木克深沉低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凌霄只当什么也没听见,仍是装睡。 木克也没再说话,一下就睡着了。 他就这样抱着她睡,就不怕她又找出一把刀来杀了他。 凌霄想翻身,看看床上还有什么可以要他命的武器,可她发现自己根本就动不了,她的腰被他扣得很紧。 她难耐的熬到大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梦见了自己回到京城,见到娘亲,扑到她的怀里抱着她大哭。 对她说自己成为吐浑人的奴隶,受尽了欺凌,不知道要怎么继续活下去。 娘亲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说了好多安慰她的话,可她都记不清了,只记得娘亲说“活着才有希望,一定要活着回来”,让她觉得很温暖。 尚在梦中,感觉身旁的人正在起身,便惊醒了,她却没睁眼。 木克用毛毯将她完全裹住,披了一件袍子,掩上床上的帐子。 凌霄听到有人从外面进来,木克用大兴话问:“在平州城外的大兴军队现在是何动向?” “回殿下,他们已退到幽州城内,奴婢想他们很快会再次来攻城的。” 凌霄听到来人的声音,吃惊不已,是雨萱,肯定是雨萱,她果然是木克派到大兴的奸细! “很快?他们已经连续攻城半月,损失不小,怎么可能在短期内恢复元气?”木克问道。 雨萱道:“殿下可能有所不知,大兴的皇帝似乎对平州城十分看重,粮草源源不断往这边运,使得此次来夺回平州的大兴军供给充足,要再次来攻无需很长时间调整。殿下应该早做打算,看是守还是撤?” 木克本也没打算长期占据平州城,被父王赶出来后,他只想攻下平州,让自己的人马有充足的资源壮大起来,想着等到村暖花开时就撤出平州回到草原。 到那时说不定自己的实力足以与父王抗衡,可没想到一个小小平州城竟会让大兴皇帝倾尽国力来夺。 木克沉默了一会,道:“我知道了,又辛苦你了。” 凌霄已从床上坐了起来,撩开纱帐,看清为木克打探情报的人正是雨萱。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她想自己已经杀了雨萱无数次。 雨萱分明是大兴人,为什么她要让吐浑人打入平州城,使得平州的百姓死伤无数。 雨萱又从袖中掏出一封密函,交给木克道:“这是来攻平州的大兴军队在幽州城外的驻扎分布图,其实殿下也可以主动出击,他们有幽州可退可攻,我军也有平州可守可攻......” 她正说着,突然看到木克的床上还有个女人,震得一时脸色惨白,“夫人?南宫羽宏的夫人!” 木克也回过了头,看到凌霄怒视着雨萱,挪了一步挡住雨萱的视线,淡然的道:“我都知道了,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说,你先下去歇着吧。” “殿下,她是大兴将军的夫人,是个俘虏,您怎么能毫不设防的让她睡在这里?”雨萱又惊又心痛的道。 “下去!” “殿下,她听到刚才我们的对话,绝不能再留下她,万一她......” “不管她以前是什么,现在她是我的人,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休想动她一根指头!” “奴婢亲眼见她和那南宫羽宏的感情非同一般,她是不会真心对殿下......” “给我滚出去!”木克冰冷隐怒的盯着雨萱。 雨萱深知他残忍暴烈的个性,不敢再说下去,只好木然的退出了大帐。 楞在大帐外,只听大帐内木克竟用轻柔的声音在说话:“既然醒了为什么不做声?身上还忽冷忽热吗?” 她还从未听到过木克对谁说过如此关心的话,一直以为在木克眼里女人全是满足欲望、繁衍后代的工具。 而她以为自己在木克眼里心中是不同的,论姿色她也有,可她没以色侍他,是靠自己的智慧能力博命效忠。 但他给她的除了用不完的金银珠宝,并无其他,甚至连碰都没有碰过她一下,更别谈在他帐中过夜。 她不明白为什么木克会把敌方将军的女人专宠于帐内,还这般上心。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顾凌霄为了活命,不知道用什么方法魅惑了木克。 “雨萱姑娘,殿下早为你准备好了暖帐和金子。你怎么还愣在这里,安心去歇息待命吧。”穆珠提着刚做好的早饭正要进帐,看到雨萱站在雪中,以为她还不知道木克王子已备好了奖赏。 61 61 雨萱回过神,将穆珠拉到一边,道:“殿下帐内可是大兴被俘得将军夫人?” “将军夫人?敌将的夫人,难怪性子烈的很。”穆珠一震,也是才知顾凌霄的真实身份。 “你们都还不知道吗?” 穆珠更不安的道:“不知道,不过殿下对她很特别,迟早会纳为妾氏。” 这不可能,也不可以!木克身边有过好多女子,但还从未正式的纳过谁。 “殿下着魔了吗?那个女子是除了仇恨他,怎么会对他真心,若真留在身边只会很危险。” 这也是穆珠担心的,穆珠是看着他长大的,不能眼看着他留个这么危险的人在身边,她在雨萱耳边轻声道:“殿下现在恐怕什么也听不进去,那女子受箭伤被殿下抱回后就刺过殿下一刀,可殿下不但没杀了她,还帮她遮掩了过去,这可怎么办才好?雨萱姑娘,你一向足智多谋,有没有什么办法......” 她们正说着,只听大帐内一阵响动,木克大吼道:“来人!” 穆珠再顾不上和她说话,立刻匆匆的跑进大帐内。 雨萱转身先走了,她用命守护的木克王子,岂能让别人轻易夺去。 穆珠傻了眼,见大帐中又乱成一团,床上沾染了血,木克神色严峻又有丝慌乱,一只手死死捏着凌霄的下颌,紧盯着她,对进来的穆珠道:“你快去请哈金过来,她想咬舌自尽。” 看木克没事,她松了口气,将早饭放下,再看凌霄嘴上全是血,还在往外涌,只想真能在木克眼皮底下寻死成功也是好事,要不再这样折腾下去,木克王子只怕也不能安生。 上前想看清她舌头烂了没?可那女子虽被木克捏着下颌,又一下涌出好多血。 她感觉不对劲道:“殿下,她不是咬舌,只怕是在呕血。” “呕血?”木克松开了顾凌霄。 穆珠忙说:“殿下忘了哈金说过,大兴女子一般都体虚,而我们用的退寒药药性霸道,虽能帮她退热,但会有损她的气血,若是有呕血反应,只怕他也救不了的。” 木克看凌霄缩到一边,捂着嘴还在呕血,眼神空洞的还带着笑意,听到穆珠的话,一点也不害怕,好像很期待自己能呕血而亡。 “这么想死,你倒是算最有骨气的,被我军俘虏的那些官员及家眷,为了活命费尽心机,你哪怕学他们半分,也不至于成现在这个样子。你越是想死本王偏不让你死!”木克朝向穆珠吼道,“咬舌也好,呕血也罢,哈金一定要把她治好,否则我就要他的脑袋!还不快去把他叫来!” 穆珠不敢再多嘴的,赶紧去叫哈金。 木克伸手掐住她的脖子,不让她再呕。 凌霄只觉心口有血气还在往上涌,想呕又被木克掐住了脖子不能呕,难受的胸口剧烈起伏。 木克拿起床上的枕垫擦掉她嘴上手上的血,“你倒是学乖了,不大吵大闹的要死要活,就寻找别的方法等死!想死还不容易,只可惜了那个连命都不要还要护你周全的什么参将,算是白死的!早该让你看看他的尸体吊在城楼上惨状,看你还想不想死!” 原来挂在城楼上的尸体有吴勇,她每次远远能看见城楼上悬着十来具尸体,但看不清是谁,这个木克连死人都不放过! 吴勇当初不救她该多好,至少自己可以跟着羽宏活命,换她活着有什么用,让她怎么才能继续活下去。 她想要骂却发不出声,只觉全身的血都堵在了喉间,更加难受的在发抖。 “你还想说话?本王还以为你哑了!” 穆珠带着哈金小心翼翼的走进帐内,最近木克情绪总是异常烦躁,动不动就责罚身边伺候的奴隶,已有几个被他责打的皮开肉绽半死不活的,她每日也是如履薄冰。 木克见哈金进帐,松手将凌霄往床下一推,凌霄跌到床下,积着的一大口血哇得一声全喷了出来。 好些血全溅到了跪在地上的哈金的衣服和脸上,这才看清一直给她治伤的吐浑大夫,是个头发全白的老者。 而她趴在地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在不停的喘气。 哈金跪在地上连脸上的血都不敢去擦,“殿下饶命,她体内本就气血混乱,受箭伤后没调理好,又过于劳累受寒,郁滞难返,老奴已尽力了!” “很好,那就让她死吧,她死了你就滚回父王身边,本王不会再保你和你的全家!” “殿下…….” “你不是草原第一神医?号称能起死回生,连个风寒都治不好,还留在我身边有什么用!” 哈金似乎很怕回到大汗那里,实属无奈的道:“为今之计,能让她活命的话只有用金草续命,可这么珍贵的草药上哪里去找,而且就算找到了也来不及,她根本就拖不了几天......” “你怎么不早说,本王这里就有现成的。”木克冷峻的神情缓和了些。 “殿下,这万万不可!”穆珠激动的反对道,“那金草丹是何其稀罕的东西,怎能给区区一个俘虏吃!” 哈金也赞同道:“请殿下听我说完,即便您有珍贵的金草丹,还要您想救的人她想活,要是她一心求死,岂不浪费了金草丹!” “她既已是我的奴隶,想死想活都由不得她!”木克一意孤行的道,“去把我的金草丹取来!” 凌霄撑不住的又吐了一口血,趴在地上意识已模糊。 “殿下!”哈金极力又劝道,“她这样子怕是喂不进药了,她既求死您不如成全她!吐浑的好女子多得是,您千万不可对个大兴女子用情!” 木克抱起凌霄,急红了眼,一脚踹到哈金的肩上,“喂不进就给我灌进去,谁再敢劝本王,本王立刻将其五马分尸!” 看木克已铁了心,劝也没用,穆珠赶紧取来金草丹,哈金站了起来给凌霄施针,止住他从体内涌出来的血。 等丹药来了,木克强行捏开凌霄的嘴,硬是用水给灌了进去。 哈金让木克扶着她,又在她背后施针,过了大半日,见她没再呕血,也没将灌进去的丹药吐出来,便开了几副调理的方子,战战克克的禀明木克,她已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木克见她的脸色好了点,挥了挥手示意大帐内的人都退下,把她勒在怀中,对接近昏迷的她轻声道:“以后你的命是我的,我不让你死,你任何时候都不能再寻死,要不然我会把大兴的俘虏全杀光,一个也不留!” 凌霄此时连睁眼力气都没有,但还是能听见他说的话,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不惜一切的非让她活着,她都不会感激他。 不过她已想明白了,既然老天不让她死,她就一定要活下去,活着才有希望,努力活着才不枉吴勇的舍身相护。 她要活着看到大兴的大军夺回平州城,让凶残的木克、狡猾的雨萱受到应有的惩罚! 一旦有了求生的欲望,她强忍着想呕的感觉,嘴唇微微颤动,“水,我要喝水。” 木克立刻给她端来水,用汤匙一点点喂她,她渐渐感觉不再那么难受,困倦的昏睡了过去。 62 62 哈金和穆珠退到大帐外,哈金连声叹息,“妖孽啊妖孽,原来这才是亡我吐浑的妖女!” “你这老东西又在嘀咕什么?”穆珠怨他道,“你怎么能让殿下用金草丹去救那贱奴,这金草丹是先皇后留给殿下的,仅此一颗!” “你又不是没看到殿下刚才那样子,我若不说出救人的法子,他必定会灭我全家,我又有什么办法。”哈金同穆珠一路走着,又说,“也许是天意不可违,我原以为大兴来和亲的公主是吐浑的祸害,才会冒死惹怒了大汗。现在看来殿下营帐中的女子才是亡我吐浑的妖孽!” 穆珠停下脚步,不明白的问:“什么亡我吐浑的妖孽?” “我年轻时,先师曾对我说过,在吐浑的一本古书中预言到我这代会出现异邦的妖孽,遮住草原上的太阳,把吐浑带入地狱深渊。” 穆珠想起了什么,骇然的道:“难道说得是我们吐浑一直广为流传的童谣,土生木,金折木,大金亡,木繁盛!红日升,金妖显,蔽日月,毁林木……这真是亡国的预言?” 哈金点点头,“金与兴音近,指得就是一直与我们纷争不断的大兴,金妖应该说得是大兴的女子。当日大汗同意与大兴和亲时我就极力反对,也说过这首童谣,可大汗却大笑不以为然,说幼童之言怎可为信。结果大兴的公主一到王庭就令大汗和木克王子不和,本以为大兴公主就是妖孽,没想王子殿下比大汗还要迷恋大兴女子,天意啊,天意!”哈金说着已朝自己的帐中去了。 穆珠站在原地唉声叹气的,也不知如何是好?看着木克长大,怎么能让他毁在一个大兴女子手里,更何况以后毁得也许将是整个吐浑。 她犹豫了片刻,改了方向,直接走向雨萱的帐子,那雨萱对木克一片痴心,她是全看在眼里,找雨萱想想办法,对木克只会有益无害。 凌霄清醒后,感到睡得很舒服,浑身不再疼痛,看木克并不在大帐内,只有穆珠一人站在床边盯着她。 她有些不安的坐了起来,能看出穆珠很不喜欢她。 “我还从未看殿下给谁亲自喂过水,你若再故意和他作对,休怪我心狠!”穆珠表情阴森的道。 凌霄小心的从床上下来,找到了自己的鞋子,却找不到衣衫,“我从没主动招惹过他,我现在就回奴隶的营帐干活。” “站住。”穆珠冷声叫住她,指着一堆新衣裳道,“不用了,以后你就呆在殿下大帐伺候,这些新衣都是给你的。” 凌霄看那些新衣全是吐浑的样式,排斥的道:“我不穿,把我原先的衣衫还给我!” “不穿也好,正好可以光着身子夜夜狐/媚殿下!”穆珠扯住她的头发,手中似藏着根针,扎入她的腰间,她只觉痛得要命,顿时满头大汗。 又听穆珠咬牙切齿的道:“你知道你这条命是怎么保住的?殿下把自己的续命丹都给了你!你最好别再想着法子寻死,闹得殿下不得安宁。再出什么岔子,我穆珠有得是办法整治你这等贱奴!” 凌霄忍着痛,艰难的道:“我要活。” 穆珠放开她,“要活就给我乖乖的伺候殿下,跪下,仔细听我说殿下的喜好和习惯,要是记不住,没伺候好殿下,有你好受的!” 腰间还在隐隐作痛,但却并没有伤口,要活下去就要忍受一切羞辱,凌霄表情麻木的跪在地上,根本没听穆珠在说什么。 她走神时突然觉得手背一阵剧痛,穆珠已用脚狠狠的踩在她的手背上,又恨又恼骂道:“贱奴,你就是用这只手拿着殿下最心爱的金刀刺伤殿下的肩,今日我就让你两只手都废掉,看你还能不能伤害殿下!” 凌霄疼得感觉手上的骨头就快碎了,想抽回自己的手,但穆珠踩着不放的碾压,似乎真得要废掉她这只没受过伤的左手。 这时守在门口的女奴跑了进来在穆珠耳边说了一句,穆珠急忙抬起脚,木克已进入帐内。 她双手交叉在胸前,恭敬的迎接木克。 木克看到跪在地上的凌霄,不悦的问:“怎么回事?” “奴婢正在教她如何伺候殿下。”穆珠帮他解开斗篷放好。 木克坐在豹皮椅子上,喝了口女奴端过来的温热马奶,问:“教会了吗?” “该教的奴婢都教了,就看她自己上心没?”穆珠立在一旁道。 木克搁下碗,“很好,她虽在我大帐内,但还是该你管,该教就教,不过把她弄得半死不活的还怎么伺候本王。” “都怪奴婢一时心急……” “你们都退下。”木克冷冷一挥手,都躬身退了出去。 穆珠低头退下时,又暗暗地剜了凌霄一眼,看来雨萱说得没错,这贱奴魅/惑男人很有一套,只凭色相,什么也不做就能获得万千宠爱。 帐内只剩木克和凌霄两人,木克目光犀利的看着她,也不说话。 凌霄发寒的拉紧身上单薄的寝衣,将刚被踩过得的手藏在背后,站起来哆哆嗦嗦的穿上新衣,学着穆珠双手交叉在胸前,道:“殿下今日想吃些什么,我......奴婢这就去准备。” 木克走到他身边,一把抓住她的左手,看她手背青紫肿胀,“穆珠是怎么调教你的?还有伤你其他地方吗?” “没有。”凌霄想抽回手,忍着痛道,“她没伤我,是我自己不小心撞的。” 木克又伸手去解她刚穿上的衣带,凌霄十分心慌,十分害怕的微微颤抖。 要活就得承受有可能发生的一切屈辱,如今必须呆在他的大帐中,说好听点是贴身女奴,其实不过是他的禁脔,她的清白本就早该不保。 说什么不会碰她,只不过是想用怀柔的手段让她屈服。 木克却并没有进一步侵犯她,只是重新帮她系好了衣带,“你穿错了,应该这样穿,再会了吗?” “你......殿下,奴婢会了。”凌霄低头退了一步,心想不管他在耍什么手段,她都不会真心屈从他,如果可以她还是恨不得一刀杀了他。 木克从怀中掏出那把精巧的金刀,“这个赏给你,若有人再敢伤害你,你可以用来防身。” 凌霄诧异的看向他,“给我?”她若有了这把刀,只会想杀了他。 木克将金刀放在她的手中,似看穿了她的心思,道:“想凭这把小刀杀了我?简直是妄想!好好待在我的身边,以后也不会比将军夫人差。” 凌霄收起金刀,“奴婢这就去准备饭菜。” “再准备一壶酒。” “是。” 凌霄一出大帐就有两个士兵跟着她,去取酒菜的路上,路过的大兴俘虏都在对她指指点点,看她的眼神又恐惧又憎恨。 她只觉如芒在背,像是成了叛徒奸细,几乎没有勇气再走下去。 取来酒菜送进大帐,木克坚持让她一起同吃。 凌霄不得不陪他喝酒,吐浑人酿得酒,入口香浓,酒劲却很烈。 她喝了两杯便醉倒了。 醒来时,一睁眼,发现自己还是躺在那张大床上,被穆珠踩伤的手已上过了药。 木克就躺在她身边,也像是喝醉了在沉睡。 凌霄小心的坐了起来,仇恨的盯着木克,想起平州城那些无辜被杀的百姓,吊在城楼上吴勇被风干的尸体,还有那两个被蹂躏至死的女子...... 63 63 她拔出了腰间的金刀,这次她很冷静的将刀尖对准木克的喉咙,只要用力刺下去,占领平州城的大军将会群龙无首,吐浑大军一乱,大兴的士兵就可以立刻夺回平州。 冷夜烛火,她手中的金刀折射出一抹寒光,双手持刀高高扬起,不再犹豫的朝着木克的喉咙刺去! 木克瞬间睁大了眼睛,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腕,刀尖几乎就要刺到他的喉咙。 只差那么一点点,凌霄不甘心的继续用力,满脑满心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杀了他!或是同归于尽,或是逃出升天,不管如何,他死了她的梦魇才会结束! 木克也在用力,但还没用尽全力,眼中且惊且怒且痛。 第一次见她,就被她深深吸引,不仅仅是因为她的美貌,还有她那天生孤独又卓然傲立于天地的气质。 和他很像,自小就没有母后,又不受父王的宠爱,自十四岁后就如草原上的冷月孤星,四方征战,灭了几个异族小国,有了自己的威信,赢得了父王些许看重。 在他快要成为父王心中最器重的王子时,从大兴来的新王后又为父王添了个小王子,父王便再也不愿多看他一眼,对幼子宠爱至极,甚至要让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继承汗位。 他的内心不再会期待父爱亲情,也不会对谁付出任何感情,早已是铁石心肠,不会让自己心痛,只靠本事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可只因那惊鸿一瞥,他却对本应最憎恨的大兴女子动了情,知道她已是将军夫人时,他的心莫名有丝失落。 在平州城内,远远望见她要拿剑自刎,他慌忙将白羽箭射向她,只为留下她的性命。 没曾想这么快就能得到她,那一夜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她,却发现自己对她而言不过是个可怕的恶魔,那样倔强的宁死不从。 他真得是大怒了,一直以来只要他要的女人,没有谁敢不给的,但他最终还是饶了她,即便她因害怕刺了他一刀,他也没放在心上。 当得知她会死掉时,他不惜将仅有的一颗金草丹给了她,那一刻他才突然明白原来让她活比什么都重要,死就意味永远的失去。 刚才还在一起喝酒,原想她学乖了,肯老实的留在他身边,其他的事来日方长。 而现在她对他竟无半点感激,又蓄谋的要杀死他! 他对眼前这个眼里全是杀意的女子恼极了、恨极了!夺过她手中金刀,使出七分力就她将掀倒在床上,欺身压住她,看着她,冷冷的道:“再烈的马我也训过,我就不信训不服你!” 凌霄没料到他会突然惊醒,终是杀不了他,却彻底触怒了他。 木克如一头食人的野兽欺在她身上,即将要把她生吞活剥。 凌霄哆嗦着,生忍着眼泪,“杀了我,否则你会后悔的……” “你就这么想杀我!我费尽心里让你留在我身边,换来的不过是你的背叛!”木克头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伏在她耳边,“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背叛?我们本就是你死我活的敌人……” 木克咬住她的唇,让她一字都再吐不出来,即使她有她的道理,明知对谁动心都不该对她,但还是情不自已。 若不是对她有这份心,早就把她当成震慑大兴,以扬吐浑大军士气的工具,让将士蹂/躏示众。 如今看来她并不稀罕他的这份心,还是恨他入骨。 他们之间注定只有恨,不如让她恨得彻底些! 他不再对她有任何爱惜,开始侵犯她,直接扯了她的寝衣塞在她嘴里,多余的部分缠着她的头,连眼睛都蒙着了,去别开她的双腿。 凌霄羞愤难当,奋力挣扎,木克索性拽起她,用一只手将她的双臂勒到背后,迫使她跪在床上,另一只手在她下身摸索着,粗暴的要强行进入 她浑身紧绷,动不了又看不见,痛苦无比,感到有硬物正顶着她的后腰,发狂的禽兽将要把她生生撕裂劈开! 木克要进入的那一瞬,突然伸手撩开了蒙住她眼睛的衣衫,抓住她的头发,强迫她转头看向他,必须让她亲眼看到自己是如何被他征服的,如何成为他木克的女人! 她的眼神如小鹿般惊惶憎恨绝望,被塞住的嘴发出凄惨的呜呜声。 木克只觉心像被什么揪了一下,但还是硬着心肠让她生不如死,她最在意什么,他就要夺走什么。 让她忘掉以前的男人,让不会在时刻记得自己是大兴人,唯有让她成为他的女人,怀上他的骨肉,到时她自然就不会再憎恨他。 木克松开了她的胳膊,捏住她的肩,忍着猛刺的冲动,一点点的往里插,让她清楚的感受到被他征服的过程。 冷然看着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涌出来,朦胧的眼中对他的恨越来越浓,浓的似一团匀不开的墨。 木克退了出来,已没了在她体内抽/动的欲/望,他在多年的征战中,强占过太多敌方的女子,有些刚烈如她这般的,也曾有过这种眼神。 他明白那是永远也解不开的仇恨,那些女子的下场只有死。 比起顾凌霄的身体,他其实更想要得是她的心,希望有那么一天她能心甘情愿的靠在他怀中,坐在大草原上仰望星空。 他松开了她,骤然抓起掉落在床上的金刀砍向她的头,手起刀落,割下了她的一缕青丝,“以发代首,这是本王最后一次容忍你,希望你到此为止,否则你的下场会比传阅军营的女子更惨!” 凌霄控制不住的还在浑身发抖,不让她死,就是要她生不如死,还好像对她很慈悲似的,没有真正强占过她,没有喷到她脸,难道还要感激他,可笑! 只要她还活着,她就会想他死,更想回京城,那里曾是她最想逃离的地方,如今却是她最想念的地方。 木克将她的发丝收入衣袋,又将她压倒在床上,紧紧的把勒在怀中,“你是唯一一个。” 凌霄已麻木的闭上眼,每一次的挣扎和反抗只能换来更深的绝望,他想要便要,不过是具肮脏的身子。 “一个想要我的命,我还留在身边的女人。”木克没再侵犯她,只是用冷硬的下巴摩挲她的头顶,像快睡着的道,“我要留你一辈子,你的命是我给的。” 凌霄不由僵住了,刹那间迷茫了,若不是他射伤了她的手掌,若不是他的什么神丹妙药,她也活不到现在,为什么不让她死,难道?不可能!不过是在他眼中随时折磨她比让她死更有乐趣。 他的呼吸声变得均匀平和,这次再真得睡着了吧,凌霄却一夜未睡。 木克始终保持勒紧她胸口的姿势,让她觉得很不舒服,但她也不敢有一丝挪动,害怕他又会突然醒来带给她连连的噩梦,熬到天亮才浅浅睡去。 64 64 隔着轻掩的纱帐,床上的被褥毛毯凌乱不堪,一派春色摇曳。 木克紧贴着顾凌霄的背,双手勒箍着她,脚还勾缠在她的两腿之间,生怕她会飞走似的。 雨萱站在床边冷冷盯着在睡梦中还满面潮红的顾凌霄,昨夜和殿下该有多么缠绵悱恻。 一时本是火烧眉毛的军情也变得不重要。 穆珠见拦也拦不住的雨萱急着冲进帐内,却一下愣在那里没了下文,想她撞见这一幕怕是有点害羞,便帮她叫醒木克,“殿下,殿下!” 木克听到人声,缓缓醒了过来,伸了伸懒腰,“一大早的,什么事?” 穆珠和雨萱都跪了下来,雨萱这才缓过神来,忍着心里的刺痛,禀告道:“奴婢刚得到消息,大兴的大军今日又要进攻平州城,这次集结了十万人马,请殿下速做应战打算。” 木克正温柔的看着躺在身边还没醒的凌霄,拨开她脸上贴着的头发,确定她没消失。 听到大兴那边十万大军要攻城,立马坐了起来,抓起毛毯盖住凌霄,也有点措手不及道:“今日?来得真快,立刻让左右上将军到我的军帐中听令,必须得抵挡住两日,让将士们的家眷妇孺,以及掠来的金银财宝,粮草装备运回草原腹地!” “您的意思是打算弃城?还有那些俘虏如何处置?”雨萱大兴话问。 木克已下床由女奴们服侍,穿上战袍铠甲,道:“长期守也很难守住,不如带走需要的东西,保存实力回草原。俘虏嘛,全部集中关在一个营帐内,等大军撤走时放把火……” “求你饶了那些无辜人的性命!”凌霄也坐了起,撩开纱帐,用乞求的眼神看着他。 木克抬手一挥,正在伺候的女奴都停了下来,“你刚才说什么?” 大帐内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凌霄重复了一遍,“饶了俘虏的性命。” “不是这个!” “我求你。” “再说一遍。” 凌霄从床上抱着毛毯下来,跪在地上,郑重的道:“我求你,不要伤害那些手无寸铁的俘虏。” 木克冷傲的笑了,“看来这世间没有什么是永远改变不了的。” “殿下,她也是俘虏。”雨萱对凌霄那装可怜的样子忍无可忍的道。 “本王知道。”木克将目光从凌霄身上移开,看着雨萱道,“所有俘虏关在一个大帐内,任其自生自灭。至于她……给我绑起来塞住嘴,呆在我的帐内,等撤退时一起带走。” “是。”雨萱心中早已妒火中烧,殿下竟这么听顾凌霄的,还要带顾凌霄回草原,她绝不能让顾凌霄活着和殿下一起回去。 “去军帐!”木克再不敢耽搁,准备去迎敌,女奴们迅速的帮他穿戴整齐。 雨萱跟在他身后,走出大帐,他又想起什么,突然折回对穆珠吩咐道:“你多派几个人守在帐内,一定要看牢她,不准她再有任何闪失!” “奴婢知道了。”穆珠领命后,抬头与雨萱悄然对视了一眼,便各自忙碌了起来。 木克一走,穆珠马上让人将凌霄绑在了床上封住嘴,也顾不上管她,忙着和一群女奴收拾帐内的物品,重要的东西先装箱运走。 到了夜里大帐里的所有东西都基本清空了,除了绑着凌霄的那张床。 凌霄醒醒睡睡的熬着,无休无止的痛苦折磨根本看不到头,在木克身边奴隶的眼里她不过是个供主人泄/欲的牲口。 她们将她绑成难堪的大字型,固定在床上,只是为了让主人更方便的在她身上宣泄。 早上木克和雨萱说得话她全听到了,本来想装作没听到,可当听到木克要在走之前杀掉所有的俘虏时,她不得不开口请求他,请求他放过那些无辜的人。 他答应她了,能用自己的尊严救下所有无辜的人,她觉得很值。 只是即便大兴的大军夺回了平州城,她也不会再见到娘亲或是羽宏,木克可以放过其他人,但不会放过她,他要把她带到让她感觉陌生遥远的草原。 穆珠端着酥油茶和米饭来到床边,命令几个女奴解开封住她嘴巴的布条,掰开她的嘴,直接将米饭塞进去,她若咽得稍微慢点就灌酥油茶。 就算她不想吃,也能强行让她咽下去,想绝食是办不到的。 凌霄被她们灌得呛着吐了几次,可吐出来了她们会再灌,反复几次多少还是吃进去了好些,让她吃完后又封住了她的嘴。 “贱奴,你以为自己能斗得过殿下?只要殿下还看得上你这身子,你就得好好伺候!” 凌霄强忍着胃里的难受,眼睛直直的望着床顶,像什么也听不见一样。 穆珠冷哼了一声,带着女奴们退出了大帐。 今夜木克回来后,不知道又会如何折磨她,看到她被绑在床上的姿势这般撩/人,只怕又是一番蹂躏。 可直到她第二天早上醒来,木克也没回过大帐,外面到底是什么状况,大兴的军队已经夺下了平州吗?所有的吐浑人都撤了没?也许木克来不及带她走,就被大兴的大军赶回了草原。 一想到这种可能,凌霄又开始挣扎,想要挣脱绑住手脚的绳子。 这时有人走进了大帐,凌霄侧头看去,是雨萱。 她一个人跑了进来,直接解开了绑住凌霄手脚的绳子,凌霄愣愣的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进到大帐来。 雨萱又扯开了她嘴上的布条,还是一副以前恭敬的样子,笑道:“夫人,成为卑贱奴隶的滋味如何?” 凌霄抓起床上的衣衫套上,理了理自己凌乱的长发,尽量平静的问:“为什么要背叛大兴,去当吐浑人的奸细?你知道这样会死多少人吗?” “这跟奴婢又有什么关系,只能怪你的好夫君根本不懂行军打仗,还以为自己打了大胜仗,掉以轻心,正所谓兵不厌诈。”雨萱微笑着道。 “可你分明是大兴人,却要做木克的走狗,你不感到惭愧吗?” “大兴人?我爹忠于先帝,只落得个被人诬陷斩首示众的下场。我们全家人发配边疆为奴,我姐姐在路上就病死了,我的哥哥被那些将军当成人肉盾牌在跟吐浑交战时死掉了,连我娘最后也得了瘟疫,被弃于大漠死了。大兴害得我家破人亡,我为什么还要忠于它,我现在只忠于我爱的人!” 凌霄本对她充满了厌恶,听她这样一说又觉得她很可怜,“你喜欢木克?可他残暴又毫无人性......” “别以为你和他睡过,就很了解他。你休想再魅/惑他,和他一起回草原你不配!”雨萱说着怒了的照着她的脸打了一巴掌,“你除了美色还有什么!论相貌我不比你差,论能力智慧我远在你之上,你凭什么就这样轻易的抢走我喜欢的人!” 凌霄看雨萱那样子像是疯了,自己和何时跟她抢过木克,更别谈去草原,这都是木克一厢情愿的在逼迫。 雨萱要是能有办法让她逃出大帐,那她求之不得。 但凌霄看她那怨恨的眼神,知道自己就算解释什么她也不会信,“你想对我做什么?” “我要用你让南宫羽宏退兵。”雨萱得意冷笑的用吐浑语叫道,“进来!我确定她就是南宫羽宏的夫人。” 她话音刚落,几个吐浑将领就走进了大帐,跟雨萱又说了几句,便把凌霄从床上拖了下来,架着她疾步出了大帐。 凌霄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拼命的扭头看向雨萱,只想问个明白,“带我去哪里?我要见木克!” 65 65 “这正是王子殿下的命令。”雨萱的目光中有藏不住的怨毒,笑道,“你还不明白吗?王子殿下这样纵容你,不让你死,就是因为他早知道你是南宫羽宏的夫人,留着你会有大用处,而现在你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凌霄虽还有些疑惑,但又觉得她的说法也是最合理的,木克完全可以强占她杀了她,可他却始终没有,只不过想在关键时候利用她让羽宏束手就擒吗? 她不由惶恐的挣扎起来,想到木克的凶残,说不定会害死羽宏,害了大兴的大军,如果是这样她宁愿现在一头撞死! 押着她的吐浑将领见她想反抗,用刀背横扫到她的背上,凌霄只觉眼前发黑,五内俱痛。 吐浑的几个将领再不容她耽误时辰,拖着她直奔正在激烈交战的南门。 她被那些将领粗暴的推攮到城楼上,望见雪后晴空一碧无云。 城楼下大兴的士兵正顺着搭好的云梯在攻城,在攻守激烈的交战中,双方箭雨频发,死伤无数。 大兴的士兵黑压压的望不到尽头,一排一排整齐有序的发动攻势,那守城的吐浑士兵虽勇猛,却已毫无章法,看来不需多久大兴的大军就能攻入平州城。 凌霄被推到了城楼墙砖的边缘,大半个身子都悬在空中,无眼的箭还在不断的射向城楼,有几支擦着她的衣袖发丝掠过。 她摇摇欲坠犹如风中的败叶,恍惚间俯视苍茫天地,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身银色的盔甲在阳光下闪着金光。 是羽宏!他站在阵前,挥剑指挥着士兵前赴后继的冲向城楼,那样的凛然威严,已颇具大将之风。 凌霄心底有说不清的苦涩,谁会想到他们从成亲以后暧昧不明的斗气最终会演变成一场倾城之殇。 他不经意一抬头,似乎也看到了她,高举的长剑停在了半空,箭雨一时停了下来。 南宫羽宏这一停,让攻城的士兵不知他的号令是该前进还是后退。也都停滞了,吐浑士兵趁机乱箭射杀已爬上云梯的大兴士兵。 这时不知从哪里杀出一队身着黑衣的吐浑骑兵,冲入了大兴大军的队阵中,大肆砍杀,大兴士兵一下全乱了方寸。 凌霄远远就能认出吐浑黑衣骑兵领头的正是木克,他矫健的在大兴的队阵里横冲直撞的杀戮。 “不要乱!继续进攻!所有骑兵跟我来,围住这帮杀出来的吐浑小儿!”镇国公立刻接替走神的南宫羽宏指挥作战。 把凌霄推到边缘的将领意识到凌霄的价值,一把揪住她所有头发,让她的脸完全显露出来,命会大兴话的士兵在城楼上喊话:“南宫虎老贼,快看看这是谁!你若不退兵,今日我们将军就要用她的血祭奠吐浑的将士!” 镇国公冷冷的注视着城楼上的吐浑将领,神色都未变的大笑道:“不管她是谁,今日老夫定要把你们这群蛮贼杀个片甲不留!” “老匹夫,你竟不顾儿媳的生死,将军现在就杀了她,与你拼个你死我活!”说话间吐浑的将领已将大刀架在凌霄的脖子上,只需一砍就跟杀鸡似的,必将人头落地! 镇国公不为所动,将手中的剑一挥,“给老夫冲,一个时辰之内夺下平州城!” 就连正在与大兴军混战的木克望见城楼上凌霄的那一刻,也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的手下怎敢未经他的允许就将凌霄带到了城楼上,你们怎么敢,怎么敢如此胆大! 羽宏愤怒又心慌的拦住镇国公,“爹,城楼上是凌霄,是凌霄啊!我们再进攻,他们会杀了她的!” “滚开!战场上岂可儿女情长!大丈夫何患无妻!”镇国公用剑指着他,命令他让开。 羽宏决绝坚定的道:“我只要凌霄,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顾凌霄!爹,我们让他们放了凌霄,然后就退兵!” 镇国公怒喝道:“你在胡说什么!为一个女人失去战机,夺不回平州如何对得起跟着我们出生入死的将士,如何对得起皇上的信任!” “我不管,都是因为我,她才会落入吐浑人手中,我绝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她死!” 战机稍纵即逝,镇国公没功夫再同羽宏争辩,勒紧缰绳,大喊:“继续攻城!誓死夺回平州城!” 他骑着马冲开了羽宏,为鼓舞士气随着攻城的士兵一同作战,千军万马喊声震天的又朝城楼杀去。 羽宏仅凭一己之力无法阻挡冲杀的将士,望着城楼上命悬一线的凌霄,万分的绝望。 城楼上刀架在凌霄脖子上的将领见大兴的大军没撤退,反而发起了更猛烈的进攻,恼羞成怒的拿起刀砍向凌霄! 就在这时一支白羽箭准确无误的射中了那吐浑将领的眉心,那将领双目圆瞪,血流满面的栽倒在墙砖边。 原本拽着凌霄的手,死时松开了她。 凌霄本就大半个身子悬在墙砖外,没有人拽着立刻失去了平衡,只觉天旋地转的整个人往下直坠。 羽宏和木克同时惊呼,策马朝城墙方向狂奔,但已来不及了。 城楼上好多将士都看到了是木克王子拿起背上的弓箭,射向自己的手下,一时间吐浑将士军心大乱,再也抵挡不住大兴攻城的士兵。 凌霄从城楼上坠下,本以为会粉身碎骨,没想刚好落在城楼下的一个草堆上。 陷在草堆里想爬起来,但只觉浑身骨头似散架般,毫无力气,草堆里还散发着呛人的煤油味。 羽宏和木克见她有惊无险,都不由松了一口气。 木克的随从追上了他,阻拦他继续朝城楼去,“殿下,请赶快撤离,平州城恐怕守不住了!” 木克停住马再看城楼的将士已乱作一团,敌人的士兵早已攻了上去,大势已去。 他望向草堆,想要找到凌霄带着她一起走,可看已朝草堆跑去的那人,应该就是大兴的南宫羽宏将军,顾凌霄的男人。 他要过去带走凌霄,必然要跟南宫羽宏大战一场。 原是带着少量骑兵从山中暗道出城突袭大兴大军,打乱他们的阵势,与守城的士兵相呼应,说不定还能击退大兴的大军。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的将领竟在没有他的命令下,将顾凌霄带上了城楼来威胁南宫虎。 情急之下他也顾不上突袭的事,为救顾凌霄将弓箭对准了自己人。 “殿下,赶快撤吧!再不撤就走不了了!” 只见大兴的十万大军已如洪水般全数攻城,木克调转马头,“撤!” 他挥舞着大刀,在大兴的军阵中杀出了一条血路,顾凌霄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总有一天我会再夺回你的! 66 66 羽宏策马狂奔到准备火攻用得草堆边,跳下马,一边掀开那些稻草一边大叫:“凌霄,凌霄!你还好吗?” 终于找到了落在草堆上,气若游丝的顾凌霄,一把将她抱起。 凌霄虚弱的凝视着他,就像是在做梦,只是流泪。 “没事了,没事了,对不起,全赖我,让你陷入险境。我就是个大坏蛋!等回去了随你打骂,我绝不再和你争了!”羽宏紧紧抱着她,此刻既侥幸又后怕,好在她总算还活着。 凌霄将头埋在他的胸膛,只觉温暖又安全。 雨萱一直站在城楼的角落里,看到顾凌霄竟还是死里逃生,木克为了顾凌霄自乱军心,她又妒又恨,趁乱点燃了一支火箭,从城楼上扔了下去。 城楼下离凌霄最近的另一堆稻草整个燃烧了起来,羽宏大惊的立马抱着凌霄上马,远离草堆。 只是一瞬间,借着风势,一个草堆引燃了城楼下所有的草堆,一时火光冲天。 羽宏将凌霄横于马上,紧紧箍着她的腰,冲入已大开的城门,单手拿剑杀得那些仓狂逃窜的土浑士兵鬼哭狼嚎。 大兴的将士们终于夺回了平州城,可当所有人看到满目疮痍的平州,侥幸存活的百姓,谁也无法为这场胜仗欢呼雀跃。 土浑人留下的帐篷几乎全是空空如也,值钱的东西都以撤走。 进城的将士只能暂时住在这些帐篷内,镇国公命人安顿好城内的百姓,又把军粮先发放一些应急,再派人去京城传捷报。 战争总算结束了,平州城恢复了如黎明般的宁静。 凌霄随羽宏安顿在一个最为华丽的小帐篷内,里面的物品已被搬空,只剩下两张兽皮。 还没等到羽宏叫来大夫,她劳累之极的裹着兽皮安稳的睡着了。 这一觉是她被吐浑人俘虏后睡得最安心舒服的,也不知过了多久才醒过来。 睁开眼,看到羽宏坐到她身旁,眼眶红红的,抓着她的手注视着她手掌上那道狰狞的伤疤,被吐浑人虏去的这段时间也不知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她身上到处都是伤,肩上、背上、手上、腿上,那一定是各种状况下受得伤。 大夫来看过,好在那些伤都不致命,只需调养些时日就可痊愈。 身体虽虚,但筋骨气血并无太大损伤,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此刻羽宏还在因后怕而深深的自责,当失去过才明白自己已爱她入骨。 还记得与她初次见面,面对他手中的剑不惧不退,争锋相对的傲气倔强,让他想给她点颜色,挫挫她的锐气。 她却自个出现在净园里,低声下气的只为求他陪着回趟娘家,他又发现其实她低头时也会婉转柔媚的让他怦然心动。 一起看皮影戏时她也会笑颜如花,提到她爹娘时她又脆弱的让人想去怜惜。 自成亲以来的点点滴滴都浮现在脑海里,让他终于正视看清了自己的心,无法逃避无法忽略,只愿用自己的一切换她一生的平安。 凌霄只觉手掌被泪水湿润了,看他毫不掩饰的流着泪,她的心也在颤抖。 他对她已然有情,而且这份情比她原先以为的要多要深。 与他目光相对,凌霄懒懒的笑了,“这手上的伤已经好了,没事的。”她抽回自己的手,握拳又张开,只觉还扯着疼,但笑意却不减。 现在扑到他怀里去哭,还有什么意义,不过添些悲哀,谁也无法去挽回已发生的事。 羽宏的心疼得快要窒息了,不等她再说话,已轻轻的贴上了她的唇。 没有霸道的去吻她,只是带着温润的泪贴了一下就撤了,伸手抚摩她的面颊,“是的,没事了,我再也不会让你有事。” 凌霄微怔的睁大眼,他说我再也不会让你有事,竟让她眼中蒙了泪意。 她强忍着不想哭,翻身背向他,“我好累好困。” “累了就睡吧,我就守在你身边。” 凌霄闭上眼,一行热泪悄然滑落,用兽皮蒙着脸,心似被海淹的难受。 接下来几日,羽宏寸步不离的守在凌霄身边,军中的事务全都无心理会。 镇国公派人来叫过他几次,他也不去,心中对于父亲在战场上不管凌霄的生死还有怨气。 凌霄安心的养了几日,身体渐渐恢复了过来,羽宏体贴入微的照顾,让她的心情也明亮了许多。 羽宏给凌霄肩上背上的伤换过药,关心的道:“伤口还疼吗?要疼的话别忍着,只管骂我打我,我保证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凌霄理好衣衫侧头看他,道:“早就不疼了。果真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羽宏正色的点点头,整个人凑近她,一副任宰的样子。 凌霄作势扬起手像要扇他,他配合的把脸放到她眼前。 凌霄却突然朝着他的肩颈处狠狠的咬了一口,羽宏痛得只呲牙,但没大叫,看她咬着不放口,便玩笑的道:“你是属狗的,一急起来就会咬人。” 凌霄被他逗笑了,松了口,将头搁在他肩上,轻轻的抱住他。 这些时他没日没夜的守着她,人像是瘦了一圈,看上去就很疲惫,还总想方设法的让她开心,不禁十分心痛他。 “我才没那么傻,像你这种没皮没脸的,打你骂你,你根本不当回事。还不如咬你一口,最好让身上留个印子,解恨又解气!” 羽宏像做梦一样,本想也回应着拥住她,可他就怕自己一动,梦就醒了,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抱住他,把头放在他的肩上。 一直以来他们之间所有的亲昵都是他主动的,她总是带着抗拒和回避。 “还想咬哪里就使劲咬,对不起。”羽宏说着扯开自己的衣服,露出半边肩来,让她尽情的咬。 凌霄笑了,拉好他的衣服,“今儿我咬累了,明日再说。” 她还是靠在羽宏的肩上,不知不觉涌出了眼泪“你也不要太内疚,我自个也好任性好愚蠢,雨萱是个奸细我竟浑然不知,吴勇是因我而死,我还害死了两个无辜的女子,在吐浑人手里我是想拼死保住清白.......” “没关系,其他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活着。是我没保护好你,我们就都当做了场噩梦,忘掉就好了。”羽宏紧紧的拥住她,不敢去想她在敌营受了多大的凌辱,在她昏睡时他看过她大腿内侧和胸口的淤痕,只觉触目惊心。 那些淤痕已说明了一切,但她能在敌营侥幸活下来已不容易,清不清白远不如性命重要,他又怎会介怀。 凌霄本想告诉他自己虽然不再清清白白,但木克其实也没有真正完全占有过她,不过这又如何向他启齿说得清。 这时帐篷外有人禀告道:“少将军,镇国公请你过去一趟。并吩咐这次你若再不肯去,就让末将们用强也要把你押过去。” 羽宏站了起来拔出佩剑,准备一拼。 67 67 凌霄拦住他,“爹叫你必有要事,你快去吧。我没怨恨过爹,你也不要这样。大战之中怎可为我卑贱之躯放弃城池,置那么多士兵的性命于不顾。我不过就是一死,死了......” 羽宏捂住她的嘴,语气很缓但又很重的道:“我若不死,你也不许死,我要和你相伴到老。” 凌霄抓开他捂着她的手,心中似千波起伏,道:“老了我会变得很难看。” 羽宏的手指滑过她的发梢,“我就是要看你头发变白,脸上爬满皱纹,丑的吓人的样子。” “谁丑得吓人,你才丑!” “是,是,是!到时我成了老头子,肯定比你丑。” 凌霄扑哧笑了,“你现在也不太好看。” 羽宏将披散的长发一甩,自命风/流的生气瞪她。 她笑着把他拉着坐下,帮他束发,对外面的人大声道:“将军正在更衣,马上过去。” 羽宏听话的没动,让她绾起他的发丝束好,临去时在她额头轻吻了下,“你好好歇息,爹找我估计是为班师回朝后的事担心,我很快回来。” 凌霄笑容明媚的对他挥了挥手,看着他离去。 他走后没一会,帐篷外响起了常安的声音:“少夫人,老爷要见你,请你随我来。” 凌霄只觉意外,镇国公不是要见羽宏吗?怎么又要见她?不由有些紧张,也不知道所谓何事? 常安又催了一声:“少夫人请吧。” “老爷找我是什么事?” “这个我也不清楚,老爷正等着你。” 听常安声音冷冷的,也没用谦称,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她还是随常安去了。 常安用马车将她送到平州城外,当她从马车下来后,发现正是她曾来过一次的草原。 大雪刚过,草原上的野花都已凋零,而九叔买下的那宅子也已只余断壁残垣。 镇国公独自一人站在冷风中,身着雪狐滚边的青色长袍,从英武的侧影尤能想象出他年轻时有何等的彪悍,只可惜岁月终究不饶人,他如墨发丝上有一半都白了,曾经名震天下的大兴第一武将已是到了暮年。 凌霄缓缓的走向他,环顾四周,并没看到羽宏,看来镇国公只想和她一人说话。 “爹,您找我吗?” 镇国公神情凝重的看向她,“身上的伤已经无碍了?” “谢爹关心,已经好了。”凌霄低头恭谨的答话。 “回京后你有何打算?” 凌霄一时没明白镇国公的意思,不知如何回答的抬起头。 镇国公眼中神色复杂,良久,轻轻一叹,道:“你的出身、家世、学识与宏儿本来最为般配,进门后也算得体周到,并无什么大错。宏儿生性顽劣,你也受了不少委屈。这次他带你一同出征本是他的错,你能平安活着也是万幸。只是现在整个平州城都在议论和你有关的风言风语,在敌营难保清白也是无可奈何的,可你为活命竟魅惑吐浑的王子,专宠于他的帐中……” 凌霄沉默地听着,只觉心揪的痛,总算听明白了,镇国公是在说她现在不清不白的已配不上羽宏了,更不能让她留在国公府中,是要她做好另找出路的打算。 她没再去听镇国公说些什么,看向不远处已毁的宅子,恍惚又迷茫。 经过这次浩劫,她再傻也看清了羽宏的真心,还以为他们可以重新开始,但原来她已没有资格再做他的娘子。 天大地大,哪里才有她容身之处? “爹,不是这样的,我没有魅惑木克,是他强留我在他的......”凌霄喉中哽咽的说不下去,不管是她魅惑木克也好,是木克强迫她也罢,名节已是不保,解释全是徒劳的。 镇国公又叹了口气,冷声道:“老夫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你还不知道,宏儿丢了平州,损失六万兵马,皇上大怒。太后为保宁王把责任全推在宏儿身上,这次我们虽夺回了平州城,可回京后皇上定会降罪宏儿,只希望皇上看在皇后和老夫的面子上能从轻处罚他,不会对他的将来有太大影响。” “我也可以求我爹,还有我妹妹,让皇上能饶过羽宏这一次的失误。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吐浑的木克王子这次如此狡猾,换了其他人也一样会丢掉平州。”凌霄想到什么,指着前面的大山道,“这座山上一定有吐浑人暗修的栈道,他们能穿过大漠饶到南面的城门,肯定是从这座山上过来的,吐浑的奸细和木克王子就曾在这里联络过!” 镇国公转身望向前方树木茂盛的大山,是啊,一直以来镇守平州的将军们都忽略了这座大山,把它当做一道自然的屏障,谁也不会想到吐浑大军不远千里的来翻过这座山发动进攻。 看来明日就要派人到这座山上仔细查看,设置哨兵,才能避免同样的惨败重演。 “你还愿意为宏儿出分力,老夫很感激。只是还留在宏儿身边只会成为他一辈子抹不去的污点......” “可他说不介怀,他说可以当成噩梦忘掉......” “有个曾被吐浑王子玷污过的夫人,你想让南宫世家颜面扫地,让他一辈子都成为天下人的笑柄,永远被人指指点点!”镇国公放缓语气道,“他现在对你只是一时的同情和怜悯,时间长了怎么会不介怀。不要再和宏儿纠缠不清,离开他改名换姓,等所有人都淡忘了这件事,再寻户好人家也未尝不可。回到京城后,老夫会和顾丞相说清楚,我相信他也能理解我们南宫家不能再留你的苦衷。” 凌霄只觉自己好似又脏又破的花瓶,没有哪个光鲜体面家中愿意摆放,她心酸委屈的咬了咬牙,不再解释或乞求什么,只道:“回京后我就削发为尼,常伴青灯古佛。” 镇国公终于舒展了眉头,“这样也好,这事不能先告诉宏儿,等你出家后,他自会再娶新妻,到时也不会再为你闹腾的家无宁日。” “我不会对他对说半个字,虽无福继续做您的儿媳,但我还是很感激您在我和羽宏争执时不偏不倚的肯定了我在国公府的地位,让我得到府里所有人的尊重。”凌霄对着镇国公深深鞠躬一拜,便毅然转身离去。 没走几步,常安迎了上来,“少夫人,我送你回去。” “不用。” 68 68 常安拦住她,道:“老爷吩咐在没回京城之前让我看着你,以免再出什么岔子,请你不要让我难做。” 是啊,在羽宏还没跟她撇清关系前,她若逃了,或是再被人掳走,岂不又要让南宫世家背负洗刷不清的污名。 凌霄忍着心里的泪,笑了,恍惚的上了马车,只想着回到京城见过娘亲就出家,像她这种名节已毁的女子,无论走到哪里也都只会被人嫌弃,不如去当姑子倒也清静。 待她回到帐篷,羽宏已在帐篷里。 见她从外面回来,羽宏忙扶住她问:“去哪里了?” “我腿又没瘸,你扶着我做什么?”凌霄好笑的道,“我没事了,只觉老呆在这里闷得慌,出去走了走。” “怎么不等我回来再出去?害得我担心你又不见了。”羽宏笑着揽住她,情意绵绵的道,“记得以后要逃也要带着我一起逃,你若不想呆在京城,呆在府里,只用跟我讲一声,我就抛下一切陪你游历五湖四海。” 凌霄依偎在他怀中,幽幽的道:“真得可以抛下一切吗?你的爹娘,你的那些美妾,还有锦衣玉食、荣华富贵、高官厚禄……” “我也不知道,等跟你一起逃了再说,反正我不想再失去你。” 凌霄只觉呼吸困难的心往下沉,下意识的用力捏住他的手。 羽宏以为她又身体不舒服了,忙问:“怎么了?是哪里的伤口又在疼了?” “不是,只是刚才出去走累了,歇会就没事。”凌霄松开了他,自个坐下。 羽宏为她倒了杯热茶,“再别自己出去散步,有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 “嗯。”凌霄只希望羽宏不要对她太好,他难道没有意识到其实他们夫妻缘分已尽,有她这样的娘子只会让他成为笑柄。 “爹派人把我叫去,自己又跑去巡营,根本也没见我。倒是他手底下的几个将军拉着我胡侃了半天,说是平州的防军已安置好,过两日就回京。” “哦,刚夺回平州城,爹一定很忙。”凌霄笑意浅浅的看着他,生怕他瞧出什么端倪。 镇国公说得对,他对她只是一时的同情和愧疚,等回到京城要面对的事太多,即便他们都已有了执子之手相携到老的真心,但这份情已不容于世。 他对她的同情和愧疚总会在无数的嘲笑和奚落中消磨殆尽,他若现在知道了她和镇国公之间的约定,闹僵起来只会引来更多的非议和麻烦,他已是待罪之身不能再为她和父母闹翻,否则还有谁能帮他脱罪。 羽宏难得见凌霄这样温柔婉转的对他笑,不禁走过去轻抚她的发髻,他们静静的都没再说什么,恩爱默契的像老夫老妻。 外头响起了热闹的炮竹声,凌霄心慌的想着外面不会又出了什么大事? 羽宏用温暖的大手牵住她的手,让她安心道:“你大概已忘了日子,今天是除夕。士兵们都想家了,竟也能从废墟般的平州城里找出炮竹来放。” 除夕了,明日又是新的一年。 羽宏像个高兴的孩子似的拉着她往外走,“出去瞧瞧,也许还能看到烟火。虽远不及京城热闹,但也总该有点过年的气氛。” 她跟着他刚一走出帐篷,不远处的一个士兵点燃了一支向天冲的烟花,瞬间如流星般冲上天的烟花,似花朵在夜空绽放。 她和羽宏相视一笑,笑容如烟花般绚烂,心中漆黑落寞似黑夜,幸福总是如此的短暂,从今往后尘世中的喧嚣繁华,爱恨情长与她再无关系,她将会在清冷的寺庙了却此生。 大军班师回朝,没有胜利的喜悦,没有庆功宴,没有奖赏,一进京城羽宏就被皇上派来的人绑起,用囚车送入大牢,等待皇上问罪处置。 羽宏被绑进囚车时还不忘对她笑着,无所谓的道:“不用担心,回府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凌霄却笑不起来,又急又心焦,看皇上派来的御林军那阵势,肯定不会轻饶他。 镇国公则断定皇上铁了心要降罪羽宏,感到大事不妙,他派人送凌霄回国公府,自己立刻直接进宫面圣。 镇国夫人本在府里翘首盼着夫君和儿子平安归来,却只盼来了凌霄一人,得知羽宏已被押入大牢,也慌了神,无暇搭理凌霄,只说要马上去宫中见皇后。 凌霄虽也很担心,但她不知能做些什么,便先回紫竹院,等待镇国公和夫人从宫中回来后的消息。 不过有镇国公和夫人亲自出面求皇上放过羽宏,皇上总会顾念到南宫世家在朝中的势力以及皇后的感受,多半会放了羽宏,这样想着她就心安了些。 回到紫竹院恍若隔世,还以为自己永远回不来了。 凌霄推开院门,只觉比以前清冷了好多,不再是国公府内最别致华丽的院落,倒像是无人居住的废院。 只见绿荷从屋内飞似的跑了出去,看到凌霄未语泪先流。 凌霄也如看到亲人一样,抱住绿荷哭了。 自从镇国公单独找凌霄说过话,她就一直忍着眼泪,忍了一路。 在羽宏面前强装笑颜,不敢流露半分,见绿荷一哭,她就再也忍不住了的大哭。 “小姐,奴婢以为…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他们说你落到那些野蛮的吐浑人手里肯定是个死,奴婢好伤心好害怕。”绿荷边哭边说,“小姐,你能没事回来太好了,真得太好了。” 她们都哭了一会,凌霄先忍住眼泪,吸了口气,问:“这院子怎么只剩你一个人了,杜鹃她们呢?” 绿荷抹了抹泪,道:“杜鹃被镇国夫人派到了音雪那里,音雪眼看快要生了,说是伺候的人不够用。其他丫鬟仆人也都分派到了别的院落。” 凌霄的心情平复下来,再看绿荷穿着粗布的棉衣,头发随意束着,身上一件首饰也没带,想着她走后,绿荷在这府内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吧。 “我记得去年过年在相府你也置了几件新的绸缎袄子,怎么没穿?还有平时你从不摘下来的那对金叶耳环,怎么也不戴了?发生什么事了?你一个人在府里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绿荷本要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噗通跪下,哭道:“小姐,镇国夫人说过几日就要让人牙子来把我给卖掉,你一定要救救我!” “什么!可你是我的陪嫁丫鬟,镇国夫人为什么要卖你?” 绿荷越哭越委屈,泣不成声。 凌霄把她拉起来,到屋子里,用手绢给她擦泪,“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任何卖掉你的。” 绿荷稍好些,开口道:“小姐,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没有偷过音雪的首饰!” “是谁诬陷你偷东西的,你喝口水,好好的说。”凌霄心烦意乱,没想到一回京羽宏先是被抓了起来,绿荷又是被人诬陷。 69 69 绿荷擦干眼泪,哽咽的道:“那日姑爷将你带走后,我只有回到府里向镇国公和夫人禀报这事。他们得知后都很生气,但也没有办法再把你们追回来。镇国夫人就怪我没事先告诉他们,我又不敢说其实小姐是想离开京城意外碰到姑爷的。只好跟镇国夫人说姑爷不让说,我就不敢说,等到你们走了才敢禀告。镇国夫人生气的责打了我一顿,将我禁足在这院里,说是要等小姐回来,一起处置我们主仆俩。” 凌霄眼中又泛起泪意,又是她害了绿荷,绿荷要是子樱或者其他名门小姐的丫鬟,兴许不会像跟着她遭这么多罪。 绿荷接着道:“可没过多久就传来姑爷战败小姐被俘的消息。他们说小姐你再也回不来了,镇国夫人就把紫竹院的奴婢仆人都分派到了别处,这院子空着等姑爷回来再重修,或拆掉,说是免得晦气。我和杜鹃被派到了音雪的净园伺候。音雪和她的丫鬟画眉早就对我记恨在心,我去后她们处处针对我,故意整我。在除夕夜家中女眷吃过年夜饭,音雪回到净园突然说她的一只金手镯不见了。当时只有我留守在净园里,其他人都随她到夫人的东院去了。所以她们立刻就叫人搜了我的包袱和睡得床,在我的床铺下找到了那只金手镯。说是人赃并获的把我交给了夫人。夫人觉得我手脚不干净,也很恼火,又将我暂时禁足在这里,过几日就要卖掉我。那些管事的婆子还把我的首饰衣裳全都没收了,都说这些东西也不知道我是从别处偷来的,被卖了也不准我带走……” 凌霄听着已泪盈于眶的握住绿荷的手,“又让你受委屈了,没人可以卖你。等羽宏这次没事了,我就会查清楚还你清白,过不了多久你就自由了。” “小姐,我没事,都怪自己太大意,让音雪她们钻了空子。只要不卖掉我,我还是要一辈子跟着小姐。对不起小姐,是我对不起你!”绿荷只觉凌霄的手掌不似以前那般细嫩光滑,捧起一看,愣住了。 手指都磨出了老茧,从手背到手心有一道似刺穿的伤口,如铜钱般大小,看着还很心惊。 “小姐这是被什么弄伤的,太可怕了,那些吐浑蛮子都对你做了什么!” 凌霄收回自己的手,掩住伤疤,“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都怪我自己把所有事想得太简单。其实吐浑人没把我怎么样?那个吐浑王子只是不让我寻死,他有几次想强占我,但最终都没有那样做。你信不信我还能算是清白的?” 绿荷点点头,心里说不出有多难过,道:“我信,可姑爷他信吗?” 她自小和凌霄一起长大,太了解凌霄的性格,若是像府里人议论的那样在敌营成了吐浑王子的专宠,那凌霄早就与那吐浑蛮子同归于尽了。 凌霄只觉心痛,竟答不上来,她没跟羽宏解释过,所有人都已认定了她是得宠于吐浑王子才活下来的,而羽宏说他并不介意这些。 可只要世人都以为她是污秽的女子,他信或不信都不重要了。 但绿荷相信她,还是让她感觉很温暖。 一直压着心里的阴霾似淡了些,道:“羽宏他……他被皇上打入了大牢,可能会因为打了败仗被问罪。” 绿荷止住了眼泪,担心的道:“姑爷若是被问罪了,小姐你该怎么办?” “镇国公和夫人都去找皇上皇后求情了,皇上总会顾忌点南宫家在朝中的地位,他应该会没事的。”凌霄看着绿荷,顿了顿道。“我......我自会有该去的地方。” 绿荷紧张的问:“小姐,好不容易活着回来了,你还想去哪里?一个女子无依无靠的在外面会很危险的......” 凌霄笑了笑道:“别担心,我不会再带着你逃离京城的。有没有什么好吃的,我好饿啊。” “奴婢这就给你去弄些吃的来。”绿荷忙起身要去紫竹院的小厨房,又想到厨房里根本没什么可吃的,“小姐,奴婢去给你煮碗面。” “嗯,帮我放两个鸡蛋,多撒些葱花。” “好,好,小姐你等会。”绿荷马上去了。 凌霄还是没对绿荷说自己要落发为尼的事,怕绿荷又伤心,不过出家前她会安排好绿荷的未来。 她疲惫的看了看新婚以来住着的屋子,墙上还有一对已不再鲜亮的红喜字,不知是故意留着,还是都忘了去揭下来。 她轻轻揭下,又瞟见放在角落里的古琴,掀开布满灰尘的锦布,下意识的用右手去拨琴弦,但一用力手指就抖得厉害,一个完整的音都弹不出来。 用左手抓住右手,控制住不再发抖,抬眉间,只见一身青衣白袍的羽谦站在门口,手中提着食盒,有惊喜有意外的道:“二嫂,你回来了,还好吗?” 凌霄将双手背到身后,笑道:“好。你最近好吗?什么时候跟公主成亲?” 羽谦苦笑了,看屋内只有凌霄一人,问:“二哥呢?” “他因为打败仗的事,一时还回不来。你拿得什么?进来坐。”凌霄见他又清瘦了些,想他一向体弱,不宜站在门口吹风。 羽谦刚准备进屋,绿荷就端着一大碗面来了,看到羽谦,原本冻红的脸一下更红了,道:“谦少爷,你又来给奴婢送吃的?奴婢上次不是说过不用了,你怎么还来?” “我……我今日让厨房做了些饺子、糕点,自个吃不完,便送了些过来。”羽谦见凌霄带着微笑看他和绿荷,不禁难堪的脸也红了。 自凌霄跟羽宏走后,他见绿荷一个人在府里日子不好过,总是受欺负,便暗中送些吃得用得过来,但碍于身份也只能为凌霄的丫鬟做这点事了。 “那太好了,早知我就不用叫绿荷煮面。”凌霄接过他手中精致的食盒,想打开却因右手用不上力,试了几次还是没打开。 绿荷忙帮着她打开了食盒,将饺子糕点端了出来。 羽谦默默盯着凌霄的右手,看出她受了伤,心痛的想抓着她的手细看,但还是忍住了。 凌霄见饺子糕点都是好大一盘,便道:“不如一起吃吧。” “你们吃,我吃过了,我该回去了。”羽谦推却道,只怕自己呆长了又忘了礼数,让凌霄为难。 凌霄叫住他,“羽谦,吃过了也不打紧,一起热闹下,我们以茶代酒,算是陪我吃顿年饭。” 羽谦的步子立刻僵住了,看着她,想对她好,想守护她,但此生应该都不能。 绿荷很自然的拉住他,硬按着他坐下,道:“小姐让你一起热闹下,你坐着随便吃点,跟个书呆子似的。今儿镇国公和夫人都不在家,如今紫竹院跟废院没区别,谁还会来这里找事。不用别别扭扭的,我们小姐早把你当成亲弟弟一样看待。” 羽谦心里疼了一下,不过还是笑了,只觉这样也好,当亲人一般关照反倒坦荡。 “大胆丫头,对本少爷说话一点规都没有。” 绿荷吐了吐舌头,也不害怕,摆起了碗筷。 70 70 凌霄心里感激绿荷这个机灵丫头,三言两语就化解了她和羽谦之间原有点难堪的友情。 “今日我们不讲繁文缛节,只图个高兴,光吃东西喝茶也很闷,不如边吃边行酒令。” 绿荷斟上三杯热茶,忙摆手道:“不行,不行!这个我不会,平时一看小姐床边的那些劳什子诗文就头疼,还不如划拳。” 这下轮到凌霄皱眉了,“划拳?可我不会?”她暗暗的用左手握住自己微抖的右手。 “小姐,很简答的,我教你。”绿荷伸出双手,做了个划拳的动作。 羽谦细心的注意到了凌霄微抖的手,笑说:“还是行酒令吧,你不会可以学,相府里出来的丫头怎能连酒令都不会?试着说,说不出来的我帮你。” 绿荷脸又红了,收回双手,低头道:“好吧,那就多谢谦少爷。” 凌霄用左手拿起茶杯,“那我们先干一杯,由我开始说酒令。” 羽谦瞟了眼她的右手,欲言又止,只笑说:“你先吃口面,再开始。” 凌霄这才想起原来自己肚子还饿着,吃了几口面,再抬头只见绿荷正在偷瞄羽谦,而羽谦的目光温和如水的在看她。 她笑着与他坦荡的对视了一眼,只想以后大概再不能和羽谦这样说笑着吃饭、行酒令,他是个好人,也是古琴上的知音,这份友情她会铭记在心。 看绿荷似已对羽谦有意,到她出家时不如将绿荷托付给他,她便不用再为绿荷担心。 凌霄想到一句起头道:“岁岁年年花相似。” “年年岁岁人不同。”羽谦眸中略带伤感的接到。 凌霄不再看他,看向绿荷,“该你了!” 绿荷傻眼的道:“我该说什么?每年的人肯定不同的,你们看去年过年是小姐、子樱小姐、子玉少爷,还有我、琉璃、沁芳,又是吃烤肉又是喝酒好不热闹,可今年她们都入宫了,我和小姐……好冷清。” “你到底有没有四个字的对句?”说要开心的吃顿饭,凌霄就不想太伤感,催着她问。 绿荷的眉心都快皱成一团,道:“容我再想想,花相似?有道理,花肯定是差不多的,就是颜色会不同。不对,有的花还是不同的,那荷花跟牡丹肯定不一样……” 凌霄和羽谦不由都笑了起来,看她是对不上的,异口同声的道:“该罚!” 绿荷不服的瞪着羽谦,“谦少爷,你耍赖,不是说好了我对不上来,就由你来吗?要罚也该罚你!” “二嫂的丫头还真是厉害。”羽谦认罚的道:“好,好,罚我什么?自饮一杯。” 绿荷伸出三个指头,“三杯。” 羽谦连饮了三杯茶,说了四个字,“各自天涯。” 绿荷煮上一壶新茶,道:“这次该我先说,你们说得都没过年的气氛,不如说些热闹吉利的。” 她想了想,突然想起在府里看到的一副对联,说:“笑声盈盈辞旧岁。” 凌霄马上接道:“这个好,喜气临门迎新春。” “春回大地。”羽谦说完,又笑绿荷道,“看来还挺聪明的,知道用上府里的对联。” 绿荷不理他,帮凌霄夹了个饺子,“小姐,还是先吃些吧,要不都冷了,吃完再来。” 凌霄一高兴想夹起饺子来吃,忘了右手的伤,却没夹住。 绿荷一下愣住了,像又要哭了道:“小姐,你的手?怎么会这么严重!我这就去找大夫来看看。” 凌霄拉住她,“天都黑了,你要到哪里去找大夫?没事,只是用不上力,以后尽量都用左手就好了。” 羽谦再也忍不住的道:“二嫂是不是伤到了筋骨?可否让我把下脉?” “你会医术?”凌霄诧异的问。 “略懂一点,闲来无事时看过几本医书。”羽谦很谦虚的道。 凌霄伸出右手放到他面前,他轻轻按住她的手腕,凝神把脉,过了一会神色缓和的道:“还好,没什么大碍。二嫂若想让右手的力道恢复如常,必须得多用右手,没事时可以反复的抓放一件物品,你越不敢用力,就越使不上力,反倒好不了。” “好的,多谢。”凌霄见羽谦的指头还在她手腕上,眼睛却盯着她手心的疤痕,她忙抽回了手。 分明是很严重的箭伤,可伤口恢复的还算不错,应该是一受伤就得到了很好的医治,要不然这只手肯定会残废。 羽谦心里就像被什么堵住一样,好沉重,难道那些人说得是真得,凌霄为了活命做了吐浑什么王子的专宠,背叛了大兴,背叛了二哥,甚至还想跟着吐浑人去吐浑的王庭。 可他总觉得凌霄不会是这样的女子,他不希望她会死,但她能活着回来,还有手上的伤口似乎能证明一切。 就在昨日和那些世家公子弹奏饮宴时,那些人议论凌霄的话极其难听,当时他愤然扫落了桌案上的酒菜,理直气壮的与那帮人争辩过。 而他现在有了好多的疑惑,再也找不回那份理直气壮,不敢再面对凌霄,起身道:“二嫂,不早了。你们吃过早些歇息,我该走了。” 凌霄点点头,让绿荷去送送,自己吃着还温热的面条,眼泪簌簌的落在面里,只恨没与那个木克同归于尽,从羽谦困惑又不敢再看她的眼神,她已猜到他要告辞的原因。 落入敌营就意味着名节已毁,活着回来那就是恬不知耻,那还有脸见人,还是早日出家的好。 第二天一早,凌霄刚起床,就听院子里有大的响动,有人在屋外问道:“少夫人起了没?夫人来见你了。” 凌霄心头一凛,连镇国公都无法容她再呆在国公府,更何况是镇国夫人,该来的总要来。 她对镜整了整妆容,回道:“儿媳已起。”迎到门口,想着趁今日就自请出家。 恭敬的将镇国夫人迎入屋内,亲自奉上茶水,凌霄见镇国夫人形容憔悴,眼睛浮肿,似哭过又似一夜没睡。 不等镇国夫人开口,就跪在了她面前道:“娘,媳妇不孝,有辱门庭。从今往后愿出家为尼,静心修行……” “容后再说,你先起来。”镇国夫人声音沙哑的挥退屋内的丫鬟婆子。 绿荷却还站着未动,不敢相信凌霄要出家,跪在了凌霄身边,哀求镇国夫人道:“夫人饶了我家小姐吧,她是清白的,奴婢相信她是清白的。有什么错也都是奴婢的错,你卖了奴婢吧......” “绿荷,别这样,你出去。出家的事我早想好了,夫人没有逼我。”凌霄推了推绿荷,让她不要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揽。 镇国夫人只觉头疼的厉害,道:“你先出去,其他的事全都容后再说,出去!” 绿荷又要哭了,只好先退了出去。 镇国夫人见屋里只有凌霄一人了,和善的道:“起来坐着说话。我听老爷说过了,你打算去佛门清净地修行,这样也好。只是现在宏儿性命难保,你若还念和他夫妻一场,看能不能救救他。” 凌霄坐到一边,只听到羽宏性命难保,心慌的道:“皇上给他定了罪?是死罪?这不可能,有镇国公和皇后求情,皇上不可能会要他的命?” 镇国夫人眼里已噙着泪,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求情?谁也见不到皇上,皇上根本不愿见皇后和老爷。皇后听伺候皇上的近身内侍说皇上已拟好圣旨,斩立决!太无情了,我们南宫家跟随先帝,为大兴的江山出生入死,如今却要让我们绝后。我和老爷都一把年纪,统共只剩宏儿这一个儿子,这该如何是好?” “可我要怎么救他?”凌霄没想到竟会这样,皇上真打算要羽宏的命? 镇国夫人看着她就像看到唯一的救命稻草,道:“皇上从昨日开始就一直呆在顾婕妤的宫中,不见任何人,今日连早朝都没上。只有你进宫去跟顾婕妤说说,她若能在皇上面前说上几句,兴许宏儿还有救。” 71 71 凌霄只觉一阵晕眩,整个脑子嗡嗡作响,皇上摆明了是要见她,可她不想见皇上,一点也不想见。 曾经彼此钟情,又都选择了放下,这一年来他们各自经历了太多太多,之间的距离早已太远太远,谁还能回到当初那最真挚单纯的情怀,不如不见。 “娘,可是我妹妹只是后宫中的一个小小婕妤,不能干政,就算能在皇上面前说两句,皇上也未必能听得进,还有别的法子吗?” 镇国夫人随即恼了,加重语气道:“现在你还是羽宏的娘子,难道你忍心看着他死?害我们南宫家绝后!” “娘,媳妇也想救夫君,只是皇上没有圣旨,我如何能进宫?也许还有别的法子,不如我们再想想。”凌霄绞尽脑汁的想着若不见皇上,还能有什么法子可以让羽宏平安无事,可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镇国夫人取下腰间的一块玉牌,交给凌霄道:“我是先帝册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凭这块玉牌可以无需圣旨出入后宫。你现在就即刻入宫找顾婕妤,让她转告皇上,我们南宫家一门忠烈,宏儿的叔叔大哥皆是战死沙场,唯留下这点血脉,让皇上手下留情。” 凌霄无可奈何的接过玉牌,要救羽宏看来唯有进宫见他,只怕这一切早就在他的权谋计算之中,她是非去不可的。 镇国夫人眼中燃起了希望,大声吩咐道:“来人,去把我的一品诰命夫人的官服取来!” 屋外有人应声而去。 凌霄推却道:“娘,媳妇怎可穿您的官服,不合规矩。” “没事,你穿我的官服入宫,就如我亲自去一般。若你能在顾婕妤宫中见到皇上,相信皇上看到你这身官服,就会明白我的用意。”镇国夫人拍了拍凌霄的手背,以为她是有些害怕胆怯,给她打气,又吩咐道:“外面候着的全都进来,伺候少夫人梳妆更衣。” 凌霄别无选择的坐在妆台前,任丫鬟婆子为她重新挽发上妆。 按照一品诰命夫人的装束打扮好后,镇国夫人便亲点了几个府内的仆人丫鬟跟着,送她进宫。 到了皇宫的一处侧门,她拿出腰牌,只说要去拜见顾婕妤,管事的内侍见她这身隆重的妆扮,心知不是看望顾婕妤这么简单,让她在门口等着,说是要去通报一声。 凌霄忐忑的站在宫门处等了好一会,去通报的内侍才匆匆忙忙的抬着宫内的小轿过来接她入宫,带来的丫鬟仆人一律留在宫门处。 明净宫内,一众宫女内侍站在庭院中等候顾婕妤和皇上随时召唤。 天色阴阴的,还刮着北风,都感到很冷,皇上已在顾婕妤的殿中呆了一天一夜,也不让人留在殿中伺候,只有事才传。 近身的宫女内侍也只有在外面一直候着,都不清楚皇上何时才会回自己住的太极宫。 殿内也静的出奇,整个明净宫死寂沉闷,所有人都以为皇上是在为是否要定南宫羽宏死罪而心烦,更是都紧张的生怕惹闹了皇上。 这时一个看守宫门的内侍急冲冲的跑到明净宫,附在皇上贴身内侍元江耳边禀告道:“南宫羽宏的夫人正在宫门口,说要见顾婕妤。” 元江只觉松了一口气,道:“立刻接她过来。” 看门的内侍马上领命去迎。 元江大声道:“皇上,奴才有事禀告。” “进来。” 秦彦景自早起就歪在暖榻上心不在焉的同顾子樱下棋,听到外面的元江突然说有事禀告,便知道是她来了,手指微抖了一下,棋子滑落在棋盘上,竟也紧张起来。 元江走了进来,在秦彦景耳边说了几句,秦彦景一脸的阴云都散了,道:“让所有人都不用再在院中候着,你留下就好了。” “是。”元江又退了出去,命庭院中的宫女仆人都先各自回宫歇息,他们如获大赦的退出了明净宫。 顾子樱抱着怀中的暖炉,立了起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做出一个嫔妃该有的端庄样子,道:“姐姐她终于还是来了,臣妾也该告退了。” 秦彦景看着子樱,关怀的道:“她来了,你们姐妹不用说说话。这是你的宫殿,你告退了还能去哪里?” “臣妾自会找个没人的地方呆会,不想妨碍到你们。臣妾与她的姐妹之情,有怎敌皇上对她的这份心。只是如今她名节尽毁,皇上也不在乎吗?” 秦彦景狠狠的一拂袖将棋盘上的棋子全都扫乱了,“你退下吧,朕只不过想见见她。” 子樱福了福身,强忍心痛的退了出去。 凌霄从轿中下来,走进子樱的明净宫,院子里只见元江一人,阴沉的天空开始飘雪。 元江见她穿着一品诰命夫人的官服,不由在心中叹息,迎上她道:“快到殿内去吧,皇上正等着您。” “皇上?那婕妤娘娘呢?和皇上在一起吗?我只想见见她。”凌霄站在院中停住了,询问元江。 “夫人,皇上他想你想得好苦……” 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明黄的锦袍尤为刺眼,目光含情的注视着她。 凌霄避开他的目光,立刻跪下行大礼,“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外头冷,进来说话。” 凌霄抬起头,只见零星的雪花追着秦彦景的背影飞到殿内,她跪在地上不知该如何开口求他放过羽宏。 元江过来扶起她,劝道:“快进去吧,难道要皇上亲自过来请你?皇上能为你开门已是莫大的恩典。” 是啊,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只需一个恩典就能让她的夫君活命。 她还在犹豫什么,不论如何绝不能看着羽宏去死。 凌霄迈开了步子走进殿内,元江在殿外缓缓的关上了门。 秦彦景见她形容清瘦,穿着宽大的一品诰命夫人官服,一副不愿靠近谨慎小心的样子,只觉万分心痛。 凌霄避开他的目光,先开口道:“请陛下饶过臣妾夫君的性命,南宫世家一门忠烈,效忠朝廷。臣妾的夫君是镇国公唯一的血脉......” “是镇国夫人派你来的,还是你自己不想让南宫羽宏死?”秦彦景不想听她讲那些大话,只想知道她希望南宫羽宏是死还是活。 “他是我的夫君,我当然不能看着他死!” 秦彦景望着她,微怒的道:“身为先锋营将军出征时私带家眷,因一时的胜利骄傲自大轻敌失察,最终导致六万大军全军覆没,哪一条不是死罪?叫朕如何能饶他一命!” “此次打败他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陛下明知宁王和他毫无打仗经验,却派他们代陛下出征,不也是考虑不周,太过轻敌!如今平州城已夺回,羽宏也算是将功抵罪,为何不能饶他一次?”凌霄直言道,既然已进宫见到皇上,也只有尽全力让皇上开恩。 “你就一点不恨他,若不是他把你带到战场上,你怎么会.......会落入吐浑蛮贼手中。” “不恨,在那种情况下他无法同时顾及我和宁王殿下,当时他护着宁王杀出平州城,而他手下最骁勇的参将护着我,只是我们没能杀出平州城......” 秦彦景听不下去的一把将她拉入怀中,拥住她,“真希望当时护着你的那个人是我,当了皇帝又有什么用,连你都保护不了。” 72 72 凌霄僵住不动,轻声道:“陛下你要保护是天下百姓,而不是我。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请你以后不要再拿无辜百姓的性命和鲜血巩固你的权利。” 秦彦景放开她,犹如看着一个陌生人,问:“为什么不能再向以前那样待我?宁愿跟一个不喜欢的人痛苦的过一辈子,也不愿努力的回到我身边?” “不是,我喜欢他,不知什么时候已喜欢上了他,他亦是真心待我。我和他只是一直没看清楚彼此的心......” “够了!你名节已失,他还会真心待你!你以为你求我饶了南宫羽宏,南宫世家就能容得下你这个媳妇,就会不在乎家族的颜面!”秦彦景正色激动的道,“不如等南宫羽宏死后,你便以寡妇身份回到相府,我再与顾丞相商量,将你悄悄送入宫中。换个名字在我身边先做贴身宫女,等所有人都淡忘了这些事,我再封你为妃,到时谁还敢议论你半句,我就杀了他!” 凌霄怔怔的望向秦彦景,镇国公怕失颜面,他还不是同样怕丢了皇家的颜面,也要她改名换姓,甚至还要因为她的名节去杀人。 分明是比她自己还要在乎她的名节,可她不要改名换姓的活下去,她这辈子只做顾凌霄,哪怕已是个被人嫌弃的肮脏女人。 “我是不会入宫的!羽宏若死我也不会独活;若陛下饶过羽宏,我会出家为尼,愿在佛门清净之地洗净一身的污秽。臣妾告退!” 凌霄正要退出去,秦彦景已失了一贯的温和,又怒又恨的拦住她,“他若活着,你就出家?” “是。” 秦彦景蓦地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进殿内的卧室,把她扔到床上。 凌霄惊恐的还来不及叫出声,他已欺身压了过来,按住了她的双手。 “你这是要干什么!”凌霄挣扎着要起来,这是子樱的宫殿,子樱的卧室,秦彦景简直是疯了。 “干什么?朕是天子,要临幸你,难道你还敢抗旨!”秦彦景双眼发红,怒视她道。 “放开我!立刻放开我!”凌霄抗拒着,且惊且怒的瞪着他。 秦彦景死死盯着她的脸,怒中带着哀伤,“就这么抗拒我?还记得以前你靠在我肩上曾说过的话吗?你说我们要是一辈子都这样相依相偎该多好。可现在你宁愿出家也不愿呆在我身边!” 凌霄愣住了,没再反抗,眼中泛着泪光,“陛下,你不会嫌我脏吗?你若这般强要了我,跟吐浑蛮贼又有什么区别?” 秦彦景亦是冷然的有了泪意,不再用劲,凌霄掀开他,从床上站了起来,心慌意乱的说了句告退,转身恨不得立刻出宫。 当初嫁给南宫羽宏虽是她爹的意思,她没法不听从,可既然嫁了,她就没想过要改嫁。 如今她名节已毁,南宫世家不能容她,成为弃妇她可以出家,却不愿再嫁,因为她现在心里只有羽宏,怎能再装下其他人。 “你敢走,我就杀了他!” 凌霄定住了,但没回头,“请陛下念在,我曾在你危难关头照顾过你的份上,饶了羽宏的性命。” “对于我来说那是属于我们的美好回忆,你却要用它来换南宫羽宏的命。”秦彦景不由忍痛的笑了道,“好,朕就饶过南宫羽宏这次,但朕绝不会再允许你和南宫羽宏在一起,朕会下旨赐你出家法号!” “谢陛下恩典。”凌霄悲楚的深吸一口气,走到了殿外。 秦彦景望着凌霄的背影又恨又痛,已是热泪盈眶。 得知她落入敌军手中,他日夜担心;得知她平安归来,他欣喜若狂。 只是没想到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她满心只想着救南宫羽宏,对他冷漠之极,她的心里已没有了他! 怎么可以!他绝不允许他爱的女人不再爱他,他一定会让她再爱上他的,到时她就会知道他有没有嫌弃过她。 凌霄在回去的路上,坐在轿内仍心有余悸,若秦彦景强要了她,叫她还如何面对子樱!他已有后宫三千,为何还不能放过她,若还真的爱她就不要让她去他的后宫凑数。 她不想沦为他的嫔妃,跟一群女人争风吃醋,每日只为等着他的临幸,生命中最重要的事就是争宠。 在出家和进宫之间她肯定只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出家,至少还能保住自己仅有的一点尊严,拥有一份清静。 顾子樱带着琉璃和沁芳两个贴身宫女,朝着连个人影都看不到的冷宫方向走着。 眼看雪越飘越大,地上已覆上了浅浅的白,沁芳冷得双手都缩进袄袖中,跟在顾子樱后面问:“娘娘,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前面是冷宫,那块现在根本没什么人,阴森森的,我们还是回去吧。” “那里有座佛塔,本宫想去祈福。”顾子樱竖起浅红色金缕丝棉斗篷上的帽子,还在往前走。 “娘娘,皇上还在明净宫,您不陪着皇上怎么行?皇上万一生气了该如何是好!”琉璃以为子樱和皇上吵架了,但她一直候在门外,并没听到子樱和皇上的争吵声。 子樱轻笑道:“放心,是皇上想一个人呆会,我这才出来走走。你们两个就别再啰嗦了,到佛塔内祈福,也可避避风雪,等雪歇了,我们再回宫也不迟。” 琉璃还是想不明白的道:“娘娘想替皇上祈福大可去离明净宫不远的佛堂,为何要去那废弃的佛塔,那里根本没人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焚香?” 沁芳忙附和说:“听说那座佛塔是以前的皇上为一位宠妃修的,可后来那个宠妃不知因什么缘故失了宠,被皇上囚禁在佛塔中,最后死在里面,据说还会闹鬼!” 琉璃听到也只觉慎得慌。 子樱加快了步伐,道:“这种宫中的人胡诌的话你们也信,有神佛的地方还怕鬼不成。我就是想找个没人去的地方呆会,没有香火也不打紧,重要的是心诚。今日我没陪着皇上,自己去佛塔的事,你们记得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琉璃在相府是陪着顾子樱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入宫后人人都说皇上最宠爱顾婕妤,可总瞧着这恩宠若即若离,好似云里雾里般看不清皇上的心。 皇上倒是常来明净宫,或是小坐,或是品茶,又或是与二小姐下棋,但却从未临幸过二小姐,每次只笑说二小姐年纪尚小,等大些进了她的位份再说。 可过完年二小姐也十五了,月信早在十二岁就有了,完全可以侍奉皇上,生儿育女。 73 73 如此下去皇上就算来明净宫的次数再多,又有什么用,在后宫若没有子嗣,再多的恩宠都若浮云。 琉璃见顾子樱神色戚然,心情也不好,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点头,可怜二小姐对皇上一片痴心,也不知皇上是否明了。 宁王妃从太后殿出来,听到宫中的宫女们议论皇上在明净宫呆了一天一夜,连早朝都没上,便不自觉的朝明净宫方向走着,想探探顾婕妤的口风,皇上真会如传言那样给羽宏定个死罪? 她总觉得不可能,皇上这是在敲山震虎,或是故意放出一些谣言,试探身边反对或支持他的那些人的心思。 可谓是一箭多雕,那宫内宫外的各方势力都人心惶惶,自己却避在明净宫内窥视一切。 自从他们打了败仗回来,宁王被软禁在府中削去了官职,羽宏为了顾凌霄自请再次出征,虽待罪立功却还是被关入大牢也许会有性命之忧。 她今日能进宫,还是太后派人去王府接的。 派去的人打赏了不少银子给守在王府四周的官兵,说是眼看明日正月十五,太后一人在宫中过年太过寂寞,只想接王妃去宫中陪陪,这才通融的让她出了府。 若换成以前,她和宁王没到除夕就会入宫,在宫中陪着先帝和太后守岁饮宴,过完十五才回王府。 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个春节已与往年完全不同了,看来往后的日子他们只会越来越不好过。 这些日子宁王在她面前还是笑嘻嘻的,一如往常,只说不能出府反倒可以天天陪着她,做些自己喜欢的事,同样开心。 他虽没说,但她能看出他每日都在懊悔不该让几万大军中途折回京城,也知道他在暗自派人打探羽宏出征后的战况,有没有夺回平州,什么时候能平安回来。 宁王就算整日陪着她读书作诗、下棋品茶、赏雪饮酒……总会不经意的流露出心焦的神色,或是走神的在思考什么。 她心里明白他已拿定了主意,要夺回皇位,否则长此下去终究是死路一条。 今日她替宁王代话给太后,皇上既容不下他,不如让他远离京城,在个偏远的地方做个山中王。 终日在皇上眼皮底下,难免会行差踏错,只请太后想办法让他离开京城,才能施展拳脚,再图皇位。 太后虽舍不得宁王,但如今之计也唯有如此,才是最稳妥的,跟她说一定会想办法让宁王有块远离京城的封地。 而现在镇国公和羽宏夺回了平州,也算是将功补过,可皇上还是有意要惩治羽宏,分明就是要打压太后和宁王在朝中的势力,同时也可以顺便动摇下镇国公在朝中稳如泰山的地位。 即便镇国公是站在皇上这边的,但他军功太盛,大又一呼百应之势,皇上既需要他的鼎力支持,同时又忌惮他。 宁王妃正胡乱猜想着,远远看到从明净宫中出来一群内侍宫女,便躲在一棵树后。 等着内侍宫女都各自散了,正想到明净宫门口打探,又见顾婕妤带着两个宫女从宫内出来,朝北边冷宫方向去。 过了一会并没见皇上一起出来,难道皇上已经回太极宫了? 这时一顶小轿似从侧门过来,停在明净宫门口,从上面下来一个身穿一品诰命夫人官服的女人。 宁王妃一开始以为是镇国夫人,可直到看清那张侧脸,她立刻认出是顾凌霄。 她进宫了?也是来向顾婕妤打探消息的?看她穿的官服,一定是镇国夫人听到羽宏也许会被皇上斩首的谣传,再也稳不住了,让顾凌霄进宫的。 顾婕妤刚出去,她只怕是碰不到顾婕妤了。 但接她进去的内侍分明是皇上身边最贴心的元江,那皇上应该还在明净宫内,难道她进宫要见的人不是顾婕妤而是皇上。 宁王妃立刻对身边跟着的宫女小声道:“你去悄悄的打听下,皇上现在在哪里?有没有回太极宫?” 她的贴身宫女应声悄然的朝太极宫方向去了。 她则一直躲在离明净宫不远的树下,等了好一会,去探听的宫女又折回到跟前,小声禀告道:“娘娘,皇上还在明净宫内。据说皇上刚才遣散了明净宫中所有的人,只剩皇上自个和元江公公在里面。” 那就是说现在明净宫里只有三个人,皇上、顾凌霄、元江,宁王妃立刻感觉不对劲,这皇上为何要单独见凌霄。 她正疑惑着,突见凌霄从明净宫跑了出来,更准确的说像是逃出来的,连头上的冠带都歪歪的松散了。 宁王妃意识到了什么,惊讶的不敢置信,皇上和顾凌霄,他们,他们难不成有私情?是皇上看上了顾凌霄,还是顾凌霄对皇上有意? 怎么可能?顾婕妤难道是知道的?那羽宏呢?他知道吗? 宁王妃心慌的整个人都躲在了树后,只觉得自己无意中竟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如此精明厉害的皇上,竟会看上自己臣子的妻子。 她想起上次在宫中遇到凌霄,好似也看到一个男子匆忙离去的背影,现在想来一定是皇上,当时元江就跟在凌霄身边,说是给凌霄带路。 皇上身边的贴身内侍给一个宫外的女子带什么路,分明就是掩护皇上和凌霄私会,细想那时凌霄面色潮红,还似哭过。 看来顾丞相的这个女儿还真是不简单,难怪皇上自登基以来一直重用顾青书,对他十分器重和信任。 “记住!今日之事不许对任何人提起,明白吗?”宁王妃严肃的对身边的宫女道。 “是!” “连太后也不能说,此事若传出去,只怕你我都性命难保!” “娘娘,奴婢惶恐,奴婢只当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不知道!” 宁王妃看着凌霄坐得轿子以往宫门处去,冷静下来,只觉自己今日发现的是皇上的秘密,同样也是他的弱点,心中自有打算,道:“走吧,我们也该出宫了。” 凌霄在轿中整理好头上的冠带,还在瑟瑟发抖,想到秦彦景刚才的神情,完全是一个帝王的威仪,坐拥天下,生杀予夺的大兴天子。 她确定自己不再爱他,他也不再是那个扣剑清歌的倜傥侠士,眼中藏着犀利的权衡。 他所说的喜欢,不过也是一种利弊间的谋算。 他是天子,若对她无法忘怀,痴心一片,只需一道圣旨便可将她强留在身边。 古往今来又有几个帝王能不顾一切的去爱,其实决定权一直在他手中,可他始终不敢冒天下大不韪。 他害怕,害怕会坐不稳那龙椅,害怕会丢掉江山,更害怕世人的耻笑! 所以一直这样虚伪的说爱她,舍不下的太多,又不愿对她放手,就这般算计来权衡去,总是绕着圈子,伤害了无辜的子樱,或还会伤害到更多的人。 凌霄现在真得很累,只希望过点平淡安宁的日子。 三日后,皇上下了两道圣旨。 第一道圣旨,改宁王封号为东海王,将东海上的降仙岛赐为其封地,命秦彦宁即日带着家眷前往封地,往后无召不得入京。 第二道圣旨,南宫羽宏虽在平州惨败丢掉了平州重镇,但念其将功补过后又随镇国公夺回平州,只将其由四品都尉贬为六品骁骑尉,重打五十军棍,以儆效尤。 凌霄还记得那日羽宏是被四五个家奴抬回来的,整个后背被打的皮开肉绽,意识模糊,直接被镇国夫人叫人抬到东院的一处厢房歇养。 闻信赶到的音雪、方平哭哭啼啼的,还有好多丫鬟婆子围在厢房内,一时本来还算宽敞的厢房水泄不通。 74 74 凌霄站在门外,看镇国公和夫人在床边守着,有位大夫在把脉。 大夫把过脉后说羽宏好在年轻,又是练过武的,挨了五十军棍不会有性命之忧,只需将养三个月就可恢复。 这样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气,大夫又开了好些内服外敷的药方,镇国夫人立刻命人去抓药,还在心疼的抹泪。 镇国公见他总算是保住了性命,冷硬的对夫人道:“幸亏皇上仁慈,只是对他小小的惩戒。平日里都是你给惯的无法无天,这次长点记性,以后也该好好做人!” “老爷,宏儿怎么没好好做人!胜败是兵家常事,打个败仗就被皇上打成这样,以后还有谁敢带兵去打仗……” “你,你就是慈母多败儿!”镇国公气得拂袖出了厢房。 凌霄见羽宏已没事了,转身要回紫竹院,只听房内镇国夫人伤心烦乱的道:“好了,都别哭了,全给我出去,留两个得力的丫鬟伺候就行了。” 音雪挺着大肚子,抢着道:“夫人,奴婢身边的画眉机灵又能干,就让她留着伺候。” “不必了。”镇国夫人对身边的如意道,“你留在厢房伺候宏儿,再把那个杜鹃叫来,还是你们俩让我放心些。” 音雪和方平只好无趣的退了出来。 音雪一眼看到凌霄在前面走,冷哼了一声扶住画眉的手,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方平见音雪是想故意去奚落凌霄,她不想惹事,自个从一旁的小径回去了。 “哎呦,这不是少夫人吗?真是好久没见了,也不知在吐浑人的帐篷里过得怎么样?”音雪在离凌霄还差一步时,就开口叫住了她。 凌霄本不想理她,可身边的绿荷已生气的转身道:“你是个什么东西!见到我家小姐还不行礼!” 音雪挺着个大肚子,走到凌霄面前,略微做了个行礼的样子,笑道:“我不是东西,不过二爷替我赎身时,我也是清清白白的身子给了二爷,便老实的呆在这府中,连门槛都没迈出过一步。不像少夫人你,还有机会到外面去长见识,见识到了吐浑王子的床上,像我这样青楼出身的也不如夫人有能耐.。” “你再敢胡说,我家小姐是清白的,你......” 凌霄示意绿荷不要跟她争执,看了看她的肚子,道:“快生了吗?要做娘的人了,还不管管自己这张嘴。什么床上、什么青楼的,像你这样也养不好孩子。还不如生下来后由正房来养,总好过万一你教坏了胚子。” 音雪护住自己的肚子,激动的道:“你以为你还配做正房!我的孩子自然该由我自己来教导!” 凌霄冷笑道:“就算二爷会休了我,自然会再娶更有身份的名门闺秀,你的孩子是二爷的第一个孩子,若是男孩那也是长子,当然不能由你来养,理应归正房调教。我劝你还是多积点德,保佑二爷以后的正妻能善待你的孩子。” 说完凌霄见她脸色已大变,淡然从她身边走过,带着绿荷回紫竹院去。 回到屋里,绿荷还苦这个脸,担心的看了眼凌霄,再也忍不住的问:“小姐,姑爷真会休了你另娶吗?你是不是因为怕被休才会要出家?” “你还不明白吗?我现在在谁身边,谁就会成为笑柄,所以他必须得休我,但出家的事是我自己决定的,你不用为我担心。” “可这太不公平了,这又不是小姐的错,他们不能这样对你,我们回去找老爷,让他为小姐做主,他肯定不会容忍姑爷休妻!”绿荷拉起凌霄的手,恨不得现在就要回相府找顾丞相来做主。 凌霄甩开绿荷,一想到顾青书一心要巴结皇上的那副嘴脸,若是让他做主,他只会把她送到宫中去,“不能找我爹,他也做不了主。我没事,其实我都想好了,等我出家后你不如跟在羽谦是身边,等他成亲了,便可收你为妾。” 绿荷涨红了脸,道:“跟个呆子似的,我才不要跟着他!” “你不愿意?我看他人还挺好,你跟着他应该不会再受欺负,我也放心。”凌霄观察她脸上的表情变化,分明就是喜欢羽谦,又不好意思。 绿荷心虚的不愿承认,道:“不愿意,我只想跟着小姐,小姐若真得剃了头当姑子,我也跟你一起去,到了庙里日子清寒,更需要人照顾。” 凌霄眼眶微红,艰涩的道:“我好累了,曾有过想爱的人却没有爱,错过了。如今爱上了本可以白头偕老的人,却又不可能去爱。我也算经历过那些情情爱爱,可你好不容易遇到了喜欢的人,都还没爱过,若陪我出家岂不是一生的遗憾,真是个傻丫头。” 绿荷快要哭了,道:“小姐,你还年轻不过虚长奴婢月份,怎么说得话和大夫人一个语气。你是不是已喜欢上姑爷了?不如直接告诉姑爷,求他不要休你,这样你就不用出家。而且奴婢觉得姑爷也是喜欢你的,家中虽有两个小妾,他根本不上心,还是对你最好。不如等姑爷伤好些,奴婢去求姑爷……” “我出家的事千万别告诉他,有些事也不是他能控制的,以他的个性闹起来只会更让人笑话。”凌霄不再想自己的事,忍着心里的泪,笑绿荷道,“好了,好了,不过是出个家,硬被你弄得像生离死别。反正要出家也就在这京城附近,你还不是可以常去看我。只是你到底对羽谦有没有一点喜欢,你不承认我怎么好去找人家说道说道。” 绿荷又羞红了脸,不看凌霄道:“奴婢不知道,就觉得谦少爷心肠好。再说他是少爷,奴婢是丫鬟,他未必看得上奴婢。” “这个我帮你去问,都交给我来办,你们的媒婆我是做定了。” “小姐!就会拿奴婢开心。”绿荷满脸通红,害羞的跑了出去,把她一个人留在了屋内。 从平州回来后,凌霄感觉自己的心境已完全不同,以前只想如何摆脱生来的命运,憋屈的长大,父亲安排好的亲事,玩世不恭的夫君。 那时的她不想守着奢华富丽的院子,在府中与姬妾们纷纷争争的终其一生。 可经历了那场残酷的战争,她发现若能呆在内宅中平安的过一生是何等幸运,妻妾之间的纷争又算得了什么。 看到正孕育着新生命的音雪,她在内心里感到亲切,要不是音雪故意来挑衅,她真想摸摸音雪的肚子,听听胎儿的动静。 比起尸横遍野的战场,有个新的生命将要降生是多么可贵。 现在她不用逃,也不用想方设法的计划什么,就可以离开这里,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她打开妆台,开始先收拾好东西。 一盒的首饰她捡了几支素雅的钗环,又放了进去,只觉自己傻,等落了发什么都戴不了了,还要这些劳什子做什么,不如都送给绿荷,留着以后做她的嫁妆。 正要关上,看到羽宏送她的那支华丽的金钗散发着难掩的光芒,不由将金钗拿了出来,细细端详,完全看不出修补过的痕迹,也不知他怎么找到手艺如此之巧的工匠,应该费了不少心。 75 75 凌霄为他盖好被子,道:“还是算了吧,我在这里你总不老实,万一伤口裂了,娘又该怪我。有如意和杜鹃照顾着就够了,她们都是细心的丫头,尤其是杜鹃对你可是尽心尽力。我每日都会来看你的,你也该多休息,把伤快些养好才是正经的。” 羽宏不舍的道:“那我就听娘子的,娘子明天一定要来看我,别又让我着急等你。” 凌霄点点头,便出门去唤如意和杜鹃。 她们两个丫鬟就站在院中,见她出来立刻迎了上去,如意看了眼凌霄,语言又止,推了推杜鹃,好像有什么事不便说,要让杜鹃说。 凌霄看着她们,“出了什么事吗?羽宏背上的伤恶化了?还是会留什么后遗症?” 杜鹃扁了扁嘴,不客气的对凌霄道:“你少诅咒二爷,他没事。你已不是什么少夫人了,还摆什么谱……” “夫人在正厅等着您。”如意没让杜鹃再说下去。 凌霄神情一愣,不由又盯着她们看,想来镇国夫人找她不会有什么好事。 杜鹃和如意都低了头,不敢再看她。 凌霄到了正厅,只有镇国夫人一人坐在里面,连个伺候的人都没让留下。 “娘,你找我。”凌霄走上前福了福身道。 镇国夫人笑了笑,道:“这次多亏顾婕妤肯在皇上面前为宏儿说话,宏儿没事,我也放心了。” “娘,婕妤娘娘跟我说过,其实皇上还是看在同皇后娘娘的情分上才从轻发落了二爷。”凌霄垂目只盯着地上的青色大理石,想到那日进宫见到皇上的情形还觉不安。 镇国夫人又笑了笑,示意让她也坐,“这是自然,皇上和皇后情分深厚,不过此事牵扯到宏儿,皇后即便想求情也不能,总归还得避嫌。” 凌霄立刻点头,心里想着在江山社稷面前什么情份对皇上而言都不重要,不由觉得皇后还有那些后宫的女子都很可怜。 镇国夫人从宽大的衣袖中拿出一方明黄色的锦缎,道:“这是皇上让皇后下得旨意,你跪下吧。” 凌霄的心一凉,没想到皇上这么快就下旨赐她法号,跪在地上道:“臣妾接旨。” “皇后诏曰,准顾丞相之女,镇国公之媳顾凌霄虔诚向佛之心,赐封号惠行,望其勤勉修行,为大兴昌隆国运祈福。五日内即前往雪花庵落发出家,钦此!” “臣妾叩谢皇后娘娘恩典。”凌霄跪着接过旨意,整个像一下全被掏空了,虽还未看破红尘却不能再有任何留恋。 镇国夫人亲自将她扶起,眼角有泪,叹息道:“苦命的孩子,谁曾想会出这种事?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在敌营发生的事全是迫于无奈。可不用说像我们这般尊贵体面的人家,就算是寻常的百姓家,也都不得不在乎名节。如今皇上也听闻了你的遭遇,甚是同情,才令皇后下了这道旨意。有了皇后所赐的封号,你到了雪花庵肯定比一般的姑子强,也免得受人欺负。” 凌霄轻笑道:“我明白,谢皇上和皇后的一片苦心。” 镇国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泪,从袖中拿出一张折好的纸,放在桌上展开道:“这是宏儿给你的休书,你拿着,出家后我们南宫家和你就再无关系。” 凌霄心头一颤,看到休书上的手印,想着刚才还和自己浓情蜜意说笑的羽宏,连声音都发抖的道:“这是羽宏写的?还按了手印?” 镇国夫人瞧了眼凌霄,缓声道:“是管家帮他写的,昨夜他还未清醒时让他按得手印。你也别不高兴,宏儿这孩子从小心善,别看他如今喜欢胡乱又不讲理,其实小时候府里死条狗他都会伤心好几天。现在他对你心存愧疚,肯定不愿写这休书,也只有用这法子能让他休了你,你也可以安心出家。等过些日子他知道了,闹一闹也会慢慢接受的。” 凌霄听着只觉心里堵得慌,罢了罢了,既然早做好了被休出家的准备,又何苦计较是不是羽宏自个愿意的。 还记得羽宏曾说他们本就是同样的人,一个是侯门公子,一个是相门长女,从生来就不愁荣华富贵,但也从生来也必须承担维护权贵家门的责任,他们都只不过是世家之间相互攀结或斗争的工具,谁又能全凭自己做主。 她、羽宏、宁王、蔻烟、子樱、羽谦、子玉,甚至皇上皇后,不都是这样的命运吗? 而她只因为已是无用的棋子,才得以远离权贵的家门,去个清静地了却一生。 凌霄收好圣旨和休书,道:“五日后,我便前往雪花庵,只是去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想求夫人准许。就是我的丫鬟绿荷,我不想带她一起去尼姑庵,请夫人让她继续留在府中。请夫人放心,我敢担保绿荷绝不是手脚不干净之人,说她偷金手镯的事只怕是个误会。还求夫人等我走后留她在羽谦身边做个小丫鬟。” “这个是小事,好的,我答应你。” “还有出家前我想去拜别娘亲,再就是请您让我这几日还是照常去看望羽宏,免得他猜到什么,不好好养伤。” “这是当然,剩下的四五日你自己安排就好。”镇国夫人又笑道,“倒是你自己千万别在他面前说错了话,惹得他胡闹起来,可有圣旨在他又能奈何,只是白白的添些麻烦,你终究还是要出家的。皇上现有意将镇南王的女儿指给羽宏为妻,等娶了新人进门,他自然会淡忘你,这样大家都好,你说呢?” 镇南王是皇上的叔父辈,一直镇守着南边疆域,已很少来朝中走动。 凌霄曾听闻镇南王在南边封地如同土皇帝,呼风唤雨,对朝廷大有不放在眼中的架势。 若造起反来,京城也得被他震三震,先帝在时对这位镇南王就颇为头疼,如今秦彦景当了皇上一定也很担心南边的安定。 皇上想联络与镇南王之间的感情,用指婚这个办法是最好的,不过镇南王却未必愿意将女儿嫁到京城,岂不是自己授柄于人。 “夫人放心,我明白。”凌霄疑惑的问:“镇南王愿意将女儿下嫁?” 镇国夫人眉开眼笑的道:“当然愿意,求之不得。是王爷主动派人来求皇上赐婚的,那时得知羽宏已娶妻,夜月郡主还伤心了好一阵子。上次宏儿去南边赈灾,遇见过夜月郡主,郡主对他是一见钟情……” “如今这真是天赐良缘,佳偶天成。”凌霄只觉心寒的替镇国夫人说道。 镇国夫人这般毫无隐瞒的全都告诉她了,无非是想彻底绝了她的念想,她和羽宏谁也别再指望什么。 一个是奉皇后的懿旨出家,一个是皇上下旨赐婚,当真是各自天涯了。 镇国夫人像是安心了,道:“你能明白就好。” 凌霄从东院出来,早忘了自己还要去羽谦那里,像失了魂般,恍恍惚惚的走到了府中的花园。 “少夫人,少夫人,小心前面的石头!” 凌霄听到有人叫她,定住了一看,自己还差一点就要在撞到花园的寿山石上了。 “少夫人,怎么就你一个人?绿荷呢?是不是身体不适?” 76 76 凌霄缓过神来,转身只见是方平从小溪边的水榭走向她。 她这才想起今日本打算找羽谦说说绿荷的事,怕绿荷会害羞,一早就打发她先去相府看看她娘亲和秋娘是否安好,顺便也先给她们报个平安。 免得她突然回去,娘亲看到她情绪太过激动,对身体不好。 凌霄极力掩饰心中难过,略带笑意的道:“我没什么,刚才一时走神,绿荷出府办点事去了。你怎么也是一个人,香玉呢?” 方平立在一边,对她行了行礼,苦笑道:“少夫人,那丫头本就不愿服侍奴婢,不知又跑到哪里去玩去了。” “不要再叫我少夫人了,以后我再也不是什么少夫人。” 方平微微一愣,立刻又淡淡的道:“少夫人要离开了吗?还是镇国公和镇国夫人逼你走了?可二爷恐怕不会同意吧?” 凌霄落寞的道:“很多事也由不得他。” 方平亦是落寞的道:“不过你们总算也轰轰烈烈的爱过,天涯海角、出生入死的相随过,不管最后能不能相伴一生,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人各有命,不过若真心相爱千万不要轻易放弃,其实很多事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只要你宁愿粉身碎骨都要和那人在一起,谁又能真正分开你们。” 凌霄听着,感觉她是个心思通透的人,像是在说自己,“今日真是难得你这个闷葫芦愿意和我说这些话。” “奴婢从小被选为宫中舞姬,后又随宁王到王府,从不在意什么荣华富贵,,只求安稳度日,所以才会对所有人和事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如此才能混个平安。” 凌霄道:“那你有没有遇见过可以让你粉身碎骨的人?” 方平的眼中似有流光飞过,“曾经遇到过,只是当时还不知道,如今就算想为他粉身碎骨也晚了。” 凌霄不由叹息,原来她是早有心上人,被宁王赏给羽宏,内心该是多么的不愿意啊,所以到了府中也就是在混日子。 “不如我跟二爷说,给你些银子,放你出府,你去找他,你们兴许还能在一起。” “少夫人,不必了。奴婢现在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他虽只是王爷身边的侍卫,但也是世家子弟,家里只怕早就给他娶妻纳妾,再说他并不知道奴婢喜欢他。”方平咬了下嘴唇,摇头又道,“奴婢不能跟少夫人相比,再怎么样您也是丞相的女儿,离开了镇国府,终归还是有娘家可以依靠,奴婢从小长在深宫或王府,无父无母,若离开了侯门权贵只怕都没法活下去。” 凌霄见她真是个明白人,道:“没想你会对我如此坦率,你要把心思放在二爷身上,一定会比那音雪得宠。以后我不在了,也就拜托你多照顾二爷。” “奴婢也好,音雪也好,都不会得宠,明眼人都看得出二爷心里只有少夫人您一个。奴婢只求平安混个日子,奴婢告退了。”方平说完,又淡淡的转身走了。 要为对方粉身碎骨又谈何容易,羽宏没有了她,还可以迎娶尊贵的郡主。 到时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她一厢情愿的执着又有什么用。 镇国公和夫人说得对,羽宏对她不过是愧疚和同情,可这样的愧疚和同情又能维持多久,终归还是会嫌弃她的。 现在离开还算是保住了尊严,等他嫌弃后再被赶走,那只会让自己陷入万分悲惨的境地。 她不再恍惚,剩下这几日对舍不下的人总要有个交待,想着便朝羽宏的住处去了。 见到羽谦后,他从常安那里已知道她要出家,只是唉声叹气的。 凌霄反倒已接受了这个现实,只问他可不可以把绿荷留在身边,替她照顾绿荷,让绿荷在府中不再受欺负。 羽谦一口答应了,看来他对绿荷还是有些好感的,凌霄不由放心多了。 只是羽谦不明白凌霄为何非要选择出家,她完全可以回相府避一避,等人们不再议论她了都忘了这件事,再改名换姓,就算不能再嫁给权贵世家,但应该还是能寻户好人家。 “二嫂,其实不必非要出家,等过段时日……” “我出家的事皇后已下旨,你既已知道,记着别告诉羽宏,等他伤好后再说。”凌霄已想好了,就不想再让人同情,随即起身告辞。 羽谦望着凌霄离去时削瘦的背影,心中纠结难受,可又无能为力,唯有两行清泪。只能在心里向让他第一次懂得相思之苦的凌霄告别。 傍晚,绿荷从相府回来后带回消息说,大夫人和秋娘在相府里一切安好。 凌霄想带娘亲离开的那日早上,娘亲感染了风寒,吃什么吐什么,虚弱的无法出门,因此九叔虽按时来了,但也未能接走她。 只让九叔跟凌霄带话,叫凌霄无论到了哪里都要自己保重,无须牵挂她。 凌霄听绿荷说的,感觉娘亲像是已经知道了,不是带她去鱼台寺治病,而是要离开爹,离开京城。 凌霄不放心的问:“娘亲知道我跟羽宏一同出征,又被俘的事吗?” “大夫人还不知道,不过秋娘是知道的,老爷不让府里的人对大夫人说,还下令要是哪个敢多嘴,就割了谁的舌头赶出府。” 爹竟这样吓唬相府中的人封锁消息,是和她一样担心娘知道了会受不了打击吗? 他心里还有这个正室夫人,还会顾忌她的感受,真是难得啊。 用过晚饭,凌霄早早的就上床躺下了。 绿荷看时辰还早睡不着,歪在椅榻上绣花,正绣得起劲,忽听有人在院外叫门,放下手中的活,想着这么晚还会有谁来? 她去开门,只见是如意端着茶点,笑道:“少夫人睡了没?二爷让我来送些茶点。” “早睡下了,如意姐姐快进来吧。”绿荷把如意迎到屋内,让她轻点。 如意搁下茶点,又拿出一条旧腰带,正要小声交待绿荷。 凌霄已从床上坐了起来,掀开帘帐,“这么晚了,你不伺候二爷,跑我这里来做什么?”其实她躺在床上根本就睡不着。 如意笑了笑,道:“正是二爷打发奴婢过来,给少夫人送桂糖红枣糕。这枣糕是二爷吩咐府里的厨房做得,让您尝尝,看合不合您的口味。二爷还让奴婢将这条腰带送给您,这是二爷平时最喜欢用的一条,虽然已旧了,但也是最好的云锦制成的,他说您看到自会明白他的心意。” 凌霄接过他的旧腰带,不由怔了怔,心中又痛又内疚,只觉自己就这样一声不响的离他而去,是不是太辜负他的心意了? 如意是镇国夫人身边的心腹丫鬟,对镇国夫人趁二爷昏迷立了休书,还有凌霄就要出家的事一清二楚,看着两人已是郎情妾意,虽心里惋惜,也不便多说什么,只能谨守一个丫鬟的本份,一切听在主子的,正要退出去。 凌霄又叫住了她,“你等等。” 如意站住了等凌霄吩咐。 77 77 凌霄脱下身上的寝衣,交给如意,道:“这是我最爱贴身穿得一件衣裳,也是旧的。上次二爷用剑割断了胸口的系带,我已亲手缝好了。你帮我交给他,以后也让他留个念想。” 如意接过凌霄的寝衣,心里不免也有些难受,转身退了出去。 绿荷赶紧给凌霄新拿了件衣裳,怕她只穿个肚兜会着凉。 凌霄穿好寝衣,将腰带交给绿荷,道:“帮我先放到箱子里,去把那枣糕端来,我这会想尝尝。” 绿荷打开床头的小箱子,放腰带时,看到有一方黄色的绸缎布上写着字,还有张纸,不由好奇的看了看,她识字不多,也看不懂都写得些什么,但休书两个字她还是认得。 一下泪水横流,跑到凌霄面前,“姑爷已经休了小姐,为何还要又送点心,又送什么半旧的腰带,这不是故意在刺小姐的心,奴婢现在就拿去还给他!” “绿荷,你别去!”凌霄忙起身拦着她,“这休书的事他还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上面明明有姑爷的手印!”绿荷气得拿着休书给凌霄看。 凌霄夺回休书,拉着绿荷道:“他是在不知情的状况下按得手印,你不要冲动!千万不能让他知道,他要是晓得了还不知道又混闹成什么样!” “可是小姐……” “你别说了,过几日我就要出家,等我走后羽谦已答应帮我照顾你,以后你就留在羽谦身边尽心的照顾他。至于我,有皇后下旨封的法号,到了庙里也不会不好过,你不用担心。” 绿荷哽咽道:“可是小姐,姑爷迟早会知道的,你怎么能这样一直瞒着他……” 凌霄强扯出一抹浅笑,“等他知道时,只怕已又有了新人。好了,你也早点去歇息吧,千里搭凉棚那有不散的宴席。” 绿荷强忍住泪,不甘的退了出去,小姐若真出家了,这大好的年华岂不全都要空度,小姐处处为她着想,她也总得为小姐做点什么。 老爷不管、镇国公和夫人更是巴不得小姐出家。 看如意刚才的神情应该是早知此事,府里的人也没人能帮得了小姐,只有姑爷兴许能救小姐,若姑爷真爱小姐怎么会让她出家,无论如何她一定要让姑爷知道。 接下来的几日,凌霄已打点好一切,每日还是照常去羽宏养伤的厢房看望他。 到了第四日,暖暖的阳光洒在屋子里,凌霄坐在床边,倚着床架,给羽宏念着书上的故事。 “在一个月高风黑的夜里,荒山野岭的破庙中忽然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芬芳香气。路过此处的年轻书生起初也不知是何缘故,直到突然望见残破的窗户外多了一个人,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有美人岂能没有美妙的歌声,随即四周响起妖浮缠绵的歌声,夜长不能眠,月光何灼灼,想闻郎唤声,虚应已成空,唯有妾多情,春心意多哀。看着眼前的美人书生的呼吸已快要停滞,只见那美人乌黑的长发在风中飘动,薄如蝉翼的衣衫……” 凌霄念不下去的将书甩到正歪着头注视她的羽宏身上,“这都是些什么啊,乱七八糟的,你怎么会喜欢看这种杂书!” 羽宏惨叫一声,“姑奶奶你不念就算了,还往我背上扔,痛死我了。” 凌霄忙拿起他背上的书,后悔不迭,生怕他背上的伤又出血了,可嘴里不承认的道:“以前看你在我面前不是读什么兵法,就是中庸、大学,再不济也就看个诗经。原来你还私下藏了这么多的杂书,全是些淫/词烂调,我才不要念了。” 羽宏趴着笑道:“你真得从来没看过这些市井书册?不过是一个书生和女鬼的故事,你难道不想看他们最后的结局吗?” “能怎样?一个是鬼,一个是人,当然是人鬼殊途。”凌霄想着自己以前在京城的市集上也因好奇,看过些小人书,上面的故事都好有趣,有时在小摊上看着都会忘了时辰。 有才子佳人,有侠义传奇,都是些离经叛道,不合世俗的人和事,虽也难免心生向往,但终究还是不敢效仿。 那些小人书里的男男女女只要情投意合,没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也能成亲,可轮到她自己,终究还是不敢的,否则她和严景早就早就…… 凌霄拿着书紧紧合上,想看最后一页,却因自己刚才数落过羽宏便拘着把书扔到一边。 “得了,你看你总喜欢这样压抑自己,端着捏着摆一副名门贵女的样子,其实你骨子里根本不是这种人。我们夫妻之间一起看看这些杂书,也是闺房之乐。你幸好是嫁给我了,换做其他人早把你冷落在一起,整日跟着姬妾鬼混!” 凌霄作势要恼了,“你没鬼混过吗?现在是挨了棍子混不了!” “以前都是我错了,只怪成亲前没见过你,也不知道你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其实我第一眼见你也和那书生一样,呼吸都停滞了。”羽宏又没正经的嬉笑开来。 “你,你个登徒浪子!我要走了,自个歇着吧!” 羽宏将趴着的身子,稍微撑起来点,从枕头下拿起她送的寝衣,扬了扬,“好香啊,也不知是谁送给我的,害我闻了一夜。” 凌霄羞红了脸,要去夺回自己的衣衫,“给我,我要收回,绞了也不再留给你!” 羽宏立刻又藏到了枕下,抓住她来抢的手顺带一拉,“送给我就归我了,岂有收回的道理!在我面前不要总是端着,舒服自然就好。” 凌霄被他拉着完全站不稳,气呼呼的趴倒在他身边,“别闹了,当心背上的伤。” 羽宏歪着头痴痴的看着她,“我想你了。” 凌霄垂目道:“你不嫌我脏?” “我嫌不嫌你,用嘴说没用,还是你自己感受就明白了。”他说着温柔之极的去吻她的唇。 凌霄心慌意乱的去推拒他,又不敢太用力,怕的伤口裂开,又怕自己抵不住他的柔情蜜意,慌忙转移他的注意力道:“书生和女鬼最后怎样了?” 羽宏没有勉强她,用一只手撑起自己的脑袋,“真想知道?” 凌霄坐起来,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羽宏坏坏地道:“我把这本书借你回去看吧,自己看不就知道了。” 凌霄瞪他一眼,自个拿起一旁的书,“那我现在就拿回去看的。” “我好久前看过,早忘了最后的结局,明日你来时告诉我。” 78 78 凌霄站了起,神色黯然了一瞬,又笑道:“明日我要回相府看望我娘,已跟夫人说好了,怕是不能过来看你。” “那就后日吧。” “也许我娘会留我在相府陪她,后日恐怕也不能来。” “那就后后日。” 凌霄无法再推,笑得灿烂道:“那就后后日,你别再乱动,好好养着。” 她拿着想立刻就走,羽宏突然想起什么,又道:“你想在相府多呆几天也行,不用赶着回来,这么久没见娘亲,你和她必定都很想念,去多聚几日吧。” 凌霄差点就要落泪,如获大赦的点点头,最后看了他一眼,便走出了厢房。 回到紫竹院一个人关在屋里哭了半天,绿荷在外面听着,心也碎了,直接跑到东院想跟羽宏说清真相。 可东院的入口被家奴守住,不让任何人随便进出,看来镇国夫人这几日也是提心吊胆,就怕出什么岔子,让她的宝贝儿子闹僵起来。 绿荷也再无计可施,垂头丧气的回去想为凌霄再收拾收拾,明日一别只怕以后再难相见。 也没看路,一下只觉撞到了什么人,抬头一看是羽谦,他像是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酒味。 绿荷福了福身,“对不起谦少爷,没撞伤你吧?” “没事,你这是从哪里来又要去哪里?”羽谦这几日也难受的慌,只好出去借酒消愁。 “奴婢想见姑爷,可进不了东院。” 羽谦虽有些微醉,但还头脑清醒,问:“你要见二哥?是二嫂有什么事吗?不会是想不开要寻短剑……” “呸!呸!大吉大利,就算谦少爷您要寻死,我家小姐也不会寻死!我家小姐是最坚强的,什么苦没吃过,不比那些娇养的精贵小姐。” “你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有你这样跟主子回话的!从明日起我可以就是你正儿八经的主子了。”羽谦因喝了酒,脸上红红的,连眼睛都带着蒙蒙的光,摆出一副主子的样子,比起他平时的温润倒更是英俊迷人。 绿荷脸也红了,道:“是,主子,奴婢知错了。” “要见二哥到底有什么事?”羽谦再问了一遍。 绿荷看了他一眼,心想他也应该知道小姐的事,道:“还能有什么事?奴婢想告诉姑爷,小姐明日就要去雪花庵出家了。看姑爷能不能阻止小姐?” “啊,这么快。”羽谦满脸的失落和哀伤,“她不是不让告诉二哥?你又跑去说,你家小姐知道吗?” “小姐当然不知道,要知道了连紫竹院的门都不会让奴婢踏出一步。” “那你还敢去,真是个大胆的丫头!” 绿荷不屑的瞪了他一眼,“你简直是呆子!小姐不让人说,你就真得不去说!看他们两人明明是感情越来越好,现在又生生要分开,你不觉得姑爷和小姐都很可怜吗?小姐虽怕姑爷知道后闹翻了天,但我觉得翻天又如何,兴许姑爷真能有办法留住小姐,那样小姐不就不用凄凉孤独的过一生了。” 羽谦本又要训斥她,但又感觉这丫头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就算知道了,二哥能有什么办法?” 绿荷也很沮丧,可很快又笃定的道:“这个奴婢也想不出来,可至少应该让姑爷知道,他要尽力了还是没有办法的话,那也会少些遗憾。谦少爷,你说呢?” 羽谦看着绿荷,这几日他纠结来纠结去,竟还不如一个丫鬟果敢,“嗯,是应该告诉二哥,走,我跟你一起去!” 他说着牵起绿荷的手,绿荷的脸一下红得像苹果,挣开他的手,低声道:“谦少爷,可现在东院已不让任何人随便进出,恐怕连你也进不去。” 羽谦皱着眉头,在她面前来回走了四五步,想到了办法,道:“有了,等天黑后,你到东院的西墙角等我,我有办法进去。你这么能说会道,到时你跟二哥说,兴许还来得及。” 绿荷两眼发光的点点头,肯定来得及。 凌霄躲着哭过后,感觉心里舒服些,再看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明日拜别娘亲后就该去雪花庵剃度出家。 她长舒一口气,推开门见绿荷刚从外面回来,叫住她问:“这会又去哪里了?也不陪我说说话。” 绿荷目光躲闪的道:“奴婢,奴婢收拾了点东西先搬到了枫林院。” 凌霄先是一愣,后又笑了起来,只想真是女大不中留,还想等她走后,绿荷会难过一阵,看来有了意中人就是不一样了。 “小姐,你眼睛怎么有点肿,奴婢去给你打盆洗脸水来。”绿荷就怕凌霄会看出晚上她和羽谦少爷去见姑爷,赶紧找事做。 凌霄摸了摸自己的脸,见绿荷已去打水,想她应该是看出自己哭过。 吃过晚饭后,绿荷说她还要往枫林院搬些自己的东西,凌霄便让她去了,只要绿荷以后能过得好,她们也无须在离别前舍不下的哭来哭去,反倒闹心。 晚上,她一个呆在冷冷清清的紫竹院,睡又睡不着,无聊的靠在床上看着从羽宏那里拿来的杂书。 看着看着被书中书生和女鬼的爱情深深吸引住了。 绿荷悄悄来到和羽谦约定好的地方,只见羽谦穿着黑色夜行衣,蹲着墙角挖着什么。 “谦少爷,你在干什么?”绿荷来到他身后,小声的问。 羽谦听是绿荷的声音,忙站直转过身来。 绿荷看他已是满脸满身的灰土,那样子滑稽极了,不由捂嘴笑了起来。 羽谦却不在乎的着急道:“别笑了,你来的正好,赶紧帮我一起挖吧!” 绿荷看了看出门前自己刚换上的缎青金雀袄,怕弄脏了道:“可是谦少爷你又没早说还得挖土,奴婢这身衣服是去年新做的,还是头一回穿……” 羽谦又仔细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道:“那算了,你就在一旁看有没有人来。” “嗯。”绿荷背向他,帮他望风问,“你说你有办法,难道就是在墙角下挖个坑,让我们爬进去。” 羽谦又开始刨土,一边刨一边道:“是得爬进去,不过这个坑是现成的。以前这里有个狗洞,小时候我和二哥调皮捣蛋,经常从这个狗洞爬进爬去的,有时是为了偷吃夫人房里的点心。有时是被大伯罚跪板子,趁他一离开,我们就从这里溜了。” 绿荷听着又笑了,“那你们两个小时候不都跟小狗似的。” 一说完她立刻意识到这话说得太没规矩,是犯上,怕羽谦生气,忙道:“奴婢错了,以后再不敢胡说。” 羽谦想到小时候的事也在笑,没生气道:“后来被大伯发现了就命人把这个狗洞填了,不过因为是后填的,这里的土一直很松,很容易就挖开了。只是后来我们大了,也就没再钻过这个狗洞。现在你和我的身形都不再是小孩,所以我得再挖深点宽点,才好进出。” “既然你知道,为何不带个工具出来,用手挖得挖到什么时候啊?”绿荷看着天色怕太晚了,小姐会出来找她。 羽谦道:“我要带着工具出来,肯定会引起常安的怀疑。” 绿荷想了想道:“那你继续挖,奴婢去找个粗点的树枝来帮你。” 她去找来了根不算太细的树枝,和羽谦一起挖,两人都累得满头大汗,才挖好了能容一个人爬进爬去的洞。 羽谦又让她找来些树叶枝条,等他们进去后用来掩盖。 绿荷爬进去后,再看自己的一身新衣还是毁了,难免有些可惜。 “别可惜了,下次我上街再帮你买两套比这更好看的衣服。”羽谦带着她熟门熟路的摸到厢房门口。 79 79 羽谦用手指在窗户上戳了个洞,只见羽宏还趴在床上看书,丫鬟杜鹃晕晕欲睡的站在烛台前挑着灯芯。 绿荷恨不得立刻冲进去跟羽宏说明一切,羽谦朝她不停的摆手,让她别太冲动。 他们只有在门边等着,等只剩羽宏一人时再进去,可都不知道今夜是不是杜鹃要在里面守一夜。 等了好一会,只听羽宏在里面吩咐杜鹃道:“倒杯茶来。” 杜鹃有了脚步声,说:“二爷,这茶都凉了,奴婢再去给您沏壶热的。” “那你快去,我口渴了。”羽宏道。 杜鹃已走到了门边,羽谦赶紧拥住绿荷,带着她躲到侧墙面,看杜鹃去了厨房,慌忙道:“你趁现在快进去!” 绿荷声音极低的说了声好,但没有动。 羽谦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紧紧的搂着绿荷的腰,不好意思的马上松开,也红了脸,只道:“快去,我在门口给你守着。” 羽宏听到开门声,以为是杜鹃回来了,眼睛还盯着书道:“沏好了?这么快?” 虽然羽宏受伤趴在床上,可绿荷见了他还是有些腿软,小声道:“姑爷,是奴婢。” 羽宏侧头看向她,愣了愣道:“你……这么晚来有什么事?是你家小姐有事!” 绿荷跪在了地上道:“小姐没事,不过明天就有事了。奴婢有事向姑爷禀告!” 羽宏抬了抬手指让她继续说。 绿荷小心的瞄了他一眼,就怕他一发起火来,又会冲着她来,不过为了小姐也就豁出去了,说道:“姑爷你快想办法救救小姐,明日小姐去相府拜别大夫人后,就要出家为尼了!” “什么?什么出家为尼?她的夫君我又没死,好好的出什么家!” 绿荷难过的,快掉眼泪道:“奴婢不识字,但也还认得休书两个字。姑爷已写了休书,将小姐休了。小姐说皇后娘娘也下了旨,封了她出家的法号,她肯定是得出家的!” “这不可能,我什么时候给过她休书!”羽宏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也顾不得背上的伤,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好好说清楚,这么大的事她竟一个字也没跟我说过!” 绿荷落泪道:“小姐不告诉姑爷,也是为姑爷着想。如今小姐名节已毁,她是怕留在姑爷身边害姑爷被人耻笑,又会误了姑爷的前程。再说就算姑爷不介意,老爷和夫人也不能再要小姐做儿媳,似乎所有的人都认为小姐出家是最好的出路,小姐也是没有办才要去的。” 羽宏抓出枕下的寝衣,整个人都僵僵的,眼中似在喷火。 绿荷有点害怕,又放低了声音,怯怯的道:“夫人已派人将东院把守了起来,奴婢多亏谦少爷帮忙才能见姑爷一面。奴婢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小姐就这样出家,只求姑爷想想法子,看能不能留住小姐……” “这事还有谁知道?”羽宏揪心的问。 “老爷、夫人、谦少爷、如意、杜鹃…….” “全都知道了,就我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羽宏笑了一声,“心不在我这儿,强留也没用,她若想出家,就让她去吧,这倒是随了她的愿,她本就不喜欢留在我身边。” “姑爷不是这样的!奴婢敢以性命担保,小姐的心里是有姑爷的。今日一回去,小姐一个人躲在屋里哭得好伤心。还有小姐若心里没有姑爷,怎么会将平日穿得贴身衣物相赠……” “好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姑爷你一定要想想法子,小姐她才十七,在那冷清的雪花庵如何熬一辈子。小姐她从小就是这样,宁愿打落了牙齿往肚子里吞,也不愿向大夫人诉一声苦。姑爷你千万不能不管小姐,她一个弱女子…….” “够了,你下去吧!” 绿荷见羽宏虽没发怒,但那样子比发怒还可怕,不敢再多说,彻底失望的退了出去,看来这次谁也帮不了小姐,姑爷虽对小姐有情,但终究也是个自负骄傲的少爷,他在气小姐瞒着他。 可就算不气这个,他要救小姐也只能违抗旨意,违背父母,抛下一切与小姐远走高飞,这得要有多爱小姐才能做得到啊。 羽谦见绿荷出来了,松了一口气,又把她拉到一边问:“二哥怎么说?” 绿荷怏怏的道:“他说知道了。” “没说别的?或是要如何阻拦二嫂出家,需不需要我帮忙?” “没有,不需要。”绿荷难过的说,“我们走吧。” 只见杜鹃端着壶已泡好的茶回来,他们忙又躲到一边,羽谦也很失望,本想帮二哥翻天覆地的闹一场,就像他们小时候分工合作一起把镇国公和夫人闹得头疼一样。 等杜鹃进屋后,他们都泄气的各自回去了。 凌霄见绿荷一直未回来,翻着书一口气已看到了结局。 那女鬼陪着书生在破庙中读书,两人有过一段很美好的时光,书生离开破庙时还不知道倾国倾城的美女是个女鬼,只以为是附近村落里的女子,和她约定等考取功名后就回来娶她。 后来书生考取了状元,却不得不遵从父母之命娶了一位千金小姐。 前途光明,官运亨通,在外人眼中和妻子也是举案齐眉、伉俪情深。 可只有那书生心里知道,他喜欢的还是那个女鬼,但再没有勇气去那荒山破庙见她一面,哪怕只是一面。 而那女鬼一直痴心的在破庙中等他,竟不惜错过了投胎的时机,为他成了个孤魂野鬼。 年复一年女鬼整整等了十年,也没再见到心爱的书生。 女鬼失望又绝望的离开了破庙上京城去找他,耗尽了元气,终于在一个座大官的豪宅中找到了他。 不过只想问他一句到底还记不记得他们之间的约定,即便不能娶她也该来看看她。 可当她虚弱的魂魄来到书生的身边时,见他正陪七八岁的儿子,在院中玩耍,他的娘子正在一边微笑。 原来他已过得这么幸福,女鬼没了身上聚集的那股怨气,魂魄开始渐渐消散,只怪自己好傻,何必非要当面问他。 他没按约定回来,已是最好的回答。 女鬼的魂魄终在阳光下灰飞烟灭,书生突然微微僵住了,只觉一阵清风吹过,那淡淡的芬芳的香气好像在哪里闻过,这么的熟悉。 他想到了在他最潦倒时愿意陪在他身边的那个女子,破庙中的美好时光,不由四处寻找这香气的来源,可却什么也没找到。 书生怕是这辈子也忘不了她,但想着都过了十年,那女子也早该嫁人生子了,不免心中中有些遗憾。 80 80 凌霄合上书,只叹息若书生知道他一生忘不了的女子是只鬼,又会怎样?有时不知道真相的人比知道真相的人要幸福很多。 她正要睡下,见绿荷回来了,叫住她问:“怎么去了这么久?见到羽谦没?” 绿荷咬咬牙,低头道:“见到了,和谦少爷说了会话。” 凌霄笑道:“看来你和羽谦还蛮谈得来。” “不是,谦少爷只是吩咐奴婢以后到了枫林院该做些什么活。”绿荷不能告诉小姐她去见过姑爷,若让小姐知道了姑爷的反应,她又会伤心的。 凌霄最后嘱咐她道:“羽谦虽为人和善,但千万不能和在我身边相比,做事还是要小心谨慎,你那炮竹似的性子要改改,凡事能忍则忍,免得自己吃苦受罪。” “好的,小姐。”绿荷心中戚戚然道,“要歇了吗?奴婢来伺候你。” “不用了,我自己早洗漱过了。你也早点歇着吧。” 绿荷不舍的道:“小姐,今夜就让奴婢陪着你睡,明日你一走,我们不知又要何日才能再相见。” “好吧。”凌霄往床里挪了些,给绿荷留出位置。 “奴婢去洗漱下,换身衣服就来。”绿荷走出去,再也控制不住的躲在墙角下默默的哭了起来。 这一夜,凌霄和绿荷躺在床上,都是辗转难眠。 清早起床,凌霄穿了身素白色的衣袄,绿荷帮她将头发全都绾在脑后用一支玉簪固定。 凌霄望向镜中见绿荷在偷偷抹泪,强忍住自己的泪,把妆台上的匣子送给绿荷,道:“以后这些我也用不上了,你拿着等嫁人时好歹也有点自己的家当。” 绿荷不肯收的跪在地上,哭着道:“小姐,这我不能要,你留着以后兴许还能用上。” 凌霄塞给她,道:“那就只当是我存在你这里的,你帮我收着。” 绿荷这才将凌霄的首饰匣子抱在怀中,“小姐,奴婢还是想陪你一起去,你就让奴婢跟着你去吧。” “别哭了,这样我会心里难受的,你就好好留在羽谦身边,有空和他一起来看我,我们再一起喝茶聊天。”凌霄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 绿荷点了点头,眼泪还是止不住。 “少夫人,您收拾好没?轿子已备好,该出发了。” “好。”凌霄拿起一边的包袱,推开门,又对绿荷说了声保重,便随来催她的婆子去了。 凌霄先回相府,刚到门口,管家福叔就迎了上来,只说老爷在等她,将她带到顾丞相的书房。 从小到大每次见父亲前她总是会有些期望,希望他能像对子樱和子玉那样对她笑笑,抱抱她,考考她的诗词歌赋,或赞赏或督促。 可今日她已不再有任何期待,只想对他说声珍重,毕竟是他供她吃穿,养大了她,对外也给了她这个大小姐的身份。 走进书房,顾青书正伏案写着奏折之类的文书。 “爹。” 听到凌霄的声音,他将笔搁在青瓷砚台上,抬起头,“你回来了,是要和你娘话别。” 凌霄点点头道:“也请爹以后珍重身体,女儿不孝。” 顾青书看着她道:“你和你娘真像,太像了。你放心出家吧,这只是暂时的,皇上迟早会想办法把你接到宫中的。” “我不想入宫,死也不愿入宫。”凌霄语气坚决。 “我又何尝想让你入宫,可皇上对你……对你可以说是情有独钟也不过分。”顾青书奇怪的道,“就你和南宫羽宏在宫廷宴会上跳了个乱七八糟的舞,皇上竟就对你如此上心,这似乎太奇怪了,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一直瞒着我?” 凌霄不再瞒他,道:“女儿和皇上早就见过,不过那时我不知道他就是皇上。也不知道皇上当时因何故受伤掉到城外的河中,九叔救了他。但九叔又要带商队出发,就托我照顾。我便有时偷偷的去照顾他一下,而宫廷夜宴上皇上认出了我。” 这就难怪他百思不得其解,顾青书是知道凌九在京城开了家商铺的,也知道凌霄以前总往凌九那里跑。 但因凌茉儿求他睁只眼闭只眼,让凌霄能过得快乐点,再说他也知道自己对凌霄一直不好,凌霄是他的女儿,他很想对她好,但一看到她那张和凌茉儿一模一样的脸,他就不愿多见她。 没想到他的默许竟会让凌霄和皇上结了缘,早知如此他就不会把凌霄嫁给南宫羽宏。 不过皇上知道她名节已毁都不在乎,仍要她入宫,这要是入宫后必宠冠三宫,那到时他的权势和地位也必定会超过那些自视甚高的三公六卿,只怕在朝上能与镇国公比肩,也不用再看他的脸色。 顾青书悠悠的叹道:“原来是这样,凌九也算做了点好事。那皇上也是对你一片痴心,再说皇命不可违,到时死得岂止你一个,会害了全家人。你到了雪花庵后再好好想想,南宫家都已休了你,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女儿不愿与子樱妹妹同侍一夫!” 顾青书笑道:“他是皇上,这又算得了什么,姐妹俩在一起反倒是个照应。” “可是……” “好了,你到你娘那里去吧,记得别和你娘说这些,只说来看看她,她什么都不知道。”顾青书又开始伏案写字,不再看她,对她挥挥手。 凌霄还能说什么,终是没再说下去,父亲眼中除了追逐权利的欲望什么也不剩了。 她退了出来,朝娘亲住得大院走去,心中无奈的想着原来即便她出家后,也无法让她和秦彦景之间有个了断。 她一见娘亲就用力抱了抱她,心中虽有莫大的委屈和难过,但也不敢表露出来。 娘亲看到她又是问东问西的,还以为她和羽宏过得很好,秋娘在一旁暗暗的抹泪,怕被发现,在屋内站了一会就出去了。 凌霄一直和娘亲闲话家常,直到吃过午饭要离开时,才再也忍不住的拉住娘亲的手道:“娘,我不想离开你,只想呆在你身边陪你一辈子。” 娘亲笑了起来,“这孩子又说傻话了,再这样以后都不准你来看我了。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不用老担心着我,我终归是相府里的大夫人,死后还是会和你爹葬在一起,对于我来说这就够了,你明白吗?” “嗯,娘,那你要照顾好自己,女儿告辞了。”凌霄说完立刻转身走了,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的哭起来。 凌茉儿看着女儿走了后,总觉得她今日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不过这次来又瘦了好些,看来在镇国府内当媳妇还是不易,心里也有点心疼。 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想她终归会适应为人妻为人媳的日子。 凌霄到达雪花庵已是傍晚,主持将她安置在庵中的一间厢房,给了她一套姑子穿得衣服,说是明日早课过后便为她剃度。 81 81 等主持走后,凌霄换上了尼姑穿得青灰常服,将头发全都披散下来,放好自己的物品。 不一会就有个小尼姑送来些素菜和馒头,凌霄吃了点就饱了,走出厢房在庵中四处看了看,也想熟悉下这里的环境。 雪花庵环境清幽,树木成荫,还有个长方形的水池,里面养着锦鲤、乌龟。 凌霄走上名为雪花台的小楼,能俯看整个皇宫的全景,天渐渐黑了下来,皎洁的月光照在小楼上,让她觉得这幽静的夜色极美。 雪花庵位于京城最南边的宁寿山上,属于皇家寺院,宫中的妃嫔出宫礼佛都会来这里。 皇后让她来此处出家,想必也是皇上的意思。 凌霄凭栏远眺,皇宫中的灯火犹如夜空中的繁星点点,她终有一天非得到那跟天上的广寒宫没有什么区别的地方去吗? 她正想得入神,忽觉后面有人,慌忙回头一看,随即对上一张英俊的脸,立刻跪在地上行礼,“参见陛下。” “免礼。”皇上带着柔和的笑容,在月光下更显迷人。 凌霄起身道:“民女告退。”她也不知道皇上为何会在这尼姑庵中,但她没有问,反正他是皇上,普天之下莫非皇土。 “站住。”秦彦景拦住她,手指抚过她披散的长发,“只可惜了这头发。你还是宁愿出家,也不愿入宫?” “皇上是来上香吗?贫尼惠行带您去佛堂。”凌霄退了一步,双手合十的欠身道。 秦彦景眼中透着一丝哀伤,为什么他和凌霄会弄成这样,似乎再也找不回以前的爱意。 他冷色道:“南宫羽宏到底有什么好的,让你如今连看都不愿多看我一眼?” 她也愣住了,想不起自己是如何被南宫羽宏打动的,一个远不如彦景会谋算的纨绔少爷,还记得一开始自己是讨厌他的,现在心中脑子里想得全是他。 羽宏已经知道她又离开了吗?这次是真的不会再回去了,等明日剃了发,她就是佛门中人,应该了断所有的尘缘。 “贫尼还要感谢皇上和皇后娘娘所赐的法号,既已入佛门,以前的种种已与我再无关系。” “你……好吧,你这么喜欢当姑子,朕就让你在这里呆上一辈子!”秦彦景一字一句的说着,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凌霄又跪在了地上,叩首道:“谢皇上恩典。” 秦彦景已走下了小楼,可还是听到了她最后谢恩的话,再也忍不住的将怒气全撒在等在下面的元江身上。 “杵在这里做什么,狗奴才还不快在前面掌灯,回宫!”秦彦景用力踢在元江的腿上,元江差点跌倒在地,硬是站稳了,赶紧将手中的宫灯提起在前面带路。 凌霄一个人还跪在那里,对彦景她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抱歉,作为一个帝王能这样待她,还冒着会被人发现的危险来雪花庵见她,已算是不容易了。 可他现在已不是她心底的那个人,为什么严景就不能让她把曾经那份情窦初开的感情放在心中,非要让她不得不狠下心来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他,他们之间只会剩下相互的怨恨。 第二日天微微放亮,凌霄已起床,梳洗过后,随着雪花庵的主持来到佛堂。 主持先让她盘坐在角落的垫子上,等着尼姑们做完早课。 凌霄听着靡靡的诵经声,忍不住朝佛堂门口看了眼,又想到了羽宏,今日他应该还没发现她已永远离开了国公府,也不知道他现在起了没?正在懒懒的趴在床上干什么? 又无聊的在看些闲书吗?或是早已耐不住性子想坐起来,大呼小叫的使唤着身边的丫鬟。 娶了郡主后,他会彻底的忘了她吗?郡主是不是很美?一定会比她温柔,再说人家郡主可是真心喜欢他,非要嫁给他,自然他们一定夫妻和睦,哪会像她总是跟他吵来吵去。 忽然觉得自己怎么跟书上的女鬼一样傻了起来,不由甩甩头,不去想那些无用的,再看佛堂内主持已开始讲课,她集中精神认真听着。 也是在天微微放亮的时候,秦彦景已开始练剑,每招每式都透着杀气,凌厉凶狠,似跟殿前的花草树木有仇,已砍落了一片。 宫女内侍们远远的候在一旁,谁也不敢靠近,就怕刀剑无眼。 秦彦景还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他大伤初愈,只想尽快恢复体力,赶回皇宫见上父皇最后一面。 在河边的木屋前他也是这样发狠的练剑,凌霄就站在一旁看着,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中全是欣赏和崇拜。 看他练完了,便忙不迭的跑到他身边,“我也想学,可不可以教我?” 彦景见她毫无功夫底子,本不愿教她,但看她那期许的眼神,又不忍拒绝,就将手中的剑交给她。 她用双手持剑都拿不稳,手腕没练过根本不适合用他铸有铜的宝剑。 他只觉好玩的从她身后,拥住她,帮她拿稳剑,像严师般道:“现在跟着我舞剑,脚下的步子扎稳。” 凌霄很认真的跟着他舞动手中的剑,恨不得一下就能全学会成为个女侠。 而他还是第一次这样贴着她,她虽是一身男人的装扮,但身上味道却是少女的芬香,看她洁白如玉的肌肤,脖子那柔美的曲线,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只想用自己的脸去感触她细嫩的肌肤,早就忘了剑法的套路,不过是带着她乱舞一气。 她也察觉到他的异样,一下满脸通红,丢了手中的剑,生气的回身打了他一耳光,“你!无耻!”骂完就羞得跑了。 他还愣然的捂着脸,过了一会才缓过神来,恨恨的自语道:“竟然敢打本王,真是个粗鲁的臭丫头!” 可第二天凌霄还是又来给他送饭,看他练剑,只是再不说要学的事。 她自己偶尔会在一旁用树枝比划下,但那都是些好看的招式,对敌时根本用不了。 其实他是想认真教她,只是练武这种事非得从小就练过基本功,没有功夫底子是不行的,所以也只能由她自己学些好看的招式玩玩。 那时的顾凌霄看他的目光总是那样含羞带笑,虽不愿靠近他,但他心里清楚她也是喜欢他的。 现在想想那时的心情每天都如沐春风,那么的美好。 如今她现在眼里心里已没有了他,凌霄已经落发了吗?出家了也好,只要不和南宫羽宏在一起,也许总有一天她会回心转意。 一小片竹林已被秦彦景全都砍倒,他满身汗湿的歇了下来。 元江赶紧小步跑上前,劝道:“陛下,已到上朝时辰,该更衣了。” “去让大臣们都回去,朕今日不想上朝了。”秦彦景接过宫女递来的汗巾,擦去脸上的汗。 “陛下,可是......” “闪开,朕还没练够!”他说着又将长剑一挥,继续练了起来。 元江只好又退到一边,又是着急又是叹气,也不知道皇上打算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82 82 在凤栖宫中,皇后南宫云燕起床后刚梳洗完毕,一个宫女向她禀告道:“皇后娘娘,奴婢听殿前的宫女说今儿皇上又没去上朝。” 南宫云燕略微皱眉道:“昨夜皇上又是呆在明净宫中?有临幸顾婕妤吗?” “启禀娘娘,那倒没有,皇上昨夜没来后宫,就一个人呆在太极宫。” “哦。”南宫云燕奇怪的问,“那皇上是因何事没去上朝?” 宫女道:“是练剑,皇上一早起来一直在练剑。” 南宫云燕楞了楞神,总觉得皇上似有什么心事憋在心里,才会如何荒废了政事,只是单纯的因为练剑不去上朝,皇上也不至于如此荒唐。 可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她也猜不到,这样的秦彦景有时让她感到好陌生。 以前的秦彦景一向是谨慎稳重,刻苦用功,在文武上都从不敢放松自己,现在竟说不上朝就不上朝,经常如此只怕会引起群臣的非议。 “本宫要去太极宫那边瞧瞧。”南宫云燕再也坐不住了,先为了羽宏的事再着急担心也不能多说半句,现在羽宏总算是平安度过,她再不会坐视不管。 她刚从殿中走出,就见元江匆匆来到凤栖宫,见到她行礼道:“皇后娘娘,皇上让娘娘立刻下道后宫碟纸,封顾婕妤身边的宫女沁芳为答应,今夜侍寝。” “什么?”南宫云燕诧异的道,“皇上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册封一个小小宫女?” 元江低眉垂目,道:“这个奴才也不清楚,奴才只是奉皇上的旨意来给娘娘传话。” 南宫云燕没再追问,深知元江这奴才打小跟在秦彦景身边,嘴紧得很,挥手想让他退下,还是又问了句:“皇上现在宫中何处?” “练过剑后,召了几个大臣正在勤政殿议事。” “本宫知道了,你去伺候着吧。” 南宫云燕只得又折回殿内,拿出一张碟纸,几次欲下笔都未能成书。 扩充后宫,广纳嫔妃,本来也是常事,可像这样不经选秀就直接将宫女纳为嫔妃还是头一回。 她是皇后,但也是个女人,不得不雍容大度的容纳他的后宫三千,可这并不代表她能完全不介意。 自他登基后已纳了十来个妃嫔,除了顾婕妤外,每个嫔妃他只临幸了一次,就再没去过任何人的殿中。 他去顾婕妤哪里呆得多,但又从未临幸过,一个月中只要来后宫多半还是在她这里过夜。 这让她一直都很欣慰和感动,总觉得皇上心中最在意的人还是她,也希望皇上永远最爱她这个皇后。 今日皇上突然要破例册封一个宫女,难道是皇上动了真情,她百思不得其解,这叫她心神不宁,可既然是他的意思,册封宫女为答应的碟纸她又不得不颁。 早课快要结束时,庵中主持对凌霄道,“惠行,贫尼即将为你剃度,既已遁入空门,就要放下红尘中所有爱恨痴嗔,静心敬畏佛祖,你能做到吗?” “我会尽力做到。” 主持似看破了一切淡然的道:“惠行,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尽早抛开世间的俗念吧。”她又命座下的尼姑去取来剃度工具,“大家围成一圈为惠行举行剃度仪式。” 凌霄起身缓缓的走到主持面前,跪了下来,双手合十。 主持又念了一段经文,先拿起剪刀,准备绞去她的发丝。 “施主,施主!你不能进去!这里是庵庙,男施主不得随便入内……” “都给本少爷让开!顾凌霄!你给我出来!没我的允许你也敢出家,你休想从我身边逃走!” 凌霄听到羽宏的嚷嚷声,那原本已快空如死灰的心又被点燃,抑制不住的相见他,忽的一下站了起来,看向外面。 守门的几个小尼姑已拦不住羽宏,有一个只好飞快的跑到佛堂里,向主持禀告:“师傅,有个男施主硬闯了进来,我们怎么拦都拦不住?” 主持看了眼凌霄,已知又是她引来的,昨夜是皇上,今日又不知是什么男子,看来是要闯进来带她走。 “你们赶快去把门栓上,绝不能让那人闯进来!”主持当机立断的道,“惠心,你马上从小门出去到山下通知皇宫的侍卫,就说有人私闯皇家寺庙,快去!” 凌霄见尼姑们都去关上佛堂的门,她下意识的冲了过去,阻拦她们关门。 “剩下的人还不把惠行抓住,她是奉旨出家的,岂能由着她反悔!”主持再无法做出一副淡定的样子,昨夜皇上已派人交待过她,惠行若在雪花庵中出了任何事都会唯她示问。 年长些的尼姑立刻将凌霄抓住,从门口拖到了佛堂中间。 尼姑们正要插上栓子时,门已被羽宏从外面大力的踹开,谁敢阻拦他,他上去不是一拳就是一脚,眼睛只望着凌霄,“跟我走吧,我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想要你!我们从此天涯海角相依相伴!” 凌霄此时也早已忘了心里的重重顾虑,只想扑到羽宏怀中,牵住他的手,既然如此纠结痛苦,不如遵从自己的心,就算错了,也不会后悔。 她也不想再顾忌世俗的非议、皇上的威胁、镇国公及顾丞相的颜面权势,只要能和羽宏在一起就好,一生一世,白头到老! 凌霄也拼命挣脱了身边的尼姑,夺过佛台盘中的剃刀,对着主持,让她们不敢再过来抓她。 羽宏已来到她身后,一把牵起她的手,她一转身便对上了他坚定的眸子,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问道:“带我就这样走了,你会前程尽毁,没人再把你当少爷伺候,会一无所有的…….” “谁说的,不是还有你把我当夫君一样伺候!再休想一走了之,以后什么都该你做,洗衣、做饭、带孩子都该你,我可还是什么都不会的大少爷!”羽宏依然霸道的拿过她手中的剃刀,狠狠的对着那群随时准备阻拦他们的尼姑飞了出去,并没有伤到谁,只是深深的锥入了佛堂的柱子上。 主持吓的浑身发抖,不停的阿弥佛陀念道:“罪过,罪过……” 羽宏才不管这些,拉着凌霄从雪花庵中跑了出来,一起骑上了门口停着的一匹大马,用力一夹马腹,策马扬鞭而去。 雪花庵中的姑子们乱成了一团,那主持早瘫坐在垫子上哭丧着脸,这可如何向皇上交待! 羽宏带着凌霄策马一口气跑出京城二十余里,没有走大路,走得全是无人的荒郊野岭。 马速渐渐慢了下来,他们正走在一片树林中,凌霄靠在他的胸口,可以听到他的心跳,眼眶早已湿润了。 她真没想到他会不顾一切突然闯到雪花庵来,心中也有很多不解的疑惑。 羽宏在马上拥着她,在她身后一直没说话,她先开口问:“你怎么会知道的?如何找到雪花庵来的?”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要不是绿荷跟我说了,到现在我还蒙在鼓里,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羽宏一想起这事仍是气难平。 凌霄像个做错事的小孩,道:“不想你因为我和家人闹僵,怕你只是可怜同情我,怕你还是会不要我……” 羽宏气得狠狠敲了一下她的头,“你这个女人简直是蠢到家了!我这种人像是有同情心的吗?” 凌霄摸了摸头,扭头看向他,小声道:“是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瞒着你自个走掉了。” “你还敢!”羽宏盯着她两眼直冒火星,“还有下次,我非扒了你的皮!” 凌霄只见他脸上苍白,额头上渗出些细密的汗珠,“你怎么了?是背上的伤又裂了吗?” “我没事。”羽宏将手中的缰绳交给她道,“你来骑,沿着这片林子往前走。” 83 83 凌霄紧张的抓紧缰绳,望向前面,“我们这是要去哪里?你是怎么从国公府出来的?你爹娘没有阻拦你吗?” 羽宏也不回答她,整个人都压在了她的后背上,把她压迫的腰都直不起来了,还怎么骑马,带着哭腔道:“别闹了,我不会骑马的,你还这样压着我…….” 她正说着,突然感到后面的羽宏从她背上滑落,再一回头只见羽宏已从马上跌落到地上。 幸好马速不快,她立刻勒了勒缰绳让马停了下来,忘了害怕,自己翻身下马,跪在他身边,颤抖的抱起他的头,“羽宏,羽宏!你怎么了?快醒醒!” 羽宏悠悠的转醒过来,凌霄顿觉放在他背上的手黏糊糊的,抽出来一看都被血染红了。 “马上有个包袱,包袱里有药。”羽宏清醒过来,说话的声音直打飘。 凌霄的眼泪涌了出来,“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要出家,你也不会……” “我还没死呢!快去把药拿过来,给我抹些药。我们不能呆在这里,得赶紧赶路,否则等我爹发现了,肯定会派人来找我们的。” 凌霄抹了抹泪,看他这样子哪还能在马上颠簸赶路,使出吃奶的劲将他整个人扶起,问:“你还能走吗?” 羽宏点点头,她将他扶到一棵大树下,让他坐着别动,很快拿出了包袱里的药。 她这才注意到马上还有个很大的包袱,里面什么都有,衣物、吃得干粮、碎银子、打火石……,她没有细看,好在羽宏出来时还是做了充足的准备。 凌霄轻轻的为他褪去上衣,看他整个背已被鲜血覆盖,心痛的手直发抖。 原本刚结疤的伤口又裂开了,还在渗着血,她都不敢碰,就怕一碰他会更疼。 “还愣着做什么,快上药!”羽宏说完咬着牙,不愿让凌霄看到他有丝毫的软弱。 凌霄深吸一口气,用随身带着的手帕擦去他背上的血,在裂开的伤口处敷上药,又将自己的一件中衣撕成了布条,从他胸前绕到背后,反复紧紧的缠绕了好多圈,血总算是止住了。 羽宏见背上的伤已处理好,要起身,凌霄拉住他,和他一同坐在树下,头轻轻的靠在他的肩膀上道:“你要急着赶去哪里?不如就在这里歇一天,等背上的伤好些再走,这么偏的地方,你爹是不会很快找来的。” “去找彦宁,以前的宁王现在的东海王。听说他被皇上逼到东海的岛上去了。我想到了他的封地,他应该不会不管我们的,先到他那里避避再说。”羽宏也歪向她,感觉好了些,不再坚持马上赶路。 “我们去东海?海是什么样子的我还从来没见过。”凌霄看向树林的尽头,斑驳的阳光星星点点,似乎穿过去就是明朗的晴空。 “我也没见过。”羽宏看向凌霄,轻吻她的脸颊。 凌霄侧过脸也看向他,主动吻上他已有了些血色的嘴唇。 羽宏微微一颤,立刻狠狠的吻住她的唇,把她吻得快要窒息,也不罢休。 唇齿勾缠间还夹杂着咸咸的味道,也分不清是谁的泪水。 他们就这样相互依偎着在树林里呆了一日,亲密又自然,好像前世便这样相守过一生。 原来绿荷瞒着凌霄偷偷的把所有事告诉羽宏后,羽宏那一夜气了一晚上也想了一晚上,差点在凌霄离开时就怒火攻心的爆发出来,拦住她不让她走出国公府。 后来他总算冷静下来,觉得在国公府里大闹一场也许能暂时留住凌霄,但也无法改变凌霄面临的所有非议和困境。 最好的方法是放弃一切,带她离开京城,他们才能双宿双栖,只是有一点他无法确定,凌霄心里到底有他吗?她愿意和他走吗?也许比起和他一起走,她更愿意去当姑子? 有时真恨不得把她掐死算了,每天跑来看他,竟没跟他说一句真心话,是他见过最讨厌最可恶的女人。 也不想管她愿不愿意了,等他去了那个什么狗屁雪花庵,就算把她打晕,也要把她带走。 昨日凌霄走后,他只当不知道的,无聊的躺在床上,让如意把羽谦叫来陪他下棋。 等羽谦来后,他把丫鬟们都支开了,跟羽谦说了他的计划,让羽谦帮他准备下出远门所需的一切物品。 到了夜里,他悄悄在两个丫鬟喝水的茶杯中下了点蒙汗药,等她们都昏睡后,羽谦后半夜从墙角的坑洞处溜了进来。 他们互换了身上的衣服,羽谦帮他躺在床上,用被子完全蒙住自己,估计至少能顶个一天半日的。 他则趁天还没亮偷偷的逃出了国公府,骑着羽谦准备好的一匹马,策马加鞭的往雪花庵赶,就怕凌霄已落了发,好在及时赶到。 看到凌霄望着他的眼神,他就知道自己不惜一切的来带她走是对的,她心里应该还是有他的。 现在他心里早就不气了,只觉得像吃了蜂蜜一样甜甜的,可还是摆出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架势,对她吆五喝六的。 “去倒碗水给我,这馒头吃着好干!” 凌霄去马背上取来水壶,递给他道:“大少爷,这荒山野林的哪来的碗,就这样喝吧。” 天已经黑了,也没看到个人影,估计这么偏僻的地方,京城四周又很大,镇国公就算已发现羽宏走了,派人来追他们,没有个三五天也找不到这里来。 他们商量后还是决定在林子里过一夜,明日一早再赶路。 羽宏接过水壶喝了口水,道:“以前只准叫我阿宏,我就叫你阿霄,以防在路上被人认出来。” “阿宏?”凌霄感觉喊起来挺怪的,不由笑了。 羽宏白了她一眼道:“在民间有情人之间不都是阿哥阿妹的叫吗?你要觉得阿宏不好,那以后就叫我阿哥也行。” 凌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忙说:“还是叫阿宏吧,希望没人能认出我们的真实身份,把我们当成一对普通夫妻。” 羽宏笑了,道:“阿霄,你也喝一口。” 凌霄拿过水壶喝了一口,不好意思再看他,用打火石生了一堆火,又找来好些树叶铺在树下,让羽宏趴在上面,她就坐在他身边守着他。 羽宏趴在树叶上也不老实,一会抓着她的手说冷,要她也躺着,让他抱着睡。 她不理他,甩开他的手,又去找了些树叶盖在他身上,要是陪他躺着只怕他会克制不住的乱动,牵扯着背上的伤那就更难好了。 84 84 没过一会他又喊无聊,非让她说说那本书里书生和女鬼的故事,凌霄骗他说没看,他不信,一直缠着她闹。 她只好回想着书中的情节讲给他听,讲到最后时他总算睡着了。 “阿宏。”凌霄轻抚过在火光映衬下他那张俊美的脸庞,柔柔的唤了一声,发觉自己想要的自由不过是像现在这样能与心爱的人自在的在一起。 她望向天上朦胧的月亮,祈祷他背上的伤能早点好起来。 南宫羽宏带着顾凌霄跑了!这种事竟能在他的眼皮底下发生,当秦彦景听到这个消息时,震惊加震怒,他们俩的胆子也太大了! 私闯皇家寺院,抗旨逃出尼姑庵!到底是谁给得他们这么大的胆!到底是谁! 他那样子,把前来禀告的雪花庵主持吓坏了,几乎是趴在地上浑身发抖的哀求:“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贫尼实在是拦不住那鲁莽的南宫羽宏,他拿着刀砍向贫尼…….” “滚出去,全都是没用的废物!”秦彦景是恨不得杀人泄愤,可杀了这尼姑也无济于事,还会引起种种不必要的蜚短流长,现在他不想让人猜测到他对顾凌霄的心思。 雪花庵主持立刻爬起来,正要退出去,又被秦彦景叫住,“去凤栖宫向皇后禀告此事,记得不要说朕已知道,还有朕去过雪花庵的事若泄露半个字,朕就命人割了你的舌头!” “贫尼遵旨。” 等雪花庵主持一退出大殿,皇上立刻召来自己的暗卫首领岐火,命他暗中追查南宫羽宏和顾凌霄的下落,一旦发现,男的就地斩杀,女的悄悄带入宫中地牢。 岐火面无表情的领命而去。 秦彦景看着雪花庵主持拿来的凌霄留在庵中的包袱和古琴,一把操起古琴只想砸个粉碎,可举到空中又缓缓的放下了。 想象她静静弹琴的样子,不禁用手指划过琴弦,原来她还会弹奏古琴,也不知她最喜欢弹那首曲子。 秦彦景发现他对她其实还是一无所知,平日里她都爱做些什么? 解开她的包袱,抖开几件素净的贴身衣物掉出一本书,封页上写着《破庙怪谈》,他从不知除了四书五经还会有这样的书,翻了几页只觉低俗的很,意识到一定是南宫羽宏爱看的杂书,为何她会收在身边? 包袱最底下是用手绢包着的东西,他打开那手绢只见是个镶有宝石的金钗,虽然有点别致也不是特别贵重,这应该也是她的心爱之物。 可他翻遍了整个包袱,也没发现他曾送她的蝴蝶玉簪,心全凉了,宽慰的想着也许正戴在她的发髻上。 等将她找回后,她不愿意也没用,绝不会再放她走! 入夜,沁芳在宫女嬷嬷的伺候下沐浴更衣,被送到皇上的寝殿中,躺在雕花漆的金龙床上,她只觉像是撞到了大运。 今日一早她竟被封为了答应,还能到皇上的寝殿来侍寝,也不知道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 当她接到皇后的碟纸搬出明净宫时,平时看不起她的那些大宫女们个个都羡慕不已,就连顾婕妤也是意外的流露出些许嫉妒的神情。 她一整天都沉浸在一朝飞上枝头的喜悦中,已躺在了龙床上还觉像是做梦,听到有人进来的脚步声,想着都这个时辰了,肯定是皇上,她紧张的起身,“陛下,妾身......” “你叫沁芳?”皇上已立在床边,眼中似有温存又似有失望,当时凌霄就是用得这个丫鬟的名字,沁芳,他的沁芳已和别的男人逃了。 可惜眼前的这个女子除了有个让他难以忘怀的名字,没有一点像她的。 沁芳有些不知所措的道:“妾身名唤李沁芳。” “多大了?” “十七。” 皇上的眼中已没有了一丝温度,命令道:“躺下,不许再出声,朕叫你也不许回应。” 沁芳楞然的躺了下去,心里再也高兴不起来,反倒有些害怕,看皇上对她并没有喜欢或钟情的感觉。 皇上命人熄灭了殿内所有的灯火,在黑暗中掀开被子,压在了她的身上,未经过人事的她紧张的快不行了。 “沁芳,你不愿意吗?”皇上感觉到她的紧张,轻声问。 她本想说愿意,当然愿意,可想到刚才皇上命她不能出声,她只好摇摇头,主动试着抱住皇上。 “不许碰朕。”皇上的声音很冷,冷得让她发抖。 她还没想明白皇上到底为何会册封她临幸她,只觉下身像被活活的劈裂似的,疼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皇上毫不留情的粗鲁的要她,还生气的吼道:“为什么要逃?沁芳,你和他去哪里了?逃去哪里了?” 沁芳双手死死的揪住华贵的锦缎床单,听不懂皇上在说些什么,委屈的也有点明白自己在皇上眼中不过是具躯壳。 皇上口中的沁芳并不是在喊她,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皇上临幸她,给她个名分,哪怕是最低等级的嫔妃,也比一辈子做个宫女老死宫中要强一百倍。 这样想着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委屈了。 凌霄在夜里不知不觉坐着睡着了,等清晨醒来,发现羽宏的外衣搭在她的身上,而厚厚的树叶上已不见羽宏的人影。 她彻底的清醒过来,慌忙站起,看到羽宏正在将整理好的包袱捆到马上。 羽宏见她醒了,朝她笑了笑。 凌霄走到他身边,将身上的外衣还给他,问道:“你背上的伤没事了吗?可以骑马吗?” “好多了,反正这点伤也死不了。我们不能再耽搁了,今日得马不停蹄的赶路,最好能赶到齐州境内。羽谦说过已帮我托人送信给彦宁,他若收到信会派人到齐州和海州的交界处接应我们的。” 凌霄为他穿上外衣,整理好衣带,“嗯,那我们尽快赶路吧。” 羽宏递给她一张大饼,道:“先吃点东西,吃完后把身上的衣服换掉,我们就出发。” 凌霄这才想起自己还穿着雪花庵的尼姑服,跟羽宏逃出来时她的古琴,还有包袱全都来不及带着,有点遗憾的道:“可我没带衣物。” 羽宏从包袱中拿出那件土布衣服,道:“等会你一件我一件,把头发都给包起来,这样才像寻常的阿霄和阿宏。” 凌霄笑了,吃了口大饼,掰下一块递给他道:“阿宏,你也吃点。” “我已吃过了。”羽宏不要的道。 凌霄调皮的喂到他嘴边,“阿宏,就再吃一口吧。” 羽宏将她喂到嘴边的大饼,咬在嘴里,从心底笑了,好喜欢听她这样叫他。 吃完后,他们换了衣服,不敢再耽搁,继续骑马赶路。 马上疾驰了一天一夜,翌日清早,他们到了齐州境内。 齐州山多,齐州城也是依山而建,几乎没有平整的道路,全是弯弯曲曲的上下坡。 凌霄疲惫的两眼都快睁不开了,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85 85 “再坚持一会,等会一进城我们就找家客栈歇息。”羽宏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拥着她,也有点昏昏欲睡的感觉,但还强打起精神。 他一想到丢了平州城那次三天三夜不合眼的往京城赶过,如今赶这点路算不了什么,只是凌霄会感到很辛苦吧。 到了城内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们找了家简陋的客栈落脚。 凌霄一下马只觉大腿内侧被磨的生疼,连路都不会走了,可她咬着牙还是强撑着走进了客栈的房间,也不好意思对羽宏讲,再说羽宏背上这么严重的伤都坚持住了,何况是她腿上这点小伤。 不过羽宏还是从她下马后有点别扭的走路姿势,猜到了她一定是大腿内侧磨伤了。 他们匆匆吃了点东西,都困得不行了倒在床上,羽宏将她揽入怀中,和衣而睡。 凌霄感觉很温暖,睡得很沉,等一觉醒来身边空空的,不见羽宏。 她起来看窗外天已黑了,桌上有张纸条,“我去城内办点事,很快回来。” 是羽宏的字迹,凌霄安下心来,想着他会去办什么事,难道他在齐州还有熟人? 趁他不在,凌霄到客栈的厨房里打了些热水,看了看自己大腿上的伤,只是破了点皮,并不十分严重,她用温热的盐水清洗了下,只觉染得疼。 等羽宏回来时她已将自己梳洗了一番,看他手上提着用柏油纸打包好的几样菜。 “阿霄,你醒了,睡得还好吗?肚子饿了吧?” 凌霄点点头,已有些习惯了这样相互称呼,“阿宏,你去哪里了?是有什么事吗?” 羽宏将包好的菜放在桌子上,一一打开,笑道:“没什么,就想到城中逛逛。你看我都买了些什么回来,有油焖鸡、红烧狮子头、蒸茄子、还有枣糕。” 凌霄的肚子早饿得咕咕叫了,只想等他回来再吃,看到这些香喷喷的菜,她都快流口水了,“你等着,我去找客栈厨房端两碗米饭上来。” 羽宏堵在门口道:“还用你亲自去吗?让小二送来就好了。” “阿宏,我就想亲自为你做点事。”凌霄说着拉开他,一扭头就出了客房。 羽宏含笑看她像个寻常小娘子的模样,只觉心中满满的幸福开心,想要一辈子都待她好。 吃过后,凌霄又亲自为他清晰伤口,小心的上药,看他背上的伤没再裂开出血,不禁松了口气,正要为他穿好衣衫,他却手臂一紧,将她固于怀中。 凌霄立刻紧张起来,只觉害怕的想挣开他。 “我们又不是第一次了,别害怕,我会很轻很轻的。”羽宏已轻吻她的耳垂。 凌霄微抖的道:“可是你真得不在乎我曾被吐浑蛮贼羞辱过的事实?我......不是.......你背上的伤刚好,别这样,你还是快趴着休息吧。” “既然你这么担心我背上的伤,就别再乱动!你一乱动,我就得用力,背上的伤口还会裂。”羽宏开始一边深深的吻她,一边将手伸入她的领口,摸索着扯开了她的衣衫。 凌霄不敢再乱动,但还是在发抖。 羽宏在她耳边道:“阿霄,再放松点,不用想太多,只看着我,现在这里只有你的阿宏。” 凌霄听话的尽量让自己放松,靠向他的怀中,他温柔的顺着她的脖子一路吻了下去。 原来情到浓时,顺其自然,你情我愿的缠绵缱倦,是这样的快活享受。 岐火出动了所有的暗卫,在出京城所有的小路大道和有可能潜逃的山野树林找了个遍,终于在一片最为偏僻的林子中,发现了近日有人呆过的痕迹。 烧过的火堆,人为铺好的树叶,还有件尼姑穿得常服被抛在树丛中,这绝对不是一般路人留下的,他可以断定这一定是皇上要找的人,而且这对狗男女应该是朝齐州方向去了。 飞鸽向皇上传信后,他领着暗卫继续追查,只要找对了他们逃走的方向,要找到他们就变得容易很多。 同时皇后得知此事后,国公府中也乱作了一团,谁也没想到羽宏和凌霄竟会如此大胆,做出这等惊世骇俗之事。 丫鬟们发现躺在床上装病的是羽谦后,立刻向镇国夫人禀告了。 镇国公和夫人连番逼问羽谦他们的下落,羽谦硬是没透露半个字,只说羽宏就让他帮忙在床上躺会,其他的他一概不知不清楚。 看羽谦一直这样坚持说,镇国公和夫人知道羽谦这孩子一向不会说谎,也就相信了。 镇国公派出了自己所有的下属全力搜寻他们两人的下落,可找了两天一点线索也没发现,国公和夫人都急得直跳脚。 好在皇后将此事压了下去,不让知道的人外传,皇上听说后也只是让他们尽快把人找到再说,而且正好朝中所有人都知道南宫羽宏挨了军棍,在府中养伤,也不会有人怀疑什么。 镇国公只恨不得等把羽宏找回来,就将这个逆子锁起来才好,由他这样闹腾下去,自己的一世英名,还有南宫世家的几百条人命都会被这个臭小子断送。 早上,南宫羽宏和顾凌霄又要开始赶路,刚走出客栈的大门,只见小二拉着辆简单的马车过来,请凌霄上车。 凌霄愣住了,没坐上去,对小二道:“小哥,这不是我们的马车,我们只有一匹马,就拴在你们客栈的马槽里。” 小二看向羽宏,向凌霄解释道:“夫人,这是你们的马车,是这位相公昨夜拉回来的。” 羽宏满脸笑意,道:“娘子,是我昨日买的,你坐上去试试,看舒不舒服?” 原来他昨日说出去有点事,就是为她买了辆马车,他早已发现她大腿内侧磨伤了。 凌霄一时感动的说不出话来,只由着他扶着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上,痴痴的看着他驾车的背影,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道:“阿宏,用马车来代替骑马会不会太慢了,你不是说最好能尽快赶到东海王的封地吗?” 羽宏赶着马车,心情愉悦的回头看向她道:“看来我爹还没发现我们的去向,我们不用赶得那么辛苦,过两天出了齐州到了海州应该就有彦宁的人来接应,大概谁也不会想到我们跑到了东海。” 其实镇国公派来的人并不可怕,凌霄最怕皇上得知此事后的反应,她曾答应秦彦景要离开羽宏,不会再和羽宏在一起,才让羽宏只挨了军棍,没有被定死罪。 可承诺过的事她却没做到。 不过他们已经逃出了京城,就算秦彦景知道了应该也不会大肆派人抓他们,在他心里没什么比江山、皇位更重要的。 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说不定还会威胁到他的皇位。 等她走后过段时日,秦彦景自然会淡忘她,而她和羽宏就可以过些平凡快乐的日子。 86 86 凌霄也放松了下来,道:“既然这样,你慢点赶车,当心背上的伤。” 羽宏说了声好,一边赶车一边唱起了歌。 凌霄笑容如花的一会看看沿途的风景,一会看看羽宏,羽宏也不时的回头对她傻笑。 他们就像一对游山玩水的寻常小夫妻,凌霄开心的想着,要是他们永远都像这样,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该多好。 不紧不慢的在齐州境内坐着马车走了两日,总算快到海州了,道路也变得平缓宽敞了些。 这一路上他们一直在讨论到了海岛上要建座小屋,有扇朝着大海的窗户,屋内不用太奢华只要舒服就好。 他们甚至还聊到将来有了孩子,小屋是不是会太小,还是应该一开始就建座大房子。 就在他们对到了东海后的日子充满期待时,两边的山上忽然冒出了许多蒙面黑衣人。 羽宏只觉不妙,立刻想到了是山贼,那些黑衣人分明是盯上了他们,要打劫吗? 他瞬间抓紧缰绳,想着他和凌霄两人根本无法对战这些山贼,只有逃出他们的地盘才能自保。 以前也听闻过齐州因山多,流寇山贼也多,但没想到他们也会遇上。 可他们并未路露过财,看上去也绝对不像是什么富人,为什么还会被山贼盯上! 羽宏回头对凌霄喊了声:“坐稳扶好!”便使劲用马鞭抽打前面的马,加快速度疾驰狂奔。 凌霄也看到了两边山上的黑衣人,惊呼一声,马车就开始剧烈的摇晃,。 山上的黑衣人迅速的冲了下来,追赶拦截他们。 羽宏还以为这些山贼不过是群乌合之众,没想到他们在后面追赶起来训练有素,快而不乱,似曾经打过无数次配合追赶敌人的精锐军人。 他们的马车跑起来也算灵活轻巧,再加上羽宏也是带过兵打过仗的将军,不停的左转右拐的想甩掉那些黑衣人,但跑了好长一段仍无法甩掉那些山贼。 羽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实在没办法摆脱这帮山贼,就将身上所有的财物都给他们好了,反正只要人平安,钱财也都是身外之物,山贼打劫路人还不是为了求财。 在追逐中,马车被数十山贼逼到了山边的悬崖,已到绝境,羽宏徒然勒马,马儿长啸一声扬起马蹄,停在了离悬崖还有十步之遥的地方。 羽宏让凌霄呆在马车里别动,他跳下马车,拿出身上所有的银两,抛给那群围过来的山贼,“我们所有的钱财都可以奉送给各位大侠,不必这般咄咄逼人的赶尽杀绝。” 没有山贼去拾他扔过去的银两,领头的蒙面黑衣人也只不过扫了一眼那白花花的银子,完全无动于衷,冷声命令道:“把女的抓过来,男的杀掉。” 羽宏和凌霄听到皆一惊,这些山贼竟然不是求财!“ “你们是哪个山头的?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我们……”羽宏还想亮出身份来吓退这群山贼。 可为首山贼的一双眼睛阴冷之极,手一挥道:“上!” 黑衣人个个从腰间抽出银光逼人的剑刃,朝羽宏杀了过来。 而羽宏别无选择的赤手空拳和他们打了起来,那群黑衣人招招伶俐,只想速战速决。 羽宏见这帮人如此穷凶极恶,为了凌霄和自己,唯有拼死一搏。 他徒手夺过了一黑衣人手中的兵器,一剑杀了那人,但还有更多的人围着他,他虽越杀越勇,但却不可能抵挡的住这么多人的同时围攻。 凌霄看着他惊险的躲过一次又一次的致命攻击,只觉心惊肉跳,又有一个黑衣人死在羽宏的剑下。 他迅速拔剑,鲜血一股脑的喷薄出来,溅得他一脸都是,来不及去擦,又打杀起来。 有个狡猾的黑衣人从后面偷袭他,他顾不得转身,挡住了前面砍来的剑,后面杀来的剑已刺入了他的左肩。 凌霄大声惊呼,只恨自己不会武功,什么也帮不了他,可情形越来越不妙,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羽宏被那些黑衣人杀死。 她爬到马车最前面,拉起缰绳,想将马车飞快的赶起来冲向那帮围攻羽宏的黑衣人。 拿起马鞭,她吆喝了两声,那马没向前冲,反倒退了几步。 一直站在一旁观望的黑衣人首领,发现凌霄这边有异动,他以为凌霄想趁乱逃走,本想先杀了男的,再抓女的,现在觉得还是先把女的抓到手比较保险,万一这女的逃了或死了都无法向主子交待。 黑衣人首领骑马朝凌霄飞驰而来,凌霄只想帮羽宏,看有人直接冲着她来了,慌了神的又狠抽了马几鞭,想让马快拉着车跑起来。 马似受了惊一会往前,一会往左,一会往右的乱跑,黑衣人首领气势汹汹的挥剑想去拦住马车,却让拉车的马更加不安的躁动着,似受了更大的惊吓,疯狂的见人就横冲直撞,冲开了正在跟黑衣山贼们打斗的羽宏,撞飞了几个山贼后继续朝前冲。 “快拦住马车!”黑衣人首领命令道。 那些黑衣人已顾不上杀羽宏,都骑上马,试图拦住那匹拉车发疯的马。 凌霄抓着的缰绳,早在剧烈的晃动中脱了手,她只有牢牢抓住马车上的木板,避免被摔下去。 那马看有很多人要拦它,又疯了得掉头,慌不择路的朝悬崖跑去。 眼看那马就要带着凌霄一起跃下悬崖,羽宏和黑衣人首领都奋不顾身的追了上去,同时跳上马车。 羽宏想拽住凌霄跳车,但比那黑衣人首领晚了一步,黑衣人首领已捞起了凌霄。 千钧一发之际,羽宏只有去拉住缰绳,试图让马车停下来,可那拉车的马已完全不受控制,在悬崖边腾空跃起,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黑衣人首领甩出袖中的铁钩,在马车下坠的那一瞬,铁钩固定在崖边的石缝中,黑衣人首领一手抓着铁钩下的一段绳子,一手紧紧抱住凌霄,才没有同马车一起坠落山崖。 “阿宏!”凌霄眼睁睁的望着羽宏同马车一起跌入万丈悬崖,发出凄厉的叫声,只想挣脱死死抱住她的黑衣人首领,随羽宏一起坠崖! 悬崖边站着的其他黑衣人赶紧将他们拉了上来,凌霄发了疯得又咬又打又踢,只想挣脱那些黑衣人,不停的喊着,“阿宏!阿宏……”想要跳下悬崖,追随羽宏一起去死! 黑衣人首领必须带她回去,又怕伤了她,只好朝着她的后颈用力一击。 她感到眼前一黑的晕了过去。 等她转醒过来眼前还是一片漆黑,手脚都被绑住了,头上也套着黑布,嘴里塞着东西,好像是在轿子里,微微摇晃着。 也听不到任何说话的声音,周围全是静悄悄的,更分不清白天黑夜。 87 87 她想不明白这些山贼到底是什么人,对钱财不屑一顾,好像就是为了杀掉羽宏而来的,却偏偏不让她死,难道专门只为杀人劫色?她晕了多长时间,这是要把她弄到哪里去? 凌霄想到羽宏连同马车从那么高的悬崖坠落下去,必定是粉身碎骨,她就泪如雨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被人弄下了轿子,只听到有道铁门开关的声音,还下了一段长长的楼梯,又有开锁的声音,有人给她解开了绑住手脚的绳子,拿下了罩住她头的黑布,将她一推,锁上了门。 凌霄睁开眼,只见是个昏暗潮湿的地方,像是牢房。 四周都没有窗户,只有锁着的铁门上有个正正方方的小孔,从孔中透进来一点光线。 她踮起脚,透过小孔用一只眼看向外面,只见对面是一排铁门,都是牢房,四角点着火把,并没有看到有什么人在外面看守。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山贼的山寨,可又不像,若是山寨为什么要设这么多牢房。 “有没有人?开门!快开门!让我要去找阿宏!你们这些恶贼!你们知道阿宏是谁吗?他是镇国公的公子,若让镇国公知道了,定会带着大军扫平你们的山寨!快来人,放了我.....” 凌霄正用力捶着铁门大喊大叫,突然从上面传来嘎吱的开门声,又从上而下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那些山贼听到了她的叫声了吗?他们是来放她的吗?她只想立刻去山下寻找羽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始终不愿相信,羽宏会这样抛下她离她而去。 脚步声一下变轻了,好像只有一个人越走越靠近关她的牢房。 凌霄从小孔中望去却因为那人高出她很多,始终看不清那人的脸,只看到那人穿着暗紫色的锦衣,精致的织锦衣料不像是山贼会穿的。 她紧张起来,猜测会是谁? 牢门哐得一声从外面打开了,凌霄反倒连退了几步,在比刚才明亮了很多的火光中看清站在牢房门口的人。 是秦彦景! 她不是没想过会是他,但她不愿相信这是真的,这还是她曾认识的那个严景吗?他变得太可怕了。 秦彦景冷冷的看着她,质问道:“你已忘了曾答应过朕什么?他活着,你就出家,你们绝不会再在一起!” “那些蒙面黑衣人不是山贼,全是你派去追杀我们的,是你害他坠入山崖的?”凌霄浑身发抖的怒视着他。 秦彦景走进了牢房,靠近她道:“不是朕,是你害死了他!你若安分的在雪花庵出家,他就不会死!还会娶个郡主,继续做个显赫的大少爷。” “他没死!他不会死的!我的阿宏说过他会陪我一生一世!”凌霄想冲出牢房,“放我出去,让我去找他,我一定能找到他!” 秦彦景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吼道:“他死了,他肯定死了!从那么高掉下去还能活!” 虽然至今还没发现南宫羽宏的尸体,但秦彦景还是认定南宫羽宏已死,只有南宫羽宏死了,顾凌霄才能真正属于他。 凌霄怔怔流着泪,恨然的望着秦彦景,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她也是亲眼看着他坠下去的,都怪她自己。 当时羽宏来雪花庵,她若冷静点没牵住他的手,该多好,起码他现在还生龙活虎的活着。 秦彦景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将她拥入怀中道:“没有了他,还有我,我比他更爱你......” “你可以放下皇位,不顾一切的带我远走高飞吗?你愿意为了我舍弃江山,陪我过最平常的日子吗?”凌霄反问道。 “这皇位这江山本来就是我的,而你本来也是我的,只要是我的东西我都会牢牢抓住,决不能让任何人抢走!从今往后你只属于我,不能再对任何其他男人好!这是皇命,若有违背,满门抄斩!” 凌霄泪眼婆娑的推开他,“我恨你,这一生一世我只会恨你!” “那就恨吧,就算得不到你的心,我也要得到你的人!”秦彦景在她面前再冷酷也掩藏不住眼眸深处的悲伤。 他说完转身要离开牢房,凌霄亦语气冰冷的道:“你会后悔的!” 他不会后悔,要能再给他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他同样会这样做,他不会再让她消失的无影无踪。 没有了南宫羽宏,她总会明白他有多爱她,迟早要回心转意。 当他坐上龙椅后,他才明白,身边的人越多,他就越孤单。 没有人是完全可以信任的,大臣们只是盯着他手中的权利,后宫的那些女人也都指望能通过恩宠巩固各自家族的权利。 若论真心,皇后是有几分的,在他还是个不受宠的王爷时就跟了他,共过患难,不过镇国公把女儿嫁给他同样是处于政治上的原因。 只有顾凌霄是在完全不清楚他是谁的情况下,尽心的照顾过他,喜欢过他。 所以他想只要有顾凌霄陪在身边,他坐在龙椅上就不会太孤单了。 他肯定比南宫羽宏更爱她,他可以把全天下最好的都给她,那是南宫羽宏一辈子也做不到的。 不过他什么也没再多说,走出了牢房,让人关上了牢门。 暂时将她安置在这地牢中,他才能安心。 而且他已放出消息,让镇国公得知南宫羽宏和凌霄逃出京城后遇到山贼,不幸坠崖死亡,凌霄不知所踪,这样谁也不会想到南宫羽宏的死和他有关。 等找到南宫羽宏的尸体,整个京城都传遍了这个消息后,他会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在坠崖的那一刻,南宫羽宏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他都还来不及多看顾凌霄一眼就要去见阎王了? 在下坠的过程中他死死抓着缰绳,马车反复撞向崖壁整个散了架,马栓也与那匹疯了的马彻底脱离。 羽宏也不知在空中翻滚了多少个圈,坠到山腰时缰绳最前端的马套挂在了树枝上,自山腰到谷底全是茂密的树木,只停了一瞬,下落时巨大的冲力已将树枝折断,又挂到了另一根树枝上,这般连着折断了几根粗大的树枝,冲力才缓了下来,最后他整个人后仰的跌到了谷底的草丛中。 只觉周身每一寸都剧痛无比,意识逐渐的模糊,在绝望中好像看到凌霄如花般灿烂的笑容渐渐没入黑暗。 再次醒来时,身上剧痛的感觉仍然清晰,他略微动了动,发现自己躺在硬木的床上,盖着破旧的棉絮。 不是在峡谷里,又是在哪里?自己还活着吗?他想说话却只觉喉咙像被火烧一样的难受。 88 88 可只要还活着,他就恨不得马上去找那帮山贼报仇,救回凌霄。 还以为自己可以保护她,却又一次让她落入了匪人之手,这叫他觉得自己很没用。 当他想从床上站起来,差点要掉到床下时,一个中年妇人从外面进来赶忙扶住他,将他按回床上,“你醒了,别乱动,你是怎么从山上掉下来的?能捡回一条命真是命大。” “让我起来,我和我娘子遇上了山贼,她被山贼抓了,我要去救她!”羽宏不顾身上的剧痛还想立刻站起来。 中年妇人力气挺大的按住他,奇怪的道:“山贼?这一带没有什么山贼,太平的很。我和夫君以打猎为生,在这山中住了有二十年,从没见过山贼。” “不可能,如果不是山贼会是什么人?”羽宏想用力,可稍微一动就感到浑身像要裂开的疼。 中年妇人摇摇头,表示也不清楚,道:“年轻人,你现在别说是下地,就连自己翻身都困难。身上全是伤,有只腿的骨头伤了,肩上还有严重的剑伤。再不好好的把伤养好,手脚会废掉的。幸好遇到我和夫君在山中打猎,及时发现了你。” “可我娘子被他们抓了,我......” “你想想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仇家?你说的山贼都长什么样?他们落脚的地方在哪里?我先去帮你报官。” 羽宏傻了,也答不上来,那群山贼全部蒙着面,根本看不出他们长什么样。 他更不知道那群山贼从哪里来,又会带着凌霄去哪里? 羽宏绝望的想哭,上次平州城失守好歹知道她在吐浑人手中,现在纵使他有千军万马又有什么用,连她的下落都不清楚。 这时一个大概十几岁的壮实少年端着药走了进来,对中年妇人道:“娘,药煎好了。” 中年妇人点点头,又问羽宏道:“年轻人,你叫什么?看你只比我的孩儿长几岁。” 羽宏木木的,像个失了魂的空壳,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 中年妇人看他是伤心过度,对少年道:“武儿,我扶着他,你来将药全喂进她嘴里。” 少年点点头,喂药时中年妇人又劝羽宏道:“要救你的娘子,也得先把自己的伤治好。你要有什么事,你的娘子只怕永远也救不回来了。人只要活着总是有盼头的。” 羽宏总算有了点反应,望了眼救了他的中年妇人,瞬间心痛和自责全涌上了心头,痛苦的闭上双眼,有一滴泪水从他眼角滑落。 凌霄呆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不知时辰不知日月,只数着元江来送饭的次数,一日三餐,送三次饭一天就算过去了。 她算着已过去了一个月,秦彦景再没露过面,也不知他打算关她多久,难不成要关她一辈子? 与世隔绝的日子孤独又难熬,一个人静静的想了很多,懊悔又自责,南宫羽宏是她害死的,她明知秦彦景想得到她,就不该一时冲动的跟羽宏私奔,让秦彦景动了杀心。 一想到这些她就想哭,南宫羽宏要是死了,她的心也就死了,只是她不能让南宫羽宏就这样白白枉死,她要为他报仇,她要让秦彦景后悔。 牢门又打开了,送饭的还是元江,她看也不看送来的那些山珍海味,一直都没有什么食欲,实在饿了才会吃两口,总是蜷缩在最暗的角落里昏睡。 元江看了看地上还剩好些上一顿的饭菜,准备撤掉,换上新的饭菜,道:“夫人,你每日都吃得太少,皇上会担心的。” “南宫羽宏有消息了吗?是死是活?皇上找到了他的尸首?”凌霄像没听到他说的,每次一看到他就只问这几句话。 “奴才不知。” “你骗人,你整天跟在皇上身边肯定什么都知道!是不是已经找到了南宫羽宏的尸首?镇国公若知道了真相,一定会对皇上失望,不会再站在他......” “难道夫人还不明白,这件事没人会知道真相,是山贼干的!”元江不能再听她继续胡言乱语,劝道,“奴才还从没见皇上对哪位娘娘如此上心过,夫人能得此恩宠那是几世修来的造化。你若还不领皇上的这份情只会害人害已。” “他喜欢我,可我喜欢的人已不是他,我又怎么能领受的了?” 元江不禁着急的道:“夫人还是没明白奴才的话,顺了皇上的意才能保平安,你要再这样执着下去只会连累更多的人。夫人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但顾丞相、顾夫人,顾家的小少爷他们的命,你也不在乎?你和南宫羽宏逃走后,皇上没迁怒于其他人已是皇恩浩荡。” 凌霄木然的看向元江,原来从一开始她就无从选择爱已所爱,有时命运就喜欢这般弄人。 她好傻,还以为只要自己不愿意,秦彦景就不会强求。 可他终究还是残忍的断送了她和羽宏之间所有美好的未来。 “我明白了,我要见皇上!”她揉了揉自己凌乱的头发,眼中有了些光彩。 元江心中一喜,忙道:“你能明白就好,只有你能让皇上高兴起来。奴才这就去禀告皇上。” 元江走后,凌霄拔下头上的玉簪藏在牢房地上的稻草下,吃了些东西,感觉又了点力气,等着秦彦景出现。 不知过了多久,大牢里的光线亮了起来,有了开门声,她的手在稻草中又摸了一下,确定簪子的位置。 有人走进来,又关上了牢门,将手中的宫灯放在地上,“听说你每天吃得很少,还在恨我吗?” 凌霄看到是秦彦景,从角落里站了起来,理了理头发,拍了拍衣衫上沾着的草屑,冲他嫣然一笑,“严景,你来了。” 秦彦景不由有些恍惚,只觉像是回到了从前,又似不一样,只是嗯了一声。 凌霄笑着一件一件褪去了身上的衣物,“严景,我知道你最想要的是什么?过来,我给你。” 秦彦景不是第一次看见完全赤/裸的女人的身体,但看到她时还是心中一悸,莹白的肌肤在昏暗的光影下,带着微微的粉红,让他有些无法控制的紧张发抖。 她错了,他虽想要她,但并不是最想要她的身体。 “沁芳,不是,凌霄,你……你怎么了?” 凌霄立刻娇羞委屈的道:“你嫌弃我?既然如此,为何还非要我入宫留在你身边?” “不是。”秦彦景还是走了过去。 凌霄便用力抱住了他,他手指颤抖的抚摸她冰冷的背,莫名的感觉到似有杀气。 但他还是舍不得推开她,拥住怀中的感觉是这样的真实,让他沉溺。 他没想过会这么快,本来还打算先让她回心转意,给她册封后再说。 可凌霄不仅仅是抱着他,还在轻轻的咬他的耳朵,柔媚的声音随着温热的气息吹入他的耳中,“严景,你喜欢我这样吗?” 秦彦景再也无法自持,随着她后仰的身体滚到了地上,将她压到身下,就像好不容易得到一件心仪已久的珍宝,小心的吻她。 当他抬头想吻下她的额头时,无意发现她眼神中的决然,预感到了危机。 常年在权利斗争中患得患失的他一向敏感又警觉,被点燃的欲火早已在心中消退,但没外露的留意到她手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支玉簪,尖头朝外,猛然要刺向自己的脖子。 彦景动作极快的夺下她手中的簪子,气恼的掐住她的脖子,“你不想活了?” “我早就不想活了!”凌霄本想用簪子刺死秦彦景,可当她找到机会时却下不了手。 一个男人明明清楚那个女人心里爱着别的男人,还非要把她留在身边,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有病,要么是他太爱那个女人。 秦彦景对她和羽宏是残忍的,可作为一个执着爱着她的男人来说又是可怜的。 89 89 毕竟这个男人曾经也占据过她的心,现在要杀他真得下不了手,凌霄就想不如自己死了去黄泉找羽宏。 “他到底有什么好的!宁愿和他一起去死,也不愿陪我享尽荣华富贵!”秦彦景盛怒之下恨不得掐碎她的脖子,“死吧,去死吧!” 凌霄任他掐着,喘不过气来满脸发红,还剩最后一丝气息,眼睛翻白的昏了过去。 秦彦景见状,立刻清醒了过来,松了手,用地上的衣衫盖住她,抱起她,大喊道:“来人,快把最好的御医请来!” 等凌霄转醒时,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衫全都穿上了,被秦彦景抱在怀中,有位御医在为她把脉。 秦彦景没有在一怒之下掐死她?为什么不掐死她? 御医已给她诊完脉,却为难的不知道该如何向皇上禀告。 皇上把他急召到地牢中给个女子诊治,他一来见这女子昏迷不醒,脖子上有淤痕,判断是因窒息引起的昏迷,并无大碍,施针后就会醒来。 只是把脉后,他发现这女子已有喜,但又看不出这女子是什么身份,不像是宫中娘娘或宫女。 在地牢中的女人照说应该是有罪的妃嫔或宫女,但看皇上的神情又十分紧张这女子。 秦彦景见凌霄醒了过来,冷冷的放下她,问御医道:“她的身体还好吗?” 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反正宫中的女人都是皇上的女人,御医跪下给皇上道喜,“已无大碍,不过这位主子已有了,恭喜皇上。” “什么有了?”彦景一时没反应过来,凌霄听到御医这话也愣住了。 彦景一问出口,立刻会过意来,御医解释道:“有了身孕。” 凌霄下意识的将手放在肚子上,心中说不清是喜是悲,她有了,是羽宏的孩子。 彦景冷声又问御医,“你确定,不会有误?” “微臣确定,这位主子确是有喜,大概有了一个月。” “朕知道了,你退下,今日之事不准对任何人提起。” 御医见皇上的脸上没喜色,反而越发凝重,忙道:“是,微臣告退。”怕会惹祸上身,赶紧出了地牢。 彦景又怒又恨的看向凌霄,只见她原本如死灰般的眼睛竟又有了生气,可以肯定她怀的孩子是南宫羽宏的。 凌霄用双手护住腹部,紧张又戒备的防着秦彦景,正要开口求他。 “你什么也别说,朕绝不会容忍你生下他的孩子!”秦彦景说完走出了大牢,用力关上了铁门。 老天在这个时候让她有了羽宏的孩子,她却无法保护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她该怎么办? 已经没有了羽宏,她决不能再让彦景夺走他们的孩子! 连着几日,秦彦景没有再来地牢,元江来送饭也不再和她说话,放下饭菜立刻就走。 凌霄虽还是没什么食欲,但一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就会尽量多吃些。 现在她只想保住羽宏的孩子,每天在地牢吃了睡,睡了吃的混一天是一天。 可那天彦景离开时的神情,让凌霄感到他随时会再来夺走她的孩子。 这天她又在地牢中昏睡,迷迷糊糊中只觉有人就在她身旁注视着她。 惊醒过来,是彦景正站在牢房里,元江跟在他身后,还端着一碗药。 凌霄坐了起来,惊慌的缩到墙角,恐惧的望着那碗汤药。 “喝了它。”彦景不容置疑的道。 凌霄拼命的摇头,“我不喝!羽宏已经不在了,求你放过他的孩子......” “朕命你喝了它!” 凌霄躲无可躲的还是不愿意喝下堕胎药。 彦景回头对元江大声道:“把药给朕!” 元江赶紧将汤药端到他面前,他利落的拿起碗,蹲下去,扣住凌霄的后颈,将汤药送到她嘴边,“这是朕的圣旨,你敢抗旨!” 凌霄挣扎着猛地一把将他手中的碗推开,汤药洒了些出来,溅到了地上和彦景的袖子上。 “陛下!”元江上前想查看彦景的手有没有烫伤。 彦景不等他靠近,就命令道:“朕没事,你抓着她,今日朕一定要让她喝下这药!” “是!”元江只得去抓住凌霄,不让她乱动。 凌霄疯了般推开元江,双手护着腹部,跪在彦景脚下,哀求道:“彦景,求你了,让我生下这孩子!只要你让我生下这孩子,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会留在你身边,这一生一世都陪在你身边!” “顾凌霄,你大胆!还敢和朕讲条件,你把朕对你的这份真心任意践踏!别以为朕还会继续容忍你,朕......” “你可以逼我喝下这碗药,不过连肚子里的孩子都没了,我也绝不会再活下去!今日你可以阻止我自杀,明日你可以不让我死,但后日、后后日呢?我就不信你能防着我一辈子不让我死!”凌霄决绝的看着他,站起来拿过他手中的碗,打算一口气喝下去。 秦彦景被她的眼神震住了,心中反反复复,愤怒焦虑,就算是个平常的男子也无法容忍自己心爱的女子生下别人的孩子,何况他是皇上! 可他也知道只要凌霄喝下这碗药,她就真得会恨他一辈子,再不会回心转意! 看凌霄不再犹豫的双手捧着碗,已开始大口的喝,他大力一挥打落了凌霄手中的碗,“我让你生下这孩子,你会什么都听我的,留在我身边?” 凌霄将已喝下的一口药吐了出来,含泪点点头,努力说服自己,羽宏已不在人世,跟谁在一起没有什么区别,成为皇上的妃子不正是最好的归宿吗? 牢房内静了下来,过了片刻,彦景艰难的做出决定,道:“好吧,你要生就生。明日你就去北苑行宫呆着,待你生了后朕会让人将这孩子送给一户好人家,你可放心,今后自是衣食无忧。朕还等你一年,一年后救接你入宫。” 凌霄跪地磕头道:“谢皇上恩典,可这孩子出生后我想交给南宫家的人,毕竟是南宫家的血脉.......” “绝不能让镇国公知道这孩子的存在!”彦景大怒道,“这已是朕的底线,你.......” “交给我爹,是他的外孙,由他来照顾!”她知道自己肯定无法亲自抚养这孩子,但不得不安排好孩子的将来。 她也没想到彦景会让步,对她用情甚深,可当初他为何不像现在这样执意要和她在一起。 那她就不会嫁给南宫羽宏,不会与南宫羽宏日久生情,更不会和南宫羽宏生死与共! 在她最痛苦的时候是羽宏日夜陪着她,在她最灰心的时候也是羽宏愿意放弃一切的跟她在一起! 对彦景那些爱意和思念,也就自然淡了,如今心里只有羽宏,彦景再这般执着和深情早就晚了。 可他终究是皇上,他想要的肯定能得到,羽宏已经被他害死了,而她再不甘又有什么用。 她只是想为腹中的孩子再争取一点点,他说的好人家,如果是她不熟悉的,再好她也无法放心。 想想和羽宏成亲以来,她好像从没为他做过什么,每到关键时候总是他在为她付出。 宫廷夜宴上为她解围、在镇国夫人面前处处维护她、平州城下连千军万马都可以不顾的一心救她、真心不在乎她名节已毁愿放弃一切带她远走高飞..... 90 90 而现在羽宏虽人已不在,但因为肚中的孩子她总算还可以为他做点事,以后这个孩子可以不用知道娘亲是谁,可一定要知道自己的爹是谁! 所以她不能将自己的孩子送给完全陌生的人家,那样这个孩子将来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世,和自己的父亲是南宫羽宏。 彦景被凌霄气得几乎要吐血,双手紧紧握拳,“不行!这事也不能让顾丞相知晓!你就是这样报答朕对你的宽容,想让朕成为天下人的笑柄!给你诊过脉的御医已被朕赐死,这事除了朕和你、元江三人知道,不能再有第四个人知道!” 凌霄骇然的看向他,又有一个无辜的人死了。 元江在一旁一直躬身低头,诚惶诚恐,皇上虽信任他,但伴君如伴虎,稍不小心也难保不会丢掉性命。 凌霄开始有些明白元江曾对她说得那番话,皇上没牵连无辜已算是皇恩浩荡。 她现在对彦景越来越心生畏惧,不敢再把他当成那个曾经两情相悦过的严景了。 “将这孩子送给九叔,也是陛下的救命恩人,那时就是他从河中救起陛下您的。他是个商人,没有官职,就算知道了对陛下也没任何威胁。”凌霄伏头叩首道,“九叔从未娶妻,有了这孩子一定会尽心照顾,只有交给他,我才能安心陪在陛下身边尽心伺候。” 牢房中又是一阵死寂,元江在心里也为凌霄捏了把汗,这顾凌霄还真是大胆,又不知好歹的一再挑衅皇上的底线。 彦景眼中的怒意化作了悲哀和痛楚,转身背对凌霄,依然语似寒冰的道:“到时就按你说的交给凌九。不过从今往后不要再想南宫羽宏、不要再说喜欢他,更不准在朕面前因他而流泪!只要被朕发现一次就处以腰斩之刑,诛九族!” 他说完也没再看凌霄,疾步走出牢房,元江赶紧跟着出了地牢。 凌霄想站起来,却虚弱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孩子总算可以保住了。 彦景站在地牢外,抬头望向夜空中灿烂的星辰,努力不让自己眼中的泪水流出来,顾凌霄!顾凌霄!大胆的臭丫头,再敢想着南宫羽宏,朕一定会杀了你的,一定会! 他是富有天下帝王,竟为了一个女人容忍了连个普通男子都无法容忍的事。 他想自己是疯了,同意让顾凌霄生下那孩子! 元江跟着难受心痛,偷偷抹了抹眼泪,他是看着彦景长大的,就算不是最受先皇宠爱的皇子,可也是能文能武,比彦宁要沉稳优秀,爱慕他的女子也是多不胜数。 更何况现在彦景已是九五之尊,这宫中的娘娘宫女们更是趋之若骛,哪曾因为女人如此伤心痛苦过。 皇上如今什么都依了那顾凌霄,日后在宫中若再敢三心二意,不好好伺候皇上,不用皇上下旨,他元江第一个就不会轻饶她。 元江陪着皇上伤心,也没注意到在暗处藏着个人,正在窥视地牢这边的状况。 过了一会皇上一边朝自己的宫中走去,一边交待元江明日将凌霄悄悄送往别宫的事。 此时,在皇后的凤栖宫中,皇后还没就寝,盼着皇上今夜能来,睡不着的在练字。 她的贴身宫女给她换了一杯热茶,她放下手中的笔,问:“什么时辰了?皇上到后宫来了没?” “回娘娘,已是戌时三刻。”宫女摇摇头道,“皇上没来后宫,也没召幸其他嫔妃。” 皇后南宫云燕喝了口热茶,想着皇上还在生气吗? 至从她的弟弟羽宏私闯皇家寺庙带走顾凌霄后,皇上就没来过她这里,虽没责怪过她,但对她越来越冷淡。 她猜测皇上是担心她的家人依仗她这个皇后在外面胡作非为。 出了这种事,她已一再告诫爹娘要尽快找到羽宏,好好管教约束,可现在传来羽宏和顾凌霄在外逃时遇上山贼,双双坠崖生亡的消息,让她伤心不已。 她就羽宏这一个弟弟,若真是出了事,那爹娘日后还能依靠谁,她在宫中无法在爹娘身边侍奉尽孝。 要是弟弟也不在了,他们南宫家就只剩羽谦继承家业,但羽谦生性柔弱,如何担负的起这么大的家业。 皇上应该也已知道这个消息,可他连看都没来看她,更别谈任何安慰。 镇国公已亲自去齐州一带追查,证实这消息的真伪,真出了事也要把尸首带回来入土为安。 那顾凌霄不知如何将她弟弟迷得神魂颠倒的,成亲还不到一年就闹出这些事来。 还有那个顾子樱,自己还没被皇上临幸,却由着自己身边的宫女勾引皇上,那个叫李沁芳的宫女被封为答应后,皇上竟连着宠幸了三日,在后宫中倒成了最受宠的妃嫔。 她一想到这些事就头疼,自己的娘家和后宫没一处是让她这个皇后省心的。 看来今夜皇上还是不会来了,她正要吩咐贴身宫女准备歇息,凤栖宫的一个内侍神色匆匆的进来禀告道:“娘娘,皇上已回太极殿歇下了。” “本宫知道了。”南宫云燕有些累得道,“君娥睡了没?今夜有没有哭闹,还咳嗽吗?” “奴才回来时小公主已睡了,今晚没咳,听奶娘说风寒已好了很多,再过几日就可以回到娘娘身边了。” 南宫云燕总算有了笑颜,前几日只有三岁的秦君娥染了风寒,便由奶娘抱着到在宫中东角的福安殿暂住,等病好了再回来。 一般宫中的皇子公主染病后为防传染,会暂时离开母妃的宫殿到偏僻的福安殿静养,直到痊愈为止。 她自十二岁嫁给秦彦景,十六岁同房,只得了这一个公主,她和秦彦景都十分疼爱,视为掌上明珠。 可这次小公主生病后,秦彦景也只去福安殿看望过一回。 以往小公主要病了,他根本不让送到福安殿,都是亲自留在凤栖宫中,与她一起照顾小公主的。 这回他因羽宏大逆不道的行为真得生气了,因为要冷落她,连自己最疼爱的公主也一并冷落了。 唯一让南宫云燕感到安慰的是秦彦景虽冷落她,但这一个月也没宠信其他妃嫔,整个后宫都是冷冷清清的。 “那就好,你辛苦了,本宫也该歇息了,退下吧。” 那内侍神情犹豫,还站着没退出去。 南宫云燕问道:“二喜,你还有什么事吗?” 内侍二喜,看了眼南宫云燕身边的宫女,道:“有一事奴才不知该不该向娘娘禀告?” “有什么事只管禀告。柳红不是外人,在这宫中本宫最信任的就是你们两人。” 二喜走近了些,小声道:“娘娘,奴才在从福安宫回来的路上看到了皇上和元江公公在地牢外站了好一会,好像是刚从地牢内出来的。” “地牢?皇上去那里做什么?”南宫云燕奇怪的想着,那地牢是为惩罚宫中犯错的宫女和内侍所设,可最近地牢里并没关过什么人。 “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二喜又附道南宫云燕的耳边道,“不过奴才向看管地牢的内侍打听过,说是最近一个月看守地牢的人全换成元江公公的人了。个个嘴巴紧得很,守着地牢不让任何人靠近。” 91 91 柳莺也想起了什么,道:“娘娘,奴婢听在药膳房当差的一个同乡说,元江公公今日到药膳房抓了一副方子。” 南宫云燕担心的问:“是皇上病了吗?不会是去看君娥时传了风寒?” 柳莺小声道:“娘娘,不是皇上病了。是……是堕胎的方子,奴婢那同乡虽只是药膳房中的低微宫女,可她也懂些药理,她按那方子配药就知是用来堕胎的,可当着元江公公的面她装作看不懂,只管抓药。” 南宫云燕搁下茶杯,震惊的站了起来,“堕胎?元江为何要配这种药?” 柳莺和二喜对看了一眼,又摇摇头道:“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元江分明是个内侍,就算和宫女乱搞,也不可能需要堕胎,他配这些药,做这些事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听皇上吩咐行事。 是在帮皇上掩饰什么,是谁有了身孕,难不成是个宫女? 可皇上既然宠信了为何不给个名分,还要偷偷摸摸的堕胎。 她实在想不明白的道:“现在就去地牢,本宫倒要看看里面关得是什么人!” 二喜忙跪下道:“请皇后娘娘三思,这事皇上似乎不想让人知道,娘娘深夜冒然前去,只怕会令皇上不高兴。” “不行,本宫一定要弄个明白!若皇上怪罪下来,由本宫一律承担!”今夜她要是不去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怕也睡不着,说着已迈出了寝殿。 柳莺和二喜连忙跟上在前面掌灯,除了他们两人南宫云燕不再让其他人跟着,直奔地牢的方向而去。 看守在地牢大门口的内侍见是皇后来了,也不敢强行阻拦,皇后问什么都说不知道,不过他们除了知道里面关着个人,其他的也确实不知道。 每日都是元江亲自下到地牢送饭,牢房的钥匙也在元江手中,他们只负责看守在外面。 南宫云燕问了半天,见什么也问不出来,气恼的冲开阻拦,自己下到了地牢中,打开所有牢房的门里面都是空的,只有一个牢房的门是锁着的,她没钥匙也打不开。 看守地牢的内侍拦不住皇后,见皇后下到了地牢里,只得赶紧去通知元江。 南宫云燕用力敲牢房的铁门,“里面是什么人?本宫是皇后,你到底是哪个宫中的奴婢,为何会被元江关在此处?” 凌霄缩在墙角,刚有些昏昏欲睡,忽的听到有人在拍打牢房的铁门,紧张的不敢出声,怕是皇上反悔了,还是要她堕胎。 却听到皇后南宫云燕的声音,她一时搞不清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不敢随便出声。 “大胆奴婢,本宫问话,竟敢不回话!”南宫云燕拍了半天,里面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又气又急的命令道:“二喜,去找工具来把此门撬开!” “皇后娘娘,地牢的铁门异常坚固,若无钥匙一般很难打开的,还是快回去吧。”二喜总感觉这事不简单,皇上知道了肯定会生气。 南宫云燕不仅是气恼,还有说不出的心慌,在这方面皇上从没隐瞒过她,要宠信谁?要封谁?又是为何要宠信要分封?皇上总会跟她交待的清清楚楚,她也不是刻薄吃醋、无理取闹的人。 嫁给他时他是王爷,如今已是皇上,她完全能理解以他的身份不可能一辈子只守着一个女人,而她也是宽容大度的掌管着整个后宫。 可这次他为何要瞒着她,把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关在这地牢里,难道他不再相信她这个皇后了? “你立刻去找元江那个狗奴才把钥匙拿过来,本宫是后宫之主,这后宫的事难道还有本宫不能管的!”南宫云燕冲二喜吼道。 二喜不敢再劝,忙说:“是。”正要去找元江,只见皇上已从上面走了下来,元江就跟在后面。 “都给朕滚出去!谁允许你们来这里的!”皇上缓缓从石梯往下走,声音不大却寒得吓人。 二喜和柳莺立刻腿发软的跪在地上发抖,“皇上恕罪。” 南宫云燕收起怒气,朝皇上福了福身,道:“陛下,是臣妾要来的,与这些奴才无关。臣妾只是想来见见这位妹妹,若皇上看上了大可金屋藏娇,关在地牢中岂不让这位妹妹受苦了。” 秦彦景走到了南宫云燕的跟前,似料到迟早也会有这一天,平静的道:“既然皇后已找来了,朕也不打算再瞒着你。不过现在你真想知道里面关着的是什么人?朕本来打算以后再找个合适的时机告知你的……” “既然皇上迟早都会告诉臣妾的,臣妾现在就想看看这位妹妹是何等的美人。”南宫云燕有些委屈的道,“皇上与臣妾夫妻这些年,臣妾何曾为这些事拿酸吃醋过。上次皇上要封顾婕妤身边的一个宫女,臣妾也没多说过一句。总想着皇上要宠信谁,总是有不得不宠信的理由。皇上如今子嗣单薄,只有一位公主,多宠信几个后宫嫔妃也是常理。还要拉拢朝中的大臣,平衡朝中的势力,就算年年选秀臣妾也无怨言……” “这道门内的人,和子嗣、朝廷都无关系,她是朕喜欢的人,朕一定会纳她为妃,不过你放心,朕的皇后永远还是你。”彦景打断她,也不去看她的反应,对元江道,“你去把门打开。” 元江掏出钥匙,朝跪在地上的柳莺和二喜使眼色道,“你们两个还不快滚,跪在这里找死啊!” 二喜和柳莺忙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地牢。 元江这才去开门,他也没想到皇后这么快就知道了,里面关着那位曾经是皇后的弟媳,皇后再大度,只怕也很难接受,这要是和皇上闹起来就怕奴才们都会遭殃。 凌霄在里面听得清清楚楚,在门被打开的那一刹那,她不知该如何去面对皇后。 她慌忙跪在地上行礼道:“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皇后听声音只觉耳熟,命令道:“抬起头来。” 凌霄却将头低得更下,不想让皇后认出来,皇后毕竟是南宫羽宏的姐姐。 她和皇上虽还没真正发生过什么,但在这种情况下,皇后必定会误会。 “凌霄,有朕在不用害怕,抬起头来。”皇上语气温和的道。 凌霄想着皇上好不容易允许她生下孩子,她不得不听话的抬起了头。 皇后走近凌霄,看清了她那张脸,几乎快要晕过去,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顾凌霄不是和羽宏在一起吗?怎么会出现在宫中的地牢,那羽宏呢? “怎么会是你?羽宏他到底出事没?” 凌霄又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92 92 南宫云燕冲到她跟前,拽起她,揪住她的衣领又问了一遍:“到底是怎么回事?羽宏现在人在哪里?” 凌霄无法逃避,不得不看向南宫云燕,但还是没说话,更不能哭,羽宏死了,她却还活着,是她间接害死了羽宏,面对南宫云燕,她愧疚又自责。 “你哑了吗?本宫命令你立刻回话!”南宫云燕用力的摇晃她,只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羽宏是否平安。 “够了,你这样会吓着她的。”秦彦景扯开南宫云燕,替凌霄解释道,“还不是你的好弟弟胡作非为,强带着她离开京城,遇上了山贼,自己不幸坠崖。而她趁乱逃回了京城,朕得知后只好先把她安顿在这里。” 南宫云燕愣然的望向秦彦景,道:“她回了京城,不去找顾丞相,不去找我爹,却要让陛下来安顿。陛下和她又是什么关系,难道你们,你们很熟吗?” 彦景神色柔和的凝视凌霄,凌霄立刻低下头,心知他在对南宫云燕撒谎。 “朕和顾凌霄早就两情相悦。”彦景深情的道,“皇后,朕也不想瞒着你了。先帝病危召朕回宫的路上,朕就遇见了她,只是那时都不知道彼此的身份,朕要赶着回宫,她又在顾丞相安排下嫁给了南宫羽宏。其实她和南宫羽宏成亲是迫不得已,她喜欢的人是朕。而朕自登基后也一直在找她,直到上次在庆祝彦宁从南方赈灾回来的夜宴上,才又遇见,我们就……” 南宫云燕恍然大悟,只觉心口隐隐作痛,脑子里浑浑噩噩,似乎什么也听不见了,想到之前的好些事。 选秀时一定要选顾丞相的女儿,经常去顾婕妤那里又不临幸,因顾凌霄要出家让她下旨,还有就是册封顾婕妤身边的宫女为答应,这一桩桩一件件难道全都与顾凌霄有关? 十年的夫妻,她像个傻子一样对他的心思一无所知,他又何曾用这样的眼神瞧过她,看她时温和却从不像这样柔情,这样的眼神大概只会对着自己的心上人才有吧。 她冷眼盯着凌霄,冷笑道:“贱/人,枉羽宏对你一片痴心,他真是瞎了眼!什么也不管不顾的阻拦你出家,倒是破坏了你和皇上的好事。如今羽宏为了你连性命都丢了,你怎么还有脸入宫为妃!” 彦景怒喝道:“住口!” “陛下,恕臣妾无礼,作为你的皇后,有些话今日臣妾一定要说。”南宫云燕定住神,拿出皇后的仪态道,“只要是良家女子,陛下想纳谁为后宫,臣妾都不会反对。但顾凌霄绝不能成为陛下的妃嫔,还请陛下三思!她嫁入国公府后与羽宏日日缠绵,把羽宏迷得神魂颠倒,这是迫不得已吗?她就是个妖女,陛下千万不能被她迷惑!陛下再问问她在吐浑人手中是怎样活下来的,还不是把那个什么吐浑的王子迷得……” “皇后娘娘,不管你认为我是妖女也好,不贞的女人也罢,我都无所谓。可我和皇上两情相悦是真的,我心里喜欢的人只有皇上也是真的,请你准许我入宫留在皇上身边,求你成全!”凌霄瞧见南宫云燕一提到羽宏,彦景的脸色又不对劲了,她咬牙打断了南宫云燕,恳求道。 彦景听着凌霄的恳求,看她的眼神更是柔情似水,南宫云燕倒吸了一口凉气,险些站不稳,突然想到柳莺说得堕胎药的事。 “你,你难道对羽宏从没有过一点真心?你怀了他的孩子对不对?不对,也可能是吐浑人的?”南宫云燕想着那堕胎药要是为凌霄准备的就说得通了,说明凌霄已有了孩子,但肯定不是皇上的,所以才要打掉。 她故意这样说,只见皇上的脸色立刻阴沉的可怕。 凌霄心头一紧,全身发冷,南宫云燕竟把孩子的事扯到吐浑人身上,彦景更是容不下,孩子又要不保? 凌霄正色道:“启禀皇上皇后,我在吐浑军营之所以能活命,只是因为那吐浑王子知道我是将军夫人,想用我为人质威胁镇国公及南宫羽宏,并为对我……对我真做过什么。” 南宫云燕看她急于想要在彦景面前辩白的样子,冷笑道:“不是吐浑的野种,那就是羽宏的,你怀着我们南宫家的骨肉,怎敢还想入宫伺候皇上!” “我肚子里怀得孩子是皇上的!”凌霄豁出去的胡说道,皇上刚才不也是想掩盖羽宏坠崖的真相,他对镇国公还是有所忌惮,若让南宫云燕知道这孩子是南宫家的子嗣,皇上必不会留。 彦景也是一震的望向凌霄,没想到她为保住肚子里的孩子,竟扯到了他头上,又是一阵心痛,把南宫羽宏的孩子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 他本打算皇后若能逼她自个承认孩子是羽宏的,他便可顺水推舟的打掉这孩子,她要怪也只能怪皇后,不至于太恨他。 皇后更是震惊的看了看凌霄的肚子,平坦并未隆起,应该没怀上多久,不相信的道:“不可能,绝不会是皇上的!这段日子皇上在宫中,你不是在平州就是在国公府,怎么可能怀上皇上的孩子!” “其实我和皇上早就,早就情不自禁过。”凌霄看了眼彦景那变幻莫测的眸子,低头道,“从平州回来后羽宏被押在天牢,是镇国夫人命我入宫找顾婕妤求情,没想遇到了陛下,我们就,就情难自已的……” “贱/人,没想到我们南宫家还没休你时,你已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南宫云燕气得就手一巴掌,把凌霄打得眼前发黑,脑中一片空白。 凌霄护着肚子还没完全站稳,只见彦景毫不留情的也给了南宫云燕一巴掌,怒道:“在朕面前,开口你们南宫家,闭口你们南宫家,南宫家的人还大得过朕吗!” 说着彦景已伸手扶住了凌霄,那温柔担心的样子,令南宫云燕整个心都碎了。 但她不得不继续撑着,做出皇后该有恭顺气度,道:“陛下息怒,是臣妾一时失言。可是不能仅凭顾凌霄一面之词,就认定她怀得是龙种。皇家血统岂是儿戏,她肚子里的孩子根本说不清是谁的,这…….” “好了。”秦彦景已不耐烦的道,“这事无须皇后操心,朕自会处理。记住朕虽想让你永远做朕的皇后,但你若不能与朕同心的话,朕也不能保证什么。” 南宫云燕心如刀割的道:“臣妾谨记。” “元江,送皇后回宫。”彦景仍揽着凌霄,命令道。 “是。”元江赶紧上前扶着神情凄然的皇后走出地牢。 牢房里只剩彦景和凌霄两人,凌霄挣开彦景,自己努力站稳道:“我这样说,陛下还满意吗?” 彦景的眼中也再无柔情,淡淡的问:“你刚才说得是真的?” “陛下指什么?” “被敌军俘虏后并未受辱?” 凌霄点点头,神情恳切的道:“那吐浑王子虽曾用强,但不知为何最后还是没有占过我的身子,我肚子里的孩子绝不会是吐浑人的。外面传我如何魅惑吐浑王子全是谣言,不是真的,可我就算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更证明不了!” “放心,既然你已向皇后承认是朕的人了,朕是不会反悔的。”彦景有些后悔那日她来宫中为羽宏求情时,他没有强行跟她发生点什么,如果他早点当机立断,也许她现在怀得孩子真会是他的。 彦景转身走出牢房,“这一年,朕不会再见你,希望再见到你时,你心里喜欢的人只有朕。就算没有也要有,哪怕是假装,也不要让朕察觉出分毫……” 凌霄听彦景的声音已渐渐消失,瘫坐在地上,伴随着落下的泪水,低声念,“阿宏,你若在九泉之下,一定会明白我的苦衷,保佑我们的孩子平安降生……” 93 93 五个月后正值盛夏,在京城西郊的别苑行宫中,凌霄在午睡,肚子已越来越大,她也总睡不安稳。 建在西郊的行宫是专供皇家避暑所设,湖光山色、绿树成荫,呆在行宫中完全感受不到夏季的暑热。 凌霄所住的青翠园,是被几棵参天大树几乎完全围住的院子,也是行宫里最隐蔽最荫凉的一处建筑。 她的活动范围仅限于青翠园内,门外有人守着,不能踏出这园子半步,元江还派了两个头发已全白的宫女来伺候。 两个老宫女做事总是磨磨蹭蹭,也不上心,她一般有什么事不太愿麻烦她们,都是自己照顾自己。 她睡得很浅,迷迷糊糊中听到窗外有人在说话。 “昨日皇上带着皇后妃子,还有太后,已都在这行宫中住下了。” “会住多久?” “我看最多一个月。” “现在的皇上长什么样?眼睛有先帝好看吗?” “不知道,我也没见过。” “记得以前在皇宫时曾见过一回,不过那时皇上才七八岁,我还是孟常在身边的宫女,有次陪孟常在给皇后娘娘请安时远远的看到过。小皇子眉清目秀的,当时就想着长大后肯定比先帝还俊美。” …… 传来一阵窃窃的笑声,皇上也来行宫了? 凌霄已清醒了过来,自己撑着床面慢慢坐了起来,不由有些紧张。 皇上应该不会来这里的?他说过这一年不会再见她,即使同在行宫他应该不会来的。 这样想着,她放松了下来,轻轻抚摸隆起的肚子,只觉肚子里的胎儿动了动,她欣慰的露出了笑容。 又听到窗外传来的窃语声。 “你说皇上会来看里面那位吗?元江公公送来的,肯定怀得是龙种。” “那又如何,不过是个比我们身份还低微的末等宫女。听说是有天夜里皇上路过捣衣局,临时起兴,随便拉个粗使宫女就宠幸了。皇上大概早忘了,谁知这位就有了,是元江公公看她可怜把她安置在这里,等孩子生了再说。” “不会吧,若不是皇上的旨意,元江公公哪能调动黑衣内侍守门……” “皇上要是记得她,怎么会让她呆在这里,早就应该给封号,怎么样也是住在后宫宫殿中的主子,不会到我们这冷清的地方来。” “可惜了,看着也是个美人啊。” “可惜什么?” “你忘了,宫女要是被皇上临幸过,又没封为后宫,等生下孩子,大多都会被……被赐死。” “死也值了,起码还能留个子嗣,不像我们在这宫中呆了一辈子,连皇上什么样都没看清楚过。” 窗外又安静了下来,凌霄不禁有些可怜伺候她的两个老宫女,在宫中虚耗了一生的时光直到白头。 不说这些了,我们都到了这个岁数,也就是混吃等死了。对了,昨夜我去领食材,路过太后住的畅春园,听说了一件稀奇事。“ “什么稀奇事?” “镇国公的二公子竟没死,回京了,还受东海王之托,从东海带回了好些礼物给太后。太后今日召他到畅春园进谏。” “就是那个玩世不恭的南宫羽宏?不是带着顾丞相的女儿私奔,遇上山贼死了吗?” “没有没有,镇国公祖上有阴德,他从悬崖掉下去被人救了,大难不死。” “顾丞相那个声名狼藉的大女儿也一起回来了?” “这个我就没听说了。” “顾婕妤有个这样的姐姐,只怕在后宫妃嫔中连头都抬不起来。” 她们又笑起来,接着声音越来越小,“我还听说,皇上对顾婕妤……” 凌霄早已僵住了,两个宫女议论南宫羽宏的话,如惊雷灌入她的耳膜,震得她心发痛,浑身控制不住的打颤。 羽宏还活着!他活着回来了!太好了!他没死,没有死! 震惊过后,她心中一阵狂喜,“来人!来人!快来人,帮我洗漱更衣!” 就在院中的两个老宫女听到她的声音,知道她已起了。 不耐烦的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恹恹的道:“这位虽说是不如我们的宫女,使唤起人来的气势和那些正经主子倒没什么两样。” “皇上是临时起意,随便找为何偏偏找上她。可见这位是早就不甘心只当个宫女,逮着机会就想往上爬。可惜皇上就像撒了泡尿,事后对她完全没兴趣。还腆着脸做着主子梦!” 凌霄也顾不上去听她们说得那些难听话,自个起身走到铜镜前,才发现自己脸色憔悴,瘦得不成样。 她抓起妆台上的粉扑,使劲往脸上抹,又匀了点胭脂涂在两颊。 两位老宫女已不紧不慢的走进她的睡房,见她涂脂抹粉的大概也猜到她想干什么。 有个劝她道:“你还是省省吧,门口的黑衣内侍是不会让你踏出这园子的,除非皇上想见你,否则就算皇上在这行宫中,你也是见不着的。” 凌霄的手停在了妆匣上,两行眼泪在粉白的脸上冲出两道鲜明的水印。 是啊,就算他还活着,他们也不可能再见上一面。 她何必再去见他,难道还能像以前那样扑到他怀中流泪,告诉他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又有什么用。 皇上是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一旦羽宏知道了全有真像,连同这肚子里的孩子,谁的性命都不保。 还是不要相见,什么都不知道的好,只要他还活着就好。 她为他生下这孩子,让九叔在合适的时候交与他,从此就两不相欠。 “没什么事了,你们退下吧。”凌霄掏出手绢擦去脸上的脂粉,还愣愣的站在铜镜前。 两个宫女呶呶嘴的退了出去。 凌霄对着镜子抚摸着肚子,自语道:“娘不知道这样把你生下来到底对不对?不过你爹若是知道有了你,一定会很开心的。他跟娘说过他喜欢小孩,建个宅子都想要准备十间房留给将来的孩子住,还说非要是我生的,把我都当成母猪了…….”她流着泪笑了,羽宏那没正经的少爷样似浮现在她眼前。 这时听到院中两个老宫女献媚又讨好的声音,似有人来了。 凌霄悄然的将窗户推开了一截,还好来人不是皇上,而是皇上的贴身内侍元江。 “这是皇上和娘娘们午膳后剩下的好酒好菜,你们拿去吃吧。” 两个宫女连声道谢的接过酒菜,元江又给了她们些碎银子,她们更是开心的脸上笑成了朵花。 元江问道:“托付两位照顾的宫女还好吗?在做什么?” 一位老宫女忙道:“元公公请放心,好着呢,每日吃了睡,睡了吃的。这不刚午睡起来,正在屋里闲着。” “那劳烦两位了,你们先去忙吧,我想和她说句话。” 两个宫女忙说好,提着酒菜去了厨房。 凌霄抹了抹脸上的泪,整了整衣衫,元江已走到门口,“夫人,奴才是元江。” “请进。” 凌霄端正的坐在椅子上,用双手掩住隆起的肚子,她正好也想证实下羽宏活着回来的事到底是真是假。 元江进屋后略微行礼,这位现在虽还不好称呼,但以后也是不可小视的主子。 “夫人,这段日子在此处可住得惯?皇上特命奴才来看望。” 凌霄道:“很好。” “那就好。”元江一抬眼,见她又瘦又憔悴,担心她的身体道,“是伺候的人不尽心吗?夫人看上去气色太差。” 凌霄淡淡的笑道:“与伺候的人无关。前几个月我一直吃什么吐什么,现在好多了。” 元江却心里有数的低声道:“伺候夫人的宫女是不是年纪大了,做事不太尽心?夫人要觉得不满意,奴才再挑两个年轻的宫女来伺候。” 94 94 “谢公公费心,这园子本来就小,不需要太多人伺候,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其实皇上已吩咐过他等顾凌霄一生完孩子,伺候的人都不能留活口,所以他就挑了两个上了年纪的白发宫女来伺候,到时就算是赐死,能在宫中活到这个岁数也不算太冤。 元江叹口气道:“那夫人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腹中胎儿着想,要不然到头来白辛苦一回,冤枉让皇上心里不痛快,这又是何苦。” 凌霄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元江正要告辞,凌霄叫住他:“元公公等等,我还有件事要问你。那个......那个羽宏......南宫羽宏果真已活着回京了吗?” “夫人是如何得知的?”元江惊异的道。 凌霄心里又喜又悲,“看来是真的。” “这宫里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元江肃然的道,“夫人还是当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凌霄还是忍不住又问:“他今日也会来行宫,要到畅春园见太后?” 元江长长的叹了口气,不免担心会出什么岔子,道:“夫人不会是想见南宫羽宏吧?这万万使不得,皇上的话已说得那样的清楚!这若再闹出什么事来,不光是你和南宫羽宏,只怕很多人都会没命,就连奴才的命都要搭进去!” “放心,我不会去见他的,就算想见也走不出这道门。”凌霄淡淡的道,“我就是想问问你,他是如何活下来的?回京后是胖了还是瘦了,没缺胳膊少腿吧?都还好吗?” 元江见凌霄一提到南宫羽宏毫不掩饰的关切之情,可自他进来,她却一句也没问过皇上最近如何,不由有些气恼的道:“奴才未见过他,也不清楚。夫人有闲工夫还是多想想皇上对你的好吧,奴才告退!” 凌霄忙道:“今日我问你之事切勿向皇上提起。” “奴才哪敢去戳皇上的心窝。”元江说完就离开了青翠园。 凌霄楞了一会,走到了院中,望向院墙外被绿荫遮住的天空,感觉心中有处虚无的空洞,再也无人能填补。 入夜后,两个老宫女端上来的饭菜还算丰富,大概是因为元江走时交待过,她们不敢再太过怠慢。 凌霄虽然胃口不太好,但还是努力的吃下好些,吃饱了就睡。 她又开始没日没夜的睡,根本就不想醒。 再回到京城,见到家人,南宫羽宏只觉恍若隔世,不再那样血气方刚的容易冲动。 他不在的这段日子,音雪给南宫家添了个男孩,这对本以为丧子的镇国公和夫人多少是些安慰。 镇国公给孩子取名南宫恒盛,希望南宫家能子嗣繁盛。 他只有看到这孩子时才会有点笑容,恒盛快六个月了,长得胖墩墩的,甚是可爱。 除此之外,对什么都是恹恹的,提不起劲。 今日太后召他到行宫的畅春园用晚膳,顺便受彦宁的嘱托,将一件重要的东西交与太后。 傍晚时分,他坐上宫里来接的马车,懒懒的依着车窗,淡淡的看着街市上的喧嚣和繁华。 不禁又想起了顾凌霄,她到底在哪里? 为何他把齐州所有的山贼据点都踏平了,也没找到她,甚至没有山贼记得有劫过她那样的女人? 在猎户家中养了一月的伤,当自己能下床后,他就立刻前往东海去找彦宁求助。 彦宁和他拿着东海王的令牌,调动了海州和齐州府衙中的精兵强将,扫平了齐州所有的山贼窝,还是一无所获。 活捉的山贼一律带到府衙的牢房,严刑拷打,但还是没有凌霄的一点消息。 那段日子他几乎快要崩溃了,每天睁开眼不是带兵去绞杀山贼,就是跑到牢房中拷问犯人,连彦宁看着都痛心,但又不知该如何劝他。 两个州的府衙中的差役、兵士也都叫苦不迭,抱怨不断。 齐州的山贼一向是遵守只劫财不伤人的行规,所以百年来官府一般都是睁只眼闭只眼,朝廷若有令就剿剿,但不会赶紧杀绝。 这次彦宁和羽宏剿清了所有山贼,虽叫在这带经商的商人拍手称快,但引起了齐州上上下下官员的不满,各级官府里都有大部分的收入是来源于山贼每年的孝敬,等于说断了齐州官员的一条财路。 所以有时官衙的人员不是太配合,经常和羽宏发生冲突。 有一次羽宏又要带兵上山,没人愿意再跟他去,他就自己去了。 一去几日都没有回齐州的府衙,彦宁怕他出事,只好带着自己的侍从到山中去找,结果发现他因身上的伤未痊愈,体力不支的倒在了山中的泉水边。 把他带回东海降仙岛上的王府中,他一直高烧不退,幸亏他身体底子好,治了半个月总算捡回了一条命。 可他一睁眼又吵着要去齐州找顾凌霄,彦宁实在没办法,怕他这样下去不是身体垮了,就是人疯了,只好让寇烟去劝他,希望他能清醒些。 以前彦宁心底知道羽宏对寇烟有意,而在没和寇烟成亲前,寇烟对他们俩都很好,也分不清寇烟心里到底喜欢的是谁。 当年三公主要远嫁吐浑,本来寇烟被三公主钦点在随嫁的女官中,先帝也应允了。 那时他和羽宏都不想让寇烟去吐浑,但又无计可施。 在三公主要远嫁的前一天,终是他不顾一切的去求先帝,将寇烟赐给他为妃,以死相胁才令先帝和太后松了口,用另一名女官顶替了寇烟。 这才将寇烟留在了京城,成了他的王妃。 但寇烟成亲当晚流露出落寞的眼神,不免让他猜测寇烟心中喜欢的人也许是羽宏,令他心里发酸,后来就尽量不给羽宏和寇烟独处的机会,不过现在看羽宏对顾凌霄如此痴心,只怕心里不能再装下别人,那点一直藏在他心中的结也就没了。 王寇烟来到羽宏的住处,刚走到院子,就听到羽宏的咆哮声,“都给我滚开,谁敢拦我,我就杀了谁!” “大人,求你别为难奴才们了,王爷有令,不能让大人走出这间房,还请大人安心养好身体。” “把秦彦宁给我叫来,他敢不让我出去,我就和他拼了......” “你们都出去吧。”王寇烟已走了进来,看到碗碎了一地,汤药也全洒了,吩咐道,“再去煎碗药来,让我来吧。” “是,王妃娘娘。”屋内的宫女内侍都松了口气,退了出去。 羽宏头发凌乱,满脸胡渣,眼睛发红,看到王寇烟,还是气汹汹的道:“寇烟你别拦我,你敢拦我,我也会......” “好啊,那你就直接杀了我,出了这王府,再去齐州发疯的剿贼,看能不能将顾凌霄找回来!”寇烟也怒视他吼道。 他疯了似的一把拧住她的胳膊,用力猛晃道:“我没有疯,她肯定还在齐州,就算是死了,我也要找到她的尸体!” 王寇烟被他晃得头晕,发髻也都松了,大声道:“她不会死的!肯定死不了!拜托你清醒点,你能确定自己遇到的是山贼吗?” 羽宏一下怔住了,松开她,人立刻虚弱的有些站不稳,道:“她真得不会死吗?她还活着对不对?” 95 95 王寇烟赶紧将他扶到床上,让他坐下道:“是的,肯定活着。你遇到的那群蒙面黑衣人或许根本不是山贼。” “那会是什么人?”羽宏只觉受过剑伤的半边肩膀痛得难受。 寇烟神色凝重的道:“你对她这般在乎,她也对你一样吗?” 羽宏似有些不确定的犹豫了一瞬,又坚定的点点头。 寇烟心痛的帮他理了理凌乱的长发,道:“你冷静的想想,齐州的山贼只劫财不伤人的规矩已有百年,他们为何偏偏不要你们的财物,只要你的命。真要有一两个不守行规的山贼,你如今也把齐州的山贼全都灭了,别说找她的尸骨,就是一点消息都没得到,难道不觉得其中有古怪吗?” 羽宏平静了许多,仔细想想,也觉得那群黑衣人不像山贼。其实他早有这种感觉,可是若不是山贼又会是什么人,他爹就算再生气,派人来找他,也不可能会要他的命。 还有什么人知道他们的行踪,要取他的性命,夺走凌霄? 羽宏看向寇烟道:“该不会是吐浑那个王子派来的人?” 寇烟本不想说的,但她觉得必须得告诉羽宏了,否则他还会被皇上和凌霄耍得团团转。 她猜测顾凌霄一定是被皇上派来的人劫去了,皇上本特意安排顾凌霄在皇家寺院出家,还想着近水楼台,可被羽宏这样一闹,他和顾凌霄商量好的事就泡汤了。 皇上肯定是恼羞成怒,派出了最厉害的暗卫,杀南宫羽宏,夺回顾凌霄,现在不知道将顾凌霄藏到什么地方去了?说不定就藏在皇宫内。 但她不知道该如何跟羽宏说才能让他明白,又不会再刺激到他。 “肯定也不是吐浑人,这东海离北疆何其远,量那吐浑王子再有能耐,也不可能把自己的人派到这里来追杀你。”寇烟顿了顿,也坐在床边,平视羽宏道,“其实还有一个人想让你死,然后能名正言顺的和顾凌霄在一起。” “是谁?” “那个人就是,就是当今皇上。” 皇上? 羽宏撂下车窗的帘子,闭目坐在马车内,只觉头突突的疼。 寇烟说,她在宫中撞见过凌霄与皇上私会,只怕两人早就谋算着要在一起。 可他至今还不相信,凌霄嫁到国公府后进宫的次数屈指可数,怎么会跟皇上有私情。 以前他也感觉到顾凌霄心中有人,但她嫁给他时确是清白之身,她的心上人又怎么会是皇上? 再说后来凌霄也是喜欢他的,这一点他能感受的到,他们是两情相悦的,她又怎么会和皇上商量好这些事来算计他。 他觉得凌霄是个单纯善良,又有些可爱的女子,不可能会这么有心机。 可寇烟一向是个谨慎得体的人,如果不是有九成的把握,她是不会随便乱说话的。 她的分析也不无道理,难道是他看错了凌霄,一直被她骗了? 他的脑子里好乱好乱,在齐州根本找不到凌霄的任何踪迹,所以他只能相信寇烟说得凌霄是被皇上的人劫走了,那样至少顾凌霄还活着。 只要她还活着,他总能找到她问个明白。 他正思绪万千,不知不觉中马车已缓缓停住了,想是已到了西郊的行宫。 从马车上下来,见已有几个小内侍前来搬下车上的物品,他则跟着太后的近身内侍往前行。 天色已暗,行宫中的灯火渐渐点亮,一路沿着湖岸走着,岸边垂柳依依,又走过一座桥,绕过几棵大树,才走到了太后住的畅春园。 一个蓝衣宫女迎了出来,领着他进到园内,在太后用膳的厅外禀告道:“太后娘娘,南宫大人已来了。” 太后嗯了一声道:“还不带进来,哀家早准备好了酒菜,只等着他。” 宫女将羽宏带入厅内,羽宏忙垂首请安道:“微臣参见太后娘娘,愿太后玉体金安。” 太后声音和气的道:“快入座吧。” 羽宏恭敬的坐到太后右手边的一桌酒菜前,“谢太后娘娘赐宴。” 太后摆摆手,对屋内的宫女道:“你们都下去吧。” 宫女们皆退了出去,只有刚才领他进来的蓝衣宫女还站在太后身边。 太后这才道:“难得你对宁儿一直忠心耿耿,这大老远的回来,还帮他带了这些礼物给哀家。” 羽宏抬起头,见太后穿着深红色的锦衣华服,头戴金凤步摇,雍容贵气,虽以年近四十,皮肤却保养的极好,看上去顶多三十来岁。 他赶紧从衣袖中拿出一封信和一枚虎符,起身递给太后身边的宫女,道:“这是王爷拖微臣交与太后娘娘的,王爷说娘娘看过这封信后自会明白一切。” 太后接过信和虎符,忧心的道:“宁儿在东海一切可好?在岛上生活还习惯吗?” “王爷在那里还好,就是时常想念太后,想念京城,希望能早日回来陪伴在太后娘娘身边。” 太后眼中似有泪,紧紧捏着虎符道:“宁儿应该很快就能回京,坐在他该坐的位置上,他都谋划妥当了吗?” “王爷已联络过几个重要的大臣,到时会偷偷潜回京城,伺机而动。” 太后还是担心的道:“不知你爹到时会不会站在宁儿这边?要是能有镇国公相助那就更好了。” 羽宏不能确定自己能否说服父亲,道:“我爹虽有兵权,但并不掌管宫中的禁军,只要王爷能在宫变中登上皇位,作为臣子的我爹自然会臣服。” 太后不由笑了,道:“你说得也是。有你站在宁儿这边,镇国公终究都会支持我们的。别光只顾着说话了,来尝尝哀家特意为你准备的酒菜。” “皇上驾到!”外面响起了通传声。 太后赶紧将书信和虎符藏于袖中,皇上疾步走了进来,羽宏起身行礼。 皇上扫了眼羽宏,看向太后道:“儿臣听闻彦宁弟弟托人给您带来不少东海的特产,便来凑凑热闹。” 太后含笑道:“难得皇上有这个闲情,这大热天的皇上用过晚膳没?” “还没,听说您这里正在设宴,就想着过来陪您一起用膳。” “那敢情好,还不快为皇上置桌案摆菜。”太后命令身边的宫女道。 蓝衣宫女忙叫来其他人,在与太后并排的左手边摆了一张桌案,立刻端上了酒菜。 皇上坐下后,不客气的吃了几口菜,太后和羽宏一时都不出声了。 “这菜味道还不错,爱卿不必拘礼,也尝尝,别辜负了太后的一番心意。”皇上和颜悦色的先开口道。 羽宏忙拿起酒杯,“谢皇上太后恩典。”自饮了一杯酒,吃了一口菜。 只听皇上又道:“有些日子没见爱卿,爱卿倒是显得成稳了不少。” “谢皇上夸赞。” “这段日子爱卿和彦宁皇弟剿灭了齐州一带所有的山匪,令那边太平了不少,真是辛苦了。” 羽宏站了起来,道:“比起陛下每日为了国事日理万机,微臣不算辛苦。” 96 96 皇上挥挥手,示意他坐下,笑道:“朕本该赏你的,但上次你私闯皇家寺庙的事朕还没罚你,那就只当功过相抵吧。” 太后也笑道:“皇上英明,这事也怪不得羽宏。只怪南宫家偏生情痴多,镇国公那样威武的人物只娶了一房妻室,从未纳妾,已是稀罕了,其弟南宫豹的夫人也是殉情而亡。羽宏擅闯雪花庵也是对夫人的一片痴心,如今夫人已不知所踪,皇上宅心仁厚,是不忍心罚他。” 皇上脸上已没了笑容,道:“既然是一片痴心,爱卿又为何要休妻。既然已将顾凌霄休了就不必再虚伪的念念不忘,岂不是自找烦恼。” 羽宏听到这话心头一震,不由看向皇上,难道皇上和顾凌霄的事是真的。 太后也有些莫名其妙,猜不透皇上为何要这样说。 “现在你已没了妻室,镇南王又向朕上书说想将夜月郡主下嫁与你,朕已应允了。你也该收收心,好好准备下迎娶郡主的事。”皇上正色说道。 南宫羽宏立刻推辞道:“微臣暂时还不想娶妻,请皇上收回成命。” 皇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道:“这事朕已与镇国公商量过,他已同意,明日朕就会下旨赐婚,夜月公主下月便进京待嫁。爱卿就不要再不好意思的推拒了。你们继续用膳,朕还有些事先走了。” 南宫羽宏怔怔的望着皇上的背影,凌霄真已被皇上藏了起来吗?她在这宫中吗?到底在哪里? 看来寇烟说得没错,只等发动宫变时,翻遍整个皇宫还怕找不出顾凌霄。 太后见皇上已走,像是并没察觉出他们的计划,不由放宽了心,不解的问羽宏,“你为何不想娶夜月郡主?她是镇南王的掌上明珠,你若娶了她,就有了镇南王这个后盾,无论是对于南宫家,还是我们的计划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南宫羽宏回过神来,苦笑道:“微臣还未助王爷成大事前不想再谈儿女私情。” 太后笑道:“看来你始终还是放不下那个顾凌霄,要是她还活着,本宫倒真想见见她,看到底是个怎样的佳人。” 南宫羽宏淡淡的笑了笑,举起酒杯敬了太后一杯酒。 陪太后用过晚膳,从畅春园一出来,不知是哪里跑出个冒失的小内侍,和他撞了个满怀。 小内侍暗暗的将一张纸条塞到他手中,不等太后身边的内侍开口训斥,又慌慌张张的跑了。 “这是哪个宫中的冒失鬼,太没规矩了!等我得空找到你个兔崽子,看我不好好教训你!”太后的内侍对着那小内侍一溜烟不见的方向骂了几句,又转头赔笑的对南宫羽宏道,“大人,你还好吧?” 南宫羽宏小心的握住揉成一团的纸条,笑道:“我没事,只怕是刚进宫的内侍,难免有些冒失,公公千万别太生气。” “大人没事就好,奴才这就送您回去。” 出了行宫,坐上马车,羽宏握着纸条的手心早已冒汗,他缓缓的打开纸条,上面的一行小字让他瞬间心里淌血,又恨又怒,努力压抑着自己流泪时的呜咽声,抱着头流着泪又笑了起来。 再看了一遍字条,“顾凌霄早与皇上有私情,已怀龙种,被皇上藏于宫中。你切勿再为这种女人犯傻,姐姐云燕。” 他将纸条撕了个粉碎,他不信,他的阿霄不会是这样的人,一定是有苦衷,他要找到她,听她亲口说,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会信! 凌霄在青翠园难熬的日子,晃眼又过去了一个多月,每日吃吃睡睡的,人总算长胖了些,肚子又大了些。 今日她睡到日上三竿起来后,就睡不着了,便在院中走了一会,感到累了,懒懒的坐在石椅晒着太阳。 阳光透光茂密的树叶,正好有一束光线直直的照在院中的石椅上,凌霄迎着阳光抬高一只手,将五根手指张开,看阳光透过指缝,手指上的肌肤几乎白的呈透明状。 想起羽宏带她策马在树林中飞奔时,阳光就是这样一束一束的穿过树叶照在他们的脸上身上。 自由自在、相依相伴的日子曾触手可及,又转瞬即逝。 看来她注定只能呆在高墙深宅中,过一辈子拘束又不得自在的日子。 “这是什么地方?看到本郡主还不让开!” 凌霄隐约听到墙外响起娇媚又霸道的声音,不由收回自己的手,挺着大肚子有点困难的起身,悄悄走到紧闭的门边。 “奴才们奉皇上旨意,守在此处,不准任何人随意进去。请郡主留步!”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破园子,皇上请本郡主进去,本郡主也不想进去!” 门口守着的内侍见郡主没有硬闯的企图,任那位郡主说什么,也不再吱声。 “郡主,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害微臣在园子里找了一大圈。” 凌霄听到墙外又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那熟悉的声音震疼了她的耳膜。 是南宫羽宏!羽宏就在墙外! 她想要用力捶门,大喊:“羽宏,羽宏!我在这里!” 可扬起的手只在门上拍了一下,就收了回来,就算她大喊大叫门口守着的内侍也未必会开门。 即使这门打开了,见到了羽宏又能怎么样,若惊动了皇上,岂不害了羽宏和他们的孩子。 她明白彦景把她送到这里来的前夜,说得话不是开玩笑的,对她的宽容已经到了他所能容忍的底线。 “羽宏,谁叫你迟迟不来,昨日我让人给你送去的书信中,不是写得清清楚楚要你早些来行宫见我。”郡主的声音变得温柔了许多。 只听羽宏道:“出门时有点事耽搁了,敢问郡主召微臣来有何事?” 郡主撒娇的道:“你都快成我夫君了,我来京城已有半月,你都不来见我一面,是不是不想娶我了。” “微臣不敢。” 郡主嬉笑道:“那你是觉得我不够美?听说你以前的娘子是个大美人。” “不是,郡主很美。” 墙外又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笑过后郡主又道:“你以前没这么无趣的,记得在江州遇见你时,你骂我,还敢跟我动手。” “那时微臣不知道你是郡主。” “那你就别把我当成郡主,当成你快过门的娘子不就行了。” “这是什么地方?还挺僻静的。”羽宏在回避郡主的热情,换了话题问道。 这时一个白发宫女从远处走了过来,夜月郡主大方的挽住羽宏的胳膊,答道:“谁知道?估计是老宫女住的园子,没什么好玩的。陪我去湖边,那里可以划船,我们在船上一边吃点心一边欣赏湖中的景致多惬意。” 青翠园的门忽然从外面推开,凌霄紧张的往后退了两步,只见是平时伺候她的老宫女提着一大篮子食材回来了。 老宫女看她站在门边,奇怪的道:“你没事站在这里做什么,害我差点撞上你,要是你肚子里的孩子有点什么事,我那担当的起…….” 97 97 凌霄不理那老宫女,只是趁着门快要合上的那一瞬间,瞅见郡主挽着羽宏远去的背影,她只觉得有种疼痛从心底蔓延开来,直到嘴中是那样的苦涩。 羽宏挣开郡主的纠缠,总觉身后有人在看他,可一回头那扇陈旧的院门已关上了。 想着凌霄一定不会被皇上藏在老宫女的住所,她若真怀了龙种,皇上必定是金屋藏娇。 他总感觉皇上一定将凌霄藏在自己住得太极殿中,可他始终无法靠近那大殿,真希望彦宁能提早发动宫变,他想到时他会第一个冲进太极殿。 “你在看什么,难不成看上了那个头发的都白了的老宫女?”郡主吃醋的道。 羽宏努力克制的不让自己胡思乱想,无奈的道:“郡主既知道我花心,为何还要嫁给我?” “父王给我选得那些郡马我看着就心烦,只瞧你最顺眼。再说这亲事是皇上和父王做得主,我只是顺了他们的意。”夜月郡主也害羞了起来,涨红了脸。 羽宏却淡淡的道:“你要悔婚还来得及,嫁给我,你会后悔的,我并没有你想得那么好。” 夜月郡主一派天真的道:“皇上都下旨了,我还怎么悔婚。我不管,反正我跟定你了,就算跟你去死我也认了。” 羽宏再无话可说的沉默了,他的心早已被那个叫顾凌霄的女子掏空,再也不会去和其他女子许下什么生死承诺。 凌霄还独自坐在院中,不让自己眼中的泪流出来。 她虽早已从镇国夫人口中得知休了她后,羽宏会娶夜月郡主为妻,但亲眼见他们甜蜜的背影,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原来这世上真得没有什么是不可改变的,终会有人取代了她,陪在羽宏身边,相携到老。 从外面取回食材的老宫女在厨房里,又开始和另一个老宫女闲扯。 园子不大,厨房的门又敞着,两个老宫女对并不避讳的,大声说笑着。 她就算不想听,那声音还是飘到了她的耳中。 “你猜我刚才回来时看到谁了?” “谁?不会是皇上吧?” “不是,是从南边来的郡主和南宫大人,他们俩手挽手的从门口经过,看上去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我听说他们下个月就要成亲了,那郡主暂时跟太后住在一处,跟着宫女们学习礼仪针线。” “她不是郡主吗?这些还用学。” “这你就不知道了,这郡主从小没有娘,镇南王只是一味的宠她,什么都由着她喜欢,所以她根本没学过这些。性格刁蛮又霸道,除了会点拳脚功夫,女人该会的事她全不会。所以太后见她这样都觉得头疼,派了好多宫女每天手把手的教习,希望她嫁到国公府上也能有个郡主的样子,免得丢了皇室的脸。” 两个老宫女说着大笑了起来,开始生火做饭。 凌霄不想再听她们饶舌,把自己关在了屋内,连她们来送饭,都没给开门。 羽宏又要成亲了,他还会记得她吗?他不会又像上次和她成亲时一样,拜过堂连洞房都不进吧。 刚才他还夸郡主很美,他都从来没这么正经的夸过她,大概郡主比她要美。 她有什么好伤心的,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忘了她也好,起码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只是她要是也能忘记他就好了,哪怕就忘记一刻、一个时辰、一天,也是好的。 自从在一墙之隔的院中听到过羽宏的声音后,她又开始睡不安稳,夜里时常会在梦中心痛而醒。 白天经常呆在院中发呆,墙外稍微有点响动,她都会凝神屏气的听着,可再也没听到过羽宏的声音。 她数着日子,晃眼已到九月初,皇上、太后及皇后嫔妃们都已离开行宫,回到了皇宫。 凌霄虽清楚羽宏就是在这个月要和夜月郡主成亲,可具体是哪一日,她也不知道。 这日九月初八,她又坐在院中拿着一本书发呆,听到门外有人命内侍打开了院门。 只见元江提着个大红的金漆食盒走了进来,凌霄放下手中的书卷,想着皇上又派元江来是有什么事。 凌霄站了起来,“元公公,你来了,到屋里坐吧。” 元江看了眼她已明显的肚子,不像上次来看她时的随意,而是端肃的将食盒放在院中的石桌上道:“不用了,奴才是奉皇上之命来给夫人送喜盒的。” 凌霄看向精致的红色食盒,没明白的道:“是皇上有什么喜事?” “今日是夜月郡主下嫁给南宫羽宏的日子,皇上心情很好,让奴才给夫人送个喜盒来,叫夫人也沾沾喜气。” 原来羽宏和郡主成亲的日子就是今天,凌霄心里一阵刺痛,面上却笑道:“谢皇上恩典,皇上有心了。” 元江熟练的打开食盒,将里面的小碟子一一摆了出来,道:“有糖糕、桂圆、花生、红枣,还有些小点,夫人都尝一些吧。” 凌霄随便拿了一小块糕点,咬了一口竟是桂糖红枣味的,不由只觉喉咙眼睛都发酸,道:“这个很好吃。” 元江见凌霄听到这个消息,没有太大的反应,不由松了口气道:“夫人别怨皇上,皇上也是关心你,才命奴才来的。还有个问题,皇上嘱咐奴才一定要问你!” “什么问题。” “南宫羽宏又成亲了,你这般辛苦的待产还值得吗?” 凌霄虽是伤心,但也不会后悔,但她知道皇上想听什么,道:“我已看清南宫羽宏就是个薄情的人,当然会有些懊悔,可这孩子也是我自己的骨肉,所以不会去想值不值得。” 元江点点头,道:“那奴还要回宫复命,就先告辞了。如今南宫大人已再娶,夫人也该死心了,不如还是多想想日后如何讨皇上欢心才是最要紧的。” “谢元公公提醒。”凌霄淡淡的笑着,看他退出了园子,笑容僵住了,任由泪水滑落。 得知羽宏已娶夜月郡主为妻后,凌霄整个人如死灰般,放下了内心的挣扎与不甘,开始接受现实,她和羽宏缘分已尽。 住在青翠园中,做好了一切准备,只等着孩子出世之后她便会入宫,在皇上身边做个安分的嫔妃,顺了父亲的意,称了皇上的心,不用担心家人受牵连,皆大欢喜。 也许她还是会偶尔想起羽宏,但绝不会再为他哭,为他笑,她会平静的去过自己该过的日子,这一世她也不会再如此投入的去爱别人了。 到了十月底眼看快要临盆,身子越来越沉,躺着难受,睡得也少多了,她没事时就跟着两个老宫女学做小孩衣服打发时间,一两个月下来还做了不少,从刚出生到一岁左右的衣服袜子都做全了。 两个老宫女看她要生了,想着她肚子里毕竟是龙种,要是有什么散失,皇上想起来了怪罪下来,她们也会遭殃,所以对凌霄的态度好了些。 凌霄也从未怪过她们,只觉是自己给她们添了不少麻烦,也没把她们当成奴婢来使唤,总是客客气气的,在一起熬着日子总不至于太寂寞无聊。 这几日她正在做百家被,两个老宫女帮她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好多碎布,说是小孩子都要盖用不同碎布做的被子才会健康平安。 98 98 凌霄听后就想亲手缝一床这样的被子,想着孩子一出世就要离开她,感觉很对不起这个孩子。 天黑后她靠在床上一针一线的将碎布拼起来,看了看就快完工的被面,感觉有点累的将被面盖在肚子上打盹。 迷迷糊糊间听到外面有打斗声,不知发生了何事,正要起身去看个究竟,几个身穿铁甲的禁军士兵已凶神恶煞的将两个老宫女推了进来。 凌霄吃惊的护着肚子,“是皇上派你们来的吗?你们要干什么?” 进来的几个禁军士兵看她大着肚子,也有点意外,都楞了楞,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该如何处置。 其中像是个领头的士兵走近凌霄问道:“皇上?你是妃嫔?什么封号?” 凌霄还没说话,有个老宫女害怕的抢着回答道:“她是皇上临幸过的宫女,怀得可是龙种,你们竟敢闯进来,想要造反......” 那老宫女话还没说完,已被一个士兵用剑刺穿了喉咙,睁大眼睛,鲜血喷出,倒地而亡。 另一个老宫女已吓得跪地求饶,凌霄看到血就想吐,连忙捂住嘴。 领头的士兵冷笑道:“我们没有造反,只是听令行事。” 凌霄不敢再看那个已死的老宫女,忍住想要呕吐的感觉,勉强道:“你们分明是保卫京城和皇宫的禁军,怎么可乱杀宫人!我要见皇上!” “把怀了龙种的带走,其他的格杀勿论!”领头的士兵下了命令,先转身走了出去。 另一个老宫女恐惧的站起来想要逃,还没站稳就被剩下的士兵一剑插入后背杀掉了。 凌霄大着肚子想跑也跑不动,被士兵们擒住直接拖了出去。 她这才看清外面的情况,除了刚被杀的两个老宫女,一直守在青翠园门口的两个武功高强的内侍也已死了。 出了青翠园,她发现行宫内布满了举着火把四处搜查的禁军,他们见人就杀,遍地都是尸体。 她被人粗鲁的拖拽着往前走,不小心踏在了宫女的尸体上,让她不寒而栗,拼命忍着呕吐的感觉。 到底发生了什么?若是秦彦景突然反悔,不想让她生下这孩子,只需派几个黑衣内侍来就能办到,不可能出动这么多的禁军,还杀了这么多人。 士兵将她带到了行宫的大门口,塞入一辆马车内。 她在马车内挪到一边,尽力坐好,只见还有几个等级较高的女官也在马车内,个个都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凌霄双腿发麻,心里发慌的喘了几口气,费力的问:“发生什么事了?难道是京城的禁军造反了?” 几个女官都不知道行宫中还藏着她个人,都看向她,也不说话。 只有一个穿红衣的女官小声道:“宫廷政变。” 马车的帘子一下被掀开了,又有几个哭哭啼啼的女官被推上了马车。 这时只听有人大声道:“全部押到宫中的地牢!” 马车立刻跑了起来,凌霄经不起这样的晃动,用一只手死死扣住车窗边缘的木条,不经意透过被风吹起的窗帘瞟见,连大街上都是成群的禁军在穿梭,刀枪林立。 发生宫变了?是谁要夺秦彦景的皇位?难不成是秦彦宁,可他不是已被彦景遣到东海去了吗?如何能调动京城里的禁军? 那秦彦景现在还好吗?不会是已被发动宫变的人杀了吧? 还有羽宏平安吗?若彦景被夺了皇位,她的父亲、子樱岂不是都很危险! 当凌霄被押入地牢后,发现地牢里堆满了人,嫔妃、女官、内侍,每个牢房里都挤满了人,想以前她被彦景藏在地牢中时,冷冷清清的就只她一个人。 现在竟如此热闹,不时就会听到啼哭的声音,凌霄挤在一间牢房里,没发现有子樱,不由十分担心问和她同在一间牢房的人,“谁知道顾子樱,顾婕妤现在人在哪里?也在这地牢中吗?” 可每个人都担心自己会不会死,没有人理她。 凌霄只好站在牢房的门边大喊:“子樱!子樱!你在吗?你在这里吗?”喊了半天也没人回应她,她只觉人发虚的坐在了牢房的地上。 难道子樱不在这里,被关到了别处? 凌霄脑海里浮现两个老宫女被杀的情形,使劲的摇了摇头,不会的,子樱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坐着转过身,用力拍铁门,又开始喊:“子樱......” “大小姐,你省口气吧,顾子樱不在这地牢里。”突然有人不耐烦的道。 牢房里光线太暗,她看不清是谁说的,但听声音好耳熟,又叫她大小姐,对了,这声音是沁芳的,没想到沁芳会和她关在一起。 “沁芳,是你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别叫我沁芳,叫我娘娘,我是皇上最宠爱的李答应。”李沁芳一想到自己当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子还没多久,就遇到宁王和太后发动宫廷政变夺位,就极为不甘和气恼。 凌霄没想到沁芳当上答应后会变成这样,只好讪讪的道:“娘娘,你可以知道顾婕妤在哪里?她平安吗?” 沁芳现在恨透顾子樱,皇上逃走时只带上了皇后和顾子樱。 她和顾子樱毕竟曾主仆一场,顾子樱跟皇上逃走也不带上她,害她被关在了这里,也不知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本宫还没问你怎么会在这里的?你不是被山贼劫走后不知所踪了吗?怎么会跟我们这些后宫中的人关在一起?” “我......”凌霄尴尬的道,“算了,你只当我什么都没问过你,我要歇息一会了。” 凌霄闭目养神,不想再跟她说话,记得以前沁芳在相府里做丫鬟时,做事总是毛毛躁躁的,她和子樱不知为沁芳担待掩饰了多少,二娘才没把沁芳给撵出相府。 现在她们都被关在这里也算同命相怜,沁芳却完全不念旧情,故意拿话噎她,她便不想再问了。 沁芳却笑道:“你不会真和皇上有私情,被皇上藏在了宫里某处?不过皇上急着逃命,看来也把你给忘了。” 这时同一个牢房里的人都开始小声低语的议论凌霄。 “她是顾凌霄!” “听说还是南宫羽宏的夫人时就和皇上私通。” “据说她是个会媚术的妖女,凡见过她的男人都会为她丧失心智......” 凌霄捂住耳朵,只觉肚子有点隐隐作痛,她不是妖女,她没有不守妇道,为什么这些人都要这样说她,为什么...... 正在这时有人来到了地牢,打开了她所在的牢房的铁门,一时整个地牢都鸦雀无声,里面的每个人都悬着心,猜测是不是要杀她们了? 有个士兵举着火把,将凌霄所在的牢房照亮,找出凌霄,对跟在他后面的人道:“南宫大人,她就是我们在行宫中发现唯一有身孕的女子,听说是个被景帝临幸过的宫女。” 凌霄只觉自己的心在咚咚地猛跳,都快要跳出来了,士兵口中叫的南宫大人正看着她,那熟悉的眼睛里有爱恋、有痛惜、有忧伤。 99 99 凌霄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不由自主的叫了声:“阿宏。” 南宫羽宏极力忍着泪,命令道:“把她带出来。” 立刻有士兵把她从地上拉起,跟在羽宏后面将她带出了地牢。 “把她交给我吧。”羽宏又命令道,“你们在南宫门准备一辆马车。” “是。”几个士兵领命先走了。 南宫羽宏牵住凌霄的手,看了看她高高隆起的肚子,拉着她要出宫。 凌霄腿发麻,已走不动的问:“阿宏,你要带我去哪里?我走不了.......” 羽宏终于克制不住的,眼中含泪的吼道:“你......你还想留在这宫中,做你的嫔妃梦!我告诉你,这皇宫已是彦宁的了,他马上就是新的皇帝,你的秦彦景只有死路一条。难不成你还想让彦宁封你个贵妃什么的......” 凌霄用尽浑身力气扇了他一耳光,哀伤的盯着他,声音发颤的道:“我从没想过要做秦彦景后宫里的妃子,是他一厢情愿的威胁我!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你相信我吗?我从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羽宏手发抖的放在她隆起的肚子上,怔怔望着她,心中如波涛汹涌,自从她不知所踪后,各种说法流言传了出来,他心里难受的快发疯。 今夜总算找到了她,听到她说这番话,他感觉这才是真相,他的阿霄果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信你。刚才和你说得是气话,你不见后我实在太想你了,想得快发疯!” “我也想你!你真信我?” 羽宏轻轻的抱住她,生怕压到她腹中的孩子,肯定的道:“我只信你说的,其他人说什么我也不会信。你说是我们的孩子,那就肯定是我们的孩子。” 凌霄将头埋在他的胸口,泪如雨下,他竟对她如此的信任,这份信任胜过一切。 这段日子积压在羽宏心中的阴霾烟消云散,他真得很开心,“太好了,我们终于有了第一个孩子……” “南宫羽宏,你清醒点!她的话你也能信!” 一队侍卫朝他们走过来,秦彦宁就走在侍卫们的中间,也穿着铠甲,不再像以前在平州见到时那样笑嘻嘻的,神情冷淡,眉宇间透着一股杀气。 羽宏挡在凌霄前面,道:“陛下……” “还是叫本王殿下,不抓到皇兄,本王是不会登基称帝的。”秦彦宁走到侍卫的最前面,与羽宏对视道。 “殿下,她说这孩子是我的,就肯定是我的,她不会骗我。” “糊涂!若她腹中胎儿是你的,皇兄会让她在行宫中待产,只怕早就逼她打掉了。”彦宁觉得很可笑,恨不得亲自将顾凌霄从羽宏身后拽出来,交给侍卫立刻处死,“你让开,她怀得是皇兄的孩子,若不斩草除根以后就是祸患!” 羽宏一步不让,一副拼死也要保护凌霄的样子,“我不管这孩子是谁的,只要是她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彦宁虽被羽宏的这份痴心感动,但他从宫变那一刻开始就明白做为帝王必须变得无情,开弓就没有回头箭,要坐在皇位上,就不能心软,绝不能让顾凌霄生下皇兄的孩子。 他命令道:“来人!把顾凌霄给我抓起来,明日处斩!” 羽宏在前面牢牢的护着凌霄,抽出佩剑,扔掉了剑鞘,“秦彦宁,要杀她就先杀了我!我愿你坐稳皇位,万寿无疆!” 凌霄试图从羽宏身后挣扎着走出来,想要阻止秦彦宁动手,“殿下,我怀得不是皇上的孩子,真得不是!皇上之所以让我生下这孩子,是因为,因为……” 她发现自己也无法说得清楚,“因为我求皇上……” 彦宁狠下心,闭上眼,对侍卫挥了挥手,“先制服南宫大人,不要伤及他的性命。” 羽宏紧握手中的剑,回头对凌霄道:“紧跟在我身后,我会护你周全。” 凌霄护着自己的肚子,紧贴着羽宏的后背,羽宏与彦宁的侍卫打斗起来。 在刀光剑影中,凌霄躲闪来躲闪去,肚子开始阵痛,已快支持不下去了。 正在这时,一个内侍匆匆跑了过来,像是万分紧急的在彦宁耳边说了些什么。 彦宁突然喊道:“住手!” 侍卫们又要制服羽宏,又不能伤他性命,短时间很难办到,一听彦宁叫住手,赶紧收了手。 羽宏还握着剑,喘着气,只怕彦宁又要对凌霄不利。 彦宁气恼的道:“皇兄已带着京郊的大军攻入了京城!为了个女人,你想要我们满盘皆输吗?若让皇兄带军夺回皇宫,我们只有死路一条,而你会被灭族!” 羽宏也没想到秦彦景会这么快反攻,他到底是怎么逃出京城的? “京郊大营也是三万大军,我们手中有三万禁军,应该可以抵挡的住!你若答应我放过顾凌霄,我就回去求父亲用手中的虎符速调边关的大军回京助你,让景帝再无复位的机会!” 彦宁皱眉,犹豫了一瞬道:“好吧,先还是把她关入地牢。你赶紧回府说服镇国公,本王要马上去指挥禁军抵挡皇兄的进攻。” 羽宏不愿让凌霄再呆在地牢中,道:“我要带她一起出宫......” “我,我的肚子好痛。”凌霄感觉腹中的胎儿似在下坠,肚子收缩着越来越痛,快站不住的揪住羽宏后背的衣衫,“羽宏,我好像快要生了!” 羽宏大惊的转身一把抱起她,手足无措的望向彦宁大声道:“她要生了!你快把御医叫来!” 彦宁也从未见过女人生孩子,看有血从顾凌霄的罗裙渗了出来,这女人真得要生了,只有让她先把皇兄的孩子生下来再说,有了这孩子说不定能在关键的时候要挟皇兄。 “现在宫中哪来的御医,你赶紧把她抱到太后宫中,只有看那里的宫女有没有会接生的。” 宫变后皇宫中已是一片混乱,宫女内侍杀的杀,关的关,唯有太后福寿宫中所有的人平安无事。 羽宏抱着凌霄立刻拼命的向福寿宫跑去。 彦宁望着羽宏紧张又急切的背影,想着他要处死顾凌霄,羽宏肯定不会再帮他,他们还会变成仇人。 就算他可以放过顾凌霄,但皇兄的孩子绝对不能留,只有等彻底击败皇兄,他登基后,再看如何肃清皇兄的嫔妃、子嗣以及所有伺候过皇兄的宫女内侍,还有那些忠于皇兄的大臣,到时肯定一个都不能放过,否则后患无穷。 “殿下。”跟着他的侍卫们收起刀剑,等待他的命令。 彦宁回过神来,果断的道:“出宫,本王要亲自指挥城中的禁军,与皇兄拼个你死我活!” 凌霄被羽宏抱着,只觉后背像要裂开似的疼痛难忍,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平安生下这孩子,手指紧紧拽着他的袍襟,十分虚弱的说:“阿宏,我发誓这孩子是你的,待孩子出生后,你一定要保护他,别让他受伤害,答应我......” “我会的,你还好吗?” “好。”凌霄再只能说出一个字,感觉气力似消耗殆尽,好想睡去。 羽宏大声吼道:“千万别睡,再坚持一会,马上就到太后的福寿宫了!” 羽宏将她抱紧,发狂似的一口气跑到了福寿宫。 宫门口的内侍想要拦住他,他不由分说的将内侍踹倒在地,闯入福寿宫。 “谁会接生?我娘子要生了,快来帮她接生!” 100 100 福寿宫院中的宫女们先以为是禁军闯进来要抓人,惶恐的乱成一团,等看清是南宫羽宏抱着个快要生孩子的女人,才都定住了。 这时王寇烟闻声从殿内走出,一看是羽宏抱着顾凌霄很着急的在问宫女们。 寇烟忙跑到他跟前,看凌霄的裙子几乎被血全染红了,道:“你在哪里找到的顾凌霄?她要生孩子了吗?是谁的孩子?” “别问这些了,赶快找个会接生的人来!”羽宏见凌霄快要陷入昏迷了,心急如焚。 寇烟虽没生过孩子,当王妃这些年,也见过稳婆给王爷的侍妾接生,忙道:“快将她抱到我的寝殿中,让她先躺下再说。” 她说完忙在前面引路,羽宏跟着她到了寝殿,将凌霄轻轻的放在床上。 “你去把太后身边的张尚宫叫来,顺便禀告太后是景帝的嫔妃要生孩子了,王爷让其先在福寿宫中生下孩子。”寇烟吩咐完身边的一个宫女,又对另一个宫女道,“你快去准备些干净的棉布和热水过来。” 她又倒了杯热茶喂凌霄喝下,看她清似醒了些,又看羽宏还站在殿内不知所措的搓着手。 她将羽宏往殿外推,道:“女人生孩子,你站在这里也没用,出去等着。” 羽宏站在殿外,见有宫女拿着一盆热水进去了,紧接着又有个女官进去了。 殿门关上了,他在外面来回踱着步子,没过多久,只听殿内传来凌霄痛不欲生的大叫声,一声接着一声,让羽宏心疼不已,怕她会出事,几次欲冲进去,都被守在门内的寇烟给挡了出去。 太后一直坐在正殿中,听闻此事,不停的转着手中的佛珠链子,直到听到婴儿响亮的哭声,才幽幽的自语道:“冤孽啊。” 终于听到孩子的哭声,羽宏再也不顾寇烟的阻拦冲进了殿内,只看了孩子一眼,就俯身坐到床边,见凌霄面色惨白,双眼紧闭,满头的汗水。 他帮她擦去汗水,握住她的手,可她还是双眼闭着,一动不动,他心慌的想摇醒她。 在一旁抱着孩子的女官道:“大人无须担心,是个男孩,母子平安。她生孩子用完了所有的气力,是太累的睡着了。” 只要她没事就好,羽宏不再打扰她睡觉,只是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不由满眼是泪,和她分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没想到会在这种状况下再见到她,她还生下了他们的孩子,就像做梦一样。 秦彦景竟把她藏在那么偏僻的地方,也不知道这段日子她一个人是怎么过的? 她说是被秦彦景威胁,秦彦景是怎么威胁她的,难道是以她的腹中的胎儿来威胁她? 她又受苦了,羽宏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寇烟不知什么时候到殿外去了一会,又回到殿内,对羽宏道:“王爷刚派人来过,让你速去勤政殿,有要事相商。顾凌霄和这孩子有我照顾,你尽管放心。” 羽宏放下凌霄的手,既不舍又有些不放心,再看了眼刚出生的孩子,跟蔻烟走到殿外,又停住脚步,看四下无人,道:“彦宁已答应我不会伤害凌霄和孩子,你一定要帮我好好照顾他们。” 蔻烟忍不住问他:“你不恨她吗?难道真相信这孩子是你的?” “她说是就是,我相信她不会背叛我,更不会在这种事上撒谎。” 蔻烟无法理解的道:“你怎么这么傻,事实摆在眼前,还能相信她说得!” “什么事实?你有亲眼见她和秦彦景做过什么吗?你还不是只看到了一点影子猜测的。也有可能只是秦彦景对她有意,她这么好有其他人会喜欢她也很正常。她都说了是秦彦景威胁她,她才…….” 蔻烟心痛的听不下去了,打断他道:“换做是我,你也会这么痴心吗?” 羽宏微微一愣的看她眼中带泪含情,避开她的目光,“彦宁对你痴心一片还不够吗?我会竭尽全力让他成为皇帝,你就是皇后,母仪天下的皇后。” “我从没想过要当是什么皇后,以前只想嫁给你,你忘了你曾问过我,等我们长大了,我愿不愿嫁给你……” “王妃娘娘,那些不过是儿时的戏语,微臣早忘了。王爷是因为你连皇位都放弃了,要不然以太后在朝中的势力,怎会让景王坐上皇位!落得如今只能发动宫变来夺位!你也应该忘掉以前的事,这世上只有王爷是最爱你的人,微臣早已放下了。”羽宏对她拉开距离恭谨的问。 蔻烟呆住了,想起以前她和羽宏同为皇子公主的伴读在宫内那些日子。 她虽总是跟在三公主身边,可在同一个学堂读书时,彦宁每次一见她笑容就特别温和,不像她和羽宏碰见就斗嘴,像上辈子有仇似的。 羽宏有事无事的就爱戏弄她,有一次羽宏故意抓散了她的发髻,她也很生气的抓破了他的脸,三公主怕得罪皇兄,本要惩戒她,还是彦宁站出来罚羽宏去抄书,才让她免于受罚,又帮她出了口恶气。 随着他们年纪渐长,她和羽宏之间还是经常斗气,在不知不觉中斗出了莫名的情愫,他们都用厌恶对方样子来掩饰心里的这种感觉。 直到她十四岁时,有一次被同在宫中做伴读的上任郑丞相千金算计,掉入湖中,差点要淹死时,幸好羽宏路过将她从湖中救起。 那之后他们就不再吵架,每次碰到寇烟只觉脸红心跳的,经常刻意回避他。 这样过了一段日子,有一天羽宏突然在御花园的假山后堵住了她,将一支碧玉簪塞给她,直接问她,“长大后可愿嫁给我?” 她当时因为害羞,不敢看他,拿着簪子就一口气逃到了三公主的宫中,躲在宫墙角,一颗心狂跳不已。 过了好几天,她才平静下来,陪着三公主去学堂时,特意将碧玉簪插在了头上。 羽宏跟着彦宁,看到她头上的簪子,朝她挑眉笑了,彼此心中已是不言而喻。 而彦宁还是每次遇到她只是微微的一笑,远远的望着她和羽宏斗气,看他们吵得面红耳赤,后来又看着他们眉目传情,只是奇怪的问了羽宏一句,“你们什么时候看顺眼了?” 她听这话不好意思的转身就告退了,羽宏笑道:“我们也长大了,那能还像小孩子似的打闹,再被她抓破了脸,我还怎么在宫里混。” 彦宁也笑了起来,可心里却清楚,这两人彼此有意了,只觉落寞。 从看到寇烟第一眼他就有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一直默默的关注着她,只是碍于身份不便直接接近她,而她在他面前也总是礼数周全。 倒是羽宏与她同是陪读的身份,便无所顾忌的老喜欢欺负她,让他倒有了偶尔接近她的正当理由,只可惜她的注意力大多放在了羽宏身上。 又过了一年,先帝与吐浑的大汗和谈,答应将三公主远嫁吐浑和亲。 三公主得知此事后不愿意,求先帝不愿去和亲,她当时就站在一旁,清清楚楚的听到三公主说已有喜欢的人,这人就南宫羽宏。 101 101 她这才知道原来三公主也喜欢羽宏,先帝不能单方面的毁亲。 无论三公主如何哀求都没用,先帝只说她是大兴的公主,为了大兴不再生灵涂炭,必须去和亲,嫁给一个和先帝一般年纪的吐浑大汗。 那天等先帝走后,三公主哭了很久,她默默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等三公主的哭声稍微小些了,她试着去安慰三公主道:“公主殿下,吐浑大汗也是一方的君主,只有这样有权势的男人才配得上公主殿下......” “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也喜欢南宫羽宏,你头上戴得那支碧玉簪就是他送的!本宫要嫁到吐浑去,你心里一定很高兴吧!”三公主恨恨的瞪着她。 她忙跪下,道:“奴婢从没这样想过......” 三公主突然走到她的跟前,抽下她头上的碧玉簪,“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我会让你跟着我一起去吐浑,到了吐浑我就做主让你和一个吐浑男人成亲生子,好好过日子。” “公主殿下......” “滚出去,你休想和南宫羽宏成亲!出去,给本宫出去!” 一切来得太突然,寇烟傻了的退了下去。 不久后她被封为了宫中五品女官,先帝钦点的随三公主和亲的人中也果然有她。 那时她想既然三公主非让她一起去,她就只有跟着去了,三公主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吐浑,确实也需要人,她毕竟是从小跟在三公主身边的陪读,受过先帝和三公主的恩惠。 至于她和羽宏怕是不可能了,那支碧玉簪三公主拿去后就再没还给她,她也不敢去要。 在这皇宫中连三公主都无法选择自己想嫁的人,更何况是她,只有认命的份。 可在三公主要出发和亲的前一天,她突然接到了先帝将她赐给彦宁为妃的圣旨,这也意味着她不用随三公主去吐浑了,但同样还是和羽宏没有了可能。 最后她和三公主还是谁也没如愿嫁给南宫羽宏。 她和彦宁成亲后,彦宁可以说对她很好,但她自己始终有个结解不开,心里还是一直放不下南宫羽宏。 虽然再见面后,他们都装作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但她总觉得羽宏的心里也似没有放下她。 每次不经意的目光交汇,都让她又似回到了从前在宫中的单纯时光,总有说不出的遗憾。 顾凌霄出现后,她在羽宏的眼中又看到了那种光芒,和当年在宫中的御花园送她碧玉簪时一模一样,甚至比那时还炽热,她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再后来顾凌霄落入吐浑人手中,又被黑衣人劫持,羽宏所表现出来的坚定与痴情,让她不免嫉妒又羡慕。 这些时她总在想要是当初和南宫羽宏成亲的是她,羽宏也会这样待她吗?在羽宏心中她和顾凌霄到底谁才是最爱的人? 现在她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可听羽宏说彦宁为她竟放弃了皇位,就像突然被一棍打醒了一般。 彦宁永远只对她笑容温和,还有对她的种种包容和爱护,原来这些年彦宁也早已占据了她的心。 成亲后彦宁明知她和羽宏曾两情相悦,却从没逼过她要与羽宏划清界限,更没强迫她去彻底忘掉羽宏,只是默默用自己的方式对她好,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羽宏说得没错,这世上最爱她的人只有彦宁,她又何必要羡慕顾凌霄。 她的心结终于解开了,对羽宏道:“我明白了,你快去找王爷吧。既然你相信顾凌霄,那我也相信你,我会照顾好他们的,你也要帮我照顾好彦宁。若机会你告诉他,我在乎的不是他能不能当皇上,而是他的平安。” 羽宏看寇烟似冷静了下来,也松了口气,这才放心的朝勤政殿去了。 刚到殿外,就听到有人在向彦宁禀告:“殿下,景帝带一万士兵不断的攻城,还有两万人按兵不动的驻扎在城外,应该是在等待时机。” 彦宁担心的问:“什么时机?” “能一举攻入京城的时机,依微臣看京郊大营的士兵多是新兵不成气候,用来暂时自保倒还可以,但很难战胜守城的禁军打入京城,他有可能是在等待援军。” 羽宏站在殿外听里面说话的声音,应是彦宁在向禁军的首领徐将军了解彦景带兵攻城的状况。 彦宁紧张的道:“谁还会派援军支持他?镇国公和几位大将军的府邸是否已派人围住,不让任何人进出?” “回殿下已团团围住,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也无人能踏出府邸半步。” “很好,本王不指望他们能立刻效忠,只要他们无法支持皇兄,本王就有把握打败皇兄,到时他们自然会俯首称臣。” “殿下英明,如今已有好多大臣纷纷称要效忠殿下和太后,太后也承诺等殿下一登基就给他们加官进爵,打败景帝废黜他只是迟早的事。” 彦宁发出了笑声道:“徐将军这次才是最大的功臣,本王到时一定会重赏你。” “谢殿下,微臣立刻去加强京城的防守,先行告退。” 徐将军从殿内退了出来,羽宏才经内侍通报走了进去。 秦彦宁一见他就问:“孩子生下来了?” 羽宏嗯了一声,见彦宁有了一丝笑意,看来他还是想在关键时候用这孩子来威胁秦彦景。 “彦宁这孩子不是彦景的,你想利用他是没有用的。”羽宏一直认为秦彦宁才是应该继承皇位的人,彦宁性格温润,待人和善,又才华横溢,读书时他的诗词文章总是最出众的,他若当了皇帝一定会是位仁君。 羽宏一直不顾镇国公的反对辅佐彦宁,如今彦宁离皇位仅差一小步了。 可自从宫变开始秦彦宁就像变了一个人,心狠手辣的恨不得一夕之间铲除与秦彦景有关的所有人,甚至还想利用一个刚出生的孩子,他心里忍不住在想眼前的这个人还是以前的秦彦宁吗? 彦宁气极败坏的道:“你还在犯傻,不是皇兄的还会是谁的?别再跟我说孩子是你的,这太可笑了!” “是的,只可能是我的孩子,你若再打这孩子的主意,我就……” “放肆,你敢将本王如何!” 羽宏冷静了下来,他不能再把彦宁当成一起长大的同窗或好友,过不了多久他是君,他便是臣,随便扣他个意图谋反的罪名,那就是满门抄斩。 这时他忽然明白父亲为何已贵为镇国公,仍要低调又谨慎的为朝廷出生入死。 他忍住心寒的怒气,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请殿下恕微臣失言,微臣会竭尽全力助殿下击退叛军,擒住景帝。” 102 102 彦宁神色缓和了些,长舒一口气,声音柔和道:“若能擒住皇兄我自会向他确认这孩子的身份,要是你的孩子,我又怎忍心去伤害他。你现在一定会觉得我太无情太残忍,可我们既然选择了要夺位,就没有退路了。成王败寇,我若这次再输给皇兄,母后、蔻烟、你和我都只有一死。” “微臣明白,微臣以为景帝现在用部分兵力攻城,只是在虚张声势,借以争取喘息的时间。殿下反守城为进攻,集中所有兵力与他决一死战。要是由着他这样在城外驻扎只怕日久生变,不如速战速决。” 彦宁虽觉得羽宏说得有道理,但又有些犹豫不决,让三万禁军冲到城外与彦景决战,那整个皇宫和京城就毫无防卫,万一有些别有居心的大臣想谋反,大兴的百年江山岂不毁于一旦。 他何尝不想速战速决,但他若集中兵力在城外自相残杀,第一个有可能谋反的就是镇国公南宫虎,大兴朝厉害点的武将几乎都是他的旧部。 彦宁虽是想夺皇位,但他毕竟是皇室中人,守护他们秦氏的江山才是最重要的。 “京城皇宫不能无人守卫,都怪本王一时大意让皇兄有机会逃了。你还是现在就回国公府说服镇国公,调回边疆一带的兵力来与皇兄决以死战。反正皇兄短时间内不可能攻入京城。” 羽宏一时也明白过来,彦宁为何不敢主动进攻,是在担心他的父亲会趁机谋反,父亲忠心耿耿,出死入生的守护着大兴的江山,到头来已成为皇室最忌惮的人。 不管是秦彦景还是秦彦宁谁做皇帝,只怕都会担心父亲功高震主。 “是,微臣这就出宫。”羽宏起身告退,不再劝彦宁,有时战机总是稍纵即逝的。 彦宁望着羽宏离去,想他必定能说服镇国公,毕竟这次发动宫变羽宏有份,镇国公就脱不了干系。 他要是宫变失败,彦景仍是大兴的皇上,必然不会放过南宫羽宏和南宫家的所有人。 羽宏出宫时天已经亮了,好不容易再见到凌霄的这一夜过得太快,为了她和孩子,他又不能守在她身边,不过他相信寇烟答应会照顾他们母子,一定不会失言。 到了镇国府门口,只见里三层外三层全是官兵,羽宏拿出彦宁给的令牌,才得以回到府中。 府里所有人都聚在镇国公和夫人住得东院,仆人丫鬟全都站在院子里,看到他回来,就像看到了活命的希望,都不约而同的围上来,叫着:“二爷!” 夜月郡主第一个从正厅里跑了出来,驱开挡路的下人,一身红衣,特别艳丽,扑到羽宏的怀中,“夫君,你没事吧?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有那么多官兵包围了这里?” 羽宏推开她,不喜欢她老爱穿这么亮的红色,仗着自己的是郡主行事嚣张,他冷淡的道:“放心,这些官兵全是宁王的人,不会伤害府里的任何人。” 下人们听他这样说,悬了一夜的心都放下了。 夜月只觉心里委屈,不知为何,自成亲后羽宏对她总是这样不咸不淡的,好像一直都是在敷衍,就连新婚之夜在床第之间也是像在应付。 她既尊贵又美艳,是男人都会喜欢,她不相信羽宏看着她时会一点都不动心,表面上她是自信的,暗地里她把自己所受的委屈全发泄到了那两个妾氏身上。 一定是那两个身份低下的女人影响了羽宏,让她总是受冷落,那个叫音雪竟已为羽宏生了儿子,她更是视为眼中钉。 她只当不介意羽宏将她推开的,笑道:“那他们为什么要把我们困住府中,不让任何出入。要不是怕你有事,我早都打杀了出去。” “就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省省吧,爹娘呢?”羽宏淡淡的问道。 这时镇国公手里拿着一把剑疾步从正厅走出来,镇国夫人想拦住他,使劲扯着他的衣袖,“老爷,有什么事好好跟宏儿说,你这是要做什么,万一真伤到他怎么办!” “我何止要伤他,我要杀了这个逆子!”镇国公猛地抽回衣袖,不顾镇国夫人的阻拦,将剑刺向羽宏,“你竟敢助宁王谋反,给整个南宫家带来了灭顶之灾,老夫的一世英名也全被你给毁了,今日非杀了你不可!” 夜月挡在羽宏前面,大惊的想夺镇国公手中的剑,“公公,你要杀相公就先杀了我!” “郡主你给老夫让开!” 羽谦、音雪、方平也都跑了过来,想要劝阻镇国公。 镇国公吼开众人,叫道:“常安,你给老夫拉开郡主!” “是!”常安上前与夜月交起手来,将她逼到一边。 镇国公持剑朝羽宏杀去,一招一式都是对准他的要害,羽宏没有还手,只是尽力躲避退让。 镇国夫人眼看老爷是真得想要杀羽宏,冲了过去,挡在了他们之间,镇国公一时来不及收回已使出的招式,一剑刺破了镇国夫人宽大袖边缘,不得不收回了剑。 镇国夫人哭了,骂道:“你这个老匹夫,你要杀了宏儿,我也不活了!什么谋反!宁王还不是先帝的儿子,若能成事羽宏反而成了第一大功臣,哪来的灭顶之灾?” 镇国公无奈的将剑尖朝地,眼眶也红了的道:“那云燕呢?云燕也是我们的女儿,宁王要成了皇上能放过她吗?皇室争斗向来残酷,他竟然跟着宁王也卷了进去,就算我今日不杀他,他以后总归也是要死在这上面的,还不如死在我手上倒干净。” “老爷,这次宏儿是有些不对,不经你同意就闹出这么大的事,不过他毕竟是我们唯一的儿子。”镇国夫人跪在了镇国公脚下道,“你也听听他回来是为了什么,也许宁王逼他这样做得,他不得不听从。要怪只怪当初你就不该让他进宫去陪宁王读书。那太后见你将云燕嫁给了景王,故意点名让宏儿做宁王的陪读,就是想让我们如今面临这种左右为难的局面。” 镇国公松开了手中的剑,道:“你明白就好,如今我们只有谁都不帮,听凭天意......” “爹,天意就是宁王才配当大兴的皇帝,求你立刻调动边疆的大军回京助宁王登基。”羽宏也跪在了地上。 103 103 镇国公怒道:“你懂什么,在先帝心中一直中意的景王,圣旨上写的也是传位给景王,你帮宁王夺位就是谋反!还想让我调兵,我不调兵来对付你们这些反贼就算是好的,还想让我帮你们,想都不要想!” “爹,既然先帝圣旨上说传位给景王,为何又将三万禁军的虎符交给宁王,也许那圣旨被人篡改了。你何必死守着先帝的圣旨,如今皇宫是被宁王占据了,你不如调兵帮宁王,等宁王登基......” “来人!把这个逆子给老夫绑起来!绝不能让他再入宫,等皇上和宁王分出胜负后,老夫再将他押入宫中请罪!” 羽宏一想到宫中还有凌霄和孩子,立刻站了起来,对朝他走过来的常安吼道:“谁敢绑我,我就和他拼了!”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给老夫把他抓住绑起!”镇国公对下人命令道。 府中家丁全都向羽宏围了过去,常安动手要擒他道:“对不起了二爷,老爷都是为了你好。” 羽宏不愿束手就擒,与他过了几招,镇国夫人从地上站了起来,冲过去死死抱住羽宏,求道:“宏儿,你就听你爹的话,别再掺和进去了。” “娘,你放开我!现在已没有退路了,宁王已占据上风,你们为什么不愿帮他?”羽宏想要挣脱镇国夫人。 镇国公已重新拿起剑,架到了他的脖子上,“你们太小看皇上了,这场宫变宁王注定会失败。宁王想到的,皇上全都想到了,而且不只是想到,还都做好了应对!你以为宫变时皇上为何能顺利从宫中逃脱?” 羽宏定定的望向镇国公,心顿时沉了下去,秦彦景难道早知他们的计划,却还是让他们发动了宫变,这是要,要请君入瓮,借机名正言顺的诛杀宁王以及太后的党羽。 在场的所有人都已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人人自危,原本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音雪抱着孩子哭哭啼啼的,只觉荣华富贵还没享够,只怕马上就要丢掉性命。 羽谦也不敢相信羽宏敢谋反,看向跟在自己身边的绿荷,暗暗牵住她的手,想着若是真要满门抄斩,他绝不能让绿荷受到伤害。 方平在一旁劝音雪不要哭,音雪反哭得更大声。 夜月心烦的怒瞪了她们一眼,音雪立刻不敢哭出声了,谋反!羽宏也太糊涂了,皇上要是治罪,恐怕连她的父王都要受牵连,这可怎么办啊? 此时家丁都不再迟疑的去擒羽宏,羽宏想拼命反抗,却又不能下狠心伤到爹娘,还是被家丁绑了起来。 镇国公冷冷的命令道:“将这逆子带到老夫的书房,你们都各自回房歇息吧。” 镇国夫人不放心的抹泪道:“老爷,你不会又要杀宏儿吧?他也是......” “只要不再放这逆子入宫,也许还有回旋的余地。我只是要和他说几句话,你们还不扶夫人回房休息!” 几个丫鬟婆子忙上前扶住镇国夫人,送她回房。 羽宏被常安押入了镇国公的书房,常安退了出去,掩上门。 镇国公看着他那副不甘被绑,还想帮宁王成事的样,就头疼的道:“皇上本已对我们南宫家心生忌惮,你还跟着宁王做出了这等蠢事......” “爹,你如何得知秦彦景做好了应对?” 镇国公狠狠踹了他一脚,他只觉膝盖巨疼的单膝跪倒。 “逆子,怎可直呼皇上的名讳!皇上答应镇南王给夜月郡主赐婚时,已向镇南王调兵五万,悄悄安置在雍州大营。这事神不知鬼不觉,整个朝廷里恐怕只有我和皇上知道。” “爹,你明知皇上暗中调兵,为何从没跟我提过?” “你以为这事皇上会告诉老夫吗?我也是从雍州旧部那里听闻的,怎可四处乱说。当时我还想不通皇上为何要向镇南王调兵,如今看来就是为对付宁王谋反的。大军从雍州到京城不过只需一两日,就算我现在答应你调动平州的兵马,也肯定来不急。荒唐啊,要发动宫变这么大的事,事先都不跟为父商量。” 事先羽宏不是不想跟镇国公商量,只是知道要是跟他说了,他肯定会反对,万一他是站在秦彦景那边的,岂不破坏了他和宁王自觉天衣无缝的计划。 宁王悄然遣回京城,太后暗中联络禁军统帅徐将军,用虎符调动三万禁军,在皇上还没察觉时,便掌控整个皇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称帝登基。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掌控皇宫后,寻遍整个皇宫都找不到秦彦景的人影。不知他是在什么时候逃出的皇宫。 原来他们早就掉进了陷阱,羽宏心中又怒又恨,但明知是死路一条,他也必须得回到宫中,不光是要给彦宁报信,还有凌霄仍在宫中,为今之计只能带着凌霄和孩子逃出宫,亡命天涯。 “爹,我一人做事一个人当,绝不会连累家人,你松开我,让我进宫,皇上要杀就杀我一人,求你让我走吧!” 镇国公大怒的朝着他的胸口就是一脚,“逆子,到这个时候你还不知死活。我说的话你难道听不懂吗?这么大的谋反罪,你一个人担的起吗?你是不是真想害得你娘、羽谦、你的孩子、你的妻妾全都被诛杀你才开心!你现在好生给我呆在府里,我立刻就想办法打着帮皇上剿灭叛贼的名义,调动平州的兵马,虽然肯定赶不及宁王和皇上的大战,但也要做戏表忠心。再说现在夜月郡主是你的正室,想皇上看在镇南王的面子上,应该不会对你太狠。到时皇上问起罪来,你只说自己什么都不知情,完全听命于宁王行事,把罪责全推到宁王身上,明白吗?” “爹,我求你了,我不怕死,出卖宁王的事我绝不能做,让我先回宫吧,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办!你以后只当没我这个儿子......”羽宏被缚住了手脚,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 “你以为我不想不认你,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早知如此,就不该把你生出来。现在想不管你都不行,我戎马一生得来的一切,最后都要毁在你这个畜生手里!” “爹,你早就该反了,你为大兴江山出生入死,皇上可曾感激过你,反倒对你猜忌防范.....” 104 104 镇国公用尽浑身力气扇了他一耳光,没想到他还敢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气得全身发抖,恨不得一掌扇死他,“先皇对我恩重如山,我们南宫家所有的荣耀富贵全是先皇所赐,这种话你要再敢说第二次,我定会杀你!” “爹......” “来人!把这个逆子关到柴房去,谁要让他逃出了府,老夫就杀了谁!” 常安带着家丁应声从外面进来,抓住羽宏,将他往外拖,“二爷,这次你就听老爷的话吧。镇国府内上上下下百来人的命全都在你一念之间,算奴才们求你了,趁现在还有机会撇清,谋逆的事就不要再参与了。” “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宁王去死,我还要进宫救凌霄和孩子!”羽宏挣扎着,想着只要不被关在府里,他一定还有办法,有办法能挽回。 “又是那个顾凌霄,她怎么会在宫里?什么孩子?”镇国公惊讶的问。 “她没死,她被皇上藏在行宫中,现在生了个男孩,那孩子是我的!爹,是您的孙子!” 镇国公不信的对常安使了个眼色,常安立刻会意的用力朝着羽宏的后颈一击,羽宏便晕了过去。 镇国公对他们挥挥手,“快拖到柴房里,把门窗都钉起来,不能让他再入宫,过几日他就会想明白了。” “是。”几个家丁架着晕过去的羽宏,去了柴房。 镇国公一个人在书房里,想着原来外面的流言是真的,那顾凌霄还没被休时已与皇上私通,皇上竟不顾君臣之礼,染指他的儿媳,简直是奇耻大辱。 镇国公紧紧握住腰间的兵符,羽宏刚才那句,“你早就该反了!”仍言犹在耳,不由心中一凛,他从未想过要谋反夺位,只是如今地位越高,权利越大,皇上已快容不下他,他又何尝不知。 他已经老了,早想交出兵权,告老还乡,颐养天年。可就怕他一旦交出兵权,连自保都难,皇上万一翻脸,只有任人宰割的份,自己如今也是进退两难。 凌霄醒过来时,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久,梦里羽宏一直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 当她睁开眼后,却没看到羽宏,也不见她的孩子,她立刻从床上起来,一边四处寻找,一边问殿内的宫女,“我的孩子呢?你们把我的孩子弄哪里去了?” 宫女们也不回答她,只是跟着她,不让她走出寝殿。 不一会寇烟就赶了过来,看她疯了似的四处找孩子,忙道:“你醒了,孩子很好,你不用担心。” “王妃娘娘,羽宏呢?他去哪里了?”凌霄一下抓住她的手问。 “他为王爷出宫办事去了,很快就会回来的。” “孩子在哪里?我想见他!” 寇烟抽回自己的手,理了理凌霄两鬓间的散发,笑道:“孩子好可爱,现在正在太后那边,太后还特意命人为孩子找了个奶娘。这会刚吃完奶,睡着正香。” 凌霄心宽了些,冷静下来,想着如今自己在太后的宫中,只怕一切都得由太后做主,道:“那我能看看孩子吗?生下他我还没来得急多看他两眼,就筋疲力竭的晕过去了。” “你的孩子你当然可以看,太后也正想见你。”寇烟对殿内的宫女们道,“快帮夫人沐浴更衣,本宫要同她一起去太后的殿内用晚膳。” “是。”两个宫女随即拉住凌霄,“夫人请随奴婢到内室沐浴。” 凌霄很想见孩子,可她现在仪容不整的样子也不好去太后那边,只得先依寇烟说得去沐浴更衣。 梳洗妥当后,凌霄便跟着寇烟前往太后住的殿中,绕过沉香木雕的屏风,只见太后歪在软榻座椅上手中拿着小鼓,逗着一旁宫女抱着的婴孩。 寇烟恭敬的道:“太后娘娘,顾凌霄来了。” 凌霄看了眼宫女怀中的孩子,红红的小脸,眼睛还没完全睁开,裹着包被还好小,好想由自己抱在怀中。 但她只敢看一眼,就垂头跪在地上,“妾身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将手中的小鼓交给一旁的宫女,坐正后声音和气的道:“抬起头来,让哀家好好瞧瞧。” 凌霄抬起头,虽看着太后,眼角的余光却不时瞟向孩子,认出抱着孩子的宫女就是帮她接生的张尚宫,而太后看上去比她想象中的要年轻好多,举手投足间丰润华贵,温和的神色中自有威仪。 秦彦宁和太后的眉眼真像,这一看就是亲生母子。 太后笑了笑道:“想不到顾丞相的女儿一个赛过一个好看,就是清瘦了些。赐座!你这还在月子里,还要多养着,别太劳累。” 一旁立着的宫女给她搬来了一张椅子,又将她扶了起来,她谢恩后方才坐下。 哇的一声孩子突然大哭了起来,那哭声洪亮的犹如打雷,凌霄揪心的正欲起身去抱,可抱着孩子的张尚宫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向太后行礼道:“娘娘,这孩子应该是饿了,奴婢这就把他抱到奶娘那里去。” 太后微微颔首,示意她可以退下,她抱紧孩子退了下去。 凌霄眼睁睁的看着孩子被抱走,想追过去,寇烟将手轻轻按在她的肩上,她不得不克制住自己的冲动,复有又坐好,道:“太后娘娘,我是他娘,由我来照顾这个孩子,可以吗?” 太后拿起搁在一边的茶杯,喝了口茶,缓缓的道:“宫中好久都没听到过婴孩的哭声了,哀家越看这孩子越喜欢,就先让哀家帮你照顾着。你看你脸色也不太好,还是呆在寇烟那里多休息吧。” 凌霄眼里已有水意,太后说得在情在理,也没说不把孩子还给她,她还能说什么,只有垂下头,把眼泪吞到肚子里,心中对孩子还是牵挂的紧。 太后像闲聊家常一样,继续絮叨道:“先帝就两位皇子,都还是早早就选了妃,可惜都子息艰难,到如今只是各有一位公主,宁儿的公主还是个庶出。唉,也不知道寇烟什么时候才能给哀家生个白胖小子。” 站在凌霄后面的寇烟低头跪下,道:“母后,臣妾无德。” 太后抬手让她不用跪,冷不丁问凌霄道:“你这孩子是景儿的吧?” 凌霄愣住了,还来不及否认,太后又道:“你只管跟哀家说句实话,放心,不论将来如何,这孩子若是皇室的血脉,哀家做主,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如今皇室本来就烟火不盛,好不容易有位皇子,哀家定会好生照顾,将他养大成人。” “孩子是妾身和南宫羽宏之子,与皇上毫无关系,请太后娘娘明鉴。”凌霄站了起来,坦然的望向太后,恭顺的道,“皇上虽知道妾身怀得孩子是南宫羽宏的,但因敬重镇国公,也不忍心让妾身堕胎,皇上宽宏仁德,妾身对他又敬又爱,原打算在行宫生下这孩子便入宫。太后娘娘,这孩子若是皇上,皇上又怎会将妾身藏在行宫,而不迎入后宫......” 太后撂了手中的茶杯,声音变得很冷的道:“你和景儿还真是可歌可泣,荒唐!你以为哀家会信你满口胡诌的话,你现在不肯承认,等宁儿擒住他后,自然就会水落石出。” 凌霄跪了下来,想着太后是想诱导她承认孩子是秦彦景的,还说什么能保全孩子,她也完全不信。 105 105 宁王和王妃都还年轻,若真当了皇上,还不知道会有多少皇子,怎么可能容得下彦景的儿子。 别说这孩子不是彦景的,就算真是的她也不能承认,承认了这孩子只有死路一条。 “求太后娘娘看在羽宏尽心为宁王卖力办事的份上,让妾身抱着孩子回国公府中,妾身和孩子不是皇室中人,也不方便常留宫中。” 寇烟也趁机开口道:“母后,臣妾看这孩子确是和南宫大人有几分相像。现在南宫大人已回国公府求镇国公出兵相助王爷,若这孩子出什么状况,臣妾只怕南宫大人会在这关键时候分神,万一破坏了王爷的计划怎么办?” “这个哀家比你懂,你们都别说了,这孩子先由哀家照顾着,一切等抓住景儿后再做定论。”太后神色缓和了些,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道,“好了,都起来吧。也该用晚膳了。” 寇烟忙起来,吩咐殿中的宫女们道:“摆膳。” 凌霄跪在地上还楞了一会,慢慢的站了起来,只想太后、宁王现在还顾及着镇国公和羽宏,应该不会对孩子不利,只有先放宽心吃些东西,养好自己的身体。 心中不由更担心的人是彦景,若被太后宁王擒住,性命肯定不保。 她虽恨他强行拆散她和羽宏,但他毕竟也是她曾爱过的人,不愿见他最后会落得如此下场。 只希望他不要被抓住,逃得越远越好。 用晚膳时一直很安静,太后没再说什么,寇烟在一旁亲自伺候,试菜添菜,凌霄坐在一边也不敢随意动筷子。 只等太后吃得差不多,寇烟入席用膳,她才跟着吃了一些饭菜。 她总觉得太后的眼底藏着些不安,大概是秦彦景还没被擒到的缘故。 回到偏殿,寇烟又和凌霄闲话了几句,要凌霄放心,孩子有奶娘带着很好,她答应过羽宏,在羽宏没回来前一定会确保她们母子平安。 凌霄谢过她,有些疲惫的躺在她昨夜生产睡过的床上,上面已换了干净的床垫被褥,心里想得全是羽宏和孩子,羽宏是什么时候出宫的,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宫? 他助宁王当上了皇帝,一定会被宁王升官进爵吧,以后他当了大官,有夜月郡主这个正室,又该如何安置她和孩子? 一时千头万绪难以入眠,她习惯性的抚摸肚子,发觉已变得平平,千辛万苦的生下这孩子,即使没有彦景的威胁,还是不能自己做主,连看一眼自己的孩子都很难。 为何她总是这般身不由己,为何她从来都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她像抱孩子一样,紧紧的抱着枕头,盼着羽宏早点回来。 虽心中忧郁的事有很多,但她实在太累了,在床上昏睡了一夜一天,宫女来送饭也叫不醒她。 寇烟见这样,就不让宫女再打扰她,做月子多休息也不是坏事,命人将饭菜搁在屋内就好了。 而羽宏出宫两天还没回来,宁王派人去国公府打探过,探子回报羽宏进到国公府内就没出来过,国公府也没有任何其他人进出。 宁王只好再耐心的等着,想羽宏要完全劝服镇国公大概也要费一番功夫。 秦彦景在城外不断攻城的一万士兵已快伤亡殆尽,宁王得知秦彦景的兵力已大不如他的禁军,心里的石头放了一半,只等羽宏那边的消息,到时他只用出动一万禁军便可彻底击溃秦彦景了。 记得先皇临终前,把他叫到身边。 那时病入膏肓的父皇已药石无医,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一看到他,一双眼睛便睁得很大的瞪着他。 一想到从小父皇最疼爱他,他就伤心不舍的不停抹泪,跪在床前,“父皇......” 父皇一把拉住他,费力的贴在他耳边道:“宁儿,日后你皇兄登基,你若敢有不臣之心,朕到九泉之下也无法安息。” 他心酸的道:“儿臣不敢,儿臣定会尽力辅佐皇兄。” 父皇这才松开他,似已放心的道:“你不要怪朕,我了解你们两个,这皇位只有你皇兄才坐得稳。如今的大兴已不是以前的天朝盛世,经诸王之乱元气大伤,外敌吐浑又日渐强大,内忧外患,想守住这江山不容易。你皇兄早年丧母,尝尽人情冷暖,性格比你强硬果断。你虽才华过人,但心性太过柔弱。” “儿臣明白,父皇不用多言,好好歇息,您会好起来的。” 父皇眼中有泪光闪动,又道:“宁儿,朕心中最喜爱的皇子始终是你,朕也不会让你皇兄对你不利。” 父皇从枕下摸出虎符,交予他道:“若你皇兄敢害你,你可以用这虎符调遣三万禁军,保全自己和你母后。不过你记得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可乱用虎符,朕早早将你皇兄遣出宫,就是不愿见到你们兄弟相残。等朕不在后,朕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做个自在的王爷。” 彦宁坐在勤政殿的龙椅上,想到这些,喉中哽咽,有泪涌上眼眶。 父皇,对不起,皇兄继位后一直都视我为眼中钉,我若不用虎符夺位,迟早会被他逼到绝境。 我注定不能做个平安自在的王爷,皇兄是不会放过我和母后的。父皇,我会留皇兄一个全尸,你要相信我也能坐稳这皇位,守护好大兴的江山,我会做到的。 凌霄睡醒时,一看天还是黑的,想着自己难道睡了一整天。 她起来,见房里没人,桌上放着现成的饭菜,感觉有些饿的吃了些。 吃过后,她想去找寇烟,却听外面似有马蹄声,怎么会有人在宫中骑马? 凌霄正要出去看个究竟,外面又响起一片慌乱的尖叫声。 她立刻想到孩子会不会有事,慌忙跑了出去,只见福寿宫中身着白衣的侍卫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身着黑衣侍卫已陷入混战。 宁王的贴身侍卫紧紧护着宁王、太后、蔻烟退到了福寿宫的大殿中。 而秦彦景骑在一匹高大的马上,一身黑衣,眉目在夜色中依然清俊,面无表情的拔剑一挥,“全部诛杀,一个不留!” 他此话一出,两边的侍卫打得越发激烈,暂时分不出胜负,这时一群黑衣蒙面人从福寿宫上方的鎏金瓦片上,飞檐走壁的一跃而下,犹如从天而降的老鹰,站在黑衣侍卫一边加入混战。 他们个个身手不凡,很快就占了上风。 是秦彦景!凌霄不敢置信,想不出秦彦景是如何反败为胜的攻入皇宫。 她只愣了一瞬,便逆流挤过逃向的宫门方向的宫女和内侍,见人就就拉着问:“有看见一个婴孩吗?” 她问过的人都只是摇头,她慌不择路的恨不得找遍福寿宫内所有的房间,太后到底把她的孩子藏到哪里去了? 那些守在宫门处捕杀宫女内侍的黑衣侍卫也注意到了她,其中有人手持长剑飞快的朝她杀来。 106 106 当她察觉回头时,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只觉有人在背后急拉了她一把,将她护入怀中,本该刺中她咽喉的剑,却刺入了护住她的那人的手臂上。 凌霄还来不及看清护她的人是谁,只听有人惊呼:“陛下!” “没事,朕不会怪罪你,其他人不能放过,唯有她不能杀。”护她的人已放开她,但一只手还揽着她道。 凌霄只听声音,不用看也知道是彦景,见他手臂上有鲜血不断冒出,心惊的道:“你还好吗?” “没事。”彦景麻利的扯下了一截袖子,立刻有个黑衣蒙面人过来为他扎紧了伤口止血。 混战的黑衣侍卫见有人误伤了皇上,皇上也没怪罪,一时越战越勇,那些白衣侍卫眼看撑不了多久了。 凌霄又开始想挣脱他,去找孩子。 黑衣蒙面人道:“陛下,不如让微臣先护送你离开,找御医治疗伤口要紧。” “不必,朕要亲自擒住彦宁和太后!”秦彦景没受伤的那只手将她的腰揽得更紧,对她道:“你怎么会在这里?随朕一同上马!” 凌霄不愿上马,拼命想挣脱他道:“我的孩子还在太后手中,我一定要找到他……”她突然对上了秦彦景身边蒙面黑衣人阴冷之极的眼睛,立刻认出此人就是在平州遇到的山贼首领,心中发寒。 彦景这才注意到她的肚子如一年前一样的平坦,只是瘦了好多,原来孩子已生。 “随朕上马再说!”彦景欲用力挟她上马。 凌霄抱住一旁的柱子,执意不愿,她明知此刻福寿宫中凶险无比,怎能丢下自己的孩子不管不顾,“不行……” 正在这时从福寿宫内的某处传来一声响亮的婴孩哭声,凌霄只恨不得能寻着这哭声飞过去。 秦彦景却不放她,命令岐火道:“你去把孩子找出来。” 岐火领命,正欲去寻孩子,却见一个女官妆扮的宫女抱着婴孩,从殿阁中跑了出来,想到大殿去,因太过慌张被什么绊了一下,在跌倒时孩子脱手而出,抛向了空中。 凌霄撕心裂肺的大叫了一声,岐火施展轻功飞腾而去,在孩子即将坠地的一瞬间稳稳接住了。 “把孩子给我!”凌霄死死盯着岐火抱着的孩子,却始终被秦彦景拽着,无法过去。 秦彦景冷声命令道:“你将孩子先安置到福安殿去,等宫变平息后朕自会处理。” “是。”岐火用那双阴冷的眼睛扫过凌霄,便抱着孩子踏了下宫墙边的树干,一跃而起,飞出了福寿宫,消失在夜色中。 凌霄眼巴巴的看着孩子又被抱走,本对彦景刚才以身帮她挡了一剑心存的那点感激随即化作了怨恨。 这时跌倒的张尚宫从地上爬了起来,看到福寿宫内的宫女内侍已被诛杀了大半,自知恐性命难保,绝望的跑到秦彦景和凌霄跟前,跪在地上扯住凌霄的裙摆,哀求道:“看在奴婢曾为你接生的份上,饶奴婢一命......” 可凌霄还没开口,秦彦景已一脚将张尚宫踹开,对赶过来的黑衣侍卫道:“杀!” 就再不由分说的挟住凌霄,带她上马。 凌霄只闻身后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让人心惊肉跳,只见福寿宫的宫门处尸体已堆积似座小山。 “不过是些宫女内侍,他们是无辜的,何必要杀这么多的人?” 秦彦景让她坐在马前,自己坐在她的身后,双臂环着她,拉紧缰绳,淡然的道:“余孽不除,后患无穷。” 凌霄知道自己此刻说什么也没用,她早听说宫廷斗争是如何的残酷,现在亲眼所见,仍觉恐怖。 白衣侍卫已不抵黑衣侍卫,她看着白衣侍卫一个个被杀死时五官扭曲,表情痛苦的缓缓倒下,鲜血浸染了白衣,血流成河。 她不忍再看的闭上眼睛,待这宫中的人都杀得差不多,终于轮到了宁王和太后。 宁王的贴身侍卫也已全都倒下,黑衣侍卫冲入大殿将宁王、太后、寇烟团团围住。 太后站了出来,神色凛然的扫过那些侍卫,“哀家是先帝的皇后,大兴朝的太后,谁敢动哀家一下就是对先帝不敬!还不都给哀家退下!” 围着他们的黑衣侍卫一时全都不敢妄动,宁王取下腰间先帝赐得金牌,大声道:“本王有先帝赏赐的免死金牌,见此牌如见先帝,给本王放下兵器,立刻跪下!” 侍卫们面面相觑,不知到底要不要跪? 彦景缓缓的骑着马来到大殿门口,侍卫们自动让出了一条路。 他居高临下的俯视宁王和太后,冷笑道:“把那金牌拿来给朕瞧瞧。” 有侍卫上前还是恭敬的请宁王交出金牌,宁王虽已到了绝境,仍一身傲气的看向彦景,将金牌甩在侍卫手中。 彦景接过那金牌,只淡淡瞄了一眼,道:“是假的。” 彦宁一脸诧异道:“不可能,此物乃父皇亲手交与我的,怎么会是假的!” “父皇?父皇都已到了九泉之下,如何能帮你澄清?朕说是假的就是假的。” 彦景愤然的道:“你......卑鄙小人!” “就算是真得,能免得了你们谋反的大罪吗?”彦景将那金牌如同扔废铁般随手扔到地上,道,“还不把他们先抓起来,关入刑部天牢。朕要将他们的罪行昭告天下后再处斩!” 那些侍卫不再犹豫的涌上前,去擒住他们。 凌霄坐在彦景的马前,一直低着头,不敢直视他们,还好没看到羽宏。 羽宏是逃了,还是先就被抓了? “顾凌霄,你这个贱人,亏我和羽宏都相信了你!你背叛羽宏,私通皇上,为保性命欺骗了我们!一定是你在宫中做内应,让这个冷血的狗皇帝神鬼不知的攻入了宫中!你就是个人尽可夫的贱人。”寇烟被擒住时看清坐在秦彦景马上的女子正是顾凌霄,不由义愤填膺的大骂她。 凌霄抬头看她,委屈的百口莫辩,想解释不是这样的。 可寇烟话音刚落,彦景已飞身下马,瞬间到了寇烟的跟前,掐住了她的咽喉,神色未变的拧断了她的脖子。 彦宁和凌霄同时大叫:“不要!” 但已晚了,寇烟双目圆瞪,嘴角渗血的断了气。 107 107 “死到临头还敢辱骂朕的女人!把这贱人的尸体拖出去喂狗!”彦景从袖中掏出手帕擦了擦手,命令道。 彦宁虽已被侍卫擒住,却拼命挣扎,目眦欲裂,双眼几乎要淌血,“寇烟,寇烟!秦彦景,我要杀了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寇烟......是我害了你,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你去吐浑,寇烟......” 太后早已吓得浑身发抖,瘫在地上,擒住她的侍卫扶都扶不住。 凌霄也是不敢置信,寇烟就这样死在了她的眼前,从马上跌到地上,跪求道:“陛下,王妃娘娘再怎么说我,我也不怪她,让她留个全尸!” “顾凌霄,你少假惺惺的,寇烟为保住你和你的孩子,在我面前说尽好话,你却害死了她,你迟早也会不得好死......” “还不把逆贼都押下去!”彦景看凌霄跪在地上的样子,微微皱眉,命令道,“将那贱人的尸体送到王尚书府上!” “顾凌霄!秦彦景!你们这对狗男女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彦宁被拖出去时还在不停的咒骂他们。 顾凌霄跪在地上,脑子一片空白,直直的望着寇烟的尸体被人抬出去。 殿内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她和秦彦景,她低头盯着秦彦景的脚尖,看他一步一步走向她,跨过高高的门槛。 她忽然抬头,充满怨气的看向他,“为什么要这么残酷?” “你这样护着他们,难道这次的谋逆你也有份参与?”秦彦景冷声问道。 “宁王已经彻底的输了,你为何还要当着他的面杀掉他最心爱的女人?你是最终的胜利者,王妃娘娘只不过骂了我几句,我又不会有任何损伤......” “你还真以为是她骂你几句,朕就杀了她。”彦景轻笑道,“朕只要彻底摧毁秦彦宁心中的骄傲,让所有人知道朕才是大兴国至高无上权利的帝王。” 凌霄直直的看着他,忍着没落泪,难受悲凉的无法言喻,宁王输了,蔻烟死了,羽宏……他又会如何处置羽宏,她正欲开口替羽宏求情。 秦彦景似看穿了她的心思,冷淡又威仪的抢在她之前道:“来人,将顾大小姐带到菱花台看管起来,没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准接近。” 仍留在福寿宫院中保护秦彦景的侍卫中有两人来到了凌霄的跟前,其中一人对她道:“小姐,请!” 凌霄勉强站了起来,知道自己怕是这世只能做他后宫中的女人,经此一变,天下人都会误会她与皇上有私情,她已不在乎什么名门闺秀的名声德行。 所有的骂名她都认了,那些虚名都不重要了,只希望他能饶羽宏一命,还想向他求情,可刚张口。 他眼中含着了然的恨意,淡然的道:“千万别开口为了他求朕,你越是乞求朕,朕越是想杀他。” 凌霄咽下了想说的话,清醒了过来,立刻转身随侍卫去了。 秦彦景冷冷注视着凌霄离去的背影,才感到手臂上的伤口在疼得钻心,爱恨交织的怒气涌上心头,是南宫羽宏抢走你本属于朕的心,他是最该死的。 这时元江从福寿宫外匆匆的跑了进来,对遍地的尸体见惯不怪,向彦景禀告道:“陛下,镇国公将南宫羽宏五花大绑,背上荆条,正跪在皇宫门口,说是让不孝子向陛下负荆请罪。” 秦彦景冷笑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就让他们一直在宫门处跪着,朕没闲功夫和他们演戏。” 元江迟疑了一下,又道:“陛下,镇国公从平州调回两万大军,趁乱已进入京城与您向镇南王借的大军汇合,正在京城中剿灭还在负隅顽抗,对宁王死忠的禁军。” 秦彦景也是微微一惊,“镇国公竟这么快就调回了两万大军,他一直困在府内,如何调兵的?” 这个元江也无法回答,只等秦彦景决断。 铲除宁王后对他的心腹大患就是镇国公和镇南王,此二人不除,终会威胁到他的皇权。 只是还得从长计议,秦彦景暂且放下对南宫羽宏的杀意,道:“朕在乾坤大殿等着,你去宫门处传镇国公和南宫羽宏进谏。” “奴才遵命。”元江唯唯诺诺的即刻又赶往宫门处。 南宫羽宏被绑得结结实实,硬被镇国公按在宫门口跪着,嘴里也塞着布,不让他肆意乱言。 镇国公警告他,呆会见到皇上一定要老老实实的认罪,关乎整个南宫家的生死存亡,他若再敢胡闹,不肖皇上动手,他也要大义灭亲。 一路上南宫羽宏也看到了,繁华的京城已犹如战场,虽然交战已接近尾声,但还是随处可见被毁的民宅,士兵百姓的尸体。 他也没想到自己协助彦宁发动的宫变,竟给京城带来了一场浩劫。 现在秦彦景又重新夺回了皇宫,不知宫中又是何种情形,彦宁、蔻烟都还好吗?凌霄和孩子平安吗? 他觉得自己简直快要疯了,身系南宫家上百口人的性命,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也不能做,只能任由镇国公绑来谢罪。 他们跪了将近一个时辰,羽宏见父亲陪他跪着,额头开始冒汗,似有些体力不支。 父亲两鬓的白头发是那么的刺眼,他曾见父亲在战场上是多么的威风凛然,谈笑间纵横千军万马指挥若定,令敌人闻风丧胆。 如今因为他却不得不放下颜面自尊,跪在这青石砖的冷硬地上。 他到底还是放下了心中的不甘,不再动来动去,老老实实的跪在了那里。 宫门终于徐徐的开启,几个内侍手持拂尘走了出来,羽宏认出走在最前面的是皇上的贴身内侍元江。 元江甩了甩拂尘恭敬有礼的走到镇国公跟前,“国公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镇国公也不看他,只道:“老夫要面见皇上谢罪,皇上若不见老夫,老夫便长跪不起!” 元江将拂尘一扬,命令其他内侍道:“皇上听闻国公大人在宫门口,立刻派奴才来传。你们还不快把国公大人从地上扶起来。” 内侍们赶紧去扶镇国公,镇国公的腿已酸麻,微抖的站了起来。 元江又道:“南宫大人也请起吧。” 羽宏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自行站了起来,手还是被绑着不能动,背上的荆棘不时的扎到肉里,刺着隐隐作痛,却没人给他松绑。 “元公公,现在宫中如何?逆贼是否全都剿灭?” 元江点点头,道:“皇上英明,宫中叛乱已平。皇上已在乾坤殿等着大人,请随奴才来。” 元江说着在前引路,镇国公拽着南宫羽宏跟在后面,生怕他有生出什么事来。 羽宏见宫里也是血洗过一般,宫墙上随处可见斑斑血迹,有两个内侍用板车推着一具女尸缓缓从他身边经过,女尸的脸被白布蒙着。 女尸身上的华丽衣衫不像是个宫女穿得,倒像是后宫的妃嫔,羽宏匆匆一瞥只觉得这身衣衫有些眼熟。 108 108 忽然间想起蔻烟好像有身衣裳就是这个颜色,这种刺绣的,他猛地挣脱了镇国公,拦住了板车。 两个内侍措手不及的停住板车,震荡间蒙住女尸面部的白布骤然滑落。 羽宏整个人震住了,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蔻烟死不瞑目,惨不忍睹,他想喊因被封住口又喊不出来。 镇国公追过来看到女尸是宁王妃,想宁王只怕也是凶多吉少,用力拽住羽宏的胳膊,想拉开他。 元江忙上前拾起白布,复又盖住蔻烟的脸,道:“宁王妃大逆不道,妄图谋害陛下,死有余辜。陛下仁慈,念王尚书一直忠于朝廷,特命将其尸体送到王尚书府上由家人安葬。” “皇上仁德。”镇国公嘴上附和,心里却明白,王尚书向来支持宁王和太后,若看到自己女儿的尸体,必然知道大势已去,恐怕会以死谢罪,来保存全族的人,皇上实在太高明了。 他小声对羽宏道:“看看宁王妃的下场,你再知道自己有多愚蠢。” 羽宏再无情绪,像木偶般被镇国公拉着继续朝乾坤殿的方向去。 他脑子全是小时候寇烟和他打打闹闹的画面,记得刚到宫中,十三岁的他第一次见到寇烟,小小的瓜子脸上有一双清澈美丽的眼睛,让他怦然心动。 为了引起她的注意,有事没事的去惹她生气,永远忘不了她气呼呼的样子,讨厌他道:“南宫羽宏,你再敢没事扯我的头发,我就对你不客气!” 后来他真心的成全了她和宁王,只想宁王这么爱她,她一定会很幸福。 可她怎么能就这样死了,他离宫时她还活生生的和他说话,不过几天而已,她就这样惨死了。 秦彦景!他一定不会放过秦彦景的! 但这次宁王已一败涂地,他只有先保住性命,才有机会为宁王和寇烟报仇。 到了乾坤殿,不用镇国公强行按他,他已自觉的跪在了秦彦景的脚下。 他跪在那里根本没去听秦彦景与镇国公说了些什么,一想到寇烟的死,就更加担心凌霄和孩子现在的处境? 可现在秦彦景已掌控了一切,他根本没有能力报仇,只有忍,忍,忍! 秦彦景见南宫羽宏跪在殿中,神色木然,一动不动,似已向他屈服。 而镇国公已提出将调遣回京的两万大军交与他调遣,他也欣然同意了。 他正好想重新编制禁军,及镇南王借他的五万大军。他会将五万大军还给镇南王,人数不会变,但他会混进忠于他的将领和士兵,而把镇南王的一些重要将领留在京城。 这样就自然的瓦解了五万大军为镇南王作战时的实力。 镇国公又愿交出两万大军,那就更好了,不过他最想要的是镇国公手中的兵符。 有了兵符,大兴最强大的军队就全由他亲自掌控了。 当镇国公请求他对羽宏从轻发落时,他神色有些为难的道:“国公大人平叛有功,朕本该嘉奖,怎么忍心再处罚令公子,只是宁王已公然承认令公子是同谋,唉,这叫朕如何是好?” 镇国公激动的道:“陛下,这是诬陷,宏儿年轻愚昧,实属被宁王利用,他事先完全不知宁王会谋反。等知道后已晚了,他仍冒死回到国公府,请求老臣帮陛下剿灭叛贼,对陛下一片忠心,请陛下明鉴!” 秦彦景看向南宫羽宏,“对朕真是如此忠心?” “陛下,请原谅他的不懂事,受人利用,再给他一次机会,以后老臣一定会对他严加管教!” “给他松绑,朕想听他亲口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宁王有没有诬陷他?” 立刻有内侍上前解开了南宫羽宏身上的绳子,拿下了他嘴里的布条。 秦彦景命令他道:“南宫大人,抬起头来看着朕。” 羽宏双手紧紧握拳,努力控制心里的恨与怒,缓缓的抬起头,看向坐在龙椅上的秦彦景,装出一副惶恐的样子。 秦彦景嘴角上扬,带着笑问:“你来说说是如何被宁王利用的?宁王又是如何欺瞒你做出大逆不道之事的?” 羽宏内心痛苦挣扎,他非得说谎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宁王身上?可他做不到,背叛视他为兄弟的宁王。 他愣了半天没说话,镇国公心急的道:“你还怕什么,还不快回答皇上!” 羽宏看了一眼父亲,又看了眼秦彦景,只见他高高在上,似有些等的不耐烦的在抚弄拇指上的玉扳指。 “说话啊!”镇国公看他还在犹豫,就怕他又乱来。 “宁王以尽孝之名,命微臣带些特产回京,微臣并不知道虎符就在藏在其中。”羽宏恨自己没能帮宁王夺得皇位,鄙视自己的没用无能,现在为保性命,不得不对宁王落井下石。 秦彦景哦了一声,又问:“那他潜回京城,你不知道?太后勾结禁军统领谋划宫变,你也不知道?” “微臣不知。”羽宏垂下头,忍住在眼中打转屈辱的泪。 “可朕怎么听说宫变发生时你是第一个带兵冲入朕住的太极宫的人?难不成是想救朕?” 镇国公只觉冷汗直冒,忙道:“陛下圣明,羽宏一定是想第一时间救驾。” “让他自己说。”秦彦景冷冷的看向羽宏,南宫羽宏分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他的命。 羽宏又抬起头,诚惶诚恐的道:“微臣什么也不知道,宫变前被太后召入宫中,见到宁王才知他已回京。宁王以微臣家人的性命相威胁,微臣只有听命行事……” “朕明白了,只是你和宁王各有各的说法,朕也很为难。”秦彦景对身旁的侍卫动了动手指头,道,“先把南宫大人押入天牢,待扫清余党后,再与宁王当面对质。” 侍卫应声擒住南宫羽宏,将他拖起。 羽宏再难掩饰,用狼一样仇恨的目光盯着秦彦景。 秦彦景平静的道:“等宁王因谋反罪受审时你可是重要的人证,能不能证明对朕的忠心,到时就看你的表现了。” 说着羽宏已被押了下去。 镇国公恳求道:“求陛下饶犬子一命….” “国公大人,朕绝不会滥杀无辜,只是此次宁王谋反波及甚广,朕定要公开审理罪人,将他的罪行公告天下。羽宏确是不知情,又受到威胁的话,朕会宽恕他的。”秦彦景也有些累了道,“安心回去吧,朕不会因羽宏一人罪及南宫家其他人的,毕竟国公大人也是朕的岳丈。” 秦彦景走下龙椅,亲自扶起镇国公。 镇国公不禁落泪道:“谢皇上隆恩。”又想起先帝在世时对他的恩情,如今皇上恩威并施,这样处理也并无不妥,只有先行告退。 秦彦景命元江去送镇国公出宫,自己慢慢踱步,走回龙椅,叛乱已平,可他的心里却无法平静,现在自己是真正的孤家寡人,要坐在这龙椅上就不能再相信任何人,不能感情用事。 “陛下,臣已将孩子交给了福安殿的保育宫女,还找来了一位御医。” 秦彦景转身坐在龙椅上,看是岐火带着御医步入殿内。 “你将御医带上来。” 109 109 御医随岐火站到了龙椅边,秦彦景将受伤的手臂伸到御医眼前。 御医哆哆嗦嗦的放下背着的药箱,解下缠在秦彦景手臂上的黑布,看血已止住,松了口气,道:“恕微臣冒犯龙体,臣现在为陛下先清洗伤口,以免感染。陛下还得忍着点痛。” “少啰嗦,动作快点。”岐火看秦彦景手臂上的伤口红肉翻着,心疼不已。看惯了杀戮和鲜血的他,当看到秦彦景受伤的那一刻,只恨自己反应太慢没帮他挡住那一剑。 御医吓得赶紧从药箱中拿出一个瓶子,将瓶中的水倒在秦彦景的伤口上清洗。 只见秦彦景咬着牙,眉间紧蹙,应该很疼吧?岐火一时竟像是疼在自己的手臂上,也紧张的盯着御医清洗伤口上药。 秦彦景忽然将视线移向他,微微一笑道:“很少见你也会有蹙眉的时候,朕差点都忘了你是个女子。” 岐火看着他微笑的模样,刹那间失了神,从她第一次见他时他就是个很温柔的人,即便在人前有种与生俱来的威严,可在她眼中的他永远是笑容柔和。 在她失去双亲,饥寒交迫,快要冻死在荒野中时,是他将她带回皇陵,端给她一碗热粥,柔和一笑的问:“我是景王,你叫什么?” 那温暖的如做梦般的感觉她永生难忘。 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喜欢他,只有成为最优秀的暗卫,才能一直守在他身边。 岐火的一双眼睛又恢复了阴冷的神情。 秦彦景为了分散注意力,减轻疼痛感,好奇的伸手欲扯岐火脸上蒙着的黑布,“朕都快不记得你的长相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该出落的十分标致吧?” 岐火退了一步躲开他伸过来的手,声音冰冷的道:“陛下,您忘了暗卫是永远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的。请陛下恕罪,若想看臣的脸,就先杀了臣。” 秦彦景讪讪的收回手,一时竟忘了暗卫规矩,“你何罪之有,是朕忘了,你辛苦了。” 他转开了目光,脸上也没了笑容,暗卫犹如皇上的影子,人常道顾影自怜,只不过更映衬出他的孤独。 想到他受伤时,凌霄的眼中似也闪过如岐火一样的紧张和心疼,只觉她对他还是有感情的,总算感到有了些许欣慰 御医已包扎好他的伤口,道:“陛下,幸好伤口不深,未伤及筋骨,臣开一副方子,每日煎水按时服用,过几个月就会痊愈。” “开好方子交给元江,都退下吧。”彦景累了的挥挥手。 岐火带着侍卫及御医全都退了出去。 秦彦景靠在龙椅,不禁想去菱花台见凌霄,但还是忍住了,现在见她,她无非只会期期艾艾的求他放过这个放过那个。 她不会明白他必须得铲除一些非杀不可之人,争夺权力的斗争本就是你死我活,仁慈只会让自己和自己想保护的人万劫不复。 一场腥风血雨、惊心动魄的宫变,就这样被秦彦景强势的平息了,仿佛一块石头投入湖中,泛起无数涟漪,但石头终归会沉入湖底,湖面也终究会归于平静。 转眼凌霄已在菱花台呆了一个月,没有一刻不在为孩子和羽宏担心。 这里的宫女没人和她说话,只是尽心的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名为服侍她实为监视她。 根本无法得知任何关于羽宏的消息,每日只有站在菱花台窗阁间望着金碧辉煌的宫落群发呆。 菱花台是在两座宫殿间架起的悬空楼阁,置身其中雄伟巍峨的宫殿尽收眼底。 宫变已彻底平息了吗?宁王被皇上处死了吗?羽宏和宁王的关系那么密切,只怕也是难逃一劫。 秦彦景好像也已将她遗忘在了这里,就连元江都不曾来过一次。 她的孩子在他手里,他会伤害孩子吗? 秦彦景不是忘了凌霄,只是觉得最近还是不见她比较好,再说叛乱刚平息,他忙得一个月都几乎没睡觉。 从宫廷到军中往返不下百次,打乱了镇南王和镇国公的大军,重新组建禁军,安排自己信任的将领来统领禁军。 清除宁王和太后的余党后,也需安抚人心,恢复京城的繁华。 宫中有皇后整顿宫廷秩序,总算可以与他分担一些。 到了十一月整个京城又重新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宁静。 明日刑部就要公审宁王,深夜,秦彦景换了一身便装,带着两个贴身的侍卫来到了刑部的天牢。 他想单独最后见下彦宁,劝他明日不要再做些无谓的挣扎,老实认罪伏法。 秦彦宁坐靠在监牢的墙边,心已如死灰,丰神俊秀的脸上全是灰垢,长发如杂草般散乱,原本锦绣的白衣又皱又脏,再也看不出王爷的尊贵。 当他听到了门的响动声,预感到自己死期将至。 看过去,没想居然是他,秦彦景来还这里做什么?难道要亲自处死他? 秦彦宁对他恨之入骨,眼中冒着仇恨的火焰,恨不得扑上去杀了他,可锁着他的手脚的铁链,让他动一下都如背着千金巨石,始终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来做什么?我要杀了你,还我蔻烟!” “放肆!看到皇上还不快行礼。”秦彦景身边侍卫吼向彦宁。 秦彦景阻拦身边的侍卫发火动手,道:“你们出去等着。” “陛下。” “出去!” 侍卫退出了监牢。 秦彦景静静的看着他道:“还以为自己是父皇最宠爱的皇子?看看你现在这么德性,只怕父皇就算活着也不敢认你。” “阴险小人,你答应过父皇,继位后绝不宗室相残,可你却一再用诡计陷害我,逼着我不得不反!父皇在九泉之下是不会原谅你的!”秦彦宁表情狰狞,使出浑身力气冲上前,一把扯住秦彦景的襟口。 秦彦景冷漠的抓住他的双手,用劲一扭,只听他手腕的骨节处发出咯嘣的声音。 秦彦宁痛得跪倒在地,仍怒不可遏的死死盯着他,“你继位后,我不过是个闲散王爷,为何非要至我于死地?” “你还不明白吗?你的存在对朕来说就是威胁。父皇病危时,我在赶回宫的路上险些命丧黄泉,难道当时不是你想要我死吗?”秦彦景看着他道,“父皇虽传位给朕,却把禁军的虎符交给了你。一山岂容二虎,朕不逼你,难道你能保证你和太后就不会反吗?就算你没有野心,你的母后呢?她本就是个野心极大的女人!别以为朕不知道,当年就是她用诡计害死了朕的母后,才坐上了皇后的位置!” 秦彦宁颓然的惨笑起来,“既然如此,你还来天牢做什么,直接杀了我就好了。” “就这样杀了你们,天下人会骂朕弑母杀弟。明日在公堂之上,你最好不要胡言乱语,只需认罪画押,也好早日了结此事,自己也少受些罪。” 秦彦宁止住笑,抬头看向他,“你何止是弑母杀弟,你还霸占臣子的妻室,简直就是禽兽不如。若想不让我乱说,不如现在就割掉我的舌头!” 秦彦景看他就像看着一个还想垂死挣扎的人,冷冷的道:“你别忘了,你还有一个女儿。你若如朕所愿,朕便会待她如公主般养在宫中。” “你……你太卑鄙……” “自己好好考虑清楚,夜深了,朕也该走了。”秦彦景转身欲走,他该说得都已经说了。 110 110 却听见秦彦宁在他身后叫他:“皇兄,我彻底的输了,我会像个罪人一样去死,到黄泉与蔻烟作伴。只是你一定要做个好皇上,才不枉父皇将这江上传给你。” 秦彦景停住了脚步,但没回头,这声皇兄叫那样纯粹,仿若回到了他们童年的时光。 记得那时他们还都是天真无知的孩子,在宫中无忧无虑的嬉戏玩耍。 彦宁总是挂着两条鼻涕,像个小萝卜头跟着他屁颠屁颠的,稚气的叫着,“皇兄,等等我!”、“皇兄,我也要!”、“皇兄这是母妃给我的冰糖葫芦,你也尝尝。” 他也曾如哥哥般去爱护过这唯一的皇弟。 只是那些快乐的时光早已一去不复返,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只剩下算计和杀戮。 “放心的走吧,我会守护好这江山,我会待的你女儿如自己亲生一般。”秦彦景的声音变得柔软而温和,身后的牢门已缓缓的关上。 他已不想在天牢里多呆一刻,疾步走了出去。 京城的大街上寒冷又萧瑟,今夜孤月高悬,并无星辰相伴。 如果他们都不是生在皇家该多好,可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他的母后现在终于可以在九泉之下得到安息。 回到宫中,他哪里也不想去,突然很想去看看顾凌霄,真希望能看到她的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儿的笑容,那样懵懂又天真到一尘不染的笑容一直印在他的心里。 再见到她后,她从没再对他那样笑过。 今夜,顾凌霄早早就入睡了,菱花台里虽没人理她,但样样都齐全。 这刚入冬,已用上了暖炉,她就寝的房间暖烘烘的,一点也感觉不到寒意。 床上的被褥棉絮全是金蚕丝的,轻巧又暖和。 呆在这里一个月,宫女们生怕她会着凉,也根本不让她碰冷水,每日的都会有温补的汤药。 有时她也会想这一切都是秦彦景特意安排的吗?可拆散了她和羽宏,夺走了她的孩子,对她再好又有什么用。 她在半梦半醒之间,感觉有人贴着她躺下,一双温暖的大手搂在她的腰间,她迷迷糊糊的往床里缩了缩。 忽然感到不对的猛然睁开眼睛,牢牢抓住那双手,想用力掰开。 “屋内这么暖和,你的手怎么还是这般冰冷?” 在昏暗的烛火中,她听到这声音,整个人都僵住了,是秦彦景,也是皇上。 他一下反握住她的手,力道不重,却不容她反抗。 “不知道皇上驾到,臣妾应起身迎接。”凌霄害怕的只想将整张床都让给他,自己站着跪着都行。 秦彦景却根本不愿松开她,“你怕什么?朕不会把你怎么样,只是太累了。朕想抱着你睡会。” 凌霄仍整个人僵着,不敢乱动一下。 过了一会,秦彦景始终只是搂着她的腰,再没有任何轻薄的举动。 她忍不住开口问:“一切都还好吗?” 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嗯了一声,声音里透着沉沉的倦意。 凌霄不敢提羽宏,又问:“孩子还好吗?我想见见他。” “很好,就要结束了,过几日再说......”秦彦景语气越来越含糊,还没说完已睡着了。 凌霄感觉到他平和的呼吸声,动了动,想脱离他的怀抱,可他的手下意识的将她搂得更紧。 她不敢强行挣脱他,只能让自己尽量不要贴着他的胸膛,她害怕自己终有一天会迫不得已背弃羽宏,成为他的妃嫔,不得不婉转承欢的讨好他。 不过现在她还不想,也不愿这么快就承受他的宠爱,她心里还是不甘,还是不忘掉也放不下羽宏。 而对秦彦景的身体也仍是觉得陌生又抗拒。 这一夜她因为不习惯被秦彦景这样搂着,睡得很浅。 秦彦景起身时她其实是知道,但却装睡得很沉,什么也不知道。 等他走后,她还心有余悸,只要自己还呆在宫中这样的事恐怕还会继续发生,这次皇上虽未对她做什么,可下一次谁又能保证。 她好想出宫,但秦彦景是不会放她走的。 三日后,宁王以谋逆罪当街被处以绞刑。 秦彦景让他留了个全尸,却没有处死太后,而是将她押入雪花庵为尼,终身不得再踏入皇宫。 宁王一岁幼女被抱入宫中,交由皇后扶养,改名为秦心芷,封为柔顺公主。 宁王府中所有姬妾、宫女、内侍、侍卫全部赐死。 皇室中再无可威胁秦彦景皇位的人了。 凌霄倚在菱花台回廊的柱子边,今日天气极好,暖暖的阳光驱散了冬日的寒冷,天空蓝的如明镜,一片片白云缓慢的飘浮。 前两日秦彦景来过,就意味着一切都已结束了吧。 不用人告诉她,她心里也明白宁王肯定已经死了,他和王蔻烟也算是生死相随了。 而羽宏到底是生还是死?他若死了,她即使无法与他生死相随,但心也就死了,可又抱着一丝希望,也许他活着。 秦彦景下朝后,直接来到了菱花台,他步履轻快,心里有种久违的疼快,剪除了宁王和太后的党羽,在朝堂上再无人敢故意跟他唱反调。 今日他一口气颁布了十项政令,从严惩腐败官员,到减免百姓赋税,没人再提出异议,有些大臣还恭维的拍手称快。 他终于可以毫无顾忌的实施自己策划已久的新政,他要让已步入没落的大兴王朝重现往昔的盛世,他要成为像先祖那样的圣君。 菱花台的宫女看到他本要行礼,却被他阻止挥退,他悄声的走到回廊。 望见顾凌霄静静的站在那里,像一具失了魂的雕像,不过那张精致的脸比以前要圆润了些,面色也红润了不少。 看来这段日子她很听话在按御医的调理起居饮食,这让他心情更好。 直到他快走到她身边时,她才发现他,那眼神里有惊惧、有担忧、有慌乱,就是没有他想看到的。 “参见陛下。 “免礼。“秦彦景很自然的抓起她的手握住道,“还是这么凉,站在这里风大,不冷吗?” 她没有抗拒,但秦彦景还是能感觉出她的不情愿,心随即也凉了。 “宁王已经死了吗?那其他人还好吗?” 秦彦景松开了她的手,似看穿她,带着几分嘲弄道:“其他人?” 在他的逼视下,她再也控制不住的问:“羽宏,他怎么样了?” 凌霄弄得他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冷冷的道:“他……死有余辜。” “死了。”凌霄感觉像被人一箭射穿了心,痛得无已复加。 “怎么?很心疼吗?” 凌霄尽力靠着柱子支撑着,“他只是因为自小跟随宁王,有份不一般的感情,才会帮宁王。宁王都已死了,他对你不再有任何威胁,为什么不能放过他?为什么!虚伪!再说宁王会谋反也是你自己造成的,若不是你处处算计他,逼得他无路可走,他怎么会反?谁会有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用全部的身家性命去冒险!你都已经杀了这些多人了,为什么就不能……” “放肆!”秦彦景一掌挥去,就在快碰到凌霄的脸颊时生生停住了,“别忘了你答应过朕什么,不会再为他伤心,为他流泪,可看来你根本都做不到。好吧,朕就成全你,反正在你眼里朕就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也不在乎多杀一个婴孩!” 凌霄忽然翻到了回廊的栏杆上,在高处朝下望了眼,又看向秦彦景道:“你杀了那孩子,我现在就跳下去!” 她闭上眼睛,试着去松开栏杆,已不记得自己有多少次徘徊在死亡的边缘,可人总有求生的本能,娘也说过,活着才有希望。所以每次还是侥幸的活了下来。 但她还是看不到希望,黑暗总是来势汹汹! 111 111 本想为了羽宏和孩子,屈从于秦彦景,如今他们都不在了,她的委曲求全就毫无意义。 秦彦景惊慌的拽住她的衣袖,她睁开眼,却似心意已决,用全力去挣脱他。 “南宫羽宏没有死。” 凌霄不再挣扎,还似不信的盯着他。 “其实不用你以死保他,他自个也知道保命,为了保命什么负荆请罪,公堂上指证宁王这些戏码他全演了。朕不是因为你,而是看在镇国公和皇后的面子上再饶他最后一次。”秦彦景说着一用力就将她从栏杆上拉了下来。 南宫羽宏还活着,活着就好,她现在什么也不求,只求羽宏不要再做傻事,平安快乐就好。 秦彦景捏住她的下巴,让她不得不抬眼看他,心中愤恨的狠狠朝着她的唇咬去,直到尝到那腥甜的血腥味,才松开了她。 “朕已不在乎你有没有心,那怕你变成了一具尸体,朕还是会把你留在身边。若有想保全的人,就要在朕面前乖巧些,看来你还没学会。” 秦彦景带着无法言喻的怒气,转身离去,就这样稍微一试,他就彻底的输给了南宫羽宏。 可那又怎么样!他才是大兴的皇帝,他想要的女人,谁也休想夺走! 凌霄再也站不住的瘫坐在地上,泪如雨下。 羽宏还被关在天牢里,皇上没有杀他,也还没有放他。 他目光暗淡,脸色苍白,即使捂着耳朵,还是能听见狱卒在谈论宁王被处死时的情景。 “王爷死得时候还真是惨啊。” “我听说侩子手很麻利的,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断气了。” “我不是说这,是后来运尸体时我也去了。我偷偷的掀开他脸上的黑布看了一眼,那样子真惨,气孔流血。” “啊,后来葬在哪里?” “不知道,皇上命人火化了,烧成了一捧灰,让宫中的人装在罐子中拿走了。” “唉,好好的王爷不做,非要谋反,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 羽宏再也听不下去的大哭起来,是自己没用,没有帮到彦宁,也救不了他,还在公堂上说了慌,把所有的罪责全推到了他身上。 而彦宁那时什么也没说,更没反驳他,好像什么也听不见,又好像完全已置身事外。 最后画押时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跟死人已没分别,似乎并没有怪他,似乎有话想对他说,但又不能说。 他只要能活着走出这天牢,一定会替彦宁报仇,会让秦彦景下地狱。 年纪轻些的狱卒听到牢房里有哭声,本想去阻止,却被老狱卒拦住道:“别管了,肯定是镇国公的公子,被牵连在谋反中,皇上还没定他的罪。估计看王爷已死,太害怕了。让他哭吧,说不定皇上随时会要他的命。” “师傅,你说这些世家公子是不是都吃饱了撑得,闲得没事竟敢谋反,这不是找死吗?” “你小子,少胡说,贵人的事岂是我们能弄明白的,好好当你差,混点银子早点娶个婆娘。” 说到娶婆娘,年轻的狱卒发出了憨憨的笑声。 这时有人来到了天牢,只见走在前面的是宫中的内侍,捧着圣旨,后面跟着几个侍卫。 两个守夜的狱卒立刻站得端正笔直的迎接他们。 内侍直接对他们道:“去,打开南宫羽宏的牢门。” 他们不敢怠慢的去打开了牢门,内侍对身后的侍卫挥挥手,侍卫们毫不客气的将羽宏从牢房里拖了出来。 羽宏的眼睛因为刚哭过肿肿的,内侍不屑的瞅了他一下,大声道:“南宫羽宏接旨!” “微臣接旨。”羽宏恭敬的跪好,秦彦景对他的处罚终于有了最后的决定,怎么处罚他都行,只要还留着他的性命,他就会让秦彦景追悔莫及。 “南宫羽宏助纣为虐,参与宁王谋反,虽情有可原,但罪不可赦!朕念其有悔改之意,免除其死罪,发配岭南矿山为矿监,着其诚心思过,赎清罪孽,报效朝廷。钦此!” 羽宏叩首接旨道:“臣叩谢隆恩,定当悔过自新,为朝廷尽心竭力!” 颁旨的内侍也不看他,冷声道:“皇上有命即刻让您上路。” “现在吗?可我还没回镇国府拜别爹娘。”接到这样的旨意让羽宏有些措手不及,岭南深山中的矿山素有人间地狱之称。 那里有丰富的铁矿资源,但因山体土壤坚硬,又特别不好开采。 朝廷一般将重刑犯,或战俘送到那里做苦工,多半都会因为过于沉重的劳作死在矿上。 秦彦景虽没要他的性命,可发配到那里无异于送他去地狱。 “这恐怕不行,南宫大人,就不要为难奴才了,明日一早镇国公自然会知道的,请吧。”宫中的内侍回绝了他的请求。 南宫羽宏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起身,默然的让侍卫押着走出了天牢。 已有一辆全黑的马车等在天牢外,这时又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只见在黑暗中又有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侍卫担心是有人想劫走南宫羽宏,拔出剑来,准备随时迎战。 等那马车靠近停下后,内侍认出后来的马车有凤印的标记,喝止内侍道:“休得无礼,此乃皇后坐的凤车。” 侍卫们收起剑,凤车上先下来两个素衣的宫女,摆好小凳,伸手扶着一身黑衣,头戴黑纱的女子从车上下来。 黑衣贵妇款款走向南宫羽宏,侍卫们挡在南宫羽宏前面,一时不知该不该让黑衣贵妇接近南宫羽宏。 黑衣贵妇掀开遮面的黑纱,她身边的宫女道:“大胆,看到皇后娘娘还不行礼。” 颁旨的内侍可以确定黑衣贵妇就是皇后,忙行礼,侍卫们也跟着行礼。 “张公公,本宫是南宫大人的姐姐,如今他要远行,本宫想和他单独说几句话。” 张公公颇有点为难的道:“皇后娘娘,可奴才奉旨出宫时皇上嘱咐过不能耽搁,不能让南宫大人见任何人,这……” 南宫云燕笑了笑道:“若没皇上允许,本宫又如何能深夜出宫。他虽有罪,可毕竟路途遥远,本宫还不能为他准备些行囊吗?” 跟随南宫云燕的宫女掏出一袋金子打赏给张公公,张公公接下后,心中有数的忙遣开侍卫道:“这是皇后娘娘赏给你们在路上用得,还不先回避下,让皇后娘娘同南宫大人话别。” 侍卫们忙退到一边,与张公公将一袋金子给分了。 南宫云燕这才借着月光细看羽宏,满面的胡渣,形容憔悴,不由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记得自己还未出格时,曾教导比她小的南宫羽宏读书写字,可羽宏总爱调皮掏蛋,坐也坐不住。 112 112 她就想办法哄着他学,学会一个字给他一颗桂花糖,用奖赏的办法他倒是听话了很多。 他其实极其聪明,只要认真的去学,什么都学得很快。 他们姐弟的感情从小就很好,她将成为王妃,出格的那天羽宏哭得最伤心,一直拉着她大红的衣角,“姐姐,不要走!” 她上花轿时看到羽宏那张泪汪汪的小脸子,至今还记忆犹新。 那时他还那样年少,如今一转眼也早过了弱冠之年。只怪她走后,父亲无暇管教他,母亲又只是一味的宠溺,导致他胆大包天的参与谋反,差点累及全家。 “姐……” 南宫云燕上前扇了他一巴掌,“羽宏,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无法无天到这种地步!” “姐,即使是宁王当了皇上,他是不会伤害你和公主的。” 南宫云燕气得手抖的道:“你还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皇上饶你不死已是对你宽容到极致了,你还不知悔改感恩!” “宽容?这也算宽容,去了矿山跟死又有什么区别。” “皇上跟我说过,只是让你去那里磨练一年半载的,等这次谋逆的事被大臣们淡忘后,会再让你回京。何况你去做矿监也算是个小官,与普通矿工还是不同的,怎么会死?” 羽宏不想再和南宫云燕争辩什么,毕竟她虽是自己的亲姐姐,但也是秦彦景的皇后,她维护自己的夫君又有什么不对。 可他是不会臣服于向秦彦景这般阴狠无耻之人的,一切还是等他能活着回京再说。 “娘娘,皇上对你好吗?臣弟怎么听说如今后宫得宠的是个答应?臣弟走后,你自己也要多多保重。”羽宏放缓语气,与她道别。 南宫云燕眼里也有了泪意,“你也保重,到了那边安顿下来,常写信给娘亲,免得她总是担心你。” 她拿过宫女手中的一个包袱交给他,又像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道:“这是夜月郡主昨日进宫求我时让我交给你的,说是她随身佩戴的最心爱之物,让你堵物如见人。” 南宫羽宏看也没看就将玉牌随意塞到腰间,又想起了一个人,问道:“皇上平息宫变后,顾凌霄可有消息?她和孩子……” “你怎么还惦记着那个贱/人!放心,她比任何人都好,无名无分的住在菱花台里,皇上时不时还去过夜,你以为她还会记得你吗?还是对夜月郡主好一点,现在她才是你的正室夫人,又对你痴心一片。” “她是迫不得已的,肯定是皇上威胁她,她为了保护我们的孩子,才,才会委身。” 南宫云燕只觉那顾凌霄就是千年的狐狸精,羽宏至今还在为她说话,心中暗暗叹息,皇上只怕更是被迷惑的无法自拔。 “羽宏,你清醒点,那孩子就是个来历不明的野种,连皇上都不敢认,你倒是总往自己身上染。她不是什么迫不得已,她跟顾丞相一样,只是贪图荣华富贵,喜欢追逐权势。在你和皇上之间她肯定只会选皇上,怎么还会在乎你这个小小的校尉……” “她不是这样的人,我了解她!” “这是她亲口跟我说的,她自己亲口承认的!”南宫云燕知道告诉他这些对他有些残忍,但若不说,他永远不会清醒。 羽宏立刻激动起来道:“我不信,一定是皇上逼她这样说的!” 南宫云燕还想去劝他,但见张公公已朝着他们慢慢走过来,道:“你现在不信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看清她的真面目。” 张公公已来到跟前,向南宫云燕一躬,道:“皇后娘娘,时候已差不多了,侍卫们该押着南宫大人上路了。” 南宫云燕见羽宏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像还想说什么,但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路上小心,照顾好自己。”云燕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又嘱咐他道。 他木然的被侍卫押上马车,成王败寇,他的阿霄已成了皇上的女人,如今他确不如皇上有权势,但他是不会放弃的,没有实力终究什么也做不到,谁也保护不了,他一定会让自己真正的强大起来! 南宫云燕望着羽宏坐得马车消失在黑暗中,想到顾凌霄被皇上留在了宫中,就如鲠在喉。 为了羽宏,为了皇上,她觉得自己必须想法除掉那个狐狸精,以免祸害后宫。 回到宫里,已是子时,她的贴身内侍二喜见她回来了,忙迎上去,道:“娘娘,您可回来了。” 南宫云燕不由有点心慌的问:“皇上来过了?” 她出宫去送别羽宏,其实是瞒着皇上的,若皇上知道了一定会很生气。 “皇上没来,不过派人来传过话,说是让娘娘明日起要照顾好李答应的饮食起居。奴才只好跟传话的人说娘娘您已经歇下了,明早等娘娘起来便会告知。” 南宫云燕进到寝殿,脱下一身的黑衣,换上便服,奇怪的道:“皇上怎么会突然这么关心李答应,他不是已有阵子没去过李答应哪里吗?” “娘娘,今晚李答应突然晕厥,御医去诊脉后说是有喜了,起码有三个月的身孕。娘娘放心,皇上今晚应该会一直呆在李答应那里,不会来凤栖宫的。” 南宫云燕有些蒙,现在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一直安慰自己充实后宫,是为了皇室繁衍子嗣,如今真有一个妃嫔怀孕了,她却感觉糟透了。 已有一个顾凌霄让她头疼不已,而相府出来的丫鬟,一个小小的答应倒先怀上了龙种。 她这个皇后和后宫里那些自诩出自名门的闺秀,竟都不如一个答应争气。 她虽已有位公主,但总是得生个皇子才行,要不然日子久了,迟早会变成个有名无实的皇后。 可皇上现在来后宫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月来她这里不过一两次,比其他总不受宠幸的妃子要强,但这肚子却一直不争气。 看来明日还是得让御医开些助孕方子,她不能再顺其自然了。 皇上也盼着能得皇子,他嘴上说皇子公主都喜欢,但若没皇子,又有谁来继承他的江山。 “本宫知道了,明日就会多派些人到李答应宫中伺候着,也会命太医开些安胎滋补的方子,后宫有喜可是大事。” “娘娘说得是,娘娘贤德堪比书上说得那些圣贤皇后。” 南宫云燕被二喜的那张油嘴说笑了,道:“你啊,总是能逗得本宫开心。只是贤德又有什么用,本宫是不是老了?” 宫女柳莺拔下她头上的簪子,给她散下发髻。 南宫云燕对着铜镜照了照,忽见自己的眼角似有了一条纹路,今年都已二十四了,到底比不过后宫那些十五六的如花美人。” “娘娘青春正盛,怎么会老。”柳莺帮她梳着又长又黑的头发,安慰她道。 “你们都别哄我了,我自己清楚,青春正盛的只怕是那些入宫不久的嫔妃,怎么比得过她们。” 113 113 二喜道:“她们虽年轻,可也不如娘娘得皇上宠爱,皇上其实并不看重这些。” “那是她们没魅到皇上的心坎上,不像有些人......对了,这几日皇上没去过菱花台了吗?” 二喜肯定的道:“没有,皇上这些时都是一个人住在勤政殿的暖阁内,听说不是批阅奏章,就是喝闷酒,人看着都憔悴了些。” 南宫云燕一阵心疼,咬牙切齿的道:“肯定是为了那个贱人!妖女!二喜、柳莺你们在菱花台当值的宫女中可有熟识的人?” 他们都摇摇头,二喜道:“菱花台内的宫女全是太极殿里的一等宫女,皇上钦点的,个个都只对皇上死忠。娘娘若想给那个妖女一点颜色,恐怕不容易。” “本宫不是要给她什么颜色看,本宫只想除掉她!她身为南宫家媳妇时不守妇道,如今又想在皇宫中为所欲为,本宫岂能容她。” 柳莺和二喜都是一惊,谁不知道皇上对顾凌霄的特别,除掉她若让皇上知道了,只怕是会有大祸。 可在这后宫中也只有她会成为他们主子的最大威胁,到底有什么办法能既除掉她,又不会惹祸上身呢? 柳莺突然想到一计,附到南宫云燕耳边道:“娘娘,不是快到冬至祭天了吗?不如派人买通钦天监,只要让他按娘娘的意思当着皇上和群臣百官的面说大兴出了妖女祸国......” “好,还是你这个丫头心思聪慧。”南宫云燕赞许的看了看她道,“就这样办。” 二喜也觉得此计甚好,忙道:“买通钦天监的事娘娘只管交给奴才去办。” 南宫云燕点点头道:“那就辛苦你们了,你们对本宫的忠心,本宫是不会忘的。” 她的心里舒服多了,皇上再喜欢那个妖女,只怕面对群臣的非议和压力,也不得不忍痛割爱吧。 顾凌霄不知道皇上要将她软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这样活着和个死人又有什么区别。 自从她上次险些从菱花台上跳下去,秦彦景就命人封死了这里所有窗户,连回廊也都用木板全封了起来,只留出几个透气的小窗口。 她知道自己再如何挣扎都是无法违抗秦彦景的强势,她以后再不会去想羽宏,也更不会在秦彦景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 有些事就是越想越求之不得,不如放下,不如忘却才是对他最好的。 她想向秦彦景认错,想告诉他,她对南宫羽宏真得已经死心了,只要羽宏和孩子是安全的让她怎么样都行。 可秦彦景这几天再没来过,他很生气了?不会再容忍她了?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来菱花台,也许是打算软禁她一辈子,让她生不如死的就这样活着。 他是皇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她除了示弱,似乎已没有别的出路,若当初没遇见过他该多好,他便永远不会知道有顾凌霄这个人。 又到了夜里,她根本就睡不着,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宫女已掌着灯推开了门。 她赶紧坐了起来,只见来人是元江,只有元江一个人,没有其他人,看来秦彦景又不想见她了。 “夫人还没睡就好,赶紧收拾东西出宫吧。”元江一边说一边看她的反应。 她愣愣的道:“出宫?我不明白元公公是什么意思?” 元江看了她一眼,道:“皇上听闻顾丞相的夫人病危,已特许夫人出宫回相府见顾夫人最后一面,顾丞相已备好马车等在宫门口,夫人快去吧。” “我娘亲她......她病危了?怎么会?”凌霄不愿相信,眼泪夺眶而去。 元江点点头,“皇上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已放你出宫,趁着天黑,你赶紧悄悄的去吧。皇上对你可谓是用心良苦,奴才都为之感动。你若有些许领情,日后就不要再让皇上难受了。” “谢皇上恩典,臣妾感激不尽。”说这话时,凌霄胡乱的套上外衫,听到娘亲病危,只觉人发昏,娘也要离开她了吗?不可以,不可以,娘,你一定要等着我,等我回去! 元江看她已是魂不守色,吩咐房内的宫女们道:“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帮夫人更衣收拾。” “是。” 元江守到了屋外,凌霄很快就收拾妥当,忙不迭的跑下楼梯,有两次都险些摔倒,幸好一旁的宫女将她扶住。 她只觉这楼梯为什么会这么长,像走不完似的。 终于到了地面,跌跌撞撞的也分不清那边才是宫门的方向。 元江担心会被其他人发现,对跟着的宫女低声吼道:“还不快在夫人前面带路,万一出了岔子谁担当的起!” 有两个宫女忙扶住了凌霄,一个赶紧走到她的前面,将她带到最僻静的一处宫门口,管家福叔正等在马上旁,一看是她出来了,上前迎道:“大小姐,快上车吧!大夫说夫人怕是没几天了。” 凌霄不用人扶,自已提起裙摆,跳上马车,心慌的乱跳道:“快走!” 元江命早在宫门口骑马等着的两个黑衣内侍,道:“你们也跟上,一定要保护好顾家大小姐,有什么事及时回宫向皇上禀告。” “是!”两名黑衣内侍骑马一左一右护住马车。 福叔坐到车夫旁边,车夫立刻甩开鞭子,马车便飞一般的跑了起来。 元江看马车渐行渐远,不由松了口气,应该不会有人发现,正要回头吩咐跟来的宫女仍回菱花台呆着,不可对任何人透露此事,却见皇上不知何时已来到宫门处,就站在他身后。 他躬身道:“陛下,顾家大小姐她已经回府去了。” 皇上像是刚喝过酒,有点微醉,问:“你传朕的话让她出宫回府时她有感动吗?还恨朕吗?” 元江也说不清,只看她慌着要见顾夫人最后一面的样子,也没看出来什么,只好道:“她说很感激陛下。” 秦彦景不要她的感激,只希望有一天她万一知道真相后不会太恨他。 他可以让她去见顾夫人最后一面,但他还是不能容下她和南宫羽宏的儿子。 若是女孩还会强些,可偏偏是个男孩,留着只会祸患无穷。 “那孩子可处理妥当?” 元江垂首,心中惶恐之极,语气尽量保持镇定的道:“捂死后已烧成灰,洒到了河里。” 秦彦景还不是很放心的问:“送到凌九那边的孩子是怎么弄来的?他不知道那孩子是假的吧?” “奴才通过宫外的一个亲戚偷偷买的,没人会怀疑。” 秦彦景这才安心的道:“此事只能朕知你知,决不能再让第三个人知道。” “奴才明白。” “朕现在要去李答应那里。” “陛下,现在要去吗?”元江见已很晚了,后宫的嫔妃只怕都已歇下。 114 114 秦彦景不容置疑的嗯了一声,便转身回宫。 元江赶紧跟上,在路上遇到值夜的内侍,命其速去李答应宫中通报。 他一想到其实顾凌霄的孩子还没死,就心里直打颤。 皇上的密旨谁敢违抗,只是他亲手去捂死那孩子时,狠下心用枕头捂住了那孩子的脸,直到没了哭声,他以为孩子已经死了。 抱出宫去准备烧掉,可当他打开包被时那孩子竟活了过来,还冲他笑。 他实在不忍心再下毒手,便只将孩子身上的衣物烧了,直接把孩子送到了凌九那里。 自皇上在宫中再见顾凌霄,知道她真实身份后,便很快找到了曾救过他的凌九。 元江跟着皇上悄悄见过几次凌九,皇上为报答凌九的救命之恩,许给了他一些经商的特权。 而凌九也不像一般商人那样奸狡重利,倒有些像重义气的侠士,他赚到大钱后又拿出了很大一部分支持皇上培训亲信暗卫、贴身禁军、黑衣内侍。 这些潜伏在暗中的军力,对于皇上这次能平息宫变至关重要,所以现在凌九和皇上就是一种极其密切的合作关系。 他将孩子交给凌九时说是顾凌霄托付给他的,凌九倒是有些惊讶。 元江只说顾凌霄不久便要入宫为妃,这孩子不方便带入宫中,凌九就立刻明白了。 顾凌霄和皇上的事早已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何况这段孽缘还是他无心促成的,他接过孩子要元江转告凌霄,自己定会好好抚养这孩子,让她切勿担心。 今日因为事出匆忙,他都忘记跟顾凌霄提孩子的事了。 其实这事只有他一人知道其中的原委曲折,他决定到死都要烂在肚子里,不如就让皇上以为那孩子已死,而顾凌霄的孩子实际上还活着,这真真假假又有谁分得清,也算是为皇上积福。 顾凌霄赶回相府,一口气跑到凌茉儿住得大院,秋娘知道她要回来,守在大院的门口。 一见她就不停的抹泪,“大小姐,你总算回来了。夫人一直盼着你,念着你。” 凌霄抓着秋娘的肩,道:“怎么回事?上次我回府看望娘亲,她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说不行就要不行了?” “小姐,上次你来看夫人已快一年。自你那次走后,夫人的身体日渐不济。今年一入秋就咳得越来越厉害,时常呕血。大夫开了好多方子也不见好,到如今已是奄奄一息。小姐若再不回来,夫人恐怕就......” “娘!”凌霄意识到这次娘亲真得要离她而去了,她跑进屋内,只见娘亲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色蜡黄,人都瘦得不成形。 她噗通跪在床前,泪直流的喊着:“娘,娘,是霄儿来看你了,你醒醒,睁开眼睛看看我!” 凌茉儿已极其虚弱,留着最后一口气,只想见凌霄最后一面,没想到她的霄儿真得回来了。 她缓缓的睁开眼,握住凌霄的手,“宵儿,你怎么又来了?娘没事,你哭什么?” 凌霄努力忍住泪,笑了笑道:“我还以为......我没哭,就是看到娘亲喜极而泣。” “羽宏又没来吗?你们都还好吧?” “好,很好。” 凌茉儿叹了一口气,道:“你又骗我,你们都瞒着我就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羽宏为什么会休了你,你和皇上又是怎么回事?” 凌霄心酸又委屈的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与羽宏无关。” “那真是你不守妇道,和皇上有私?” 凌霄拼命的摇头,好多事纠缠在一起,她已是说不清楚,道:“娘,爹娶了二娘后,待你不好,你难道从来就没恨过他,怪过他?” “我的腿刚受伤那会,我恨过他怨过他。不过现在我一点也不怪他了。”凌茉儿已灰暗混沌的双眸有了点泪意道,“他待我好不好,不是因为你二娘,是因为他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凌茉儿似回忆起过去的许多往事,“我不怪他,但也不再亏欠他什么。这辈子娘最对不起两个人,一个是你九叔,我与他从小一起长大,又有过相依为命的情谊,但我却辜负了他的真心。还有一个人就是薛昭。” “薛昭是谁?”凌霄从小到大就没听谁说过有这个人,也似乎从没见过。 “他是山贼,可娘曾对他有过那么一点的动心。”凌茉儿说完咳了起来。 凌霄赶紧扶住娘亲的头,不停抚摸娘亲的胸口,希望这样能让娘亲好受些。 可凌茉儿一咳起来就停不下来,不一会就吐了一大口血,秋娘在外面大概听到了咳嗽声,忙端了一碗药进来,勉强喂她喝了些。 她才止住了咳,不过人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又虚弱的睡了过去。 凌霄将娘亲放平,秋娘为她盖好被子道:“小姐,我已将院子里一间干净的房子清了出来,现在夜深了,你先去睡会吧。等夫人醒过来时我再去叫你。” “还是你去歇息吧,我今夜要守在娘亲身边。”凌霄还是抓着娘亲的一只手,又问,“爹来看过娘亲没?” “老爷白天来看了一眼,听大夫说快不行了,已命人去准备好了棺材。”秋娘说着又掉泪了。 凌霄不再说话,守在床边也不愿去歇息。 秋娘看执意要守在这里,不再劝她,出去拿了个药罐子进来,道:“夫人要半夜醒了又咳个不停,小姐就喂她喝点这药,便可止咳催眠。” “不是说吃什么药都不济吗?” 秋娘无奈的道:“大夫说这是一种麻醉药,只能暂时减轻病痛,但无法治愈。” 凌霄难受的不停抹泪,秋娘看她抹泪更是心里难受的想大哭,还是从屋内退了出来,让凌霄最后尽孝。 凌霄一直盯着娘亲,生怕她会突然就撒手而去。 到了后半夜,娘亲幽幽的转醒过来,睁开眼就说想喝水。 凌霄倒了一杯茶,慢慢的喂她喝了下去。 “我走后,你千万别怪你爹,答应我无论任何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父女反目。” 凌霄看娘亲到死都这般可怜,觉得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顾青书,“娘,你不要再说话了,好好歇息。” “答应我!”凌茉儿的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她,好像凌霄若不答应,她死都无法瞑目。 凌霄难过的点点头,“我答应你。” 凌茉儿似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放松了下来,“薛昭是我害死的,我不光害死了他,还害死了山寨里所有的人,那些孩子、女人好无辜......” “娘不要说太多话了,山贼就是奸/淫/掳虐的强盗,本来就是死有余辜。” “不是这样的,你让我说,我都憋了一辈子了,对谁也没说过。他是个山贼,但也是个好人,不过是想带着一帮人活下去。至少他没有做过任何伤害我的事。” 凌霄不再插嘴,她知道娘亲这一辈都活得很委屈,到了生命的最后她终于想把心里藏着的事说出来,她静静的听着就够了。 当年凌茉儿带着银两冒险去找山贼赎人,但因银两不够也被山贼抓了起来。 115 115 她却因此遇见了那伙山贼的头领薛昭,薛昭很欣赏她的胆识,以及对顾青书的那份真情。 他想把她收为压寨夫人,但她誓死不从。他没有放她,也没有为难她,倒是答应她把顾青书先给放了。 就这样凌茉儿迫不得已在山寨里生活了一段日子,了解到薛昭以前也是个官宦子弟,可天生就爱结交江湖中人,又侠义疏财。 双亲死后,他和一帮江湖中人劫富济贫,很快就把家财散尽。 在走投无路下带着兄弟们落草为寇。 在顾青书前一任的汉阳县令是个大贪官,在任期间大肆搜刮民脂民膏,搞得汉阳县的百姓到了名不聊生的地步。 薛昭实在看不下去,才策划了暴乱,攻打县衙,只想活捉前任县令,逼他吐出从百姓那里收刮巨额财富。 可当他攻击县衙抓到顾青书时发现狡猾的前任县令早调走了,换了一个新县令。 他想着反正当官的没有不贪的,抓不到那个该死的前任县令,把这个新县令抓回去也一定能敲出一大笔银子,分给百姓。 等到凌茉儿拿着几千两银子来赎顾青书时,薛昭发现顾青书还真是个清官,靠着夫人家里是做买卖的才筹到这点钱。 他放了顾青书,却喜欢上了凌茉儿,将她强行留在了山寨。 这种喜欢跟以往对任何女人的喜欢都不同,不是出于本能的占有,而是想和她在一起,想看到她笑,想看着她开心。 凌茉儿在山寨呆了段日子,发现薛昭并不是她想象中那种五大三粗的山贼,反倒身上兼具世家公子的倨傲不羁和江湖中人的豪爽之气,有时风雅温润,有时又强势霸道,对山寨里的兄弟赏罚分明,有严有宽,很受大家的爱戴。 在不知不觉中凌茉儿对薛昭也产生了好感,但当薛昭直爽的向她表明心意时,她还是拒绝了。 她已嫁给顾青书,心里最爱的人也只会是顾青书,这点她至死也不会改变。 而且被困在山寨后她太想念自己的女儿了,只想薛昭能尽快放她走。 她越这样,薛昭就越欣赏她,也舍不得放她走,总希望多留她些时,兴许她会改变主意。 可无论薛昭待她有多好,她始终还是只想着顾青书,薛昭羡慕的叹息道:“顾县令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薛昭其实有很多机会可以强占她,但凌茉儿在山寨里的那段日子,他从未冒犯过她,他们倒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 凌茉儿也渐渐视他为朋友,劝他不如归顺朝廷,做山贼虽暂时可养活这帮兄弟,但不是长远之计,再说这终究也不是正当的行当,想要劫富济贫也可以通过正当的途径。 薛昭自从遇到凌茉儿后,也开始有些厌倦做个打打杀杀的山贼头领,听凌茉儿这般说也有些动心。 同意让凌茉儿给顾青书写了一封信,凌茉儿在信中告诉顾青书自己一切都好,山寨里的人对她也很好,叫他放心。 又在信中将发生民乱的来龙去脉都写明白了,薛昭他们并无谋反之意,只是想抓住前任汉阳县令,还百姓一个公道。 如今薛昭有归顺朝廷之意,愿下山与顾青书见一面,详谈归顺之事。 没过多久,顾青书就回了信,说汉阳县如今正缺个万户长,他可向朝廷上折子为薛昭申请此武将之职。 他会在奏折中说明薛昭带人攻占县衙事出有因,再顺便参一本前任汉阳县令贪赃枉法之事,若朝廷恩准,山寨里的其他人也就顺理成章的变为万户长手下的士兵。 看到顾青书的回信,薛昭还有些疑虑,他手下的兄弟也劝他,不可轻信,就怕有诈。 可凌茉儿觉得自己最了解顾青书,他是个憨厚的书生,既然在信中这样说,必定会守信。 她竭力劝其他人打消担心顾虑,但没有人相信,只有薛昭信她。 其中的缘由,连薛昭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对凌茉儿情有独钟,不可自拔。 他分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山贼首领,却在她面前就如寻常男子般温和有礼。 薛昭考虑了几日,决定还是下山去见见顾青书,再亲自送凌茉儿回去。 既然凌茉儿是不会爱上他的,也只有放手,不再将她强留在山寨,做一世的知己又何尝不可。 就在他们下山的前一夜,薛昭带她来到离山寨不远的一处山坳。 她还记得那里有好多萤火虫,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这多的萤火虫,她兴奋又开心,追逐着飞舞的萤火虫,不停转圈,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会这么美?” 薛昭在看她,她倾世的容颜在黑夜的荧光下美得令天地万物都黯然失色。 他本想今晚带她来这里,是要和她道别,但他现在不由又想再尝试一次。 “凌茉儿,我不要再做山贼,也不想去当什么万户长。只想你跟我一起走,我会永远对你好,天涯海角,我们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好吗?” 凌茉儿愣住了,有那么一瞬感到血液的流动,随即紧张又胆颤。薛昭说得那种日子是她心中向往的,可她爱的人……她的夫君是顾青书。 顾青书的想法和追求是与薛昭完全不同的,他想要的是入仕为官,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光耀门庭,这虽不是她想要的,但因为爱他,也会陪着他完成他的心愿。 理智终究战胜了心中那一霎的冲动,推开他道:“大当家,你又喝酒了吧,说什么醉话,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谢谢你带我来这里,这里真得很美。” 薛昭静静的望着她,像没听到她在说什么,那眼神让她发慌,她赶紧从他身边越过,想回去时自己还是走在前面比较好。 只要过了今晚,一切又会恢复到原有的情形,她会永远是顾夫人,所以她不能有丝毫动摇和心软。 就在擦肩的那一瞬间,薛昭将她拽入怀中,按住她的头,吻了下来。 凌茉儿有些手足无措,被他吻的快要混乱时,脑海里闪过顾青书的脸,内心就矛盾了一瞬,抬手给了薛昭一耳光,气急败坏的捂着嘴,慌不择路的往回逃。 薛昭还呆在原地,回味着她刚才的反应,只恨相见太晚,她是不会跟她走的,决定将这份感情藏在心里,只要她幸福就好。 第二天下山,薛昭还是带了两个兄弟,他和凌茉儿一路上谁都没说话,有两个旁人在总算不会太尴尬。 顾青书早已等在山下约好的落日亭中,凌茉儿被山贼关在山寨的这几个月里,他没有一日不担心,为了救她到处求人,可无奈他现在官职卑微,没有谁愿意只是为了救他的夫人调动大批兵马攻打山寨,他都快急疯了。 现在看到凌茉儿毫发无伤,不仅是没事,气色也很好。 娥眉淡扫、微微含笑,一点也不像被关在土匪窝里逃出来的,春风满面,倒像是,像是……顾青书不愿再多想了,看来这帮穷凶极恶的山贼对她真得是很特别。 他看着她安然无恙,除了开心高兴,心里还有种酸溜溜的感觉。 凌茉儿见他憔悴了,脸也消瘦了,已是满眼泪光,飞奔的向他跑过去,扑到他怀里,哽咽的道:“青书,这段日子你还好吗?我们的霄儿还好吗?可苦了你,让你担心了。” 116 116 顾青书紧紧抱住她,“你个傻瓜,为什么要冒险上山救我,你能平安回来就好,我吃点苦又算是什么!” 薛昭看着他们夫妻团聚,那种感觉难以言喻,一时有些失神。 “大当家,有埋伏!”跟他一起的兄弟大喊了一声,只见从亭子的四周涌来了数不清的弓箭手,将他们团团围住。 凌茉儿也是大惊,“青书,这是怎么回事?这些官兵想干什么?” 顾青书冷冷的道:“这帮山贼作恶多年,如今那贼首自投罗网,有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机会,官府岂会放过!” “不是这样的,你不是在信上说他们若愿接受招降,可以给薛昭官职,让山寨上所有的人从此安居乐业吗?” “朝廷岂会招降他们这些恶贼,可笑,若给他们一官半职,日后贼性难改又犯上作乱怎么办?不如剿灭更好!” 凌茉儿不敢置信的看着顾青书,他怎么能出尔反尔的将薛昭骗下山,他现在的样子让她感觉好陌生。 “你骗人!他们没你想得那么坏!薛昭是真心愿意接受朝廷招降,你不可以这样对他!” 凌茉儿发了疯的想挣脱顾青书,朝着被围住的薛昭大喊:“你们快逃!快逃……” 可哪还有可能逃得掉,箭已如雨般射向他们,两个兄弟护住薛昭挡箭而死。 看到死去的兄弟,薛昭双眼腥红,发狂的赤手空拳向那些弓箭手冲去,在他们上箭的瞬间打死了一个弓箭手,夺过弓箭,奋力拉满弓,还没来得及对准射出去,已被飞来的箭雨射中了腿,紧接着是手、背、胸口,一箭一箭,只是眨眼的功夫,他已身中数箭,倒下前还在大喊:“茉儿,跟我走!我们会自由自在、幸福快乐……” 凌茉儿已泪流满面,终于挣脱了顾青书的束缚,推开那些士兵跑了过去,只见薛昭已倒在了血泊中,断了气。 她颓然的跪了下来,泣不成声:“是我害了你,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劝你下山……” 顾青书跟在她身后,想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凌茉儿甩开他,抬头看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不是坏人!” “连山贼都不是坏人,那什么人才是坏人!”顾青书也大怒了,他剿灭山贼天经地义,有什么错,难道跟这帮人还要讲道义,是凌茉儿……凌茉儿,她变心了,她爱上了山贼头子。 在这么多士兵面前为了个山贼哭成这样,让他颜面何存! 这时有个士兵快马而来,向顾青书禀告道:“县令大人,薛昭已除,趁其他山贼还没得到消息,末将立刻带人上山,把山贼的据点铲平。” “去吧,不可放过一个山贼,定要全部剿杀!”顾青书挥手道。 凌茉儿想到那些无辜的妇孺孩童,止住泪,站了起来,“不行,山寨上好多人都是无辜的!” 可骑马的士兵并不听她的,已扬鞭而去,凌茉儿拼命的追了过去,只想能拦住那匹快马,她疯狂的去追,连摔了几跤,早已不可能追上。 凌茉儿掉头立刻往山上跑,就算不能阻止他们带兵去剿杀,她至少要先上山报信,避免有更多无辜的人因为她而死。 顾青书看她这样,犹如万箭穿心,再也忍受不了,夺过一旁士兵手中的弓,可他并不会射箭,射了几箭都没射多远。 恼怒之极的用手中的弓箭对准身边一个士兵的头,命令道:“你来,给本官射伤夫人的腿,但不可伤她性命。” 他身旁的士兵有点犹豫,但看他随时有可能要杀人的样子,只好抽箭拉弓。 凌茉儿没想到一切会变成这样,变成这样!她还没向山上走几步,只觉腿上一阵剧痛,便跪在地上,是箭射中了她的小腿,再也无法站起来。 “霄儿,那时你还很小,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些。娘被你爹抱到轿子内,带了回来。后来腿上的伤口好了,可这只腿却残废了。刚回到你爹身边时我一直浑浑噩噩,活在深深的自责中,每夜都会梦到薛昭惨死的样子。”凌茉儿的手指头在不停发抖。 顾凌霄握紧娘亲的手,咬牙忍着泪道:“娘,这不怪你,是爹太狠心了,你不要太自责。” 凌茉儿的气力好像在逐渐消失,她努力的想把话说完,“薛昭死后的那几年,我也很恨你爹,不想理他,不想看到他。把自己整个人封闭了起来,连你都很少去管,觉得自己害了那么多人,罪孽深重,甚至不想活了。” 她费力的不停喘气。 “娘……” “我知道自己快不行了,让我说完。”凌茉儿眼里含着的泪,流了出来,继续道,“你爹起先还对我有些歉疚,经常想着如何让我再开心起来。后来看我一直对他冷冷的,也就来看我的次数越来越少,再后来他娶了你二娘。他娶你二娘前来问过我同意吗?我当时心很疼,但只回了两个字随便。” “等他娶了你二娘进门后,我才发现自己恨他,可也还爱着他。那种心情……想爱他却又无法像以前那般纯粹的去爱,恨也不能彻底的恨,很痛苦。只有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你身上,看着你一天天长大,我不再深陷在过去的伤痛中,可这身体已经垮了。我忽然发现这些年其实你爹也和我一样痛苦……”凌茉儿又咳了起来。 凌霄赶紧准备起身,想给她喂药,她却抓着凌霄的手不放,忍住咳嗽,似在用尽最后的力气道:“我不能再睡了,再睡就醒不来了。我走后,就不会再拖累你,你要照顾好自己……还有告诉你爹,这辈子……不后悔……遇见他嫁给他……只是下辈子我不想再遇见他了……我想……我想,想跟薛昭走……” 凌茉儿再也没有力气握住凌霄的手,瞳孔渐渐放大,缓缓闭上了双目。 凌霄痛哭流涕的大喊着:“娘,娘!” 可凌茉儿再也无法回答她了。 她撕心裂肺的哭声穿透了整个相府,秋娘也跑了进来,大哭不止。 顾青书得知凌茉儿快不行了,除了到宫中恳请皇上让凌霄回来一趟外,就几乎一直在书房里画画,努力回想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倒退了无数的光阴,凌茉儿最初的模样又浮现在他的画纸上。 117 117 听到顾凌霄的哭声,他再也握不住画笔,洒在纸上的墨汁,毁了他最心爱的画,终是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时候。 难道他当年设计剿灭山贼真得是做错了吗?可他到底错在了哪里! 他狂笑了起来,撕碎了桌案上的画,挥手扫落了笔墨纸砚。 凌茉儿死后的葬礼风光无限,依照丞相夫人的礼仪厚葬,皇上追封其为一品诰命夫人。 丧事办完后,顾凌霄仍沉浸在悲伤中,还是一直呆在娘亲住过的大院内,总觉得她还没走,还在这里手把手的教她弹琴,教她写字。 秋娘端来饭菜,看她还在伤心,劝道:“小姐,夫人在九泉下一定不愿看到你这么伤心。这几日都没吃什么,打起精神来多吃点,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凌霄看了眼桌上的饭菜,想到娘亲临终前让她要照顾好自己,她拿起碗筷大口的吃了起来。 秋娘边抹泪,边露出笑容,“小姐,其实各人是各人的命,你就不要想太多了,夫人就是因为长期忧思过重,才会落了一身的病,这么早就……” 凌霄放下碗筷,看向秋娘,道:“秋娘,娘亲已经去了,你有没有什么打算?是想继续留在这府里,还是回老家去找自己的亲人,我会让爹给你些足够养老的银子。” “小姐,夫人已不在了,我不想再留在这府中,二夫人的那副嘴脸我是已经看够了。可我从小被卖到凌府做丫鬟,一直跟着夫人,在青州的那些亲人早就失去了联系,也无从可寻。我想以后就跟着小姐,帮夫人照顾小姐。如今绿荷在镇国府有了归宿,也不能跟着小姐,小姐身边也正好去缺个贴心的人。” “以后你愿跟着我,那是再好不过,只是过不了多久我恐怕不得不入宫……” 秋娘忙道:“小姐若要入宫,那身边更得有贴心的人,宫里可不是好混的地方。” 凌霄看着她,只觉没脸的道:“你也知道了,你也觉得我是个魅惑皇上的妖女吗?” 秋娘是看她长大,京城里虽已是四处流言纷纷,但她相信凌霄必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宽慰她道:“我怎么会听外面的人胡说。小姐入宫一定是身不由己。既然皇命不可违,小姐就不要再想太多。你已被南宫家休了,再嫁也不是不可以,那南宫羽宏不也已再娶了新夫人。” 凌霄眼中又有了泪意,抓着秋娘的手,“其实我和羽宏都是迫不得已。” “缘分这东西哪能个个心想事成,若能从一而终那当然很好,可世事难料,何况那人是皇上,掌控着生杀大权的九五之尊。这如今举家性命都系在小姐一人身上,小姐还是尽快忘了南宫家的少爷吧……” “秋娘说得对。”只见顾青书负手走了进来。 “老爷。” “爹。”凌霄站了起来,淡淡的叫他,很想不再怨他,但一想到娘亲到死他都没守在身边,就办不到。 秋娘问道:“老爷可吃过了,要在这里吃饭吗?” “不用了,我过来跟霄儿说两句话就走。”顾青书每次看到凌霄,就像看到了年轻时的凌茉儿,那种又爱又恨的情绪总会涌上心头,如今凌茉儿都不在了,他还是无法完全控制住自己的这种心情,只怕要到自己死了才能真正放下。 秋娘悄然的退了出去。 凌霄讥讽的道:“娘亲都死了,爹倒是来了,是要睹物思人吗?” 顾青书并没与她计较,有些伤怀的问:“你娘亲去世之前都跟你说了些什么没?” 凌霄盯着他道:“娘亲说下辈子不愿再遇见你,她会跟那个人走。” 顾青书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了,随即大笑起来,“她果然早就变心了,难怪那个山贼临死时还喊着她的名字,叫她一起走。这个贱人,死了就干净了,她活着就是想一直羞辱我!” 娘亲临死前的话她只说了一半,另一半她不会告诉顾青书的,她觉得顾青书不值得让娘亲这般爱恨纠结痛苦了一辈子。 “爹,你来就是要问我这吗?没什么其他的事,我要吃饭了,你走吧。”凌霄冷冷的道。 人都死了,他还说些侮辱娘亲的话,他为什么就不能相信娘亲,哪怕有一点的信任,也许如今所有的事都会不同。 顾青书的笑声截然而止,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放在桌上,公事公办的道:“这是皇上让我转交给你的。看来你得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了。前日钦天监夜观天象说出现妖星祸国,朝中的大臣都认为你就是那个妖星,所以皇上一时半会是不可能封你为后宫的,你没必要这么早就端着一副娘娘的架子跟自己的亲爹说话。” 他说着准备要走,可突然又回头对凌霄道:“今晚你就搬回以前住的闺房,这院子明日一早我就会命人拆掉,才算真正干净了。” “你不能拆!这里有娘亲生前的所有,在这个院子里她耗尽了一生。”凌霄只觉若这里被拆了,娘亲就像永远的离她而去了,连个可以缅怀的地方都没有。 “这里是相府,一切还由不得你做主,你不搬,我就叫人来帮你搬。” “爹,我恨你!” “她是娘,可我是你爹,为了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你还恨我!没有我,她能得到诰命夫人的封号吗?没有我,你能衣食无忧的做顾家大小姐吗?我辛辛苦苦就养了你们两个忘恩负义的东西!”顾青书现在心如刀绞,无心跟凌霄多说,转身离开了大院,他再也不想看到任何能勾起他回忆的东西,要不是因为顾凌霄被皇上看中,他根本不会让她呆在相府里。 凌霄望着顾青书离去的背影,爹?从小到大他有过像疼爱子樱、子玉那样疼爱过她吗?就算他误会娘亲对他不忠,冷落娘亲。可她又做错了什么?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含泪最后看了看娘曾做过的房子,这里对娘来说,其实和牢笼又有什么区别,拆掉也好。 秋娘又慌张的进来,问道:“小姐,老爷刚才跟说了什么?为什么说明日要拆掉这院子?” 凌霄收起桌上的信,“拆了也好,拆了娘的灵魂也许就从此自由了。” “小姐!” “我们收拾下吧,看还有些什么是能留个念想的,都带走,今夜就搬到我以前住得的闺阁中去。”凌霄抹了抹泪,想着娘总算是彻底的解脱了,她的心情也平静了很多。 夜里搬到了以前住得闺阁,睡前和秋娘闲聊,才知道最近发生的事。 宁王是被绞死的,太后被撤了封号,在雪花庵削发为尼。 而羽宏已被皇上发配到了岭南的矿山,还不知何年何月皇上才会再让他回京。 一想到羽宏在偏远湿热的岭南,她既心痛又担心,他能不能适应那里的气候,在矿山里每天是不是很辛苦,能不能平安回来? 秦彦景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羽宏和她的孩子? 她虽在宫外,孩子却还在秦彦景手里,那孩子现在一切都可好? 凌霄想起了顾青书交给她的信,她坐了起来,披上衣服,将烛火拨亮了些,打开了那封信。 118 118 “霄,朕闻顾夫人已过世,你必还沉浸在无法言喻的悲伤中。望节哀,保重身体。如今有朝臣以天象为借口说些谎谬之言,企图阻拦朕与你合欢并蒂,你无须担忧,安心在丞相府中再住段日子,朕自会惩戒这些别有用心之人。待到朕迎你入宫之日,会让你名正言顺成为朕的女人,不让任何人有所非议。也愿你能让往事随风,与朕重新开始,恩爱不移。” 凌霄看着这封信,只觉有种梦里不知身是客的错觉,秦彦景对她的包容痴心,她不是不明白,可她的心自从被羽宏占据后,就无法容下其他人。 他这样用尽手段逼她入宫,说得还好像是两情相悦似的。 只要他不愿放过她,成全她,她就别无选择,也无所谓什么恩爱不移。 她又看到信下面另有一行小字,“你的孩儿,朕已命人送到凌九那里,他答应会尽心抚养。你在相府时可得空去探望,一解思念之苦。朕为你做这一切,只希望你能明白,若换做南宫羽宏,也未必能像朕这般爱你……” 凌霄眼中泛起了模糊的雾气,上天为什么让她遇见了彦景,又遇见了羽宏,为什么有些事总是强求不得,有些人偏又爱而不得。 第二天一早,凌霄就迫不及待的想去见自己的孩子,那孩子自出生后她都没有好好看过一眼。 拿着皇上的这封书信,没人敢阻拦她,只是从宫里跟来的黑衣内侍,还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她,说是皇上命他们保护她的安全。 凌霄穿着寻常的衣衫,坐在软轿中,除了家仆装扮的两个内侍,秋娘也一起跟来了。 微风徐徐吹开轿帘,天气日渐寒冷,眼看又要过年了。 以往的街道已焕然一新,一砖一瓦都是崭新的,再也看不出宫变时任何腥风血雨的痕迹,京城还是繁华依旧。 轿子到了天远商铺门口就停了下来,凌九早知她要来,已等在门口。 凌霄见九叔似老了好多,粗犷的眉眼间带着浓浓的忧伤,看来因娘亲过世,他也很伤心。 秋娘对此也是不言而喻,将手中的一个包袱交给凌九,凌霄道:“九叔,这些是我娘生前的遗物,我想放在你这里应该是最好的。” 凌九抱紧包袱,眼中有了泪意,终是忍住了道:“小姐,好久不见,你,你还好吗?” 凌霄点点头,随他走进商铺,开始东张西望的寻找孩子。 “小姐,随我来。”凌九领她往里走。 她命那两个内侍就留在门口,带着秋娘跟她一起进去了。 在商铺最里面的一个房间里,一个矮胖白净的妇人正抱着个婴孩。 那妇人看有人进来了,忙将孩子放入摇篮内,对凌九道:“老爷,这孩子吃饱了刚睡着。” 凌九对她挥挥手道:“好,你先出去下,我有个亲戚来看看孩子。” 凌霄别过脸,不与那妇人正面相对,等妇人出去后,她才走到摇篮边,看孩子睡得正香,那小鼻子小嘴几乎和羽宏是一个模子刻出的一般,不由眼光涟涟。 凌九道:“我为孩子请了个奶娘,她已生过好几个孩子,挺有经验的。” 凌霄轻轻握起孩子的小手,“孩子,娘对不起你。娘把你生下来,却不能照顾你保护你。” 秋娘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原以为凌霄来凌九这里就是要送些夫人的遗物过来,可怎么会有个孩子,凌霄还自称是这孩子的娘? “小姐,这孩子是谁的?是你的吗?” 凌九朝她点点头,看她还不知道,拉着她出去说,免得打扰凌霄母子见面。 秋娘听凌九说着事情的来龙去脉,把眼睛瞪的老大,只觉比说书人说得故事还传奇,小姐竟在宫里生下了南宫家少爷的孩子。 皇上明知这孩子不是自己的,也不怪小姐,还将孩子又送出了宫,交到了凌九这里。 这也太,太不可思议了,皇上竟如此痴情,小姐又这般的执着,冤孽啊。 凌霄一个人在屋里,看着熟睡的孩子,怎么看都觉得看不够,轻轻拨开孩子的衣领,见到他左胸口上的红色胎记,才放下心来。 秦彦宁没有骗她,这确实是她的孩子,他守信的放过了这孩子。 孩子从出生到现在,她虽没仔细看过,可她还记得,当时给她接生的女官在她昏迷前曾说过,这孩子左胸口上有个红色的胎记,就算不小心弄丢了找回来时也好认。 当时太后的女官无心的一句话,真是一语成谶。 今后这孩子如果还能回到她身边,就算相貌已认不得,这个胎记是不会改变的。 凌九和秋娘一直在外面等着,又聊到了已去世的凌茉儿,秋娘将凌茉儿临终时的情形告诉了凌九,凌九忍不住掩面而泣。 他一生都想守护的人,终是由不得他来守护,就这样去了,永远是他心里最大的遗憾。 眼看快到晌午,凌九命人备下了饭菜,先招呼两位内侍用餐。 他和秋娘看凌霄还在看着孩子,只好又走到房内,见那孩子已醒了,正对着凌霄在笑。 凌霄的脸上也有了笑容,凌九道:“小姐,还是你给孩子起个名字吧,现在还没名字,我们也一直不知该怎么叫?” 凌霄亲了亲孩子的小手,道:“这孩子一出生就很坎坷,我希望他以后能平安就好。不如就叫平安,你们觉得如何?” “平安……这个名字真好。小少爷将来肯定会平平安安,福气多多的。”秋娘赞同的道。 凌九也点头道:“那就叫平安吧。” “平安!平安!”凌霄连叫了两声,又道:“你以后一定要听九叔的话,等你爹回来后,九叔就会把你交给他的。长大后就像你爹和你爷爷那样,做个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将军,那多威风。” 平安虽还什么都听不懂,但又笑了。 秋娘也道:“这孩子真可爱,长大后肯定很聪明。” “小姐,你要不要抱抱他?你看他把两只手伸出来了,是要人抱了,没人抱他就要哭的。”凌九照顾了些时,对孩子的习惯已有些了解。 凌霄想抱,却忍住了,对秋娘道:“你帮我抱抱他,我不敢抱。” 秋娘熟练的抱起孩子,笑道:“小姐,不用怕,抱小孩很简单的,一只手扶好他的腰就行了。小姐这么大的时候可爱哭了,我就是经常这样抱着哄的。” 她说着将孩子递给凌霄,凌霄躲开了说:“我怕我一抱他,就会舍不得把他留在这里了。” 当她看到孩子时,心里就有一种冲动,恨不得抱着孩子逃出京城,去岭南找羽宏。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冲动行事了,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好不容易保住了他们的性命,若她就这样逃去岭南的话,只怕不光他们一家三口性命不保,就连九叔,秋娘也会遭难。 119 119 她掐灭了心中的火苗,不得不舍弃两个她生命中最爱的人,去彦景他的后宫,人生有时就是这么无奈。 秋娘会过意来,不由也替她难过,抱紧孩子道:“平安,你长大后不要怪你娘,她为了生下你可吃了不少苦,要是有机会你也要好好孝敬她,知道吗?” 凌九只觉气氛又有些伤感,忙道:“我已备好了饭菜,小姐先去吃点东西,现在你还没入宫,有空就常来看看平安。” 当初他救秦彦景时也不知道那人会是当今的皇上,让凌霄去照顾,反倒令皇上看上了她。 可凌霄偏又不得不遵从顾丞相的安排嫁给了南宫羽宏,又日久生情。 皇上对她还是心心念念,中间又夹杂着很多朝中的争斗,这三个人的感情真是剪不清理还乱。 其实他觉得皇上也不错,一定会是个贤明的君主。凌霄能入宫总比顶着个弃妇的名声,一个人无依无靠的好。 唉,感情的事旁人不好插手,他也不好多言,唯有力所能及的帮下凌霄,至于其他只有看他们各自的缘分和造化。 凌霄又看了眼秋娘怀中的孩子,道:“九叔,我吃过饭就回去了,有你照看我很放心。我不会再来看孩子了,看多了,若让皇上知道,反而对孩子不好。” 凌九和秋娘都觉得凌霄考虑到这一层,也是对的,皇上再怎么宽容她,总归也是有个限度的,便都没再多言了。 天气越发的寒冷,再过几日又是除夕了,凌霄每日在闺房中抚琴看书,日子过得十分清静,没有什么人会来打扰她。 娘亲的孝期未满,二娘陈漪月就已被扶正,爹还恨着娘亲,就让他继续恨吧。 人死了就什么都归于尘土了,只有活着的人会继续痛苦。 如今相府里的人个个对陈漪月惟命是从,又敬又惧。 不过她没来惹过凌霄,而且该分派给她的吃得穿得用得,一样也不少,还都会有多的,大概知道她迟早会进宫受宠,也不敢像从前那样刁难怠慢。 凌霄看窗外飘着雪,又是一年,只觉日子过得好快,羽宏在遥远的南边还好吗?孩子这些时还好吗? 她真希望那些朝臣的非议能让秦彦景不得不放过她,毕竟江山要比美人重要吧。 他千辛万苦费尽心思,牺牲了那么多人换来的皇位,当然更要谨慎的守住,一直还没有任何要她入宫的消息,那就是最好的消息。 “小姐,大冷天的你把窗户开着,当心着凉。”秋娘提着精致食盒已到了门口,拍了拍身上的雪,便进到屋内。 凌霄关了窗户,将手中的暖炉给她,道:“再冷也得透透气,看这雪下得,只怕明儿还要冷。” 秋娘放下食盒,接过暖炉捂了捂,笑道:“今日府里可热闹,宫中的内侍拉来一车的东西,全是皇上、婕妤娘娘赏赐的。我看有几箱的绫罗绸缎、金银珠宝。这回丞相府可是京城里最风光的。” 凌霄只是哦了一声,自个打开食盒,拿出还冒着热气的饭菜,“快吃吧,吃过后帮我看看为平安做得棉衣大小合适吗?” 秋娘忙噤声不说话了,陪着凌霄默默的吃饭。 吃过饭,凌霄拿出做好的小棉衣,秋娘看大小正好,又和她一起将还差点针脚的地方都缝上了。 凌霄将棉衣,还有些玩具全都包起来,让秋娘等到大年初一就送过去,也算是她给孩子过年的心意。 这时忽闻房外有人来了,凌霄赶紧将这包东西藏到了箱子里,拿起一本书歪在榻上。 只见是二娘的丫鬟掀开了帘子,几个丫鬟端着首饰、衣料、黄金,鱼贯而入,二娘最后走了进来。 “呦,大小姐可真用功啊,这是想去考个状元吗?”二娘脸上虽堆着笑,但怎么看都是酸唧唧的。 凌霄放下手中的书,看她头上戴着招摇的雪柳金步摇,身上披着暗红色的鹤羽斗篷,还真是雍容华贵的丞相夫人派头。 “今儿是什么风把二娘吹来了?”凌霄淡淡的放下书道。 陈漪月看凌霄一副不待见她的样子,随即脸色有点难看,但还是忍下了,道:“今日宫里赏了不少东西,我将皇上赏给你的东西全送了过来,你看喜不喜欢?” 说着便命丫鬟们放下托盘退出去。 凌霄只扫了一眼,懒懒的道:“喜欢。” 秋娘看陈漪月没有立刻要走的意思,给她倒了杯茶。 她看了眼秋娘,像有什么话要讲,但又觉得不方便,秋娘识趣的道:“小姐,这茶都快凉了,我再去沏一壶来。”也退了出去。 陈漪月喝了口茶,思量着要怎么开口跟凌霄说,笑道:“你喜欢就好,皇上对你真是有心,你看赏给你的东西都是价值千金,极其珍贵之物。” 她随手拿起一只玉镯,“哎呀,这可是玉质精纯的羊脂白玉啊,稀罕啊!” “既然你这么喜欢,你拿去好了。”凌霄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只觉有些烦她。 陈漪月忙放下那只玉镯,“这般贵重之物,可不是我一个丞相夫人能戴的……” “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陈漪月讪讪的坐到凌霄靠着的榻上,看摆着的小桌案上还放着针线包,道:“你这是在做针线活吗?是要给皇上绣点什么?” 凌霄将针线包移到一边,也不答理她。 她看凌霄似要生气了,忙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跟你说说,等你进宫后要记得照顾下子樱。子樱那丫头从小就生性胆怯懦弱。自进宫后还未承皇上雨露,可她带进宫的丫鬟都已怀上了龙种。上午又听来赏赐的内侍说子樱自随皇上逃过宫变回宫后,一直卧病在床也不见好,这叫我怎么能不担心?” 陈漪月说着都快要掉泪了,凌霄也觉一阵心疼,道:“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子樱是我的妹妹,真能入宫我岂会不照顾她。” “我这么精明的人,偏生了个这么老实的孩子,让她入宫本想能……唉。”陈漪月掏出手绢擦了擦眼角,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们之间虽总是有些磕碰,但子樱、子玉还是和你有血缘关系的弟妹。日后你荣宠不衰、风华天下可一定要多照顾他们。” “二娘也太看得起我了,我不过是个妖女,皇上也不过是一时新鲜,怎么可能……” 陈漪月忙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再说下去,小声道:“妖女两个字可不能再说了!你还不知道吧?皇上请来了天象门中最有权威的长老,已证实钦天监所说的妖星祸国之言全是谎言。那钦天监前两日已被腰斩于市!皇上颁了旨说谁再敢妖言惑众,议论妖女之说,定斩不赦。” 凌霄拉开陈漪月捂在她嘴上的手,惊讶的看着她,这么说没人再敢阻拦皇上迎她入宫了? 120 120 陈漪月起身,拿起盘中的一支凤钗,酸酸的笑道:“这个是品相上乘的金凤于飞钗,估计皇上封你为后宫的旨意过不了多久就会到了,我看会直接封你为妃。” 可凌霄一点也笑不起来,哪怕是装也装不出来,该来的还是会来。 陈漪月见她听到这消息,不但没有任何高兴的样子,脸色还变得惨白,心知外面的那些传言有些只怕也是真的,唯恐她会害了顾家所有的人。 “看在一家人的份上,我劝你最好别再想那个南宫羽宏了!皇上能看上你,又给了你这么多的恩惠,你再不知好歹的,那就是犯上欺君,会诛九族!你自个想死不要紧,不要害得我们都跟着你陪葬,我的玉儿还这么小!”陈漪月睁大眼睛瞪着她,很担心她会做出什么祸害全家的事,“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羡慕嫉妒着我们顾家,你若再让人抓住了把柄,我们迟早会被你……” “够了,我明白,你请回吧,恕不远送。”凌霄倦怠的逐客道。 陈漪月扯起斗篷上的帽子,离开时撇了撇嘴,只觉她生在福中不知福,能真得明白就好。 大年初一,秋娘按凌霄的吩咐将给小少爷的棉衣玩具送到了天远商铺。 回相府的路上,只见街道两旁挤满了人,有官兵在开道,她也只有站在一旁,想着难道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看到好多官兵押着几百口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人的衣着还挺华丽。 这大过年的是哪个大官被抄了家吗?她忍不住挤到前面想看个清楚。 “秋娘!秋娘!国公大人遭难了,救救我们,快救救我们……” 秋娘听见有人在叫她,忙寻声看去,是绿荷,天呀!绿荷也在被押着的人里,是镇国府出事了?这怎么可能! 她忙冲出人群,想靠近绿荷问个清楚,可她还没接近绿荷,就被士兵给一脚踹开了,有士兵拿着明晃晃的大刀,指着她道:“没长眼吗?再敢妨碍押送钦犯,休怪大爷对你不客气!” 秋娘忙跪地赔礼道:“年纪大了眼花,没看清是官爷们,只是想赶着回家。” “靠边上去!赶什么赶,要赶着投胎啊!”拦着她的士兵收起刀,不再理她,用力拽着绿荷往前拖,“你给我老实点,现在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们。” 秋娘跪在地上等官兵押着犯人都走远后,她才站了起来,听一旁的人都在议论,说是镇国公昨夜到宫中与皇上皇后共聚除夕,意图谋害皇上,被皇宫里的侍卫当场拿下。 皇上大怒,一早就派兵抄了镇国府,将府里所有人都抓了起来。 一时满大街都在谈论此事,秋娘匆忙跑回相府,到了凌霄的闺房门口,本想直接进去禀告,可再一想小姐已被南宫家休了,镇国府出了事又和小姐有什么关系。 她便镇定了些,但想到绿荷向她求救的样子,又不忍看着那丫头跟着镇国府的人一起遭殃,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告诉凌霄此事。 凌霄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半天不见有人进来,她正等着秋娘回来,已有点心急的自个打开门,见秋娘在门口,面色通红,还微微喘着气,像遇到了什么事。 “都回来了,怎么还站在哪里不进来?难道是孩子出了什么事?”凌霄不由心一紧的问道。 秋娘低下头,忙道:“小姐别担心,孩子没事......没事。” 听她说孩子没事,凌霄放下心来道:“看你说话吞吞吐吐的,是不是自个遇到什么烦心事了?进屋说吧,外面冷。” 秋娘随凌霄进屋,还在犹豫,告诉小姐又有什么用?绿荷名份上不过是镇国府里的一个丫鬟,小姐也许可以花点银子将绿荷赎出来。 “怎么样?棉衣穿在孩子身上合适吗?那些玩具他都喜欢吗?”凌霄给她倒了杯茶问道。 秋娘忙接过茶,“小姐,我自己来,哪能让你伺候我。” 凌霄拉她坐下,道:“屋里又没有外人,不妨事。你跟了我娘一辈子,在我眼里你就是我的长辈。” 秋娘何尝不是把凌霄当成自己的女儿一样,她含泪点点头,道:“孩子皮肤白穿上红色的棉衣更可爱了,玩具他也很喜欢,抓住手里开心的直笑。” 凌霄听着也笑了,可看秋娘还有心事的样子,问:“那到底有什么事?” 秋娘看着她,觉得这么大的事,就算现在不告诉凌霄,她迟早也是会知道的。 “我回来时在街上看到,看到绿荷了。” “绿荷,她在镇国府过得好吗?羽谦少爷今年也该迎娶公主了吧,她……” “小姐,她被官兵抓起来了!” “啊!怎么会这样?难道音雪又陷害她,还报官了?不行,我要去找镇国夫人,让她还绿荷清白。当初我要出家,不忍让她跟着我。现在她要在镇国府过得不好,不如还是把她带回相府!” “小姐,不是,镇国夫人也被抓了,镇国公出事了,镇国府被抄了!”秋娘一口气全说了出来。 凌霄惊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才道:“这不可能,一定是搞错了!镇国公是三朝重臣,还有皇后,皇后怎么会让皇上抄了自己的娘家?” “这个我也不清楚,但镇国府已被封了,那些官兵押解的人全是镇国府中的。绿荷只说镇国公出事了,让我们救……救她。” 凌霄又不说话了,秦彦景这么快就对镇国公动手了,才铲除宁王还没几个月,就这么急着要除掉镇国公,以后朝中再无人有实力可以威胁到他的皇权。 秋娘以为凌霄再想如何救绿荷,她道:“要不我先去大牢哪里打听下,看能不能花些银子将绿荷赎出来,她只是个丫鬟,应该还好救。” 凌霄想得不单单是要救绿荷,羽宏不在京城,她不能看着羽宏的亲人有难而不管,怎么办?怎么办?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她一时也没了主意,对秋娘道:“好,你先去大牢那边打听,我这就去找我爹,我们分头想办法!” 秋娘说了声好,凌霄急急披上斗篷,与秋娘一起出了闺房。 她直奔顾青书的住处,秋娘又出了府。 凌霄刚走到顾青书住得院落门口,就看到陈漪月盛装打扮的往外走,像是要出门。 “二娘,我爹呢?” 陈漪月看她慌慌张张的,道:“好像有什么贵客来了,你爹正在书房接待。你有什么事吗?” “哦,那我去书房找他。” “是缺什么?还是想在添点什么?直接跟我说就好了,何必又去打扰你爹。”陈漪月笑道。 “不用了,我找我爹有要紧事。”凌霄不再和她废话,转身又朝府里的书房方向去了。 陈漪月气得咬牙,她熬了这么多年,那个又病又残的女人总算是死了,有了个正室的名分,可那个病残女人留下的女儿竟得了皇上喜爱,这让她觉得自己始终还是矮了一截。 她想叫住凌霄,不会是去找老爷说她的坏话吧? 这时一个管事的婆子走了过来,禀告道:“夫人,宫里来人说今日皇后宴请内命妇的宴会已取消,不用入宫了。” “为什么取消?”陈漪月只觉奇怪,每年初一按惯例皇后都会设宴款待京中三品以上的官员夫人。 以前她每次去都不能穿丞相夫人的正装,以二房的身份去总遭到其他夫人的嘲笑,今年她总算可以扬眉吐气了,却偏偏取消了宴会。 管事的婆子忙附在她耳边道:“夫人还不知道吧?镇国府今儿一早就被抄了。听说是镇国公想谋害皇上未得逞。” “啊!”陈漪月诧异的张着嘴,一想凌霄那丫头刚才急急忙忙的样,难道是为这事要找老爷? 既然不用入宫了,她也朝书房方向走去,看凌霄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凌霄来到书房门口,门外守着的家仆拦住她道:“大小姐,老爷正在里面见客,吩咐我们不让任何人进去打扰。” “我就等在外面。”凌霄虽然心里很急,但也没想要硬闯。 121 121 凌霄站到一边,却看到一个熟悉的侧影也站在门口,“元公公。” 元江看被她发现了,只好面对她,笑道:“大小姐吉祥。” 凌霄忽然想到元江站在外面,那书房里面的人岂不是皇上! 元江看她的神情,不等她说出来,就道:“我家公子对顾大人的威望学识仰慕已久,特来拜会,望小姐见谅。” 凌霄只是点了点头,她爹是皇上的心腹大臣,自然和皇上是一条心的人,又怎么会帮她救镇国府中的人。 “那我还是不打扰我爹和你家公子了,先走了。”凌霄神情落寞,只能等秋娘回来,再看看有什么别的办法。 元江恭谨的道:“小姐慢走,等顾老爷和我家公子谈完后自会去找你的。” 凌霄又缓缓离开书房,听元江的意思,皇上见过了她爹,就会来见她。 她有点害怕和秦彦景见面,不如直接求他放过镇国公府里的人?可他应该不会同意的。 正想着差点撞上来书房找她的陈漪月。 “你见到你爹了?” 凌霄摇摇头。 陈漪月松了口气道:“你千万别让你爹掺和到镇国公谋害皇上的事里,搞不好皇上一生气连我们家也给抄了。” “胡说!国公大人忠心耿耿,他的女儿是当今皇后,怎么会去谋害皇上!”凌霄怒斥她道。 陈漪月吓了一跳,有些气短的道:“这可不是我说得,外面的人都是这样说的,要不然他们镇国府那么显赫,怎么会说被抄家就抄家了?” “这肯定是……是被陷害的。” “天呀,那可是位高权重的镇国公啊!谁敢陷害他?”陈漪月表情夸张的道。 凌霄虽明知一定是皇上所为,但却不能说,只道:“放心,就算我求爹管这件事,他也不会管的。我累了,回房了。” 说完凌霄不再理她,径直回到闺房内。 只要一想到秦彦景就要来了,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有些坐立不安,时间变得难熬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远处有喧嚣声,她心里微微一震,秦彦景来了吗? 她忙不迭的站了起来,有人推门而入。 她连头都没抬,直接福了福道:“陛下万岁万岁……” “大过年的这些俗礼都免了。”只听秦彦景的语气似有些不悦。 凌霄起身立在一边,秦彦景在房内转了一圈,打量了下她闺房中的布置摆设,才又道:“这段日子呆在相府一切可好?” “好。” 秦彦景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凌霄给他斟了一杯茶,端到他面前。 他没去接茶,抓住了凌霄的手腕,凌霄将茶放到一旁的桌案上,微微挣扎了两下。 这才看清他今日穿着白色锦绣的袄袍,衬得他眉眼的轮廓尤为清晰,一双明亮的眼睛直直的瞧着她,让她更是紧张。 秦彦景将她拖到怀中,让她坐在腿上,拥住她道:“听说你这些日子一直呆在闺房中,连凌九哪里都去得很少。” “臣妾去看过一次孩子,这就够了。”凌霄趁机想找个合适的理由挣开他道,“臣妾还没谢皇上的恩典。” 秦彦景松开她,眼眸变得深沉的道:“谢恩就免了,你看过孩子……那孩子还好吧?” 凌霄看秦彦景怎么会关心起那孩子,不由恐慌的跪在地上道:“这孩子与南宫家的人已毫无关系,求陛下不要伤害这孩子!” 秦彦景笑着掩饰内心深处的担忧,自己的心里就像已有了个黑洞,暗藏着太多黑漆的阴霾,让可见的阳光越来越少。 “我怎会忍心伤害你的孩子,快起来吧。” “谢陛下。”凌霄跪在地上没有立刻起来,彦景如今已让她感觉异常的陌生和畏惧,害怕与他独处。 秦彦景一把将她拉起,又拥住她道:“再忍耐些时我就会封你为妃。后宫有再多的嫔妃那也是虚的,朕心里只有你一个,就连皇后也不会威胁到你,你大可安心。” 凌霄不敢再挣扎,依偎在他怀里,他说得这些她都不在意,轻声的问:“陛下为何要对付国公大人,难道他真有谋害陛下之心?” 秦彦景忽然捏住她的下巴,逼她抬头直视他,从她眼里他看到的只有恐惧。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国家大事!” “可陛下能不能看在其年事已高份上,免去死罪,不必牵连太多的人……” 秦彦景的手已滑到她的脖子上,掐住道:“到底要用什么方法才能让你忘掉那个人!” “陛下……”凌霄闭上眼,深感无力。 秦彦景扯开了她的衣领,吻向她的锁骨,一直往上,力度越来越大的吻过她的脖子、耳垂、直到嘴唇。 就在试图撬开凌霄的唇时,凌霄实在忍不住了,慌忙推开他道:“孝期未满,恕臣妾不能侍奉陛下。” 秦彦景冷静下来,冷冷的看着她,道:“是朕一时忘了。朕最近也有很多事要办,会再给你些时日。” 他随即转身推门要走,凌霄忍不住想叫住他,“皇上,残害忠良有违天道……” 秦彦景没有回头,更没有停步,什么是天道?对于从小就活在尔虞我诈、刀光剑影中的他,天道就是强者生存,哪怕是潜在的敌人都不能放过。 就算错杀也不能放过,更何况南宫虎已是功高震主,迟早会威胁到皇权。 凌霄只见秦彦景已大步流星的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本想也许自己若对他顺从献媚,也许提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可她终究做不到。 秦彦景走后,直到天黑,秋娘才回来,她打探回一些消息。 京城的牢房里塞满了也关不下南宫家的人,一部分丫鬟家仆只有都关押在离大牢不远的一处废弃的宅子中。 南宫家的主子只有镇国夫人和南宫羽宏的姬妾孩子被关在牢房里,没人知道镇国公被关在哪里?夜月郡主和南宫羽谦不知什么时候出远门去了,还没被抓回来。 皇上也还没正式下旨要如何处置南宫家的所有人。 秋娘好不容易找到了负责在废弃宅子处看押犯人的一个官爷,是相府以前出去的一个丫鬟的相公,她攀了半天的交情,那位官爷终于松口说可以让她们花银子赎一两个下人。 镇国府的下人太多了,少一两不起眼的应该不会被人发现,让她们明晚带银子去换人,不过至少要五百两银子赎一个人。 凌霄立刻拿出了一锭金子,她一再的问秋娘只能赎两个吗?能不能多赎几个,她想着能救一个是一个。 “小姐,我们不是只用赎出绿荷吗?你还要赎谁?”秋娘不解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只是镇国府里好多人我都认识,有的人还曾伺候过我,我只想多救几个人。”凌霄一想到她见彦景时,一提到镇国公,彦景那必要除之而后快的神情,让她很为镇国府里的所有人担心。 122 122 她又问秋娘道:“那我们能到大牢里去见见镇国夫人吗?至少要给她送些东西过去,让她在牢里好过点。” “小姐,这是不可能的,别说是去见镇国夫人,现在那大牢布满了官兵,那阵势连只鸟都飞不进,更不可能让任何人靠近。” 凌霄只觉有点奇怪,大牢里不过是关着些女眷小孩,为何要严正以待?难道秦彦景是担心有人会去劫狱? 漏网的羽谦和夜月郡主还会去劫狱不成?不对,难道是为了防羽宏去劫狱,可羽宏远在岭南得到消息日夜不停的赶回来也得十天。 天呀,皇上要铲除南宫家的势力,又岂会放过羽宏,羽宏现在不会已经出事了吧? 凌霄不由瘫坐在椅榻上,心里更加焦急不安。 “小姐,以我们的能力能赎出绿荷就不错了,其他的你操心也没用。”秋娘怕她多管闲事会惹祸上身。 这时外面响起了更漏声,在隆冬的深夜清冷又悠长。 凌霄只觉一阵寒风透过窗缝吹了进来,烛火摇晃,她无助的只希望羽宏一定要平安无事,千万不要再回京城了,那无异于自投罗网。 第二天夜里,凌霄和秋娘趁没人注意,悄悄的从相府的一处侧门溜了出去。 秋娘领着凌霄来到关着镇国府里下人的废宅,和秋娘事先谈好的那个官兵正等着她们。 与她们见面后,把她们带到了废宅的后门。 秋娘从怀里拿出了一锭金子给那官兵,他接过金子,在手上掂了掂,眼睛都放光。 “你们想赎谁?把名字告诉我,我这就去找下,带出来。” 凌霄披着件黑色的斗篷,将帽檐拉得很低,道:“不是说可以带走两个人吗?” 官兵道:“好吧,就让你们赎两个人。快把名字报给我,等会就要有人来换班了。” “我们不确定里面关着谁,怎么报名字,还是让我们看一眼吧。”除了绿荷,凌霄也不确定还要救谁,只想进去看看里面关了哪些人。 官兵有些犹豫,不过看着手中的金子,还是答应了道:“好吧,我让你们进去一下,在里面找到了想赎的人就赶紧出来。” 官兵迅速的打开了后门上的铁锁,将手中的灯笼递给她们,她们赶紧走了进去。 只见那废宅里的门窗全是破损的,每间房都关满了人,不分男女,有的躺着,有的坐着,冷得缩成一团。 秋娘提着灯笼晃过一张张苍白的脸,有些人凌霄还能叫出名字,有些看着眼熟一时忘了名字。 “绿荷在这里吗?”她只有重复的问这句话,为自己不能救所有的人深感难过。 有人漠然摇头,有人认出了她,还叫她少夫人。 凌霄找了两间房,还是没找到绿荷,突然有人跑过来抱住她的腿,哀求道:“少夫人,救救奴婢,奴婢是杜鹃!” 凌霄拿过秋娘手中的灯笼,照了照跪着的人,一看是杜鹃,她忙问:“绿荷在这里吗?” “在的,在最里面的那个房。少夫人,求你也救救我吧!继续呆在这里不是冻死就是饿死!” “你先起来说话。”凌霄又问她,“那如意、香玉呢?怎么没见她们?” 杜鹃哭道:“如意姐姐跟在老夫人身边,不在这里。香玉在府里时本就已染了风寒,都病的下不了床,被押到这里昨夜又冻了一夜,今早就末了。” 凌霄听她说香玉死了,心里更难受了,想到以前在镇国府的那些事,简直像是一场梦,还想再问她时,她们买通的官兵已跑了进来,催道:“两位再不能耽搁了,你们快说要带谁走吧,要不然再多金子我也消受不了。” 凌霄指着杜鹃说:“就她和一个叫绿荷的丫鬟,我们去外面等着。” 她在这废宅里也看不下去了,赶紧带着秋娘到了后门处等官兵带绿荷出来。 不一会官兵就将绿荷和杜鹃带了出来,道:“你们赶紧带着她们离开这里,不要被人发现。” 绿荷一见到凌霄,眼里一热,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她们赶忙跟着凌霄离开了废宅,走了好几条街,到了一间客栈门口,见应该没人会再发现她们,都才再没那么紧张。 凌霄先都想过不可能把下人都带入相府,想着把杜鹃先安置在客栈中,再看她有什么打算。 “杜鹃,我已在这间客栈订好了房,你先在这里住些时,千万不要让人知道了你是镇国府的丫鬟,过两日我再来看你。”凌霄又给了些银两她。 杜鹃有点惭愧的哭道:“少夫人,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奴婢不会忘了你的大恩大德的,来日一定会报答你。” “什么报答不报答,我们相识一场,你也曾伺候过我。这不算什么,只可惜我只能赎出你们两个。”凌霄拍了下杜鹃的肩,又对绿荷道,“你还是跟我回相府吧。” 绿荷一直没说话,看上去焦躁不安失魂落魄的,她听凌霄要她一起回相府,忙道:“小姐,我不回相府,我要出城!” 秋娘诧异的道:“这么晚了,城门早关了,你出城干什么?” 凌霄倒是明白绿荷现在的心情,道:“你是要去找羽谦吗?” 绿荷坚定的点点头,“嗯,小姐,那我今晚也住在客栈,明日一早就出城。” “羽谦和夜月郡主到底去哪里?”凌霄问道。 绿荷看了眼凌霄,道:“他们去岭南了。夜月郡主一直吵着要去岭南看二爷,镇国夫人不放心她一个人去,就让羽谦少爷陪着去了。” 凌霄微微一愣,心里一阵刺痛的问:“那他们现在到了岭南没?羽宏在哪里好吗?” 绿荷摇摇头道:“算出发的日子应该是到了,不过还没收到他们的来信,镇国府就被抄了,所以我要赶紧去找他们,至少可以报个信。” “绿荷,那我跟你去一起,我也要去找二爷。”杜鹃小心的瞅了眼凌霄,拉着绿荷怯怯的道。 她们都听说过凌霄已快成为皇上的后妃,可又都亲眼见过二爷和她的那份感情,所以也怕她会伤心,心里也为他们惋惜。 在府里时绿荷一向讨厌她,如今都落难了,反倒觉得她没那么讨厌。 “好吧,那你先到客栈去歇着,我还要和小姐说两句。” 杜鹃本就觉得很冷,也不想老站在外面,赶紧先进了客栈。 凌霄将身上所有的银两都给了绿荷,又把自己的斗篷解下给她披上,道:“杜鹃愿意跟你一起去,你也有个伴,一路上小心点。” “小姐,我若能见到二爷,你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带到的。”绿荷眼里含泪问道。 凌霄心里犹如翻江倒海,就算有千言万语又能如何,“没有,你若见到羽谦他们后,千万不要回京城了,找个地方先躲一阵子再说。” “小姐,我知道了,你也一定要保重。”绿荷一下子抱住她,眼泪再也忍不住的落了下来,“恕奴婢不能在小姐身边伺候......” 凌霄被绿荷抱着也是热泪盈眶,心里却羡慕她能毫无顾忌的去爱羽谦,哽咽的道:“日后和羽谦一定要幸福!” 此时谁也没发现有个黑衣人一直躲在暗处看着她们,等凌霄和绿荷她们分别后,那黑衣人便行色匆匆的回宫了。 凤栖宫中灯火全熄,可皇后南宫云燕并没就寝,坐在宫中独自垂泪。 除夕夜晚的那场变故,让她一直都想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会这样对付她的父亲。 123 123 就在除夕的前一天皇上来到她的宫中,对她温柔之极,缠绵时似回到了以前在皇陵的那段日子。 只是她再也找不到景王妃时她是他的唯一的那种幸福,总会不经意想起他后宫中的那些妃嫔。 他对待其他妃嫔时也是这般温柔缠绵吗?她虽是皇后但不过也只是他临幸的女人,这些跟情爱有关吗? 可只消他在她耳边说几句甜言蜜语,她还是很容易就被他感动了,紧紧的抱着他,依靠在他怀里,不再去想那些无谓的是。 皇上抚弄着她头上的青丝,带着倦意,轻柔的道:“明日就是除夕,朕想在宫中赐宴镇国公。你也想家人了吧,不如同朕一起,也可以在除夕夜见见自己的父亲。” 她伏在皇上的手臂上,忘了去想这事其实有些不合常理,还笑着谢恩,觉得皇上虽说是很爱顾凌霄,但对她也还算有情有义。 “那明日朕就以我们二人的名义请镇国公入宫,好好奖赏下他这一年的辛劳。”皇上说完便疲惫的睡了。 除夜的赐宴就只有她、皇上、父亲三个人,她本以为会是一顿觥筹交错、笑谈尽欢的团年宴,但从宴席开始时皇上的脸就阴沉着,已完全不同于前一日对她的态度。 一开始上了些寻常的菜肴,她和父亲已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小心谨慎的吃着,有几次眼神的交汇,可她也不知道皇上这是怎么了?难道刚遇到什么烦心事? 这时突然有一整块如桌案般大小的牛肉端到了她父亲面前,还备了一把切牛肉用的长刀。 皇上脸色阴沉不定的道:“国公大人,这是朕特意为你准备的牛肉,按照吐浑人的方法大块烤熟后用刀切来吃,听说这样味道更鲜美,你也试试吧。” 她父亲看到牛肉旁边摆着的那把明晃晃的刀,不敢拿起去切牛肉,站起来道:“谢陛下盛情,可老臣在陛下面前不敢动刀。” 皇上笑了道:“难道国公大人想拒绝享用朕赏赐的牛肉?” “老臣不敢!” “陛下,不如让人端到御膳房切好后再端上来。”她忙为父亲解围道。 皇上摔了手中的酒杯,大怒道:“你们以为这里是南宫府吗?这里是皇宫!一唱一和想抗旨?” 她当时吓得愣住了。 而父亲应该是已经看透了皇上的心思,知道自己这次是在劫难逃,还是没拿起那把刀去切牛肉,拿起那把刀必然是死罪。 父亲慌忙出席,跪到地上时不小心撞到了桌案,那把长刀滑落到地上发出哐当的响声。 “陛下,老臣……” 已有埋伏好的侍卫冲了进来,侍卫长冲到皇上身边喊道:“镇国公要行刺皇上,保护皇上!” 即使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可她也能看出这一切都是皇上事先安排好的,那把刀明明就掉在地上,她父亲从未拿起过。 可冲进来的侍卫喊出的第一句话就是“镇国公要行刺皇上”,这也太可笑了,她总算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还来不及为父亲辩白,已有侍卫将她围住,只听皇上命令道:“保护皇后,速带她回宫。” 她瞪大眼睛只见父亲已被侍卫抓住捆起,“爹,爹!他是无辜的…….” “还不把皇后押回宫中!”皇上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又命令道。 侍卫们只有动手抓住她,将她强行送回了凤栖宫。 她被皇上禁足在这凤栖宫内,如今也不知父亲怎么样了?整个镇国公府怎么样了? 秦彦景骗了她,为了确保她父亲能入宫,他竟骗她! 想来那一夜的温柔缠绵不过是他的手段,她不明白他们南宫家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了朝廷出生入死,牺牲了不少人。她的父亲从未对他不敬,她是他的皇后,为他生儿育女,为他管理后宫。 怎么就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如今非要除之而后快! 从宫外回来的黑衣人悄悄凭借着轻功翻墙进入凤栖宫,从她寝殿内开着的一扇窗户跃入她的寝宫。 跪在她的脚下,禀告道:“皇后娘娘,奴才从宫外回来了。”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问:“我爹、我娘、还有家里的人都怎么样了?” “娘娘……”黑衣人哽咽的扯下蒙面的黑布,一时不知该如何禀告。 “二喜,实话实说,本宫不会怪你的。”她也想过最坏的可能也许是满门抄斩。 二喜道:“娘娘,镇国府被抄了,所有人都被抓了起来,镇国夫人也在大牢里关着。” “那我爹也被关在大牢里吗?” 二喜跪行着靠近她些,低声道:“不是,国公大人被皇上秘密关在京城的一处暗牢内。奴才无意中听到宫中的侍卫长酒后失言说的。” 她只觉对秦彦景有种锥心的恨,“皇上会如何处置他们,全杀了吗?” “奴才不知。”二喜安慰她道,“不过皇上也许只是要打压下国公大人的势力,不会伤害其他人,也不会迁怒怪罪娘娘您的。” “镇国府都被抄了,你觉得我还能当这个皇后吗?”南宫云燕好笑的道,“再跟着我是没有前途的,你还是尽快为自己寻个好去处吧。” 二喜拉着她的裙摆,道:“皇后娘娘,奴才哪里也不去,只跟着您。您和国公大人对奴才及家人恩重如山,奴才这一辈子也报不完。” “跟着我只有死路一条,你不怕?” “奴才不怕,奴才想好了,这就去劫狱,先将国公大人救出来!娘娘保重!”二喜说着站起来,视死如归的道。 “站住!”南宫云燕喝止道,“皇上做事是何等周全之人,凭你如何能救出我爹,去了也是白白送命。” 二喜却像已有了几分把握的道:“奴才已有一计,只要利用那顾凌霄,也说不定能救出镇国公。” “顾凌霄?”南宫云燕不明白的问,“要救出我爹和她有什么关系?” “娘娘,今夜奴才去大牢附近打探情况时竟遇到了顾凌霄,她买通了看守赎出了镇国府里的两个丫鬟,她对羽宏少爷应该还有情。” 南宫云燕不屑的道:“她个贱人,猫哭耗子假慈悲!” “不管她是真情还是假意,如今总不能坐以待毙,不如先利用她试试。” 南宫云燕问:“你想怎么利用她?” 二喜十四岁因家里穷,应征入伍,当兵后随镇国公打过仗,在有次大战中被敌人伤了要害,成了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废人。 伤好后回到家中被人耻笑不说,连父母弟妹都养不活。 他走投无路时只好去军队中找以前的长官,想借些银子度日,碰巧遇到了镇国公。 镇国公得知他的情况后,不光给了他银子,还将他送到景王妃身边做内侍,一是希望他保护王妃,二是他这样也有了生活来源。 他至从跟在南宫云燕身边后,南宫云燕对他也很好,有次他娘染了重病,南宫云燕竟派御医去为他娘看病。 他娘的病这才得以治好,到现在身体都很健康。 要不是镇国公和皇后娘娘,他和他的家人也许早就饿死了,不会过上现在的好日子。 如今南宫家遭难,只要能救出镇国公兴许就能救了南宫家所有的人,所以要他赔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124 124 “奴才想把国公大人被关在暗牢的事告诉顾凌霄,看她愿不愿意去救?若她愿意去救国公大人,奴才只用悄悄跟在她后面。只要她靠近暗牢皇上布下的暗卫必定会现身,奴才大概就能看清暗牢的情形,趁所有人把注意力放在顾凌霄身上时趁机救出国公大人。” 南宫云燕有点明白了,道:“你的意思是用她当诱饵。” 二喜点点头,看了眼南宫云燕,“还有她不会武功,要去暗牢时说不定会被那些埋伏的暗卫直接杀掉,就算她不死,若皇上知道她去了暗牢,定会大怒,这样岂不是一箭双雕,既可以救国公大人,又顺便除掉她这个妖女。” 南宫云燕觉得这个计策好是好,不过顾凌霄要是不肯去暗牢怎么办? “可她若不去呢?” “奴才只有尽力一试,还请娘娘伪造一封羽宏少爷的书信,这样她十有八九会去的。” 南宫云燕冷笑了起来,“好,你去试试吧,不过千万不要贸然行事,枉送性命。” “是。” 南宫云燕还在笑,只是此时的笑比哭还难看,秦彦景,原来我对你的爱,为了你付出的一切,在你的心里一文不值!你利用我,我就利用你最爱的女人,也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痛不欲生。 绿荷她们离开京城已有几日,凌霄呆在闺房中,做什么事都无法再静下心来,总在想着她们还有多久能到岭南,见到了羽宏和羽谦没? 她静静的倚在窗边,还在过年期间,相府里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有的家族没落了,自然就有新的家族兴起,好像只是转眼之间的事。 “小姐,宫里有位内侍大人说是奉皇上之命要见你。”秋娘进来禀告。 凌霄想着肯定是元江,皇上派元江来又有什么事?是订了让她入宫的日子,还是又打赏了什么稀罕东西? 她有些不想见,“就跟那内侍说我最近身体抱恙,不便见客。” 秋娘走近她,小声道:“那内侍大人已在门口了。管事的一听是皇上派的人,直接给带到了小姐闺房门口。小姐好歹也要打起精神来应付下吧。” 凌霄无奈的道:“那就让他进来吧。” 秋娘去开门,凌霄忙坐正,整了整自己的罗裙,想着如何应付元江,至于入宫的事看能不能尽量拖延。 那内侍低着头走了进来,秋娘退出去,带上了门,守在门口。 “元公公……”凌霄本欲先开口问元江,可当那位内侍抬起头时,她一看并不是元江,是个她完全不认识的内侍,心里更是有些奇怪。 皇上向来做事谨慎,和她之间的事只会通过元江来传话,应该不会找其他人。 那内侍朝她笑道:“奴才见过顾小姐,新年吉祥。” 凌霄疑惑的道:“请问公公贵姓?是皇上派你来的?” “奴才名叫二喜,是皇后娘娘派奴才来的,皇上并不知道。” “皇后?她现在还好吗?”凌霄想着皇后一向对她没有好感,却派人来找她,想必皇后因镇国公出事,在后宫的日子也不好过。 二喜道:“皇后娘娘她被禁足在凤栖宫内,每日以泪洗面,为家人担心。这才派奴才来,就是有一事想请顾小姐帮忙。” “何事?” “请顾小姐念在曾是镇国府少夫人的份上救救国公大人。” 凌霄有心无力的道:“这事我已求过皇上,可皇上是不会答应我的请求的。” “这点皇后娘娘也明白,求皇上是没用的。如今奴才已帮皇后娘娘打听到镇国公就关在荣华里的暗牢里,顾小姐可否偷偷去趟暗牢。一来看看镇国公在暗牢里的情形,二来看能不能救出镇国公。” 凌霄听到这个消息也很想能帮皇后去救镇国公,只不过她又不会武功,如何能闯过暗牢的看守去救人? “可就算我去了,也未必能接近暗牢,更别谈救人。皇后娘娘也太高看我了。” 二喜笑道:“奴才已在暗牢附近查看过,到了深夜只有两个看守,想必是因为此处暗牢很隐蔽,所以没有像大牢那样布满士兵。奴才会点武功可以同顾小姐一同去,到时由奴才来引开看守的注意,顾小姐趁机到暗牢里救镇国公,奴才会在暗牢外接应。” 镇国公是皇上费尽心思想除掉的人,不会这么容易让人救走。凌霄总觉得这个内侍所说的有些不妥。 “仅凭你我可以救出镇国公?” “这个奴才也不确定,但如今又没有别的办法了。皇后娘娘说除了你,其他人都不可靠,也不会冒这个险去救人,所以才会派奴才来求你的。” 凌霄想着难道她在皇后心中还会是可靠的人吗? “可皇后娘娘不是一直视我为妖女,她会相信我?” 二喜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道:“这是羽宏少爷写给皇后娘娘的书信,上面的内容全是劝皇后娘娘不要对你有所误会,羽宏少爷虽在岭南,还是惦记着你。皇后娘娘是因为羽宏少爷的信才渐渐消除了对你的误解,愿意相信你的。” 凌霄看到信封上的字迹确实羽宏的,只觉眼眶都湿润了,原来他去岭南后还会写信回京。 他有给皇后写信,却从未给她写过信,也许他不知道她如今在相府里,所以才没给她写过只言片语。 凌霄伸手道:“能将这封信给我看下吗?” 二喜把信给了她,她手发抖的将信打开,那字迹她再熟悉不过。 信的开头是几句寻常的问候,又说自己适应了岭南矿山的生活,一切都好。后面大段全是关于她的,希望皇后娘娘解除对她的误会。 凌霄大概看了一遍,泪凝于睫,道:“可以将这封信给我吗?” 二喜点点头,要告辞的道:“顾小姐,救国公大人的计划确实太危险,你若不愿帮忙也没关系,奴才再回宫同皇后娘娘商量看能不能想出别的法子,奴才告辞了。” 凌霄收起信,叫住他道:“等等,我愿同你前去,即使救不出国公大人,帮羽宏去看看也是好的,国公大人被关在暗牢这些天一定受了不少苦。” “奴才在此替皇后娘娘谢过顾小姐,你真是个好人。”二喜庆幸自己没有看错,顾凌霄对南宫羽宏还算有点情义。 凌霄问道:“我们何时去暗牢救人?” “今晚。”二喜又具体和她说了今晚到暗牢救人的计划,教她到时该如何行事。 凌霄全都认真的记了下来,只想着若能救出镇国公,也是在帮羽宏,她冒点危险又算得了什么。 等到天黑后,相府里的人都已睡下,凌霄换上了轻便的男装。 这事没跟秋娘说,她只说要去见皇上,约在夜里,也不让秋娘跟着她一起去。 万一出了什么事,她不想连累秋娘,所以没和她说实话,说是去去就回,皇上自会派人护送她。 秋娘虽不放心,但以为是皇上的意思,也就没非要跟着她,只将她送到相府的侧门,为她打掩护,在府内等着她回来。 凌霄独自来到暗牢附近,皇后的内侍二喜已等在那里。 按计划二喜轻易的就引开并打晕了两个负责看守暗牢的士兵,凌霄趁机进到暗牢。 这暗牢从外表上看就是一座极其普通的民宅,她进去后才发现里面藏着一扇厚重的铁门。 她推开那铁门,一股混着血腥霉潮的恶臭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只见镇国公被铁链索栓住手脚,绑在一根木柱上,身上已是伤痕累累。 125 125 镇国公耷拉着头,双目紧闭,像是昏过去了,又像是睡着了,原本英武威严的面容,现在苍白又毫无血色。 凌霄揪着心,靠近他,“国公大人,国公大人,醒醒!” 埋伏在暗牢阴暗处的暗卫,看到终于有人闯进来了,露出蛰伏已久的兴奋,正欲冲出去抓住顾凌霄,却被领头的岐火拦住了。 岐火向他们打了打手势,示意所有人不要妄动,让人立刻去通知皇上。 当凌霄一走入地牢,岐火就认出来是顾凌霄,不由也有些意外,来劫狱的人怎么会是她? 岐火深知顾凌霄是秦彦景不能失去的女人,所以她还是不要自行处理敢来暗牢的顾凌霄,必须等秦彦景的命令行事。 镇国公听到有人在叫他,从昏迷中缓缓转醒,抬起头,目光暗淡,“是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国公大人,我是来救你的,你再坚持一会!”顾凌霄慌忙拿起一堆刑具中的斧子,用力劈向锁住镇国公的铁链。 她连劈了几下,可那铁链却劈不断,她已累得气喘吁吁,还要继续劈时,镇国公道:“别白费力气了,你是救不了我的。” “国公大人,不止是我,外面还有人接应我们,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将你救出去!” “看在曾经公媳一场的份上,我求你一件事。” 凌霄看向他,“您说,只要我能做到的。” 镇国公决然的道:“求你杀了我。” 凌霄松开手中的斧子,愕然的道:“不可以……” “你若还能见到羽宏,帮我告诉他,其实他很优秀,虽然我对他很严苛,但心里是爱他的。让他一定要好好的活着,他是我们南宫家的希望,我死了也会为他感到自豪的。”镇国公的眼里没有绝望,没有无奈,而是坚定的道,“杀了我,快!” 凌霄拼命的摇着头,“不行!不可以!我们会把您救出去的,我这就去把外面的人叫进来……” “老夫求你了,来不及了!这暗牢本就是个圈套,皇上的人马上会出现的,你若不杀了我只会害更多的人陷入这个圈套!求你了!老夫一辈子征战沙场,求你让老夫最后能有点尊严的死去!”镇国公看着她,依旧决然坚定。 凌霄拿起斧子,手抖的厉害,她本想来救他的,可现在他却让她杀了他。 他说得全是事实,可他是羽宏的父亲,她又怎么能杀死羽宏的父亲? 凌霄迟疑的将拿起的斧子又放下,浑身发抖的道:“国公大人,我做不到,真得做不到!” 这时铁门外传来喧嚣的脚步声,镇国公双目圆瞪,大吼的求她:“杀了老夫!快动手!” 是有人发现了他们来劫狱吗?是大批的官兵都来了吗? 镇国公在这里生不如死,秦彦景为了抓住羽宏他们一定会继续折磨镇国公的。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拿起斧子,鼓起了勇气朝镇国公走去,将斧子靠近他的脖子,还是下不了手,从小到大她连鸡都没杀过,现在却要杀人。 镇国公满眼通红,那眼神早已不在乎生死,“求你,快动手!” 铁门哐得一声被重重推开了,凌霄用斧子狠狠割向镇国公的脖子,她不敢直面淋漓的鲜血,闭上眼,只感到热乎乎的鲜血喷到了自己的头上脸上,斧子从手中滑落到地上。 她瘫坐在地上,无所适从的不停打寒颤,感觉有好多人走进了暗牢,全都将她围住。 “国公大人,国公大人!”她听到有人在嘶声力竭的哀嚎,“你竟杀了国公大人!你这个狠毒的女人!还假惺惺的说要救国公大人,原来你早就和狗皇上串通好了,我反倒被你骗了!” 凌霄睁开眼恐慌的朝周围的人望去,皇后的贴身内侍二喜已被人擒住。 二喜疯狂的想挣脱擒住他的两个暗卫,大骂凌霄,还在朝她吐唾沫,那样子恨不得扑过去将凌霄撕个粉碎。 凌霄茫然的扫过围住她的暗卫,秦彦景也站在暗卫中,神情复杂,又惊又怒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镇国公永远垂下了头,还有血不断的从他的脖子处冒出来。 凌霄不敢直视,看向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她杀人了,真得杀人了!想用身上的衣衫擦干手上的血,哆嗦的道:“是国公大人求我......” 二喜突然挣脱了暗卫,冲向凌霄,用双手往死里掐她的脖子,凌霄无法解释的喘不过气来。 秦彦景抽出身边暗卫的剑,一剑从背后刺穿了二喜的心脏,二喜眦目瞪着凌霄,无力的松开了她,徒然倒地而亡。 凌霄大口喘气,痛苦的用双手护住自己的脖子,惊恐的望向秦彦景,又一个人死在了她眼前。 秦彦景命令岐火道:“你带人将镇国公的尸体埋了,清理好这里。” “是。” 秦彦景丢掉手中的剑,一把拉起凌霄,“朕早就提醒过你不要管,可你偏不听!” 凌霄那秋水般的双眸已是一片死灰,仿佛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是喃喃自语:“我杀人了......杀人了......” 秦彦景直接将她拽出暗牢,带她上马。 岐火追了出来,担心的道:“陛下要去哪里?微臣立刻派人护驾。” “不用,谁都不准跟来!” 凌霄浑浑噩噩的坐在马上,任由秦彦景带她出了京城,也不去想这是要去哪里。 天微微亮时,秦彦景骑马带她来到了离河边不远的木屋。 到了木屋里给她打来了一盆水,道:“自个洗洗身上的血,这里有干净的衣服可以换,我就在外面等你。” 说完秦彦景已走了出去。 凌霄用力洗去脸上手上的血,就像是一场可怕的梦魇,一想到镇国公浑身是血的惨状,她便克制不住的浑身发抖,自己亲手杀了羽宏的父亲! 可当时镇国公那样求她,她要不动手,镇国公活着会比死还痛苦,羽宏若知道了会原谅她吗? 她脱下染满鲜血的衣裳,胡乱在木屋里找出一些干净的粗布衣服套在身上,跪在地上哭了起来,只觉羽宏知道了一定会恨她的,不可能会原谅她! 秦彦景站在木屋,望着不远处在晨曦中的泛着金红波光的河流,以前在在这里养伤时和凌霄一起的开心往事全涌上心头,爱恨交加。 当他走进暗牢看到真是顾凌霄来劫狱,只觉无力又心灰意冷,即使他是天子,无论他多努力,都无法让她心甘情愿的投入他的怀抱。 那一瞬间他愤怒的想应该杀了她,或许杀了她,他就不会再伤心。 可见她浑身是血惊慌失措,痛苦不堪的样子,他又心痛了。 在外接应她的人分明就是皇后的亲信,她太过善良的被人算计了。 听到皇后亲信对她的辱骂,他冷静了下来,她亲手杀了镇国公也许是件好事,正好可以彻底断了她对南宫羽宏的心思。 当他拿剑杀掉皇后的亲信时,终是无法也一剑杀了她,自己还是那么在乎她,他不想再去计较她心底的哪个人是谁,只要是他拥有了她,她在他身边,他就不会感到孤独寂寞。 他听到里面传来了哭声,立刻走了进去,看她伤心欲绝的样子,淡淡的道:“你不杀他,朕也会定他死罪,只是不会这么快让他去死而已。” 凌霄止住哭,满脸泪痕的看向他,“我恨你。” 秦彦景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愤怒,道:“你杀了镇国公恨我有什么用!我从未让你去杀人!如今你已是他的杀父仇人,就不要指望还能和他在一起……” “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我!” “朕从来没有得到过你,又何谈放过!”秦彦景暴躁的将她从地上拉起,他不想再等了,此时此刻他要彻底的拥有她,不想去管她对他到底是恨还是爱! 凌霄轻笑的扯开自己的衣裳,“陛下要的不过是这具身体,何必一直虚情假意的哄我,拿去好了。” 对她这么好,换来的不过是虚情假意四个字! 126 126 秦彦景简直怒不可遏,顺势将她的衣裳扯了个精/光,抱住她赤/裸的身体,将她丢到简陋的木床上,像只受了伤的狼,压着她道:“你个贱/人!你早忘了这是什么地方,无情无义的人是你,过去的一切你忘了,你全忘了!” “我没忘。”凌霄盯着他,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本以为你一直会是我心里那个美好的严景……” 秦彦景猛然捏住她的下颚,冷笑道:“别以为你这样说,朕还会放过你!” 他带着愤怒咬向她的唇,狠狠的吻她,粗暴的抚摸着她的身体,像是要将她彻底揉碎一样。 凌霄紧咬着牙关,她知道再也无法阻止他肆意的发泄,他现在是如此的冷酷和决绝。 直到感到身下传来一阵剧痛,她强压着的泪水终于冲出了眼眶。 她不是在为自己的失身而哭,在皇上面前她所有的挣扎和抗争都是无用而可笑的。 一切好似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始终没有办法逃脱这样的宿命。 当秦彦景强壮的身躯覆在她身上,带着某种惩罚的意味,毫无顾忌的占有她时,她不过是想起了曾有个人温脉含笑的叫过她阿霄。 那个人曾给过她一生一世一心相守的希望,也曾让她尝到过自在相爱的快乐,只是现在都彻底的粉碎了。 顾凌霄把自己关在闺房里已不知过了多久,连秋娘在外叫门,她也不开门,还穿着被秦彦景送回来时松散的粗布衣服。 她蜷缩着身子抱住膝盖躲在床的最里面,身上还疼得厉害,衣衫一边的肩膀已滑落,从脖子到肩处处青紫斑驳。 “顾凌霄,他还会要你,还敢要你吗?你是朕的,没有谁能来跟朕抢!”秦彦景无休止要她时那冰冷的话语,犹在她耳边挥之不去。 她抓起床上的枕头,蒙住自己的脸,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小姐开门啊!皇上派人来宣旨,还赏了小姐不少东西,宫里来的几位内侍大人都等在门口,说皇上有令来宣旨时一定要见到小姐。”秋娘又在门外大声道,可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她急得额头都微微出汗了,皇上派来的人已在门口等了快一个时辰,小姐就是不开门。 这些内侍又不愿改日再来,看来是非要见到小姐才行。 门是从里面被栓住了,过了一会还是没打开,秋娘赔笑的对正等着的内侍道:“小姐可能是睡迷了没听到,几位大人不如先到前厅喝杯茶,奴婢再叫叫小姐。” 领头的内侍神情端肃,回绝道:“不用了,我们就在这儿等着,顾小姐总会醒过来的。” 秋娘笑了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老爷也已派人来问过几次。 她看这情形凌霄要是再不开门,就算这些内侍愿意等,老爷也会派人来拆掉这扇门。 唉,不知道小姐昨夜出去见皇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晌午回来时神情恍惚萎靡,那样子叫人看着就担心。 一回房小姐就说要沐浴,结果她刚一走出闺房准备让小丫鬟们准备为小姐沐浴,小姐就把房门给拴上了,她叫了半天也开门。 她只好担心的在门外等着,过了两个时辰,皇上又派人来相府宣旨,难不成昨夜皇上欺负了小姐? 想到这她就更担心了,小姐对那羽宏少爷还没忘情,这不会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吧,她又去敲门,恨不得撞开这门。 “皇上让奴才转告小姐,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孩子想想。”领头的内侍声音不大不小平和的对着门道,但那声音足以让里面的凌霄听到清清楚楚。 房内总算有了响动,不一会这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凌霄披散着头发,裹着一件斗篷,木然的望向门外的人,看到领头的内侍是元江。 元江一点也不诧异的扬了扬手中的拂尘,宣道:“顾凌霄接旨领赏,皇上有旨封顾相千金顾凌霄为宸妃,赐鲛绡两匹、锦绫两匹、金饰一套、簪子四支、耳坠一对、手镯两只,命其三月初一入宫侍驾。” 凌霄僵硬的跪在门边,“臣妾领旨谢恩。” 元江命令其他内侍道:“还不将皇上的赏赐放到宸妃娘娘的闺房里去。” 凌霄想起身让他们进来,却只觉两腿间疼得发麻,秋娘赶忙扶起她,让她在房内坐下。 其他内侍放下皇上的赏赐,都退了出去,元江这才走了进来,笑着道:“恭喜宸妃娘娘终得皇上临幸,明日就会有宫中女官来教导娘娘各项宫中礼仪,请娘娘认真学习,日后也好在宫中尽心伺候皇上,奴才告退。” 凌霄眼中一片死灰的一言不发,等元江带着内侍离去后,她开口对秋娘道:“去帮我抓副药回来。” “小姐,你没事吧?你到底哪里不舒服?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千万要想开点,皇上即便欺负了你,可他已封你为妃,给了你名分也就不算是委屈你” 凌霄没听她在说什么,起身翻箱倒柜的找出以前的一张药方,这是她嫁给南宫羽宏前弄到避孕药方。 她拿给秋娘,道:“按照这个药方十倍的量抓药,熬成一碗水给我服用,快去!” 秋娘看了眼药方,不明白这是治什么病的,又问道:“小姐,你到底是哪里不舒服?不如找个大夫来看看,再吃药。”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放心这不是毒药。我不会做傻事的,不会不顾平安的安危,也不会连累相府里的人,你按我说的去做,这个药只会对我有好处。” 秋娘见她神色似恢复正常,不像要寻短见的样子,答应道:“今日天色已暗,药铺恐怕都已打烊,明日一早我再去抓药。小姐还要沐浴吗?备好的水已凉了。” 凌霄嗯了一声,看向窗外天色已晚,又想起昨晚的事,只觉心里仍在发寒,道:“将烛台全点上。” “好。”秋娘点燃了房内所有的蜡烛道,“我再去让人换好热水,小姐一天没吃东西,沐浴后多少吃点。” 秋娘退出去后,凌霄一个人缩在椅子上,不敢再去回想镇国公死时的情景。 过了一会,热水总算弄好了,她不让任何人伺候她沐浴,不想有人看到她身上青紫的痕迹。 她独自泡在热水中,慢慢清洗着身体,只觉怎么洗都洗不干净了。 第二天,秋娘按照凌霄给的药方,将药买了回来,熬成了一碗水。 她问过了药铺的伙计这是治什么病的方子,药铺的伙计看了看道:“这方子不是治病的,但可美容养颜。但按十倍的量来配药,只怕会有副作用,毕竟是药三分毒。” 听伙计这样说,她才放下心来,为了凌霄好,只按三倍的量抓得药。 她将熬好的药端给凌霄,凌霄什么也没说,一口气就喝光了。 即使成为秦彦景的妃子,她也不愿为他生儿育女,总有一天,她会让他后悔非要将她强留在身边的。 南宫羽宏到了岭南后有几次都差点死在矿山上,但他都侥幸的活了下来。 127 127 到了矿山才明白秦彦景就是要叫他死,虽说是矿监管着些矿工,但每个月都必须完成一定的开采量。 若完不成矿监就会受罚,轻则鞭刑,重则杀头。 他到这里的第一个月背上就被鞭打的皮开肉绽,连着两个月都受了刑,第三个月勉强完成了开采量才逃过一死。 所以这里的矿监为了完成每月的开采量会想尽办法逼着矿工不停劳作,自己也得亲自去采矿。 矿上每天都会有不少人在劳作时死去,每个人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就像行尸走肉一样不停的采矿,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羽宏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后,成了所有矿监中最好的一个矿监,他没有因为怕完不成开采量被杀头,而去迫害那些比他更可怜的矿工。 他从不克扣矿工的食物,还自己出钱为他们加餐、添衣、治病,渐渐的矿山上的那些矿工都希望能在他手下干活,甚至有些矿监也愿意跟着他。 短短数月他就成了矿山上最有威信的人,这里的辛苦几乎让他没有空隙去想其他的事,也不敢去想,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就在除夕的夜里,大家吃过饭后,难得可以多休息下,有个矿监悄悄的跑来告诉他,让他快点逃命。 那个矿监无意听到矿山上布军的统领接到密旨,一定要想办法除掉南宫羽宏。 统领此时正在跟部下商量趁今夜就动手,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他,扔到矿井里埋掉。 羽宏得知后,想不明白秦彦景为何突然这么急切的想让他去死,难道是京城那边出了什么大事? 是南宫云燕?是他爹?还是,还是顾凌霄?一想到她,他的心就会痛。 不行,他绝不能再在这里坐以待毙,他要回京城,他要去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 在矿上的军队统领没动手之前,他暗自召集了所有愿跟着他的人,号召大家要是不想再过这种犹如地狱般的生活,就联合起来反了,杀出矿山为自己拼一条活路。 他就这样一呼百应,大家纷纷拿起开矿用的工具,决意与矿上的军队拼了。 在除夕夜他带着矿工们先发制人的造反,与负责看守矿山的军队打了起来。 南宫羽谦和夜月郡主千里迢迢来到岭南的矿山时,正碰到羽宏率领矿工与军队交战。 他们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先帮羽宏赢了正规军,杀了那统领,将其他愿意投降的士兵全部收编。 到了初二已是羽宏和矿工们占据了这片矿山,暂时算是安全了。 羽宏对这片矿山重新做了布署后就想立刻潜回京城,羽谦和夜月郡主也意识到羽宏这就相当于公然造反,不知道会不会因此事连累到镇国公和镇南王,可事已至此,他们也无可奈何。 只有先跟着羽宏回京,看看京城那边得到消息后的反应。 在快到京城的路上,他们意外的遇到了绿荷和杜鹃,才知道镇国府在大年初一已被抄了,家里的人都被关到了牢里。 皇上现正在四处通缉羽宏和羽谦,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回京。 接连的变故让他们都无法接受,可羽宏却想冒险回京城救出爹娘,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先让夜月郡主潜回京城找到关押镇国公的地方。 一是她没有被皇上通缉,二是她现在是最为冷静的。 夜月回到京城后乔装打扮,四处打探消息,就在有天夜里准备去找顾凌霄时,正好碰到顾凌霄从相府里悄悄出来。 因为绿荷说她和杜鹃是顾凌霄救出来的,如今走投无路也只有先找她帮忙。 夜月没有立刻显身,而是一直偷偷跟着她,看她到底要去哪里? 她看到顾凌霄到一处民宅附近和一个人汇合,那人引开并打晕了守着民宅的两个士兵,顾凌霄则进了民宅。 她本来也想跟进去看看,可这时从暗处冒出来好些黑衣蒙面人,他们擒住了打晕士兵的那人,便一直守在门口,似在等什么人。 过了半天一个穿着黑色锦衣的男人来了,那男人分明就是皇上,她呆在宫中时曾见过皇上,绝不会认错。 那些黑衣人这才跟着皇上进了民宅,夜月看四周应该不会再有其他人,才悄然的走进民宅,在一处铁门后听到有人在大骂顾凌霄,说她串通皇上设下陷阱,杀了镇国公。 她不由心惊的连大气都不敢喘,又过了一会有人疾步从暗牢中出来,她慌忙又躲到刚才躲着的暗处。 只见是皇上拽着顾凌霄走了出来,顾凌霄满脸满身都是血,还有黑衣蒙面人跟着他们。 皇上却执意只带着凌霄上马走了,皇上走后不久那些黑衣人就出暗牢中抬出了镇国公的尸体。 她跟着黑衣人出城,看着他们把镇国公的尸体埋在了乱坟岗上,才心有余悸的去找羽宏他们,将自己看到听到的一切都跟他说了。 羽宏和羽谦听闻镇国公已死,都伤心不已,可他们却都不相信会是凌霄杀的镇国公。 尤其是羽宏恨不得马上回京找凌霄问个清楚,可大家都劝他此时不能回京,去就是送死,夜月提议先去南边的镇南王府找她爹,在那里避一避再做打算。 羽宏不得不先去了镇南王府,呆在王府度日如年,心里的愤怒悲伤,还有听说了顾凌霄的那些事的不确定,让他几乎快要疯掉。 从京城那边传来了顾凌霄被封妃,南宫家其他人全被发配为奴的消息,羽宏再也稳不住了,他要去救自己的家人,他要去见顾凌霄,她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他要带她离开京城。 羽宏带着镇南王给他的一些人马,和夜月一起拦截被押往北边为奴的部分南宫家的人,在混战中只救出了镇国夫人和贴身丫鬟如意,而音雪和他的儿子却不在这些人中,下落不明,其他的家仆丫鬟都被押送的官兵给杀了。 他和夜月把镇国夫人送到安全的地方后,他便和谁都没说,一个人悄悄的潜回了京城,若不能再见阿霄一面,他只怕死也不甘心。 一晃明日就是三月初一,她要入宫的日子。 自从秦彦景在河边木屋强幸她后,没再来找过她。 不过宫里派来了两位教导女官,就住在相府中,每日一丝不苟的教她宫中的礼仪。 凌霄乌黑如墨的眸子呆呆的望着梳妆台上大红的喜服,精致的五官毫无生气。 128 128 就在她学习宫廷礼仪的这段日子里,秦彦景已下旨昭告天下,镇国公是畏罪自杀,念其是三朝老臣,又战功显赫,只是将南宫家所有人的发配为奴,永世不得再入朝为官。 只因有些大臣联名上书为南宫家求情,秦彦景总算饶过了其他人的性命。 冷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她只觉得手脚冰凉,也不知道羽宏如今怎么样了?是否已得知了这些事? 一直没听到羽宏羽谦他们的任何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他们应该没有回京。 夜已深,凌霄一个人在闺房中根本都不想睡,只要一想到即将成为皇上的妃子,就心里发憷。 忽然,有个高大的黑影从窗外跃入房内,她吓得正要喊人。 那黑影扯下蒙面的黑布,在昏暗的烛光中看着她,“别喊,是我。” 她惊呆了,看着就站在自己面前的南宫羽宏,像在做梦,他怎么敢回京,还就这样出现在她的面前,万一被人发现了岂不是很危险。 羽宏一把将她紧紧抱入怀中,“跟我走,我千辛万苦的逃回了,就是要带你远走高飞。你也不愿做皇上的妃子对吗?你被逼的?” 凌霄怔怔的被他拥着,耳朵刚好贴在他心脏的位置,听着他真实又狂乱的心跳,她有种想哭的冲动,这一瞬间好想对他说,“我要跟你走。” 可她清楚今时已不同往日,秦彦景就怕她进宫前会有什么变故,早在前两日已派了几百禁军把相府里里外外都把守了起来,他们是走不了的。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的挣开他的怀抱,望着他眉眼间一如往昔的柔情,想着已被秦彦景占有了的身子,只觉没脸再面对他,硬着心肠道:“我不会跟你走。” 羽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看到她房内华丽奢靡之极的喜服冠带,他的心在滴血,想着她一定有说不出的苦衷,问道:“为什么?秦彦景到底用什么来威胁你?有我在,你不要怕......” “你错了,没有人威胁我,全是我自愿的。你走吧,不要再回来找我,我心里喜欢的人一直是皇上!只有全天下最有权势的人才配得上我的美貌,而你现在又算是什么?南宫家的人全都要世代为奴,你觉得如今的自己还有资格带我走吗?”凌霄轻蔑的笑道。 她不能再不顾一切的和他远走高飞了,那样只会害死更多的人,既然他们不能再相爱相守,不如让他恨她,也许只有恨才能让他彻底的放下她,重新得到幸福。 他不信这样的话会从她的嘴里说出,将那些喜服冠带全部砸到地上,发出一阵声响。 凌霄紧张的关上窗户,生怕有人发现,欲去拾起地上的喜冠,“快走,离开京城,永远不要回来。” 羽宏拽住她的胳膊,盯着她道:“刚才的那些话全是骗我的?你还是在乎我的?你担心我会被人发现,担心我会被抓住,担心我......” “不是,我没担心你,没有!我是在担心皇上若知道我们见过,会误会我,会伤心,而我也会失去他的宠爱,我是在担心我自己和皇上!” “是吗?”羽宏蛮横的抱起她,放到床上,轻而易举的将她压在身下,不顾她的挣扎,极尽温柔的吻她,她却没有任何回应。 羽宏所有的动作截然而止,心碎的对上了她无情的眼眸,还不愿相信:“你是爱我的!你说过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你说过要和我生生世世永结同心……你喜欢的人不可能是皇上,也不可能会变心,我们曾生死与共的经历过那么多,阿霄......” “对不起,那些全是骗你的,我从未爱过你……” “凌霄,你还没睡吗?”这时陈漪月突然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为子樱准备的一些东西,想让凌霄明日顺便带入宫中。 却见一个陌生男子正将凌霄压在床上,吓的手中的东西全掉了,掉头大喊道:“来人啊,有贼!大小姐房里有贼!” 凌霄同样大惊失色的推起羽宏,声音又急又狠的道:“你走啊,快逃!再不走会害死所有人的。” 外面已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不断的有人在高喊,“快抓贼!有贼人进了大小姐的闺房!” 脚步声越来越密集,像是所有守着相府的禁军都朝她的闺房跑来。 这下完了,羽宏被他们发现了,怎么办,她慌乱的不知所措。 羽宏迅速的蒙住脸,一下将她扛到肩上,“我一定要带你走,不管你是不是真得爱过我!”。他说着扛着她从窗户跃了出去。 “快放我下来,带着我,你是逃不掉的!”她只觉血液倒流,呼吸困难。 他不听,扛着她,疯了似的逃出相府,成百的追兵在他们身后。 而且又有越来越多的士兵冒了出来要劫住他们,羽宏被逼到了桥上,就以被追兵和守着城门的士兵团团围住,再也无路可逃。 “大胆毛贼,你已无路可逃,乖乖束手就擒,兴许能留你个全尸!”喊话的正是现在的禁军统帅杨文武。 羽宏放下凌霄,尽力护住她,在她耳边道:“有我在,我们一定能逃出去。 凌霄何尝不想跟他逃出去,可抬头看到城楼上晃动的火把处还暗藏着数不清的弓箭手。 跟着官兵追来的顾青书,已看清挟持凌霄的人是南宫羽宏,大惊的道:“南宫羽宏,你这个反贼,简直是你胆大包天!竟敢劫持的我的女儿,皇上未来的妃子,还不快放了她!” 羽宏突然轻轻勒住凌霄的脖子,快速小声的对她道:“别怕,我只是要吓吓他们,定然不会伤你。” 他又对守城的士兵大喊:“全都让开,不放我出城,我就要她的命!” 士兵们担心万一皇上喜欢的女人有什么闪失,怪罪下来也是大罪,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杨文武也不敢冒然动手,皇妃若有事,他肯定难逃死罪,准备先下令假装放他们走,在伺机而动。 顾青书猜出他的想法,忙拦住道:“杨大人万万不可放人,皇妃娘娘万一被这逆贼劫持而去岂不名声尽毁,就算毫发无伤的活下来,皇上同样会大怒,不光是今夜所有负责保护我女儿的禁军,只怕顾家也会遭殃。” 杨大人缓缓收回了手,眉头紧皱,“那丞相认为该如何?” 凌霄紧张的抓着他的胳膊,心如刀绞,羽宏能逃得掉吗?再看对峙中父亲与杨大人低语时阴鹜的眼神,她能感觉到危险正在向羽宏逼近。 “杨大人不要答应南宫羽宏的条件,他应该不会真得伤害老夫的女儿,不过是他的诡计,只管去抓住南宫羽宏,才能救出皇妃娘娘!”顾青书没想到南宫羽宏敢跑到相府来找凌霄,这要让他得逞了,皇上岂会善罢甘休,不向他问罪才怪。 杨大人拨出剑命令道,“决不能放过这逆贼,弓箭手准备……” 羽宏见大事不妙,松开凌霄的脖子,转身将凌霄护在怀中,凌霄看到桥下的河水,用力挣开羽宏,大喊:“住手!不要放箭!” 羽宏还想身体护着她,抱着她,她拔下头上的簪子,一下刺入羽宏胸膛,鲜红的血弥漫着流了出来,映红了她的双眼。 在羽宏错愕的目光中,她发力将推入身后的河中,“对不起,我不会跟你走的,你不该回来找我。” 羽宏的身体如同僵硬的石像,直直地栽入护城河中。 凌霄满手的鲜血,注视着他的身躯沉入河中消失的无影无踪,箭还是如雨点般射入河中。 她努力忍着的眼泪,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横流。 顾青书跑到她身边,望向被染红的一片河水,命令道:“立刻派人到河里去捞,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下丞相大人该满意了。”她抹去眼泪,冷冷的扫过顾青书,茫然的慢慢穿过涌过来的士兵,仰望天际,今夜月色朦胧,像极了羽宏开心笑起来的眼眸,心痛的快要无法呼吸。 杨大人拦住她道:“娘娘受惊了,卑职这就命人送您回府。” “被我刺中心脏,又推入河中还能活吗?”凌霄像是自语,又像是问他。 杨大人答道:“恐怕活不成了,就算现在一时打捞不到尸体,也会顺着河水冲入大江。微臣该死,保护娘娘不利,请娘娘降罪。” 凌霄什么也不想再说了,继续茫然的没有方向的往前走。 129 129 有守城的士兵赶来一辆马车,杨文武拦住她,恭敬的道:“请娘娘上车。” 凌霄犹如行尸走肉般坐上马上,回望了一眼高高的城墙,羽宏,你能幸运的逃脱吗?我刺你时故意刺偏了,你应该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死了吧? 我手上已沾满了你们南宫家的鲜血,这辈子欠你的只有等下辈子来还,下辈子我一定会与你,一生相守。 正是乍暖还寒的时节,顾凌霄从相府被迎入宫中时下着延绵的春雨。 她穿着一身鲜红的喜服,头戴金冠,脸上盖着龙凤喜帕,坐在喜轿里任两行清泪冲淡了两颊的胭脂。 在心中暗暗发誓,进宫后再不会流一滴泪,从此心以死了。 没有喧嚣的锣鼓,没有热闹的鞭炮,只有皇上派来迎她入宫严正以待的一队侍卫。 昨夜南宫羽宏回到京城,悄悄潜入相府,差点就带她私奔的事大概已传到了皇上那里。 今日虽是她入宫为妃的大喜日子,但相府里的人因昨夜的事个个都诚惶诚恐,生怕皇上会降罪,哪里还敢高调的庆贺。 侍卫们护送她的轿子到了皇宫的侧门,便换成内侍们直接将轿子抬到后宫新建的宸恩宫。 凌霄木然的由着宫女们扶下轿,一股浓烈的新漆味扑鼻而来,从喜帕的空隙往下只看到朱红的门槛。 她被宫女们扶着走了一段路,跨过了几道门槛,坐了下来,感觉应该是到了内殿,随后宫女们都告退了,只剩她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坐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又有人走了进来,问她饿不饿,听声音应该还是宫女。 接着有一丝光亮透过了喜帕,她直接掀开喜帕,只见眼前有个形容秀美的宫女慌张的看着她道:“娘娘,快把喜帕盖上,自揭恐怕不吉。” 凌霄早已不在乎这些,将喜帕扔到地上,问:“跟着我来宫中服侍的秋娘呢?” 殿内的宫女弯腰拾起喜帕,道:“奴婢已将她安顿到在宫女处所熟悉宫中环境,明日一早就可在娘娘身边伺候。” 凌霄打量了下这位宫女,举止端庄大方,不像一般的宫女,问道:“你叫什么?” “奴婢庆蓉,从今日起娘娘就是奴婢的主子,奴婢一定会尽心竭力的服侍娘娘。” 凌霄哦了一声,抬眼只见满殿猩红,自己坐在垂着流苏的大红锦绣的床边,殿内有几处点着龙凤红烛,喜庆气派。 寝殿的中央有个足有半人高的大暖炉,不断冒出淡淡的幽香,只是她心境凄然,感受不到一丝的暖意。 叫庆蓉的宫女将喜帕放到她身边,又禀告道:“娘娘,桌上有糕点。您若饿了可以先吃点,等皇上来了就会上酒菜,请您稍安勿躁。奴婢就在殿外守着,有什么事只管叫奴婢。” 凌霄微微点了点头,庆蓉放下了床外的两层纱帘,又退了出去。 这宫殿再美再奢华,在她眼里不过是囚笼罢了,不由又想起昨夜羽宏殷切期盼的眼神,对她说,“跟我走。” 只觉又是一阵心痛,从她离开相府时她爹那愁眉不展的表情,她猜在护城河中应该没找到羽宏的尸体,他还活着?说不定已逃出了京城? “皇上驾到!” 凌霄慌忙拿起喜帕盖在头上,秦彦景终于来了。 殿内响起轻缓的脚步声,龙诞香的气味越来越浓,凌霄垂目看到一截龙袍的下摆就在她的脚边。 她的手放在大腿上微微发抖,头上的喜帕已被轻轻的挑开。 “抬起头来,看着朕。” 凌霄还是低着头,想要俯身行礼。 秦彦景伸出手拽住她的胳膊,不怒而威的道:“抬头看着朕!” 凌霄抬起头,淡然的盯着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陛下万岁……” “昨夜他来找你了?为何不跟他走?” 凌霄只觉好笑,她为何没跟羽宏走,他应该比谁都清楚,不是不愿而是根本走不了。 那么多手持利刃的禁军,城楼上布满的弓箭手,全都是他早已安排好的,就是为了防备她和羽宏又如雪花庵那次一样的逃走。 现在她只希望羽宏能侥幸逃出京城,忘了她,好好的活下去。 秦彦景见她的眼眸深处似冰天雪地般的冷,再也寻不到初见她时的那份胆怯和羞涩,他只觉心如针刺般的痛。 如今终于得到了她的人,又令她来到了自己的身边,可一切的一切却已完全不同了。 他又问:“你刺了他?是想杀他吗?” “他想强行带臣妾走,臣妾只好用发簪刺了他。”凌霄努力的微笑道,“臣妾既已是陛下的妃子,就应该和他彻底做个了断。” 秦彦景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会从她嘴里说出来,整个人僵住了一瞬,顺势将她拥入怀中,即便感觉到她变了,变得不再是以前的那个顾凌霄,他还是忍不住低语道:“你此话可当真?” 凌霄声音柔媚的道:“从今往后我就是陛下的宸妃。” 她要将所有的恨藏在心底,正拥着她的这个男人为了得到她,竟摧毁了她所有珍爱的一切,从今往后她会留在这宫里,陪在他身边,不过只是为了报复他,她要毁了他的江山,毁了他的一切。 秦彦景紧紧拥住她,感觉是那样的真实,而不是梦,没有人再会抢走她,过了好一会才缓缓的松开她,道:“幸好你在朕和那反贼之间做出了英明的选择,否则朕会……” 凌霄踮起脚,将柔软的唇印在他的唇上,眼底泛着模糊的水汽,凝视着他,在他耳边道:“陛下,春宵一刻值千金。” 虽然明明知道他所认识的凌霄不应该是这个样子,但她那娇媚的风姿让他只觉微醺,而不可自持。 秦彦景解开她的衣带时手都控制不住的在微微颤抖,上次毫不怜惜的强幸她,看她在他身下咬牙落泪时,他的心也是刺痛而悲伤的。 现在她看上去是心甘情愿,他反倒紧张了,就怕只不过是一触即碎的梦。 与她在猩红的喜床上翻滚、交缠、喘息,他一直没闭眼的看着她,生怕错过了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熟悉她什么时候是在享受,什么时候是感到痛苦,好在这一切都不是梦。 欢爱过后,他仍抱着她,却发现她此时的眼神空洞的吓人,也不知道她又在想什么。 他抓着她的右手轻轻抚过她掌心的伤痕,确定躺在他身边的人正是顾凌霄,不再抗拒,顺从甚至还会迎合他的顾凌霄,可为何让他感到如此的陌生。 帐外的红烛已燃了大半,只听帐外有悉悉索索的声音,有宫女小心的禀告道:“陛下,快到卯时,可要准备上朝?” 凌霄抽回自己的手,准备先起身,道:“陛下该上朝了,臣妾伺候您……” 秦彦景按住她,翻身捏住她的下巴,欲吻她的唇。 凌霄拦住他,道:“陛下,再不准备上朝,恐怕…..” 秦彦景干脆压住她,对帐外候着的人道:“朕今日不上朝,都退下。” 说完吻住她的唇,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体内,直到她快喘不过气来,才放开她的唇,在她耳边道:“刚才在想什么?朕和他比谁强……” “陛下不是叫臣妾忘了那人,可陛下为何还总要提起?”凌霄似生气的怨道。 秦彦景忽然眼里带着怒气,目光灼灼的问:“你真能忘了那反贼?” 凌霄侧过头,回避他的目光,“我…..臣妾快忘了……啊!” 秦彦景不知什么时候又硬了起来,趁她分神时插了进去。 他发力的又动了起来,摁住她的双手,低嚎道:“你这贱/人不准在朕眼前想他!叫朕的名字,快叫!” 凌霄无法再迎合他,身体里传来阵阵疼痛,她难受的沙哑的叫着,“彦景、彦景……” 心已死了,只剩下这身体任他占据。 当她眼前发黑,就快神志不清时,他低吼着喷射而出,身体松懈下来压着她,凌霄才又清醒了过来。 可他还紧紧的箍着她,命令道:“别动。” 凌霄不敢动,哪怕身上还在疼,有些喘不过气来,但害怕自己只要一动他又会卷土重来。 过了好一会,她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他就这样趴在她身上睡着了。 最难消受帝王恩,才入宫第一日她已感到快受不了了,心里有多么的不甘,就有多么的无能为力。 130 130 直到帐内的红烛全熄,透进了日光,她才轻轻的推开秦彦景,身上的汗水黏糊糊的,让她不愿再去贴着他。 她挣扎着坐了起来,在一片狼藉的喜床上找到一件自己的衣裳,披在身上,悄悄掀开层层纱帐,到殿内的桌案旁,喝了口茶,冷眼看着桌上的喜饼,感到寒冷而孤寂。 帝王的万千宠爱,也不及那个人的肩膀与怀抱,只有在那个人怀里才能让她觉得安心温暖,不用强颜欢笑,没有取悦和满足,只是一切都再也无法挽回了。 她的阿宏若还活着,肯定会恨她。 但也许只有恨才能让他彻底忘了她,重新再活过来。 “霄儿,霄儿……爱妃!你在哪里?” 秦彦景这么快就醒了,她赶紧又倒了杯茶,端到床边,“臣妾起身为陛下倒了杯茶。” “嗯。”秦彦景收起慌张的神情,还以为她又消失了,接过茶喝了一口,便喊道:“来人,准备热水,朕要和爱妃沐浴!” 凌霄只觉难堪的道:“不如让臣妾伺候陛下先沐浴,陛下日理万机,切不可为臣妾再耽搁正事。” 秦彦景一把将她拉入怀中,搂着她道:“朕这几日什么也不想管,只想陪着你,把我们错过的所有都弥补回来。” 凌霄腻在他怀里,嫣然一笑道:“臣妾遵旨。” 等到沐浴的热水准备好,秦彦景披着寝衣打横抱起她步入偏殿,留下一众近身伺候的宫女,全都一脸的惊羡。 皇上以前临幸时从不会和嫔妃过夜,更别说为了谁而不上朝,更不会不用宫女伺候亲自抱起谁去沐浴。 秦彦景看着怀中的美人,怎么看都看不够,想只要拥有她,其他都没关系,总有一天他会彻底抹去她心里的那个人。 南宫云燕坐在冷清的凤栖宫中也能听到喧嚣的锣鼓和喝彩声,已有好些天,宫里每日都很热闹。 她忍不住问身边的柳莺,“是有什么喜事要庆祝吗?怎么天天都在吹锣打鼓的?” 柳莺支支吾吾的道:“奴婢听说是皇上为宸妃请来了皮影戏班子,今儿又要闹一天。昨日是请的杂耍班子…….” “妖女入宫几日了?” “娘娘!”柳莺胆颤心惊的道,“十日。” “果然是个妖女!”南宫云燕拍桌而起欲冲到院子里,骂道,“才入宫十日就闹得后宫没有一日是安宁的,陛下跟着她沉迷酒色,不理朝政……昏君!妖女……” 柳莺慌忙跪在她前面,“娘娘!若让人听到传到皇上耳中,只怕您的日子还要难过,这又是何苦啊!” “他可以将我禁足在这里,可以让整个宫中的人都轻视我这个皇后,还能不让我说话吗!”南宫云燕越说越气,眼里已有了泪水。 柳莺抱住她的腿,生怕她冲到院中骂一通,会让凤栖宫外守着的内侍听到,求道:“娘娘,您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小公主想想!您若永远被禁足在这里,还如何能见到小公主,照顾小公主!” 南宫云燕愣然的冷静了下来,是啊,她已有几个月没见到过自己的女儿了,也不知那些保育宫女对君娥好不好,有没有冷着饿着? 好像只是一夜之间整个南宫家轰然倒塌,她爹畏罪自杀,她的弟弟在矿山上造反成了反贼,至今她还无法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二喜还是没有消息吗?”她拉起柳莺轻声问。 柳莺含着眼泪摇摇头,道:“二喜公公像是凭空消失了。” 南宫云燕只觉得没有暖炉的凤栖宫更加的寒冷,应该是遭遇不测了,二喜离宫时明明说要去救她爹,可没几日就传来了她爹畏罪自杀的消息。 她爹一生无愧于天地,怎么可能自杀,这其中必有什么隐情,二喜当时还让她伪造了一封羽宏的书信,说要利用顾凌霄。 可顾凌霄已安然入宫,二喜却失踪了,其中的内情如今恐怕只有顾凌霄那个妖女最清楚。 只要她还活着一定要当面质问那个妖女,必要将此事弄个水落石出。 “吉时良辰当尽欢,为何泪珠化雨落?听那哭声心皆碎,莫不是强婚错配把心伤?娇娘含泪来相告,原为救夫又二嫁,人情冷暖皆尝尽,心中真情无转移,只叹那造化弄人奈何天,只愿他半世安康福寿长……” 顾子樱呆在小小的明净宫内,听着从外面飘进来的唱词,心里泛起阵阵波澜,跟着清唱道:“只叹那造化弄人奈何天……” 令她又想起皇上那如清风般醉人的笑容,可惜他心中爱的人是她的姐姐,从来都没对她用过情。 不知什么时候琉璃拿着件斗篷给她披上,道:“娘娘院子里风大不宜久坐,你这身子还要不要了?刚好些就一直坐在这里吹风。” 病或者好她都不在乎,病着总还有个理由躲在这明净宫中自怜自哀,皇上对她所有的好和照顾不过是源于她是宸妃的妹妹。 若不能得到皇上真正的宠爱,她宁愿在这宫里卑微的耗尽余生。 “这唱词真好听,又是宸恩宫里传来的吗?” 琉璃点点头道:“今日是请的京城里最好的皮影戏班子。” “皇上还在宸恩宫?” “嗯,皇上成天与大小姐在一起饮酒作乐,连着十天未上朝。”琉璃心里说不清是高兴还是着急,大小姐能得皇上隆宠应该是好事,总能帮帮二小姐。 可这都十日了,大小姐日日和皇上腻在一起,也不知道会不会想起二小姐,不会连自己的妹妹都忘了吧? 想那沁芳得宠后,非但忘恩负义的不帮二小姐,还落井下石的恨不得踩二小姐两脚。 经常趾高气昂的抹着厚重的脂粉跑来明净宫炫耀,听说她最近肚子大得行动不便,这才有些日子没来气二小姐了。 子樱嘴唇轻抿,幽幽的笑道:“看来这后宫中的恩宠无人能及大姐一分半分的。” “娘娘,日后有大小姐为你撑腰,看谁还敢欺负你!”琉璃笑道,“该喝药了,皇上还特意让御医为娘娘准备了滋补的汤。” 终于得到了朝思暮想的人,皇上还会记得她? 子樱淡淡一笑,起身进到殿内,大概还是因为她是宸妃妹妹的缘故。 今日阳光明媚,春风醉人,细碎又带暖意的阳光洒在宸恩宫的庭院中,就像给这里的所有都镀上了一层金晕。 漆金的宫殿,贝壳装饰而成的石子小路,玛瑙砌成的整面宫墙,挖湖开塘而建的园林,还有那高低错落的亭台楼阁。 顾凌霄总算看清楚了宸恩宫的全貌,这里每一样东西似乎都是最好的,好到让人惊叹。 秦彦景告诉她这里有全天下最难得一见的奇珍异宝,她表面上感激涕零,心里却不稀罕也不想要,对她来说只不过是比普通鸟笼更精致的鸟笼罢了。 她昨夜无心说想看皮影戏,他今日就将皮影戏班子叫到了宸恩宫中。 台上正演着《赵女救夫》,她看的入神,恍惚有种错觉,仿佛又回到了和羽宏初在一起的日子,经常到京城大街上的醉仙楼看皮影戏,羽宏就坐在她身边,玩世不恭的笑她,“不过是消遣的玩艺,还当真看哭了。” 不过笑归笑,还是会给她递手帕,不屑的道:“这出太矫情,不如换一出热闹的《美猴王大闹天宫》?” 每当这时凌霄就会转头瞪他,这次她同样自然的转头瞪了过去,不过看到的不再是羽宏,而是秦彦景那张英俊又沉稳的脸,他的笑容永远是端正明朗的,不会像羽宏那般不羁又顽劣的笑。 “你喜欢看这,那就不换了。”秦彦景察觉到她的恍惚,笑容里闪过一丝不快,眼睛已转向戏台。 凌霄回过神来,忙道:“臣妾喜欢看美猴王,请陛下换吧。” “你说谎,你更喜欢看这,是不是觉得自己就像那个赵女,而朕就是那个强娶你的坏蛋。”秦彦景的眼睛始终注视着戏台,声音平淡,也不看她。 凌霄错愕的欲跪下,秦彦景用力握住她的手,不让她起身,笑道:“爱妃怕什么,朕不过是开玩笑,喜欢看就继续看吧,不过是一出戏。” “是。”凌霄恭敬的低头,转而又看向戏台,可再也无法入神的去看了。 她心里一直惴惴不安的看完了三出预先点好的皮影戏,天色已暗。 秦彦景命人还是在宸恩宫中摆的晚膳,看来今夜他还会留在这里。 也许后宫的女人都会期盼这样的专宠,可她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恩赐,当床笫之欢都不过是一种赏赐时又何谈感情。 131 131 用过晚膳后,秦彦景携她在宸恩宫的园林中散步,抬眼仰望天空,星光璀璨。 “朕希望一辈子都与爱妃这样在一起。” 一辈子太长太长,凌霄觉得自己恐怕熬不了那么久,只希望看到秦彦景自食恶果的那一天,然后自己便静静的死去,她的死不会再拖累到任何人。 凌霄笑道:“臣妾也希望如此,不过臣妾不敢独占陛下,还请陛下让后宫佳丽均沾雨露。” 秦彦景看向她,五指与她相缠,缓缓凑向她,让自己的鼻尖几乎挨到她的鼻尖,“不过只十天,爱妃已在朕的面前装不下去了。哪怕你是强颜的欢笑,朕也喜欢。” 凌霄整个人僵住了,无法回避的看着他,笑道:“陛下又在开玩笑。” 秦彦景不置可否的狠狠吻上她的唇,直到撩得她满面红潮才罢手,在她耳边道:“朕是在开玩笑,认识爱妃这么久,一直还不知道爱妃会弹琴,不如回殿内为朕弹奏一曲。” 凌霄用双手捂住两颊,瞟见跟在身后的宫女内侍全都侧脸不敢正视他们,羞怯的只想把满脸的红潮逼退下去,“臣妾遵旨。” 竟忘了礼数一个人走在秦彦景的前面,只想先逃回殿内,总比在这园林里被秦彦景怎么样了强。 秦彦景看着她的背影,用眼神示意想提醒她礼数的宫女不准阻拦她,这才是他曾经认识的顾凌霄,哪怕是在被他逼急时流露出的真性情,却是他最喜欢的。 凌霄回到殿内,整了整被秦彦景撩得已有些不整的衣衫,才想起自己竟走在了秦彦景的前面,岂不是对皇上大不敬,她一回头只见秦彦景已跟了上来。 秦彦景一摆手,跟着的内侍宫女全候在了殿外,他步入殿内悠悠的笑道:“看来你还是当不了狐媚的女子,朕不过想当众以示下对你恩宠,你就这般落荒而逃了。” 凌霄镇定下来,跪地道:“臣妾一时失仪,求陛下恕罪。” 秦彦景伸手扶起她,肃然的道:“朕会降罪于任何人,但无论你做错了什么,只要你好好呆在朕的身边,朕都不会怪罪你。” 凌霄装作听不懂的笑道:“谢陛下恩典,臣妾这就为陛下演奏。” 秦彦景点点头道:“琴已摆好,那就有劳爱妃了。” 凌霄朝殿中看去,只见琴已摆在中间的木架上,她走了过去,看着木架上的古琴,分明就是娘亲在她出嫁时送给她的古琴。 记得是与羽宏匆忙逃出京城时遗落在了雪花庵,如今却在宫中失而复得,她诧异的望向秦彦景。 “朕说过,只要你想要的东西没有朕给不了的。”秦彦景微笑着,坐在离古琴不远的位置,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凌霄先拨了几个音,才开始正式弹奏。 秦彦景一边欣赏她弹的曲子,一边从袖中拿出一本书,翻了几页,凌霄不经意的抬头间认出那书正是她从羽宏那里借的不入流的杂书,不由手指一颤,全弹错了。 可秦彦景还在若无其事的翻看,凌霄却越弹越乱,铛的一声拨断了一根琴弦。 终是忍不住的质问道:“这书怎么会在你的手中,还给我。” 秦彦景合上书,还不等凌霄走近,就已将书的一角放到了烛台上,“不过是一本无聊的书,讲了个无聊的故事。这么低俗的品味,朕真是不知道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凌霄只能眼睁睁看着羽宏的书被点燃,化作了灰烬,她忽然想到书中女鬼的结局,不也是最后灰飞烟灭了。 秦彦景将书的最后一角投入到烛火中,不紧不慢将一脸心痛的她抱到怀中坐在腿上,轻轻捏着她的下巴,似笑非笑的道:“你已是朕的爱妃,就是朕的妾氏,朕才是你的夫君,再像今日这般眼睛看着朕,心里却想着别人,朕虽不会降罪于你,但难保不会一时失手毁你喜欢的东西。” 凌霄强笑道:“臣妾谨记在心,不会再去想那些不该想的。” 秦彦景的手开始在她身上游走,又扯乱了她整理过的衣衫,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唯独对她的欲望总是如此强烈又无法自控。 “陛下,江州枢密使已到乾坤殿外求见。”殿外有内侍禀告道。 “朕马上过去。”秦彦景放开凌霄,刚走了几步,又回头对凌霄道,“你不在意朕的真心没关系,但你一定要在朕的身边,朕是不会放手的,朕要守住这江山,也要守住你。” 凌霄看着他走了出去,又回看了眼烛火中的灰烬,只是呆呆的独自站在原地,对于善于权术的秦彦景来说,要让他成为昏君又谈何容易。 “娘娘,陛下走了还会回来吗?今晚还要准备侍寝吗?” 秦彦景走时分明是在生她的气,大概是因为她看到那书就无法自控的反应,凌霄看了眼进到殿中的秋娘,道:“不用了,皇上今晚不会再回来的,把养颜的丹药拿给我。” 秋娘见凌霄现在的神情,还是不开心,担心的道:“娘娘,那丹药虽养颜,但也不能多服......” “拿给我。”凌霄解释道,“要想让皇上对我盛宠不衰,最重要的是容颜,你也不想我日后失宠吧。” “是。”秋娘心里却觉得凌霄每日必吃这养颜丸,不单单是为了皇上的宠爱,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可她却说不上来。 服过药后,凌霄命殿内的宫女退了出去,连衣衫都没换,就这样躺在床上,从身上到心里都是冰冰凉凉的。 她好不容易入眠,却又恶梦连连。 自己仿佛困在黑暗阴冷的沼泽地,想抬脚却迈不开步子。 浑身是血的镇国公就在她眼前,她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 吓得她想喊救命,一转头,只见南宫羽宏就站在不远处,有一缕阳光正照在羽宏的身上。 羽宏深情的朝她微笑,伸出手想将她拉出沼泽,她也努力的去抓住他的手。 努力的抓,努力的去抓,终于抓到了他的手,可突然间那缕阳光消失了,羽宏的眼神变得阴鹜冷酷,重重的甩开她的手,阴狠的笑道:“顾凌霄!是你杀了我父亲,我要让你下地狱!” “我没想要杀他,不是的,不是这样……不要松开我的手!不要……” 凌霄从恶梦中惊醒了过来,汗水已浸透了衣衫,发现自己还是身在宸恩宫的合欢床上,床边已站着准备伺候她起床的秋娘和庆蓉。 “娘娘,您昨夜睡的不安稳吗?奴婢在殿外听到您的喊叫声,以为您已醒,就赶紧进到了寝殿里。”庆蓉禀告道。 “还好。”凌霄看向秋娘道,“帮我倒杯水来。” 秋娘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一定是又做恶梦了,小姐自被休后回到相府总在做恶梦,忙去斟茶。 庆蓉又道:“娘娘现在已是陛下宠爱的宸妃,使唤奴婢们时不能再自称我,若传出去只怕会贻笑大方。” “多谢提醒,我……本宫知道了。” 秋娘端来了茶水,凌霄一口气喝下了一杯,感觉好了些,道:“本宫要沐浴更衣。” “奴婢这就去准备。”秋娘说着先去了偏殿。 凌霄其实更想要秋娘在身边伺候,可看庆蓉似乎还有话要说,便没叫住秋娘,由着庆蓉扶她起床。 果然庆蓉又说了些在宫中一定要注意和遵守的事,其实这些她早都知道,只是一时还没习惯。 132 132 泡在热水里她身上总算有了点暖意,又有宫女进来向庆蓉低语了几句。 庆蓉立刻向她禀告道:“娘娘,王才人、宋婕妤、何贵人在殿外求见。” “她们为什么要见我……本宫?” 庆蓉笑道:“好像都带着礼物,大概是想看望下您。” “本宫不见。”凌霄想也没想就拒绝道。 庆蓉忙道:“娘娘,不见恐怕不太好,她们会议论您恃宠而骄。” 凌霄只觉有点头疼,她向来不喜欢这种应酬,可只要有皇上的宠爱,只怕就很难清静。 可今日她着实不打算应酬这些来讨好的嫔妃,她想去看望子樱和皇后。 进宫前就听说子樱病了有好一段日子,本该一进宫就去看望她的,可皇上一直呆在宸恩宫,让她无暇出去。 皇后虽然很讨厌她,可她却不怪皇后,皇后如今家逢巨变,在这深宫中日子一定不会好过,她理应去拜见。 “你就去告诉她们本宫今日身体不适,改日再派人请她们过来小聚。” 庆蓉听她语气坚决,也不便再劝,只好依言去推辞几位嫔妃的心意。 只剩秋娘伺候这她起身更衣,她方问道:“这几日你在宫中可还习惯?缺不缺什么?” “娘娘放心,奴婢在这里很好。” “我听那庆蓉说把你安排在宫女处所住着,那里肯定人多又杂乱,你再忍耐一两天。我会求皇上让你陪我住在宸恩宫内的。” 秋娘感激的道:“谢娘娘关心,奴婢住哪里都无所谓……” “秋娘,我们之间还谢什么,这宫里虽然规矩多,私下里还是叫我大小姐吧。帮我梳下头,我今日想去见子樱和皇后。” 秋娘拿起梳子,望了望镜中的凌霄,笑道:“奴婢也好久没见到二小姐了,这女大十八变,想是出落的更漂亮了。奴婢这就给小姐梳个飞天髻,人看着会精神些。” 凌霄摸了摸略显苍白的脸,自己今年也才十九,怎么就感觉像老了似的,最近像瞬间枯萎的花,蔫蔫的。 要去见子樱应该打起精神才行,总不能让病着的子樱还来安慰她吧。 凌霄点点头,道:“那再帮我在两颊抹点胭脂,不要太红,淡淡的就好。” 秋娘见她眼中总算有了点光彩,忙说好,精心为她绾着发髻。 庆蓉又进殿内来回话,说是已将那些嫔妃都打发走了,看她正在精心妆扮,有心的道:“娘娘,皇上身边的元公公今早就来传过话,说今日皇上要处理的奏折太多没空过来,让娘娘自个好好歇息。” 凌霄松了一口气,继续用眉粉描了描眉,道:“本宫想去拜见皇后。” “万万不可。”庆蓉一下紧张的道,“皇后娘娘已被皇上禁足在凤栖宫内,没有皇上的允许谁都不能踏进凤栖宫。” “哦。”凌霄放下手中的眉粉,怅然若失的想起自己第一次进宫去凤栖宫拜见皇后的情形,那时的皇后是何等的风光,如今却被皇上软禁了。 “那本宫就先去看看顾婕妤。” 庆蓉道:“娘娘去看顾婕妤前,可先去见见睿妃娘娘,现在后宫之中的事暂由她在打理。” “睿妃?就是孟大学士的孙女孟素锦?” 庆蓉点点头,“正是。” 凌霄进宫前也听教习宫女说过,大兴朝后宫设置是一后、四妃、三十六世妇,世妇的封号包括了嫔、贵人、婕妤、才人、答应等等。 秦彦景自登基以来,后宫只有一后两妃,除了她这个宸妃,就是睿妃,至于世妇也有好多空缺。 睿妃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才女,六岁会作诗,长大后琴棋书画皆精,尤以诗画最为精湛,绝不输给那些翰林院的学士。 皇上甚为欣赏她的才华,入宫后不久就晋封为睿妃。 想来也是个在这后宫中有些分量的妃子。 “好吧,本宫就先去见见她。” 凌霄走出宸恩宫,后面跟着一队宫女内侍,她不想要这么多人跟着吧,庆蓉却说:“在这宫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娘娘若不让他们跟着,要对娘娘有伺候不周的地方,皇上怪罪下来他们都会受罚。” 凌霄只有作罢,由着宫女内侍们跟着,不过她坚持不坐轿撵,步行前往睿妃住的宫殿。 一路上弯弯绕绕,每处宫殿看上去都十分相似,经过一处龙纹图案的壁画墙,眼前豁然开朗,又走过一处杨柳依依的水榭,才到了睿妃住的湘竹宫。 经人通报后,便有一个大宫女出来请她进去。 她将一队宫女内侍留在湘竹宫外,只带了秋娘和庆蓉去见睿妃。 湘竹宫名副其实,宫内种满了翠绿的竹子,清雅幽静。 睿妃已站在正殿的门口等着她,凌霄走近她,微微行礼,只见她五官清秀,画着淡妆,容貌不算出彩,气质却是掩不住的好。 凌霄想她毕竟是先入宫的妃子,正要开口叫她声姐姐。 睿妃却一脸端肃的冷笑道:“来人!将宸妃给本宫拿下,杖刑伺候!” 凌霄惊异的望着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和睿妃从未谋面,又无冤无仇,为何一见面就要杖打她。 庆蓉立刻跪了下来,阻止道:“不可!娘娘,我家主子听闻娘娘暂管后宫,特来拜会,何故要施以杖刑?” “宸妃魅惑君王,害陛下十日未上朝,朝野上下一片混乱,已违背了后宫内命妇的德操。本宫有皇上钦赐的掌管后宫的御印,谁敢不听命!”睿妃神色凛然,不容旁人驳斥。 睿妃的近身宫女有点担心,在她耳边劝道:“娘娘,请三思,若皇上知道了……” “休得多言,关上宫门,本宫施刑时不准任何人出入湘竹宫!给本宫将宸妃拿下,谁敢阻拦立刻杖毙!” 她此话一出,庆蓉跪在地上也不敢出声了,心里却明白睿妃太过清高迂腐,这是在自掘坟墓。 湘竹宫的宫女马上去关上了宫门,擒住凌霄,已有内侍拿出了一根胳膊粗的木棍。 秋娘想护住凌霄,也顾不上自己的身份,对睿妃道:“我家娘娘没有魅惑皇上,奴婢亲眼所见,是皇上自己不愿上朝。我家娘娘还劝过皇上,是皇上自己不听……” “住口!秋娘你退下!”凌霄慌忙喝止秋娘,不能让她说下去,这在睿妃听来只怕更是大逆不道之言。 果不其然,睿妃大怒的盯着秋娘道:“来人!先把这个尊卑不分的奴婢杖毙!” 凌霄挣脱擒住她的宫女,护住秋娘,看着睿妃,不得不示弱的道:“睿妃姐姐,皇上误了国事都是我的错,与秋娘无关。她是我刚带进宫中的奴婢,对宫中规矩还不熟悉,忘姐姐开恩饶恕了她。” 133 133 “你既已知道错了,本宫就免她一死,杖责二十。”睿妃昂着头坐在殿前院中的椅子上,盯着凌霄那令人惊艳的容貌,果然是个祸国的妖女。 “请姐姐看在我的奴婢年纪已大的份上,受不了二十杖,让我代为受刑。”凌霄跪下求道。 “小姐……” “你还敢胡言!还不跪下,睿妃姐姐自幼饱读诗书,必是心善之人,还不谢恩。”凌霄看湘竹宫里的阵势,估计是早就事先准备好要对她大刑伺候,要等皇上得知一切赶来,只怕什么都晚了,看来今日的杖刑是逃不过的,睿妃是冲她来的,应该不会揪着秋娘不放。 睿妃心想这妖女还挺会说话,轻笑道:“本宫本就打算杖打你二十,再加二十,岂不是四十……” “我愿领刑。” 睿妃见她并没有传言中的那样嚣张霸道,也在心里掂量了下轻重,道:“本宫念你有认错悔改之心,杖责三十以儆效尤!以后看谁还敢在皇后和本宫的眼皮底下祸乱后宫!” “谢谢姐姐开恩。” “脱下她的锦服首饰,按在凳子上用刑!”睿妃命令道。 秋娘跪在地上哭了起来,凌霄神情淡漠的由着宫女褪去了她的锦衣,不用人按,自己趴在了受刑的凳子上。 棍子打在身上不管多痛,凌霄都咬着牙没喊一声。 一下、两下、三下……二十、二十一、二十二!秋娘看凌霄已晕了过去,再也克制不住的扑到了她的背上,哭着道:“睿妃娘娘不能再打了,奴婢求求你!再打下去小姐会没命的……” 杖打凌霄的内侍停住了手,望向睿妃,等待她的指示。 睿妃也没想到迷/惑君王的顾凌霄还挺有骨气,不过她现在既然是后宫之主说出来的话岂能收回,“继续。” 她任由秋娘紧紧护着顾凌霄,剩下的几下全打在了秋娘身上。 整整打完了三十下,睿妃端庄的起身,道:“你们这些奴才将宸妃送回宸恩宫,本宫望她今后谨守妇德,不可再犯。” 说完睿妃转身回到殿内,命人关上了殿门。 庆蓉这才敢跑到已昏迷的凌霄跟前,心急如焚的命人打开湘竹宫的宫门,对候在外面的内侍宫女命令道:“快进来几个人抬娘娘回宫!你快去请御医到宸恩宫来!你快去告知元公公睿妃杖责了娘娘!” 秋娘忍着痛从凌霄背上滑下来,见凌霄贴身的素白棉布衣服已被鲜血浸红,双眼紧闭,额头上全是汗,心痛不已。 她在凌霄耳边大声的喊着:“娘娘!娘娘!醒醒啊,看看奴婢!千万不能出事啊!” 凌霄本疼得昏昏沉沉的,被她的哭喊声震清醒了些,只觉从腰到臀都痛得要命,她强忍住泪,有气无力的安慰秋娘道:“我没事……死不了……” 秋娘忙抹了把泪,“小姐,你再忍会,马上回到住处就有御医来了。” 凌霄努力的想对她笑一笑,可还没笑出来,眼前发黑的又晕了过去。 隐于市井酒巷的一处落破的庭院中,南宫羽宏发髻未梳,胡渣满脸的在饮酒。 这是镇南王势力所辖的地方,夜月郡主暂时将南宫家侥幸活下来的人藏于此处。 南宫羽宏独自在院中饮酒,如意和杜鹃穿着一身粗布衣服在屋内服侍镇国夫人。 夜月郡主已有好些天没来这里,羽谦和绿荷一早就出门去打探外面的情形,顺便看看镇南王府会不会也出事了? 羽宏喝了一会嫌杯子太小,直接抱起坛子在灌。 从屋里传来镇国夫人的哭声,“老爷一定是死不瞑目,你们一定要为他报仇……狗皇帝忠奸不分!不行!我要亲自进宫……呵呵,我是一品诰命夫人,我女儿是皇后!你们两个小蹄子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我的朝服拿过来!我是先帝钦赐的一品诰命夫人……还有令牌……咦?我的令牌呢?是不是你们偷了……” “夫人,我们没偷,你清醒点好不好?”杜鹃都快被镇国夫人闹疯了。 如意拉开杜鹃,“你先去睡会,我来照顾夫人。” 镇国夫人突然抓住杜鹃的袖子不放,瞪大眼睛,发怒的吼道:“一定是你偷了我的令牌,快还给我!你敢不拿出来,我就把你赶出府!” 如意赶紧拿了个木头的杯垫,递给镇国夫人,道:“夫人,你看令牌在这里,没有人偷。” 镇国夫人眼睛发亮的松开杜鹃,抢过杯垫,护在胸口,如获至宝。 杜鹃趁机退到隔壁的小间内眯一会,镇国夫人昨晚疯闹了一夜,让他们都没睡好。 如意又拿了粗布衣服在镇国夫人面前抖了抖,忍着泪笑道:“夫人,朝服给您拿过来了。” 镇国夫人嗯了声,伸手抓过来披在了身上,总算安静了下来。 曾经雍容贵气的镇国夫人已彻底崩溃了,经过了牢狱之灾和流放之苦,已比实际年纪还老了十岁,头上白发隐隐,脸颊消瘦,双手枯黄,再也寻不到半分往日的神采。 羽宏喝光了一坛酒,好似还没有醉,将手中酒坛狠狠的砸在了地上,就如那夜顾凌霄狠狠的刺向他的心口一般。 坠入河中的那一瞬他像是清醒了过来,顾凌霄变心了?不会再和他亡命天涯。 他潜入水底,躲过了射入水中的箭雨,忍着心口的剧痛,游了一段,便失去了力气,顺水而漂,以为自己会就此死掉。 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还没死,而是被江上一艘渔船上的老夫妇救起。 凌霄刺入他胸口的那支金簪,给了救活他的一位老大夫,算是诊金。 好在被凌霄刺中的地方离心脏偏了一寸,保住了性命。 他在渔船上不敢多呆,只呆了两日,就一路向南逃,在路上遇到了来京城寻他的夜月郡主,这才回到了镇南王管辖之地,暂时安全了。 到现在胸口的伤还没完全好,但只要一想到凌霄那冰冷决绝的眼神,他的心口就会很疼,也分不清是伤口在痛,还是心在痛? 只有靠喝酒来麻醉自己,让自己不去想,不去想她。 她理应已是帝王身边最得宠的宸妃,而他成了朝廷的通缉犯,她又怎会愿意放着荣华富贵不要,跟他过这种东躲西藏的日子,一直以来其实都是他太天真。 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是可以永恒的,时过境迁,他们的感情又算得了什么。 羽宏又开了一坛子酒,猛灌了一口,一下呛到喉咙里,咳了起来,扯着胸口的伤竟咳出了鲜血。 134 134 他抹了抹嘴上的血,还要再喝,从外面回来的羽谦正好看到,夺过他手中的酒坛,砸到了墙上,嘶声力竭的对他吼道:“你不要命了!大夫说没有痊愈前不能喝酒!” 羽宏暴躁的揪住羽谦的衣襟,打了他一拳,“赔我酒来,没有酒我的心会很痛很痛!“ 羽谦还了他一拳,“你是不是也疯了?到底要自暴自弃到什么时候!皇上已派江州枢密使到镇南王府要人,若镇南王不交出你,皇上正好可以找借口用兵,我们最后都还是只有死路一条!” 他们两人的打闹声惊得杜鹃和如意都从屋里跑了出来,杜鹃一听到死字,不由浑身发抖,恨不得马上离开此处,她再也不想这样饥一顿饱一顿,惶惶不可终日了,想等今晚天黑了就溜走。 羽宏似冷静了点,问:“你们还打探到什么消息,她……她在宫里很好吧?” 羽谦看着羽宏欲言又止,他打听到顾凌霄自进宫后夜夜承欢,皇上十日不朝,可现在他不能将这些告诉羽宏,怕他更受不了。 “还去想那个虚荣的女人干什么,不如好好想想我们要怎么才能活下去?” “小姐不是贪图荣华富贵的人!”绿荷立刻反驳羽谦道,“她一定有苦衷……” 羽宏大笑了起来,“苦衷……苦衷!绿荷你错了,你虽从小跟着她,但你根本不了解她。” 绿荷上前肯定的道:“你们都误会小姐了,奴婢了解小姐,她在皇上身边不会是因为荣华富贵……” 羽宏盯着她,心痛的道:“她亲口对我说她喜欢有至高无上权力的皇上!” “你也知道皇上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小姐不过是个弱女子,除了遵从皇上的旨意她还能怎么办?你们说她要怎么办!” 绿荷的话让羽宏微微一震,羽谦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是啊,连伯父这样的盖世英雄也难逃皇命,又何况是凌霄。二哥,事已至此,你就忘了她吧。当前最重要的是看如何能让伯母清醒过来,我们又要如何躲过皇上的追捕?不如躲到深山里去,从此不问世事的隐居起来。等日子久了皇上也就不会再四处追杀我们。”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不除掉我们又怎会安心?”羽宏清醒了,冷静的道,“秦彦景不是已把我当成了反贼?那我岂能辜负这名声。羽谦,今日就收拾好东西,给夜月传个话,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去矿山,我要在那里招兵买马。” “二哥,你真要造反?”羽谦不由惶恐的道。 羽宏恨然的道:“如今我们无路可走,横竖是个死,不如反了,兴许还有条活路。” 他心里真正想的是只有变得强大起来,颠覆这江山,才能替父亲、彦宁、寇烟报仇,更要让背叛他的凌霄重回他身边。 三个丫鬟都是一脸的惊惧,羽宏目光阴冷的扫过她们,道:“你们若害怕现在要走还来得及。” 绿荷看向羽谦,“奴婢要跟着谦少爷。” 羽谦欣慰的笑望她,道:“不管是死是活,我都听二哥的。” “奴婢愿一辈子伺候夫人。”如意虽惧怕成为反贼,但她从小跟着镇国夫人,镇国夫人对她不薄,这个时候怎能弃夫人少爷而去。 杜鹃想走,可绿荷、如意都说不走,羽宏又正盯着她,那眼神让人胆寒。 “奴婢自小伺候二爷,就算是死也要呆在二爷身边。” “好,我南宫羽宏会永远记住你们的这份患难之情。”南宫羽宏忍着胸口的疼道,“那就一起收拾吧。” 三个丫鬟依言开始清行李,羽谦又出去找夜月郡主,就算是造反没有镇南王的支持,又何来经费。 镇南王已预感到他是皇上下一个要扫清的势力,可他还是在犹豫。 他已习惯了在物产丰富的南边当个安逸的王爷,虽这些年也养了几万军队,但不过是为了防范南方蛮族的骚扰,还没想过要与朝廷正面抗衡。 现在镇南王的女儿夜月牵扯到了镇国公谋反案中,又不愿与郡马南宫羽宏和离,还非要帮南宫家的余孽,这让镇南王也十分为难,早知如此,就算夜月要死要活他也不会同意结这门亲。 他只有由着夜月调配王府的人去帮南宫羽宏,只当什么也不知道,但皇上如今已派官员正式来王府要人,这让他再不能继续装聋作哑的当什么都不知道。 只好先将夜月关在房里,不让她再走出王府,皇上派的江州枢密使早已布了眼线,在监视着王府周围的动静,等着将南宫家所剩余孽一网打尽,再顺便给他镇南王扣上罪名,也好出师有名的派兵讨伐他。 “王爷,南宫家有人非要见您和郡主。已来过一次,被奴才打发走后又来了。”王府的管家在镇南王耳边悄声道。 镇南王沉吟道:“是南宫羽宏?” “不是郡马,是南宫家的另一位少爷。” “从后门将他悄悄的带到本王的书房,看他到底有什么事。” “是。” 管家刚走出书房,夜月郡主的奶娘哭丧着脸进来,跪在地上道:“王爷,郡主她还是不愿吃东西,又砸东西又跟看守的侍卫动了手,说不让她去见郡马,她就要绝食到死!” “胡闹!你先下去,本王还有事,过会就去看她。” 郡主的奶娘只好先退了出去。 不一会,羽谦被带到了书房,他向镇南王辞行,说明日他们将会离开江州,感谢这些时王爷对他们的照拂。 王爷听说他们要走,心里的石头总算可以放下,立刻命人拿来一包银两送给羽谦作为盘缠路费。 可羽谦一提到想向郡主辞行,王爷就推说郡主病了,不便见人。 羽谦也只好作罢,他大概猜到镇南王是想就此和他们南宫家撇清关系以自保,想着只有先跟羽宏回到矿山后再做打算, 镇南王看在郡主的份上对他们算是仁至义尽,他收下银子便告辞了。 看他走后,镇南王想现在只要再劝服他的宝贝郡主,就可以息事宁人了,便朝夜月郡主的住处去了。 郡主已将绳子挂在了屋梁上,站在凳子上,问奶娘,“你确定父王会来看我吗?” “王爷是这样说的,郡主你快下来啊!上吊不是好玩的,这万一……” “你别唠叨了,我有分寸,去看看父王来了没?”只要她一哭二闹三上吊,父王一定会心软,一心软什么都会答应她。 她的娘是镇南王的正妃,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 后来镇南王也娶过不少美貌如花的小老婆,但始终最疼爱她这个正出的女儿。 王府里的那些女人就算是斗得再惨烈,也不敢惹她夜月郡主。 以前有个不知深浅的姬妾想利用她向镇南王邀宠,结果被她毒打了一顿,送进了青楼。 镇南王知道后也没怪她,只当不知道这事,不了了之。 135 135 至此之后王府的那些姬妾没谁敢招惹她。 “郡主,王爷朝这边来了!”一个望风的小丫头跑进来禀告。 夜月赶紧将绳子打了个结,伸长脖子套了进去,只等门口有了脚步声,就把凳子给踹翻了。 奶娘发出凄厉的叫声:“郡主!不可啊!” 镇南王一进来,正看到夜月悬梁自尽,慌了神的跑过去托住她的双腿,“你们这群无用的奴才是怎么看着郡主的,还不快把她给本王弄下来!” 所有人立刻七手八脚的把郡主从梁上弄了下来,夜月将手放在喉咙上猛咳了两声,假装还想寻死的道:“没有了夫君我还活着干什么!都给我起开,让我去死!” “月儿你胡闹够了没!把你关在房里都是为了你好!”镇南王吼道。 夜月没再闹腾,站着不动,满脸怨气的道:“为我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都嫁人了,你凭什么把我关在王府?” 镇南王挥了挥手命其他人都退了出去,道:“真是女大不中留,你既嫁出去了,为何还要从京城跑回王府来求我?” “父王,你明知故问,郡马遭难了,只有回来这里求助。” “别以为本王什么都不知道,当初就不该将你嫁给南宫羽宏,他们南宫世家没遭难时,他对你好吗?”镇南王质问道。 夜月没了底气的道:“他对我很好。” “很好?我怎么听说他为了那个什么宸妃差点连命都丢了。他心里有别人,怎么还能对你很好?” 夜月不服气的道:“这只能说明他是个重情义的人,更值得我去爱。他现在虽还不是很爱我,但我如今与他患难与共,以后一定会全心全意的爱上我的!” “你……你!唉,都怪本王把你宠坏了。就算他现在全心全意的对你,他已是朝廷通缉的逆贼,你难道不怕和他一起被杀头?” 夜月只觉脖子上凉飕飕的,也感到有点怕,但一想到在矿山上南宫羽宏一呼百应、指挥若定的气度,坚定的道:“不怕,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是生是死我都认了。羽宏若反了,谁又知道他和皇上终究会鹿死谁手?” 镇南王气得挥手要打她,但一看到她那张脸,就想起了他最爱的王妃,下不了手,道:“你跟着那南宫羽宏,胆子越发的大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敢乱说!” “父王,如今的皇上已不如先皇那般怯弱,分明就是想肃清所有威胁皇权的势力。你以为你不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皇上就会放过你吗?父王一直管辖着以江州为中心的四个州郡,朝廷在此所设的官衙不过形如空壳,王府又拥兵自重,皇上最想除掉的就是父王你啊!父王是要坐以待毙,还是要和羽宏一起……” “你还在胡说!朝廷大事岂是你一个女子可以乱说的!”镇南王严厉喝止道,“来人,将郡主房内所有利器绳子全部收走,都给本王好生看着,若再闹出什么事来,这里伺候的人本王一个也不会轻饶!” 在外候着的奴婢立马进来,翻出房内所有利器和绳子收走了。 “父王…..” 镇南王不想也不敢再听夜月继续说下去,不理她,转身走了出去,他是从先祖开始就世袭的镇南王,怎可去夺自己侄子的皇位,这事他还要仔细斟酌斟酌。 夜月看父王还是不愿放她,气得把屋内还能砸的东西全砸了。 第二天一早羽宏租来一辆马车,他们所有人都乔装成路经此地的平民。 女眷都坐在马车里,羽宏羽谦戴着大沿的斗笠,在前面赶车。 快到城门时才发现城墙上贴满了他们的画像,想要蒙混着走出江州城恐怕很难。 正在想该怎么办时,夜月骑着马,女扮男装的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郡主,你不是病了吗?”羽宏意外的道。 “已经好了,没事了。”夜月见他神色消沉,脸色也不好,想他胸口的伤会不会又严重了? 可现在没功夫问他这些,夜月对他和羽谦使了使眼色,小声道:“千万不可从此门出城,这里守城的全是朝廷的士兵。跟我来,我知道有处地道可通往城外。” 今日清晨,夜月发现守在她房外的侍卫全撤了,管家来给了她地道的地图,说是王爷已默许她离开,让她赶紧在城门口拦住南宫羽宏他们,城门的士兵全被江州枢密使换成了朝廷的人。 她只觉奇怪,父王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问管家是怎么回事? 王府的管家欲言又止,在她再三追问下,管家才说王爷昨日接到了皇上的圣旨,让王爷和郡主即日进京,皇上要为郡主重新指婚。 这明明就是个陷阱,只怕到了京城王爷和郡主就再也回不来了,王爷只好回了个奏折,说郡主生病了暂时无法进京。 王爷还说以后无论镇南王府发生任何事郡主都千万不要再回来了。 听了管家说得夜月担心她走后父王会有事,要立刻去见父王。 可管家却说王爷很早就出府了,走时只交待让郡主赶快去找南宫羽宏,只怕稍有耽搁他们就会被朝廷的士兵抓住。 夜月只好含泪离开了王府,及时的在羽宏他们要出城之前,拦住了他们,带着他们从地道离开了江州城,朝着矿山的方向继续往南走。 顾凌霄昏昏沉沉的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回到了宸恩宫,稍稍一动,只觉背后扯着在痛。 “娘娘,您总算是醒了,可把奴婢们担心死了。” 凌霄背朝上趴着,转头看站在床边的人是庆蓉,想说话,可喉咙干的难受,发不出声音。 庆蓉忙命殿内的宫女端来一杯水,“娘娘别动,先喝口水。” 凌霄喝光了庆蓉递过来的水,含糊的发出声音,“秋娘呢?她没事吧?” “娘娘如此关心奴婢们,真是奴婢们的福气。”庆蓉小心的为她掖好被子,道:“秋娘只不过受了点轻伤,娘娘放心她没事。奴婢刚换她去处所休息了。娘娘饿不饿?要不要吃点粥?” 凌霄只觉疼得难受,道:“还不饿。” 庆蓉劝道:“娘娘已昏迷了三日,好不容醒过来,不吃点东西怎么撑得住?多少还是吃几口吧。” 凌霄没想到自己昏迷了这么久,实在没有胃口的道:“不用了,本宫一点也吃不下去。” “娘娘……” “必须得吃下这碗粥,这是皇命!” 谁也没察觉到走进殿内的秦彦景,当他将宫女端着的粥捧到手中时,殿内的宫女们立刻跪下行礼,“参见陛下!” “都退下。”他拿着碗走到床边坐下,其他人都悄然退了下去。 他将一勺粥喂到凌霄的嘴边,“朕命令你吃下去。” 凌霄只得张开嘴,由着他喂了几口,可趴着吃总感到难以下咽,她挣扎着动了一下,痛得浑身哆嗦,只觉一口血气上涌,刚吃进去的全都吐了出来。 她慌忙抬头看向秦彦景,他身着上朝时才穿得明黄龙袍,一双清晰明亮的眼眸似蒙上了一层氤氲。 “陛下不要再喂了,臣妾有罪,弄脏了陛下的龙袍,等臣妾可以下床时就帮陛下洗干净。” 136 136 秦彦景避开她怯生生的目光,放下手里的粥,随手拿起床上的枕巾,把她吐出来混着血的粥擦了擦,“来人,把那些庸医给朕叫来,他们不是说只要宸妃醒了就会好,可看她为何吃不下东西?” 庆蓉在殿门口应声而去。 “臣妾没事。”她强忍着痛,装作没事的道。 这让秦彦景更是心痛,再怎么气她恨她,却连她的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伤害。 而她才进宫就被睿妃那清高的贱人伤成这样,当他得知凌霄被杖打,看到她背上血肉模糊已昏迷时,心痛的都要疯了。 他当即命人将湘竹宫里所有宫女和内侍抓起来毒打,不听睿妃的任何辩驳,将她降为答应打入冷宫。 看着昏迷了三日还是如此虚弱的凌霄,他恨不得赐孟素锦一死。 要不是朝堂上众臣为孟大学士和孟素锦求情,他或许会一时冲动的让孟氏一族满门抄斩。 可冷静下来,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了一个女人竟忘记了自己也是这大兴的皇帝。 不由莫名的开始害怕现在的自己,再这般下去他岂不成了夏桀商纣那样的昏君,还如何能振兴大兴朝。 只是一见到凌霄如此痛苦,他又会抓狂,他想自己是太喜欢她了,喜欢到沉溺。 他也无数次对自己说,她不过是一个女人,一个和后宫其他嫔妃没有区别的妃子,况且心里还有别人,不值得让自己如此执迷。 他告诉自己只有这样想,才不会被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所牵动,才能心无旁骛的做个圣明的君王。 但今日一下朝,他还是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宸恩宫,看她醒了他很开心,喂她喝粥,她却吐出来了血,他的心也跟着在滴血。 现在他认清了一个事实,只要一看到她,想要狠下心不受牵动,是不可能的。 若他不是皇上,他只想宠爱她一人,只愿让她为他生儿育女,只期望他们两个人会一直到老。 可在皇宫里独宠她也许是害了她,原以为自己是皇上,让她留在身边,保护她是轻而易举的,这次的事让他意识到自己实在是太大意了。 以后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再发生在凌霄身上,不会再让她受一点伤害。 在御医为凌霄把脉时她又昏沉虚弱的睡着了,她看不懂秦彦景那略显疲惫又焦灼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是她喝不下粥又惹他生气了吗?可她已实在无力去强颜欢笑的讨好他,好想睡一会,有时也想能永远的睡去,那便不会再有疼痛和烦忧。 “大姐。” 凌霄在梦中隐隐听到有人在呜咽抽泣,她缓缓睁开眼只见是子樱站在床头,用帕子拭泪。 “子樱,你来了。” “大姐,你感觉好些没?我听宫里的人说你这次差点就没命了。” 凌霄对她笑了笑,“不过是挨了几棍,我没事,你别哭,千万别哭坏了身子。” 这些时她总在昏睡,醒的时候少,但整个人犹如油锅煎、火炉烤,还以为自己这次难逃一死,没想到还是活了过来。 “小姐总算没那么烫了。”秋娘轻轻的碰了下她的额头,谢天谢地的道,“奴婢这就去告知元公公。” 凌霄看向殿内,除了子樱,秋娘和琉璃也在。 “等等,不要去告诉皇上,我现在没有精神见他。”凌霄挣扎着翻身,叫住秋娘,感觉背上已没那么痛了。 秋娘为难的道:“小姐,你浑身烫的吓人、最危急的时候都是皇上他衣不解带的守着你,皇上真得很担心你。他吩咐过奴婢,若小姐醒了,一定要尽快通知他。奴婢……奴婢不去禀告的话,那就是违抗皇命。” 在迷迷糊糊最难受的时候,总感觉有人在用力握着她的手,她以为是秋娘,没想到会是秦彦景,“我又忘了这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你去吧。” 秦彦景这样宠她,叫她如何是好?她决不能忘记进宫的初衷是为了报复他,想想羽宏,想想孩子,她是永远不会被他打动的。 子樱听到秋娘说皇上衣不解带的守在姐姐身边,心中徒然发痛。 今日一步入宸恩宫,她就被这里的奢华深深震撼了,黄金白玉比比皆是,金碧辉煌让人炫目。 殿内摆得也都是奇珍异宝,好些她连名字都叫不上来。 可见皇上是把世间最好的一切都给了姐姐,该有多宠爱姐姐,难怪这次毫不留情的将湘竹宫里的人全数杖毙,睿妃也被关到冷宫之中,恐怕再无翻身之日。 后宫的嫔妃只怕都再也不敢轻易算计姐姐了。 “子樱不要老站着,坐着陪我说下话。我们好久没见了,你看你又长高了些,就是脸色不太好。” 呆在这宫殿里,子樱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压抑,皇上为什么偏偏对姐姐这般的好,这样的恩宠哪怕只给她一两分,她也知足了。 子樱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瞟了瞟刺目的合欢床,是用尚好的沉香木做的,四周镶满了红宝石,里面的床台上还放着一颗浑圆的夜明珠,在黑夜里一定会熠熠生辉。 她不由想象着姐姐和皇上欢愉时香艳诱人的景象,心中更羡慕而压抑。 “大姐,我没事。倒是你好不容易闯过了鬼门关,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那日我本要去看你,可听说睿妃是后宫之主,便依礼去拜见她,没想到会招来这无妄之灾。不过我早已不怕死了,被打死了也没关系。”凌霄黯然的笑道。 “大姐!如今你深得皇上宠爱,这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得要死,你看上去却并不开心。难道还是忘不了姐夫……南宫大人?” “子樱,你是最明白我的人,我从来没想过要入宫为妃,更没想过要和你共侍皇上,可终究许多事不是我能做主的……” “大姐,你错了。既然事已至此,你能得到皇上的宠爱就什么事都可以掌握在自己手中,当然除了南宫大人以外,你可以得到你所有喜欢的一切。在宫里名分高低不重要,喜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恩宠不衰。” 凌霄微微撑起自己的身体,看向子樱,感觉她真得长大了,不再是单纯的爱哭爱笑的小女孩了。 “你心里还是喜欢皇上的吧?” 子樱羞窘的低下头,“皇上对我远不及姐姐半分,只是把我当成小女孩。” “娘娘,你醒了!奴婢刚去御膳房为你准备好了白粥。”庆蓉端着粥从殿外走了进来。 凌霄道:“你先放着,本宫和顾婕妤说会话。” “娘娘,皇上派得御医已到,现在可否进殿为您把脉。”元江的声音也在殿外响起。 子樱忙站了起来,告辞道:“臣妾不便再打扰宸妃娘娘,等娘娘痊愈后臣妾再陪娘娘闲叙,先行告退。” 137 137 凌霄想着如今都在这宫里,日后相见的机会也多,便让庆蓉领着子樱和琉璃退出殿内,将御医请了进来。 御医为她诊过脉后,舒了一口气,禀告道:“娘娘身上的伤已无大碍,再好生将养一段日子,便可痊愈。” 站在一旁候着的庆蓉、元江也都眉头舒展开来,皇上应该也可以放宽心,不会再喜怒无常的随时都要拿他们这些奴才出气,这些天他们都过得提心吊胆。 “娘娘可曾有过旧疾?”御医问道。 “没有,就是以前受过箭伤。” “在哪里?” “手掌上,怎么了?本宫还患了什么病吗?” 御医神色有点不对,忙道:“没什么,老臣就是问下,好给娘娘配些新的药方调养。” 凌霄感觉这御医一定有所隐瞒,但有元江和庆蓉在她也不便多问,只道:“劳烦大人了,敢问大人贵姓?” “老臣姓江,明日还会来为娘娘把脉,老臣告退。” 元江嘱咐庆蓉好生照顾着,千万别再出差错,便陪着御医退了出去。 凌霄在床上养了一个月后勉强可以下床活动,宸恩宫的人都对她服侍的十分周到,每天仍要按时喝好几碗汤药。 她背上伤口的愈合状况要比御医预计的还要好,现在已可以在宸恩宫的院中走一走坐一坐,感觉人也爽利多了。 江御医每日都会来为她请脉,然后每隔几日就会调整下药方。 今日江御医又给她诊过脉后,重开了两副方子,嘱咐庆蓉道:“每个方子可煎成一碗药,早晚服用。” 庆蓉命小宫女按方子去药膳房抓药。 “本宫感觉身上的伤已大碍,应该无须再服药才是。”凌霄现在看到汤药就反胃,喝了一个月实在不想再喝了。 江御医收拾好诊箱,道:“娘娘身上的外伤虽已无大碍,可底子太虚,内调尤为重要。即便是外伤已痊愈,请娘娘一定还是要按老臣开得药方每日坚持服用,如此方可强身健体、年年益寿。” “难道本宫已活不长了?”凌霄听他这样说,感觉是不是不喝他开得药就无法年年益寿。 江御医恐慌的道:“没有的事,娘娘洪福齐天,当然会长命百岁。” 庆蓉也附和道:“娘娘您不要胡思乱想,女人大多体虚,御医只是让您多补身子,有益无害。您现在可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千万不能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是啊,是啊。”江御医连声称是的退了下去。 凌霄看江御医的样子分明就是对她的身体情况有所隐瞒,只是他不愿说实话,她也不想逼他。 她在偷偷服用过养颜丸,只想万一他是察觉了养颜丸的功效,让皇上知道了岂不麻烦了。 再一想到皇上,她心里一片凌乱,害怕见他,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对他恨不起来。 “皇上驾到!” 凌霄听到通传声,马上起身恭迎。 秦彦景步入殿内在离她很近时停了下来,声音不急不缓的问:“今天好些没?这样站着伤口会疼吗?” “不会,臣妾已好了很多。适才御医刚来为臣妾诊过脉,说是已无大碍。”凌霄低着头道。 秦彦景扬了扬手,跟在他后面的元江端着一枚印章到凌霄面前。 凌霄疑惑的看着这枚金制的印章,秦彦景瞧着她,微微一笑的道:“朕想将这管理后宫的权力暂且交予你。” 凌霄惊讶的道:“臣妾刚入宫不久,又有何德何能担此重任。还是由睿妃来管比较好。” “朕现在发现她一点也不适合管理这后宫,已将她降为答应,打入冷宫。你就不要再推辞了,如今后宫里的嫔妃,论出身谁又比得过你,你可是大丞相的长女......” “睿妃杖责臣妾也是有理可寻,陛下如此惩罚她只怕会让人觉得有失公正。”凌霄跪了下来,秦彦景如此对她,让她感到心慌,“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秦彦景冷笑道:“那贱/人有何理可寻,不过是因为嫉妒你,枉负了朕对她的看重!朕没将她赐死,已是轻饶她了。” “娘娘这也是陛下对您的一片心意,快接下吧,再不接陛下要恼了。”元江就怕皇上和她在推拒间又会生气。 凌霄只好将双手举过头顶,接下后宫的金印,“谢陛下隆恩,臣妾一定不负陛下重望。” 秦彦景语气轻快的道:“起来吧。此金印不过是协理后宫的印章,本应以皇后的凤印为主,但如今皇后受家人连累禁足在凤栖宫,所以从今日起你就是实际上的后宫之主。” 凌霄站起身来,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这么快就成了后宫权力最大的后妃,将手中的金印交给一旁的庆蓉,命她收好。 庆蓉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她的主子如此风光,看来她以后在这宫里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 秦彦景似还有事,转身要走。 凌霄忙道:“陛下,这后宫该如何打理,臣妾什么也不懂。” 秦彦景回头道:“想你怎么打理就怎么打理,随你高兴。” 凌霄哑然的看着他,这么大的后宫,真得可以随她高兴? 秦彦景笑了笑,便走了。 等他走了,庆蓉笑容满面的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得此金印!” “庆蓉你在这宫里呆了多少年了?”凌霄心下茫然的问。 “奴婢九岁入宫,在这宫中已有十五年,曾服侍过先皇的两位妃子。皇上登基后曾在皇上身边伺候,娘娘进宫前皇上便派奴婢来这宸恩宫服侍娘娘。” 凌霄坐下道:“那你也是这宫里的老人了,这主理后宫应该做些什么,你大概是知道的吧?” 庆蓉想了想道:“这要管的事可多了,这后宫的吃穿用度,每月从嫔妃到宫人的例银,以及监察各宫中人的言行举止......不过这些都有具体负责的宫人,他们会按照惯例做事,娘娘只用每月过目他们交上来的主事薄便可。再说皇上都说随娘娘高兴,娘娘您就更不用太担心了。” “皇上那不过是句玩笑,我们怎可当真!”凌霄正色道:“还是谨慎些好。” “是。” “你去给本宫找些以往的主事薄来,本宫想好好看看。” “奴婢这就去找。”庆蓉不敢怠慢的立刻去了,想着如今这后宫里所有人的命运不过是宸妃在皇上耳边的一句话。 皇上对宸妃的恩宠已远远超过了当年先帝对陈皇后的宠爱,她这在后宫看惯了得宠风光与失宠悲哀的人,也从未见过一个皇上会这般不顾规矩礼法的去宠爱一个妃子,她也总算见识到什么叫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凌霄这两日无事就在看后宫的主事薄,,对后宫各级嫔妃宫人的份例,开销用度都大概有所了解。 138 138 夜已深她还靠在床上看最近一两个月的主事薄,看到后宫的临幸记录,发现秦彦景除了在她这里呆过十日,基本没去其他嫔妃那里。 唯独去过有孕的李答应那里两次,但只是看望,并没有过夜,只觉有些不敢相信。 秦彦景竟会如此的清心寡欲,她又回头去翻更早以前的临幸记录,除了每月按时去皇后那里两次,也极少去其他嫔妃那里。 她突然间明白知书达理的睿妃为何会下如此重手杖打她,睿妃入宫两年以来,皇上仅仅临幸过两次,这后宫的女人全都是在守活寡。 照说她理应高兴,可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一想到她被秦彦景专宠时该有多少双嫉妒的要发疯的眼睛正盯着她,就觉得浑身发寒。 “皇上!” 忽闻殿内值夜宫女的请安声。 她忙将关于临幸的主事薄全都收到了最底下,这么晚了他怎么过来了? 她要起身,秦彦景已走到了床边。 “你在看什么?还没睡。” “臣妾闲来无事,看看后宫的主事薄,学习如何管理后宫。”凌霄从床上起来,站着相迎道。 “唉,朕把这后宫的权力交给你,只是不想你日后再被人欺负得伤痕累累,哪要你如此劳累。”秦彦景说着将那一摞主事薄从床上搬到一边,不让凌霄再看。 “臣妾不累,闲着也是闲着,看看反倒有点事做,只想为陛下分忧。” 秦彦景感觉像在做梦一样,凌霄竟会对他说这么贴心的话,蓦地将她横抱起来,“你这是在怨我冷落了你吗?” 凌霄慌了的道:“陛下恕罪,臣妾的身体还不能侍驾。” 看她的反应,秦彦景只觉心里一痛,她打心底还是抗拒他的,可他还是笑了笑道:“今晚我就歇在这里,但不会碰你的。” 躺在合欢床上,秦彦景没有食言,只是拥着她,但他们各怀心思,一时都睡不着。 凌霄感觉到秦彦景虽闭着眼,也没睡,便道:“陛下还没睡吗?臣妾这些日子虽不能侍寝,但后宫有好些嫔妃都是闲着的。陛下可去其他嫔妃宫中多留宿,您对待后宫嫔妃相对公平些,后宫也会更和睦些。” 秦彦景骤然松开了她道:“朕还真是没选错,你果然是个大方的人,可朕对那些嫔妃一点兴趣都没有。” “那顾婕妤呢?臣妾知道她对陛下爱慕已久,陛下却一直未临幸她,这叫她情何以堪!” 秦彦景冷声道:“她,不过是个孩子。” “她已不是小孩子,今年都十六了。原先生病也都全好了,请陛下不要再冷落她了!” 秦彦景一下坐了起来,“那你叫朕又情何以堪,朕只想对你好,你却将朕往别的女人那里推,你就真得一点也不在意朕去临幸别的女人!” 凌霄确实不在意他会对谁好一点,会宠爱谁多一点,更何况顾婕妤是她的妹妹,这些对她来说都没关系,因为她心里爱得人还是羽宏。 “陛下既让臣妾主理后宫,臣妾就有责任让后宫和美安宁。只有这样陛下才能专心朝政。” 秦彦景看着她,心里难受的如虫咬一般,他对她再好她都不稀罕。 他冷冷的又躺了下来,背向她,“既然是这样,朕明晚就去临幸顾婕妤。后晚去宋婕妤宫中,再以后就去何贵人宫中......” “陛下英明。”凌霄淡然也翻身背向他。 整个寝殿静了下来。 这一夜他们都没再说话,秦彦景早早就起来去上朝,凌霄服侍他更衣用膳,两人都是静静的。 反正她已向他提了让后宫雨露均沾之事,他也应允了,那她也就算尽到了本分。 秦彦景走后不久,剩下凌霄一个人在用早膳,,刚吃了几口,庆蓉从外面进来,禀告道:“娘娘,宫里的嫔妃齐聚到了宸恩宫外,想向您请安。” 凌霄挑了挑眉道:“本宫原打算过两日再请各位妹妹一聚,没想到今日她们自个全都来了,既然如此,那就先请她们在正殿坐会,本宫稍后就去。” 凌霄换了身衣裳,秋娘扶着她走到正殿。 殿内端坐的嫔妃花红柳绿、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凌霄坐在殿中的椅子上,命人给各位嫔妃上些茶水糕点。 她眼中带笑,扫过所有人,先开口道:“各位妹妹不用拘礼,随意就好。大家都比本宫先进宫,自然比本宫要熟悉这里的规矩,日后本宫若有处事不妥的地方,还请大家多多提点。” 殿内的嫔妃有的立刻逢迎,有的说些称赞的话,凌霄淡淡微笑的听着,看着这群如花似玉的女子,在这寂寂深宫中已然盛开,又将在无人问津中凋谢老去,对她们满是同情。 可再一想自己和她们又有什么区别,皇上现在对她虽宠爱,但自古又有几位后宫能做到红颜永驻。 在那些拥有至高权力的帝王眼中,后宫的嫔妃不过是他们索取满足的玩物,召示权柄的象征,大抵在不同的女人身上会得到不同的欢愉,没有什么是长盛不衰的。 “本宫倒是听说过各位的封号,可却一直没见过你们,不如大家先介绍下自己,让本宫也熟悉下大家。” 一个身子丰润,皮肤白皙的嫔妃最先站起来道:“臣妾何尚书之女,皇上赐封贵人。” 何贵人说着拿过身后宫女端着的精致锦盒,又讨好的笑道:“早闻宸妃娘娘是位倾国倾城的美人,今日一见臣妾真是都看傻了眼,娘娘果然是风华绝代,和我们这些相貌粗陋的人不可同日而语。臣妾特准备了一点薄礼,请娘娘笑纳。” 凌霄含笑点头,看了眼一旁的秋娘,秋娘会意的上前接过何贵人的礼物,算是收下了。 其他嫔妃见凌霄收了何贵人的礼,也都忙着上前献宝。 接着是身材娇小的宋婕妤、还有高高瘦瘦的王才人......十来位嫔妃都带来了礼物。 凌霄一一收下,总算将人和名号对上了。 在这些嫔妃中,唯独没见子樱和沁芳,她随口一问,庆蓉回道:“李答应眼看快生了已行动不便,而顾婕妤还是称病。” 凌霄立刻心中有数的没再问了,命秋娘取出一盒皇上赐给她的首饰,给每位嫔妃回了礼。 嫔妃们各怀心思,见凌霄出手如此之大方,回礼都是皇上御赐的珍贵饰品,先都不敢收,可凌霄说她们若不收这回礼,那她也不收她们的礼物。 这样客气推拒了两个来回,给她请安的嫔妃才放心的收下了。 等嫔妃们散后,庆蓉心疼那些首饰,道:“娘娘,您也太大方了,她们送的不过是些胭脂水粉、绫罗绸缎。可您却将皇上赐的宝物都赠给了她们,这恐怕......” “都是些身外之物,本宫哪里用得了这些,不如分给她们,也好让她们高兴下。这宫里的日子本就苦闷,有了这些宝物又能如何,还能换得自由吗?” 庆蓉看凌霄这般看淡金银珠宝,只有转圜的称赞道:“娘娘真是宅心仁厚,奴婢自叹不如,往后后宫里的人都有福了。” 凌霄从盒子里又拿出一件首饰,笑道:“自本宫入宫以来,也多亏你在身边经常提醒,才能这么快熟悉宫中的一切,这件就赏给你了。” “奴婢不敢,本就是奴婢该做的事。” 139 139 凌霄塞给庆蓉,道:“这也是你应得的,你是宫中的老人,以后还要靠你多提点着本宫和秋娘。” 庆蓉收下首饰,只觉有愧的道:“睿妃杖打娘娘时,奴婢却不能保护娘娘,实在是愧对娘娘。” “这不怪你,当时那情形,有什么比保命更重要的。” 庆蓉感激涕零的道:“奴婢从今往后愿为娘娘肝脑涂地,誓死也会效忠娘娘!” “本宫明白你的忠心了。”凌霄其实心里明白能用千金换来的忠心也不过尔尔,忠心不敢奢望,不过是拉拢些人心罢了。 她将盒子放到秋娘面前道,“秋娘,你也选一件吧,今日人人都有赏。” “娘娘,奴婢都这把年纪了,要这些也用不上。这都是适合娘娘和庆蓉这般如花的年纪戴得。”秋娘关上盒子,也不贪这些身外之物的道,“奴婢呆会再准备些银两,为娘娘赏给宸恩宫里的所有内侍宫女。” 凌霄也没勉强她,道:“我受伤的这些时他们也都辛苦了,那就交给你来打点。” “前几日二小姐来看娘娘时,奴婢见她应该好些了,怎么身体又不适了?以前在相府二小姐的身体可没这么差。”秋娘有点担心子樱道。 凌霄连连点头,道:“是啊。皇上还说今晚......不行,本宫这会还是去看看她。” “娘娘要出去吗?可要多穿些,您也是身子刚恢复的人。”庆蓉说着去拿了件厚衣,道,“奴婢看顾婕妤这病倒像是心病,原就不是什么大病,可却一直反反复复的不见好。” 凌霄心中暗叹了一声,的确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而且她最清楚要治好子樱这病的良药就是秦彦景。 凌霄套上件厚衣,让庆蓉守在宸恩宫中,只带了秋娘去到明净宫。 她悄然走到明净宫的院中,隔着窗子看到子樱正神情恹恹的靠在床上看书,没察觉到有人来。 倒是琉璃眼尖的发现凌霄来了,忙迎出来行礼,凌霄示意她别出声。 凌霄轻声的问她:“你家小姐她怎么又病了?” 琉璃也小声回道:“二小姐自打去宸恩宫看望过大小姐回来后,精神就一直不太好,也不愿吃药了,奴婢怎么劝都不听。” “唉,皇上今晚说要来这里的,可子樱她这个样,也不知道那些管侍寝之事的内侍会不会上她的牌子?” 琉璃又惊又喜的道:“大小姐此话当真,皇上今晚真得会来吗?” 凌霄肯定的道:“只要子樱的身子好起来,皇上以后一定会经常来的。” “那皇上......皇上他来了后会......会不会临幸二小姐呢?”琉璃忍不住红着脸问。 凌霄笑着道:“会的,要不了多久,子樱一定会成为皇上最宠爱的后妃。” 琉璃高兴的差点要跳起来,又觉得当着凌霄的面不能太过高兴的道:“可皇上要是宠爱了二小姐,冷落了大小姐,大小姐你不会介意吗?” “当然不会,这皇上本来就不是本宫一个人的。”凌霄丝毫不在意的道。 “琉璃,你在外面和谁说话,是皇上又派人送药来了吗?”子樱在寝殿里问道。 琉璃赶忙禀告道:“娘娘,是宸妃娘娘来看你了。” “宸妃来了?”子樱一时还没回过神来。 琉璃引着凌霄进到寝殿,凌霄含笑走到她床边道:“顾婕妤怎么如此消沉,在想什么都想痴了?看看外面春光正盛,你也该有空多出去走走,病才会好起来的。” 子樱起身向她行礼,道:“姐姐身上的伤已大好了?” 凌霄拉着她笑道:“是啊,无碍了。可你看看自己竟比我还虚弱,以前在府里二娘给你炖得那些人参燕窝都是白吃了。” “其实我也没什么大病,不过是昨夜没睡好,又染了点风寒。” “我看不是什么风寒,你这是痴病。” 琉璃忙问:“大小姐,什么是痴病啊?奴婢从没听说过,有什么好方子可药到病除?” 凌霄笑道:“痴病就是因痴心、痴情而生的病,无药可救。” 琉璃明白过来不由涨红了脸看向子樱,子樱也恍然大悟的笑起来跺脚道:“姐姐再拿我寻开心,我可不依了!” “好了,好了,别生气。你看你笑起来多好看,什么病都没了。”凌霄道,“那我说正经,皇上说今晚会来这里,你好好准备下,别再称病了。” 子樱脸上的笑容一下没了,垂首道:“皇上心里只有姐姐,即使来我这里又有什么用,还不如不来,我只求在这宫里安度余生,也不想再奢求什么。” 凌霄也明白她心里的痛苦难受,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子樱不做声了,凌霄示意让琉璃和秋娘退了出去。 她又道:“记得以前你跟我说你喜欢皇上,皇上在你心里如星星般闪亮。现在已经完全死心了吗?” 子樱沉寂的心又泛起了一丝波澜,她抬眼道:“我…..皇上的心……” “既然你还喜欢皇上就不要畏手畏脚的,老是躲在一边自怨自艾有什么用。你本就是他的嫔妃,你应该努力让他看到你的好,你的真心,有时尽力争取下又有何妨。” 子樱不确定的道:“我可以吗?可以做到想姐姐一样完全占据皇上的心?” “皇上驾到!” 听到殿外的通报,她们都有些意外,想是皇上一下朝便来了明净宫。 凌霄朝她笑道:“我也不能保证,要不要试试还是你自个拿主意,但我会帮你制造机会,你要自个把握。” 她刚说完,皇上已迈入殿内,她们都上前行礼。 秦彦景似不知道凌霄在这里,道:“宸妃也在,两姐妹说什么说得这么投契,朕是不是打扰了你们?” 子樱忙道:“怎么会,皇上请坐,姐姐不过是听说臣妾身体不适特来看望。” 秦彦景的目光只在凌霄身上停留了一瞬,就很温柔的一直看着子樱,坐下道:“朕瞧着你脸上的气色比先强多了。” 看到那俊美的面容,含情脉脉又略显清冷的眼眸,子樱一下又忘了他曾对她有多么的冷酷无情。 为了梦想已久的温暖怀抱,她决定努力的再试一次,哪怕会再次被伤的体无完肤,哪怕是粉身碎骨,谁叫自己当初对他一见倾心。 “臣妾的身体早已没事了,只是病去如抽丝,这几日还是感觉精神萎靡不振。” 秦彦景闻到她的寝殿内一股药味,问道:“你有多久没走出这明净宫散心了?” 子樱为秦彦景端上茶,看了看神态自若的凌霄,想着姐姐真是对皇上不上心,那她就还有机会,笑道:“臣妾也记不清了。” “朕今日刚好得空,爱妃不是喜欢划船,不如和朕一起去游湖。”秦彦景看也不看凌霄,只对子樱道。 子樱拉住凌霄的手道:“那姐姐也一同去吧。” 凌霄轻轻抽回自己的手,嫣然一笑的道:“臣妾背后的伤刚好,不宜在水上颠簸,就不打扰皇上和妹妹游湖了,臣妾告退。” 凌霄说完对子樱挤了挤眼,欣然退了出去。 她发自内心,再自然不过的要成全秦彦景和子樱。 秦彦景望着她款款又动人的背影,脸上的柔情早已褪去,眉眼间已是异常的清冷。 此刻他好想追上她问一句,“朕在你心里到底算是什么?” 可他不能问,也永远不会这样问她。 子樱看到姐姐离去后,皇上的表情瞬间变了,心里禁不住发冷,还是笑着问:“陛下还有兴致和臣妾去游湖吗?若已不想去了,不用……” “朕有兴致,当然要去。朕今日会陪你一天,你还想去哪里做什么,只管告诉朕,朕都会满足你。”秦彦景的眼眸茫茫然的,像在看她,又像没在看她。 抓着她的手,用一股温柔的力道将她拉入怀中,认真的看着她,虽不及凌霄那样美艳动人,可也如出水芙蓉般国色天香,那嘴唇那下巴甚至与凌霄有几分相似。 他有些情不自禁的轻吻她的唇。 子樱虽有些惊慌害羞,但也没躲。 入宫以来皇上还是第一次对她这般亲昵,在他眼里她已不是个小女孩了吗? 他温热的唇几乎可以将她溶化,不知不觉眼角渗出了一滴泪。 只要能拥有他给予的这一点点温存,其他的又有什么关系,即便他只是把她当成姐姐的替身,她也想用自己的爱抚平他心里的痛。 秦彦景果真抛开所有正事陪了她一天,去凌波湖泛舟,去御花园赏花,宫中本在她眼中死气沉沉的一物一景,变得充满生机。 有时秦彦景虽会心不在焉,她却心情很好,只因他愿拥她入怀。 140 140 直到黄昏,朝中似有大臣要见皇上,他们才各自回宫。 夜深时,子樱还睡不着的在回味秦彦景的那一吻,这时一位内侍在殿外求见,禀告道:“请婕妤娘娘尽快做侍寝准备,皇上今夜会来明净宫。” 子樱心中欣喜又紧张,她终于要成为他的人了吗? 秦彦景来时,她已准备好的坐在床上等了一会。 当他掀开层层帐帘,来到她身边时她闻到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酒味。 秦彦景二话不说的握住她的手,欲将她拉上床,她却很紧张的手心直冒汗。 “你很怕朕?不愿意吗?”秦彦景感觉到她的紧张,松开她,竟打算要走。 子樱急忙猛地摇头,拉住他的袖子,“陛下,臣妾愿意,当然愿意。” 秦彦景望着她含泪深情的眼眸,有些恍惚的道:“我就知道你是愿意的,别叫我陛下,叫我景,或是严景,我喜欢听你像以前那样叫我。” 子樱不记得自己曾叫过他的名讳,她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还是顺从的往他怀里凑了凑,柔声叫他:“景,景......” 秦彦景初次临幸她是温柔的,生怕弄痛了她,可她还是难免会很痛。 她唯有紧紧的抱住他,把自己最好的一切都交给他,有痛有泪也是心甘情愿。 凌霄每天忙不完的事,一睁眼就有嫔妃来向她请安,再是宫中各处的管事因为不同的事来向她请旨,倒也不觉得无聊。 秦彦景有几日没来宸恩宫,她也完全没放在心上,还感觉轻松些。 刚歇下来,元江前来向她请旨,说皇上有意封顾婕妤为樱嫔,移至祥瑞宫。 这是好事,她当然同意,当即命人拟好了诏书,盖上了金印。 元江见她毫不犹豫的盖了金印,欲言又止,还是什么也没说,就拿着诏书去明净宫向子樱宣旨。 其实凌霄早已听敬事房的内侍说过,皇上这几日临幸顾婕妤两次、何贵人一次、王才人一次。 子樱刚侍寝就能晋封为嫔,已是仅次于妃位的封号,她打心里也替子樱高兴,看来皇上还是喜欢子樱的,对她比其他嫔妃总是不同的。 而祥瑞宫比明净宫要大要气派,离她住的宸恩宫也近些,往来照顾更方便了。 子樱晋封樱嫔的旨意一出,后宫的嫔妃都前去祝贺送礼,祥瑞宫也是门庭若市,热闹非凡,她们姐妹俩在宫中的风光已无人可及。 而这一个月来子樱的风头几乎要盖过了她,皇上有一月没再踏进过宸恩宫。 这期间李答应诞下一位公主,升为了才人,但明眼人都知道她已彻底失宠了,不过是有了位公主,皇上才会偶尔去看看。 皇上现在一来后宫基本上就呆在祥瑞宫中。 宫中私下里都传开了,说皇上已厌倦了顾家大小姐,更喜爱顾家二小姐,还都说樱嫔体态柔美、肌肤细腻,对皇上热情似火,那双眼睛比宸妃更勾人。 凌霄听到这些只是笑笑,不会放在心里,也不会不高兴,她一点都不在意会不会失宠。 子樱能得其所爱,她为子樱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去介意这些。 转眼已是春暮夏初,今日凌霄十分空闲,便想着去祥瑞宫坐坐。 子樱自得到皇上恩宠后,似一心全扑在皇上身上,比她还要忙似的,也一直没来她住的宸恩宫。 凌霄刚到祥瑞宫中,子樱就从内殿出来迎接她。 只见子樱红光满面,身子也丰盈了些,再不似先前犹如病西施般惨白清瘦,看来皇上应该对她很好。 “姐姐,你来了。我一直想去看望你,却总不得空。”子樱拉着她的手,带她走入殿内。 凌霄闻到殿内香气浓郁,看桌案上摆满了各种花草,问道:“你在忙什么?” “让姐姐取笑了,我感觉皇上每晚都睡不安稳,想自己做个带着花香的枕头给皇上用。”子樱低头去摆弄桌案上的花花草草,道,“我问过御医,用丁香、茉莉、薄荷叶混在一起晒干,放在枕头里,可舒缓疲劳,有助睡眠。姐姐,你来闻闻,这是我刚命人采来的丁香……” 凌霄不经意间看到她头上镶有红宝石的凌霄花金簪,瞬间呆住了,盯着那金簪完全移不开眼,这,这分明就是羽宏送她的那支金簪。 也是她遗落在雪花庵里的东西,怎么会戴在子樱的头上。 子樱见凌霄像石化了般呆在那里,莫名的摸了摸自己头上的金簪,问:“姐姐,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凌霄的心像是被人用刀在割,强忍心痛道:“你头上的这支簪……真好看。” 子樱以为凌霄有点嫉妒她如此得宠,笑道:“是皇上赏赐给我的,不过与皇上赐给姐姐的那些好东西比,也算不上什么。” 凌霄勉强笑了笑,走过去闻了闻子樱手中的丁香花,但她感到恍惚,什么香味也闻不出来。 皇上理应知道这支金簪是她的,却将金簪赏赐给了子樱,到底是意欲何为。 凌霄只觉子樱头上的那支金簪十分的晃眼,让她眼花头晕,她很想要回来,可也不能让子樱知道这其中的缘故,那会令子樱伤心的。 在祥瑞宫中没坐一会,她以突感头晕为由,匆匆向子樱告别,回到了宸恩宫。 一回到自己宫中她立刻询问庆蓉:“皇上现在何处?” 庆蓉想了会,道:“娘娘,这时辰皇上应该还在御书房批阅奏折。” “本宫现在就要去御书房见皇上!” 庆蓉从没见过凌霄如此冲动的样子,整个人说话时都在微微发抖。 “娘娘是有重要的事吗?不如让奴婢先去那边打探下,皇上是否得空,免得娘娘您去了也见不着。” 凌霄大声道:“你没听懂本宫说得吗!本宫现在就要去见皇上,你快带路!” “是。”庆蓉见凌霄似要发怒的样子,赶紧在前面带路。 到了御书房门口,被门外的内侍拦了下来,元江见是她来了,立刻进去通报。 元江进去一会,出来后道:“娘娘,真是不赶巧。何贵人比您先来一会,正在里面喂皇上喝甜汤,皇上让您在外面等会。“ 凌霄心中怒气冲天,可也只能等在御书房门口,隐隐听到里面传来何贵人的盈盈笑语,大概等了半个时辰皇上也未传召她。 站久了,她的心情渐渐平静了些,冷静的想着皇上这样做就是为了要激怒她,她已有些不想去御书房见他了,可她却很想拿回那支金簪。 现在她和羽宏之间除了那些刻骨铭心的回忆,好像什么都没有了,她真怕自己在这宫里呆久了连回忆都会变得模糊。 元江看她不愿再等了,低声道:“在这宫里恩宠是最重要的,娘娘若不在乎,一不小心就会被那些眼红之人踩得粉身碎骨。奴才再为娘娘进去通报一声,别再惹皇上不痛快了。” 凌霄不明白自己怎么又令皇上不痛快了,她有做错什么吗? 皇上令她协理六宫,她便尽心尽责的在管,不争宠不妒忌,难道这也错了吗? 元江再次从御书房出来时,何贵人也跟着一起出来了,看到她,向她微微福了福身,似有几分得意的走了。 “宸妃娘娘,陛下请您进去。”元江道。 凌霄迈开已站得有些发麻的腿,走进了御书房。 秦彦景坐在一张宽大的书桌前,正在看奏章,见凌霄进来了,只稍稍抬了抬眼皮,“你来找朕有事吗?” 凌霄靠近书桌行了行礼,“陛下为何要将臣妾的金簪送给子樱妹妹?” 秦彦景轻笑道:“朕就是觉得那金簪很适合樱嫔。” “可那是臣妾的东西,请陛下收回成命,将金簪还给臣妾。”凌霄努力克制心中的怒气道。 “怎么?生气了?心很痛吗?那支俗气的金簪是南宫羽宏送你的?原来还是能有东西令你这么在意!” 141 141 凌霄跪了下来,求他道:“陛下,请将臣妾遗落在雪花庵的物品全还给臣妾。” 秦彦景神情冷冽的道:“宸妃,朕看你是忘了自己的身份。朕是天子,什么事都是由朕说了算。朕还是认为那支金簪更适合戴在樱嫔的发髻上,你可以退下了。” 凌霄心里不知有多恨他,也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再要回那支金簪,起身道:“臣妾告退。” “朕已有好些日子未去宸恩宫,今夜也该临幸你了。要让后宫雨露均沾,也不能冷落了你。” 凌霄不理会他,直接转身,勉强支撑着走出了御书房,想起自己也曾希望过与严景相依相守,可那时他来了,又走了。 当他再次出现在她身边后,就亲手毁灭了她的所有,现在连一丝念想也不让她留下。 秦彦景看着凌霄的背影消失在御书房外,狠狠的将书桌上的东西全都拂落在地。 他是故意想激怒她,可又希望她不会被激怒,但她终究还是带着怒气跑来质问他了。 他对子樱宠爱有加,她没来质问他;他故意冷落她,她也无动于衷。 可他将一支并不值钱的金簪送给了子樱,她竟会用如此怒恨看着他。 顾凌霄!你不把朕当回事,朕也不会再把你当回事,你不过是朕的众多后宫之一,在朕眼里再不会与其他女人有任何分别! 入夜,皇上没来宸恩宫用晚膳,而是到了就寝的时辰,按照宫中临幸嫔妃的规矩,命人来宣旨后,凌霄沐浴更衣,由内侍们用小轿抬到了皇上的寝殿。 下轿时仅穿着寝衣的凌霄脚不沾地,由内侍裹上被子,扛到皇上寝殿的龙床上。 凌霄躺在充斥着龙诞香的龙床上,明明已是六月天,却感觉很寒冷。 她刚刚挣开裹着她的被子,就觉有人影一晃,帐子被人撩开了。 正对上秦彦景那双没有温度没有情绪的眼睛,她只觉浑身哆嗦了一下。 “陛下,臣妾今日身体不适,不宜侍驾,请陛下再召其他妃嫔,允许臣妾回宫。” 秦彦景也只穿着白色的丝缎寝衣,眉头微皱的道:“要是朕说不允许,你就要抗旨拒绝朕!” 凌霄跪在床上,“臣妾不敢。” 秦彦景捏着她的脸,迫使她不得不仰头看着他,“既然不敢,那就好好服侍朕就寝。” 凌霄不回避的盯着他,缓缓解开腰间的衣带,他顺势将她推倒,覆在她的身上。 隔着光滑的丝质寝衣,她仍感觉到秦彦景的身体如火般炽热。 当秦彦景欲望激昂时,她只是用双手紧紧抓住身下的锦缎寝衣,似要将锦缎揉碎。 临幸过后,她的身子从里到外还在发冷,秦彦景却似厌倦了的从她身上抽离,“来人,送宸妃回宫。” 凌霄微微一震,像是被什么不起眼的东西刺了一下,心里微痛,却庆幸不用在这里呆一整夜。 她挣扎着从龙床上下来,裹紧寝衣,咬牙道:“臣妾告退。” 秦彦景只嗯了一声,便翻身面朝床内不去看她。 凌霄身上无处不痛的咬着牙,走出了他的寝殿,坐进小轿中,始终没掉一滴泪。 确定她已走了,秦彦景仰躺在床上,有点后悔的盯着绘了真龙在天图案的床顶,他今夜对她过分了吗? 可这比起她对他的无情又算什么,他是天子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他要让她明白她不过是他后宫中的一个女人,怎敢将他对她的一片真心,任意践踏,视如草芥! “陛下,兵部尚书有急事求见。”元江在寝殿外禀告道。 秦彦景实在没心情处理国事,道:“不见!有什么是让他明早上朝时再说。” “陛下,是岭南地区发生大事了,蛮族人造反了!” 秦彦景腾得坐了起来,“朕马上去见他,让他在前殿等着!” 凌霄回到宸恩宫,秋娘和庆蓉都奇怪她去皇上那里侍寝怎么大半夜就回来了,但看她黯然的脸色,谁也不敢问。 秋娘是心里明白,庆蓉却看不明白她和皇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时被皇上捧到了天上,一时又似在闹别扭。 好在她是位淡定的主,皇上给她金银珠宝、锦衣玉食,甚至给了她后宫的金印,她也只是淡淡一笑。 现在皇上好像喜新厌旧,有意冷落她,她也不着急不担心,还是那副与世无争的姿态。 一早从樱嫔那里回来后,倒是真急了,主动去找皇上,没想皇上今夜就召她侍寝,可又不知发生了什么,看来她是把皇上给得罪了。 凌霄躺在床上只觉浑身酸痛,想着自己被秦彦景撵出寝殿时,一双双眼睛都在盯着她,似在幸灾乐祸、又似在嘲笑。 她又想起了一望无垠的天际,还有树林草地,真想变成一只鸟飞去这里,飞向蓝天。 第二天,她一起床,皇上就派元江送来了赏赐,是一盒子黄金,和几件丝质的寝衣。 凌霄看了看这些东西,心想秦彦景是想告诉她,对她昨夜的侍寝还算满意?还是故意用这些东西继续羞辱她? 不管他是怎么想的,她也只能谢恩的领赏。 元江走后不久,子樱过来看她,还送了一个自己亲手做的香包给她。 凌霄收下,闻了闻,只觉这香味十分怡人,便随手挂在了腰间。 子樱也是难得来她这里坐坐,她命人沏了尚好的茶,还准备了精致的糕点。 初夏的阳光照在殿内,她们随意闲聊着,有一搭没一搭。 子樱还戴那支凌霄花金簪,像是很喜欢这支簪,凌霄只有尽量无视她头上的金簪。 但每瞟见一眼,就感到刺心,装作随口问道:“姐姐总看妹妹戴着这支金簪,看来妹妹很喜欢吧。” “不瞒姐姐,这款式我其实不太喜欢,不过皇上赏给我时说这合欢花金簪寓意吉祥,代表了他对我的…..我的宠爱。”子樱说着脸上浮现出甜蜜的神情。 凌霄微愣道:“合欢花?你说这花样是合欢花?” 子樱摸了摸头上的金簪,奇怪的问:“不是合欢花?那姐姐你看像什么花?” 她若说是凌霄花,子樱自会悟出其中的缘故而伤心的,笑着掩饰道:“我也看不出什么花,皇上说是合欢花,那肯定就是合欢花。” 子樱没当一回事,笑了笑,轻声问:“听说昨夜皇上召姐姐去太极宫侍寝了,但却没留姐姐过夜,真是这样吗?我不相信皇上会这般待姐姐,一定是宫里那些无聊的人在胡说……” “确是如此,妹妹不必在意宫中那些闲言碎语,姐姐本就是早已心死之人,把什么也都看淡了。” 子樱叹息道:“姐姐是还忘不了南宫大人?姐姐你这又是何苦。” “子樱,如果有一天你不得不离开皇上,你能忘了他吗?” “我……不要说这些让姐姐不开心的事了。”子樱想起什么道,“姐姐今日有空的话,不如和妹妹一起去看看李才人与小公主。” 凌霄也觉得该去看看李沁芳,她得知沁芳生产时的那几日正忙的无暇顾及,一时竟忘了去看沁芳和公主。 沁芳虽得宠时恃宠而骄,让人有些讨厌,可她毕竟也是相府出来的丫鬟。 而且沁芳能被皇上看中,凌霄估计多少也是因她的缘故,应该和她曾冒用沁芳的名字有关。 142 142 如今她已失宠,凌霄总觉得是自己误了她。 “好吧,那我们今日就去看看她和公主。稍等一会,我这就备点礼物给刚出生的小公主。” 子樱笑道:“嗯,妹妹已早为小公主准备好了一对金手镯,一个驱虫的香囊。” “妹妹既准备了金手镯,那我不如送个金项圈,这样正好凑成一套。” 子樱赞许的点点头,凌霄命人备好金项圈,她们就相携朝李才人的住处去了。 一路上,子樱挽着凌霄的胳膊,凌霄笑看子樱,她们姐妹俩好久没这般亲热。 到了李才人的住处,就听见婴儿的啼哭声。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到底会不会带孩子?” 一进去正看见沁芳在训斥小公主的乳母,发现凌霄和子樱来了,意外的楞了楞,忙收起怒气,向她们行了行礼。 “臣妾参见宸妃娘娘、樱嫔娘娘。” 凌霄看了眼还在乳母手中啼哭的小公主,心像被针刺了下,不由好想念自己在宫外的孩儿,声音柔和的道:“无须多礼,本宫看公主啼哭不止,会不会是饿了?” 沁芳起身回道:“乳母适才刚喂过。” “那是不是生病了?”子樱也在盯着小公主看。 沁芳看向子樱,正好与子樱的目光对上,看似温和的目光却在看着她的那一瞬犀冷如冰。 她不由想到怀孕时还向子樱炫耀过,可惜自己的肚子不争气,偏生下个公主。 如今子樱已是皇上的新宠,而她早被皇上冷落,心里不禁发慌。 “昨日御医来瞧过,说没什么病,只是爱哭而已。”沁芳说着,对乳母恼怒的道,“你还不把公主抱出去好好哄哄,别在这里妨碍本宫和两位姐姐说话!” 乳母正准备将公主抱出去,凌霄上前道:“小公主真可爱,能不能让本宫抱抱?” 沁芳不好拒绝,想自己以前得罪过她们,现在没有了皇上的恩宠,再不敢藐视这两位主子,向乳母点了点头。 凌霄笑着把小公主抱在怀里,晃了两下,小公主竟不哭了,还笑了。 乳母很自然的道:“才人娘娘,小公主她笑了,看来宸妃娘娘和小公主好投缘。” 她没想到生下来就爱哭的小公主,平时生人抱会哭得更厉害,但宸妃娘娘一抱还会笑。 沁芳嘴上附和,心里不以为然,记得宁王宫变时在地牢遇见宸妃明明是大着肚子,要快生的样子,也不知她到底生下来没?对于这件事宫里是各种传言,谁也弄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想宸妃也算是生过孩子的人,当然会哄孩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笑道:“宸妃娘娘面慈心善,小公主自然会笑。小公主好像困了,你将她抱下去吧。” 乳母应声抱过小公主,退了下去。 凌霄命人将礼物交给沁芳的宫女,道:“这是本宫和樱嫔对小公主的一点心意。” 沁芳看盒中是一套金饰,笑道:“臣妾替小公主谢过宸妃娘娘、樱嫔娘娘。” 子樱看过沁芳的孩子,心里既厌恶又羡慕,想自己要是也能为皇上生个孩子就好了,即便是个公主,好歹也能有个自己的孩子,在这宫里也不会太寂寞。 她问道:“小公主还没名字吗?” 沁芳恭敬的答道:“皇上还没想好,臣妾也不敢乱起名字。” 子樱朝凌霄笑道:“姐姐和小公主这般投缘,不如姐姐想个名字呈给皇上吧。” “那本宫想想,若能想到好的再说。” “多谢宸妃娘娘。” 凌霄见沁芳已完全没有了往日嚣张的气焰,也不想再跟她计较过去的事,只希望她今后好自为之,道:“你原与樱嫔是主仆,也算是相府出来的人。大家同在后宫理应相互照拂,更不应相轻相贱。” 沁芳跪了下来,垂头道:“宸妃娘娘说得极是,只怪臣妾以前糊涂无知,望两位娘娘大人不计小人过,饶恕臣妾!” 子樱不屑的抿了抿嘴道:“本宫看你一点也不糊涂,糊涂人怎么会有心勾搭皇上。” 沁芳抬头看向她,辩解道:“二小姐明鉴,奴婢从未勾引过皇上,就算奴婢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是皇上他看上奴婢,皇上……” “皇上看上你,是你的福分。过去的就不要再计较了,李才人若再得意时别忘了曾经的主仆情分就好。”凌霄拉住子樱的手道,“本宫看时候也不早了,不如让才人和小公主好生休息,我们回去吧。” 一想起以前的事子樱对沁芳虽有一肚子气,但还是忍住没发,当时自己还未侍寝过,身边的丫鬟倒成了皇上的新宠,想着就颜面无光。 今日能让沁芳跪地认错,也差不多了,反正日子还长着,她现在是正当宠的人,又何必与这个贱婢计较,子樱便随凌霄起身,离开了沁芳的住处。 与凌霄分别后,在回祥瑞宫的路上,子樱只觉得有皇上的宠爱真好,只要能让皇上对她一直宠爱万千,就永远不会有人敢踩在她头上,在宫中有权势有地位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凌霄回到宸恩宫,遣退所有人,独自坐在殿中,进宫后一直强压着对孩子的思念像洪水般泛滥,她的平安如今也快一岁了,一定很可爱吧。 只可怜那孩子打一出生就没有爹娘在身边,会不会也像小公主那样爱哭,奶娘能照顾好吗?九叔有空总陪着他吗? 想到这些她就揪心,可眼泪只是落在心里结成了冰,不知在这宫里要熬到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到她的平安。 到天黑了,凌霄未点蜡烛,孤独的沉浸在无边黑暗中。 今夜秦彦景留宿在祥瑞宫,在子樱这里得到的肉/体满足无法填补心里的空虚。 他闭着眼,脑子里还全是昨夜凌霄幽怨隐忍又倔强的神情,其实今夜他很想去宸恩宫,但他没去,他不会再由着凌霄践踏他的真心。 子樱将头枕在秦彦景的手臂上,依恋着他的体温,“今日白天臣妾和姐姐去李才人那里看过小公主,真可爱,那眼睛和陛下一样的好看。” 秦彦景心中微微一震,侧身轻轻搂住她道:“嗯,是很可爱,朕也很喜欢,只可惜朕的这小公主的母妃出身太低微,只怕日后会委屈了她。” 子樱紧紧的贴向秦彦景,“陛下若担心这个,不如将小公主交给臣妾的姐姐…..宸妃娘娘来养育。说来小公主还挺喜欢姐姐的,臣妾和姐姐去看小公主时她一直哭,可姐姐一抱她就不哭了,还笑了。” 子樱说着笑颜如花的看向秦彦景,却见他仍闭着眼,只是嗯了一声,不置可否的道:“是吗?小公主太小了,还不宜离开生母,这事以后再说。” 秦彦景听子樱这样说笑着,只觉心里像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的挠了挠,只想凌霄是已生过小孩的人,自然懂如何逗小孩子笑。 143 143 可他如今还只有两位公主,一个皇子都还没有,他想要个皇子,而且最好是凌霄能为他生个皇子。 也许她有了他的骨血后,才会忘了那个人,死心踏地的留在他身边。 “陛下,今日姐姐还……” “你和宸妃的姐妹感情挺深的。”秦彦景又听她提凌霄,只觉心里更是烦乱,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披上外衣。不想再听的道,“朕还有些奏折没看,你自个歇息吧。” 子樱慌忙攥着锦被也坐了起来,“陛下,臣妾说错了什么?” 秦彦景宣内侍入殿伺候他更衣,道:“你没说错话,只是朕本来想来你这里清静下,你却唠叨个不停。朕一到宸恩宫,宸妃就总求朕多临幸你,再到你这里来,你也不停的提她,朕已经烦透了。” 皇上说着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转身走了。 子樱仍攥着锦被,皇上的话让她羞恨难当,原来她能得皇上这般宠爱,全是凌霄为她求来的。 她不由笑了起来,也披上寝衣,起身抓起殿内的摆设就往地上砸,惊得在殿外恭送皇上离去的琉璃,赶紧跑了进来,拦住她,“娘娘,您这是跟皇上怎么了?” 子樱却边哭边笑,还在砸东西,“姐姐她到底有什么好!有什么好!我又有什么是比不上她的!皇上对她好时便才会施舍点给我!皇上怨恨她时便也怨恨我!我到底算什么!在他心里算什么!” 琉璃尽全力拦下她正要砸的古董花瓶,“娘娘这可是皇上御赐的,不能砸!小姐要心里难受,就那奴婢出气,万一得罪了皇上,又会失去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恩宠。小姐,在宫中呆这几年,您还没看明白吗?什么都不重要,趁皇上还宠您时赶紧怀上自己的子嗣才是最重要的。” 子樱总算冷静了点,抱住琉璃,心酸的哭了起来,“我提姐姐不过也是投他所好,讨他欢心,可他……我对他真心真意,为什么他就是一点也不把我放在心里,为什么!” 秦彦景回太极宫,路过宸恩宫时命轿子停了一会,望着里面灯火全黑,想凌霄已是睡了。 元江跟在他身后,问道:“陛下,要进去看看宸妃娘娘吗?” “不用了,朕已经把她给宠坏了,让她自个好好反省。”秦彦景似漫不经心的问,“昨夜她回宫后还好吗?” “奴才向庆蓉打听过,说是一直闷闷不乐的,多半是一个在殿内发呆,也不许任何人打扰。” “哦。”秦彦景只觉又痛又恨,命人起轿,又对元江道,“你明日去告诉她,凌九最近出远门办货去了,朕打算将那孩子送到别处养着可好?” “是。”元江感觉这回皇上是动了真怒,也不敢多言,只希望那宸妃不要再与皇上闹腾了。 他在一旁看着也干着急,他暗中救下的小孩,再这样闹下去,只怕也是难保。 既然事已至此,他明日不得不去劝劝宸妃,在这后宫好好的伺候皇上就这么难吗? 第二日,元江奉皇上口谕来到宸恩宫,见宫人们将宸妃一口未动的早膳撤了下去,正遇上一脸愁容的庆蓉,问道:“宸妃娘娘没用早膳?” 庆蓉点点头,叹气道:“唉,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娘娘从前日起就没进食,连水都喝得很少,不让人打扰,也不准我们去禀告皇上,娘娘再这样下去恐怕......元公公,皇上已经知道了?是皇上派你来的?” 元江只觉背后在冒冷汗,这宸妃是想寻死? “皇上派我来看看。” 庆蓉忙道:“幸好皇上心里还有娘娘,您快进去,看能不能劝劝娘娘?” 元江进到殿内,就听到秋娘的声音,“小姐,你好歹吃点东西再写行不行?” 凌霄脸色苍白,握笔的手微微发抖,像没听到秋娘在说些什么,还是不停的在纸上写着。 元江缓步靠近,秋娘先感觉到有人进来,转身看去,“元公公,您来了。” 凌霄一看是元江来了,慌忙掩盖住桌案上的纸张,难道皇上又要召幸她? 元江还是瞟了眼散落在地上的一张纸片,佯装什么也没看见,像她行礼道:“娘娘,奴才奉皇上之命来传个话。” 凌霄看向他,起身往前移了一步,挡住桌案问道:“什么话?” 元江欲言又止的望了眼伺候在她身旁的秋娘,凌霄会过意来,对秋娘道:“你先退下。” “小......娘娘,要不奴婢再去御膳房给您准备点吃的。”秋娘不放心,担心她现在的状况会随时支撑不住的晕倒。 “这会本宫还不想吃,你先退下。”凌霄强撑着命令道。 秋娘无奈的先退出殿外。 元江满脸担忧的道:“娘娘,这又是何苦?以绝食来气皇上,只会是两败俱伤。” 凌霄轻笑道:“这两日没胃口与皇上无关,不过是太思念宫外的孩子......” 她顿住了,没再说下去,问道:“皇上让你来有何圣旨?” 元江赔笑道:“也不是什么圣旨,皇上对娘娘的心,娘娘难道还不明白?娘娘何苦总拿宫里的身份来故意疏远皇上,这只会令皇上生气伤心。” “他不是也用身份来让我屈服于他的吗?” 元江不过是个奴才,哪有资格去评说两位主子到底谁是谁非,只好传皇上的话道:“皇上让奴才来告诉娘娘,最近凌九出门办货,不如将那孩子送到别处去养。” 凌霄心惊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娘娘想保住那孩子,为何还敢如此对皇上。”元江看她的神情,不咸不淡的点了一句。 凌霄垂目,心惊胆战的瘫坐在椅子上,她一定要保住她和羽宏的孩子。 她若死了,又有谁会在乎那孩子的死活。 元江见她还是不说话,又劝道:“娘娘,你想想那孩子从生下来活到今日有多么的不容易。若您再这样由着性子,不顾及皇上的感受,奴才看谁也再难保住那孩子。” 虽然皇上以为那孩子不过是鱼目混珠的,但真动起气来,又要杀一次那孩子让凌霄心痛的话,他就算有九条命也不敢再保住那孩子了。 凌霄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惶恐的道:“本宫明白了。” 元江想她这次应该是真得明白了,心里轻叹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凌霄胡乱将桌上所有写过字的纸塞入桌案下的抽屉,大声唤秋娘进殿。 秋娘应声小跑到她跟前,“小姐。” 凌霄木木的道:“我想吃点面条。” “啊。”秋娘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凌霄重复道:“面条里加个鸡蛋。” 秋娘舒了口气,笑道:“奴婢这就去御膳房,小姐还想吃些什么?燕窝粥?金丝馒头?” “随你吧。” “那奴婢这就去弄。”秋娘正要转身去御膳房。 这时庆蓉领着江御医进来,见秋娘慌着走,小声问:“这是慌着去哪里?” 144 144 秋娘高兴的道:“娘娘终于肯进食,我这就去御膳房。” 庆蓉也暗暗松了一口气,把江御医带到殿内后,便追着秋娘一起去了御膳房。 一时间殿内只剩凌霄和江御医两人,江御医反倒不知是该例行诊脉,还是暂且退出去才好。 凌霄叫住他道:“大人,这殿里只有你我二人,有些话你但讲无妨。” 江御医恭敬的道:“老臣不知娘娘此话何意?” “大人每次为本宫诊脉,似总有未尽之言。本宫是不是得了什么活不长的大病了?你若再敢欺瞒本宫,本宫就将此事禀明皇上,让皇上来问你,你看如何?” 江御医随即跪下道:“娘娘饶命,老臣并非有意隐瞒。皇上对娘娘如此看重,只怕知道后一定会迁怒于御医。老臣只想平平安安告老还乡。” 凌霄无奈的笑道:“本宫真是活不久了?” 江御医摇头道:“娘娘若按老夫所开药方调理身体,少则十年,多则二十年还是能活到的。娘娘虽然体内元气尽伤,可令老臣奇怪的是娘娘体内又似有祥和之气护住,倒可助娘娘在精心调养下保住元气,不至于丧命。” 凌霄不由想到以前被吐浑王子所俘时吃过什么金丹,才没死成。 江御医又道:“不过娘娘体内还有股邪气,令娘娘原本很虚的身体有些紊乱,不知娘娘是不是在长期服用避子的汤药?” 凌霄忙否认道:“没有,怎么会!” 江御医皱眉道:“那就奇怪了,奇怪了。” 凌霄掩饰的问:“本宫至少还可活十年,你为何还这么怕跟本宫说。” “精心调养,娘娘虽可保命,承恩雨露,但恐怕永远不能为皇上繁衍子嗣。”江御医说完,将头几乎磕到了地上。 凌霄本就不愿为秦彦景生儿育女,现在听御医亲口说她不可能再有孩子了,却说不清到底是喜是悲,只道:“本宫不可能再怀孕了?” “华佗再世也无能为力。”江御医头贴地,不敢抬起来。 “大人请起,不用害怕,此事本宫不会向皇上说的,你也记得要守口如瓶。” 江御医听不出凌霄到底是在伤心还是生气,抬起头,见凌霄脸上带着浅笑,才敢缓缓起身,道:“老臣定不会对任何人提起。” 这时庆蓉已风风火火的端着一盘糕点回到殿内,放到凌霄眼前,“奴婢怕娘娘饿着难受,先端来了这枣糕,听秋娘说这是您最爱吃的。” 凌霄拿了一块放在嘴里,只觉食之无味,只是想着为了平安,现在还不能死,便咽了下去。 庆蓉看江御医还杵在殿内,问道:“江大人可为娘娘请过脉了?” “还没,无旁人在场,老臣不敢擅动。”江御医谨慎的道。 凌霄这会也不想让人诊脉,只想吃些东西恢复力气后去见皇上,只要他能放过她的孩子,她会至死都呆在他身边。 “不如今日就算了,请大人明日再来为本宫把脉。” “是,娘娘切记按时服药。”江御医说着躬身退了出去。 元江为皇上传完话,回到勤政殿。 皇上刚下朝,正在专心批阅奏折,元江悄声在一旁伺候。 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皇上面前的一摞奏折已快批阅完,只剩最后两本。 秦彦景拿起一本看过,没有做任何批注,就甩到一边,自语道:“好个镇南王,朕连下三道诏书召他来京,他竟一直称病,看来是打算借蛮族叛乱之际造反了!” 秦彦景说着,写了道圣旨,交给身旁的元江,道:“速命人加急送给江州枢密使,一定要密切关注镇南王的一举一动,再传兵部尚书来见朕。” “是。”元江双手接过圣旨,忙到殿外去吩咐。 他再折回殿内时,皇上龙颜大怒的盯着一本奏折,他悄然来到皇上身边,只见皇上用朱笔在奏折上写了个斩字,他不禁心中一惊的冒冷汗。 秦彦景将奏折扔给他,冷然的道:“竟敢非议朕的家事,立斩不赦。” 元江接过奏折,连声都不敢出,交与殿外候着的内侍,命其送往刑部。 回到殿内,皇上似已有些疲惫,他端上刚沏的热茶,皇上拿起杯盖,轻轻拂过茶水,问:“你已去宸恩宫传过朕的口谕?” “是。” “她......宸妃在做什么?” 元江不敢说宸妃已有两日都不肯进食,只道:“奴才去时,宸妃娘娘正在宫中练字。” “练字?练些什么字?”秦彦景喝了口茶。 元江想到他瞟见地上那张纸上的几个字,不知该不该说给皇上听,犹豫的道:“奴才也未看清......” 秦彦景忽然盯着他,问:“你真没看清?” 元江心一慌,赶紧道:“陛下恕罪,奴才匆匆一瞥,只看到几个字‘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秦彦景幽幽的重复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谁又是这一心人?” 元江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有不语。 秦彦景放下茶杯,“你先退下吧,朕想一个人呆会。” 元江默然的退了出去,只觉自己贴身的衣物早已全都汗湿。 庆蓉去打听了几次,皇上今日一直在勤政殿召见大臣,直到用过晚膳仍然呆在勤政殿内,听说天黑后就没再传大臣入殿。 凌霄命人将煮好的银耳百合莲子甜汤放入精致的竹篮中,让秋娘提着随她来到勤政殿。 秦彦景听说是她来了,没有再故意让她等在殿外,让她进去。 秋娘把竹篮交给她,留在殿外候着,她提着竹篮步入殿内。 候在里面的元江看是她来了,让殿内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自己也跟着退出去了,还顺手关上了殿门。 凌霄走到秦彦景的跟前,将竹篮放在桌案边,拿出一盅甜汤,含笑娇声道:“陛下今日劳累,臣妾特意送来甜汤,请陛下品尝。” 秦彦景看向她,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淡淡的道:“主动来找朕有何事?” 凌霄将甜汤盛出来,放到他面前,道:“陛下趁热喝点吧。” 秦彦景只看了一眼,并没喝,道:“若没什么事,朕还有奏折要看。” “臣妾前几日去见过小公主,听闻陛下还未想好公主的名字,便帮陛下想了一个,看陛下觉得如何?” “说。”秦彦景看着手里的奏折道。 “陛下觉得君宜公主如何?适宜、相宜的宜。” “哦,朕会考虑的。”秦彦景还是淡淡的,似不愿再听她说了。 凌霄只有走到桌案前,恭恭敬敬的跪下,“求陛下不要伤害那孩子,臣妾愿此生都留在陛下身边。陛下不想看到臣妾哭时臣妾就不会哭,陛下想让臣妾笑时臣妾就会笑,不再难过不再生气,甘心情愿呆在陛下身边......” “朕知道了。”秦彦景抬眼看向她,冷着心肠道,“朕还有事,你可以退下了。” “陛下......” “朕现在不想听你说这些,退下!” 凌霄却仍跪着不起身,“陛下,臣妾......” “你若不肯退出去,那就跪在这里,跪到朕想听为止。”秦彦景不耐烦的冷声道。 凌霄咬唇不再出声,跪在地上只等他亲口承诺一句不会去伤害那孩子。 145 145 秦彦景见她还是没退出去,也就由她跪着,其实已没有可批阅的奏折,他便拿起桌案上书翻看着。 殿内一时安静的似能听到针落的声音。 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殿内一直异常安静,元江在殿外耳朵恨不得已贴在了殿门上,可什么也听不到。 既没有传出争吵声,也没有听到皇上发怒的声音,他悬着心等在殿外,可皇上未传他入内,他也不敢擅自进去。 秦彦景翻完了一本书,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凌霄,她光洁的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冷冷的道:“你不用再说了,朕都明白,退下吧。” 凌霄感觉腿已麻得快失去知觉,看向他,“你不会伤害那孩子......” “朕累了,你爱跪就跪吧。”秦彦景站了起来,大步走向殿外,用力推开殿门。 元江差点撞上被推开的门,“陛下。” “回太极宫。”秦彦景不等贴身内侍跟上,已走出了一段。 元江慌忙喊道:“起驾!”匆匆瞥了殿内一眼,见凌霄还跪在殿内未动。 他追上秦彦景,跟在身后,小心的问:“陛下,宸妃娘娘她......” “让她跪!” 元江不敢再言,伺候秦彦景回到寝殿。 秦彦景刚换好寝衣,准备就寝,敬事房的内侍便来问今夜是否要召嫔妃侍寝,秦彦景只是挥了挥手,敬事房的内侍立刻明白他今夜不想要嫔妃侍寝,便退了出去。 秦彦景独自躺在龙床上,一闭上眼就想到凌霄还跪在那里苍白又虚弱的样子,根本无法入眠。 “来人,水。” “陛下。”还守在帐外的元江端来茶水。 “怎么是你?值夜宫女呢?”秦彦景喝了口茶水道。 “奴才看陛下还未入睡,怕陛下会有事吩咐。” 秦彦景始终无法狠下心,缓缓的道:“你去趟勤政殿,只用跟宸妃说那孩子还是跟着凌九吧,让她别在跪在那里碍眼。” “是。” 元江又到勤政殿时,凌霄虽还跪着,但整个人已摇摇欲坠的接近昏迷。 秋娘也跪在地上劝她,她却还在坚持着不肯起身。 “娘娘,陛下说孩子还是会跟着凌九,让你放心。”元江到她身边躬身道,“娘娘快起来,回宫去吧。” 凌霄撑着的一口气松懈了下来,再也跪不住的倒向一边,秋娘赶忙扶住她,她却整个人靠在了秋娘身上。 元江看秋娘是不可能一个人扶起她的,去唤来了几个在殿外值夜的宫女,只听秋娘惊呼道:“不好,娘娘身上好烫!在发烧!” “还都愣着干什么!快去将娘娘扶回宸恩宫,再去传御医!”元江命令道。 宫女们七手八脚的总算将凌霄从地上扶了起来,元江又找内侍抬来了小轿,将凌霄送回宸恩宫。 元江等御医来看过凌霄后,才又回到了皇上的寝殿外,正要问值夜的内侍皇上歇了没,就听到殿内传来皇上的声音:“是元江回来了?” “陛下,奴才从宸恩宫回来了。” “进来!” 元江忙进到寝殿,见皇上根本没睡,披着衣服在殿内饮酒。 秦彦景带着几分醉意看向他,道:“她回宸恩宫歇下了?” “是。”元江犹豫了一下道,“娘娘在发烧,是抬回去的,御医已看过说是体内虚燥而引起的,服用两副汤药就可退热,请陛下放心。” 秦彦景又灌了一口酒,“朕是不是很可笑,贵为天子,却在她心里还不如区区的南宫羽宏。她虽在朕身边,可跟失去灵魂的躯壳没有两样,会时不时因为南宫羽宏不愿说话、突然走神......甚至绝食!” 元江听到绝食二字,只觉心中一凛,看来这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强,原来皇上早就知道了。 “陛下。” 秦彦景大笑道:“很可笑吧!若她知道那孩子早死了,肯定早就想尽办法寻死了。” 元江整个人僵了僵,惶恐的低下头,“陛下......” 秦彦景一用力,竟将手中的白瓷酒杯捏碎了,“她既已是朕的妃子,是死是活都因由朕说了算!明日你再去看看她有没有好生服药进食,如实回报!若她再敢绝食,朕就亲自去喂!” 元江看向秦彦景的手,生怕他的手会被碎瓷割伤,心疼的道:“陛下,您该歇息了。宸妃总有一天会体会到陛下的这份心,陛下这般伤心只怕会伤身。” “伤心?朕凭什么要伤心!”秦彦景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道,“她已是朕的人,又在朕的身边,朕还有什么值得伤心的!” 秦彦景踉跄的走了几步,突然抽出殿内墙上挂着的宝剑,朝着元江挥了几下,“南宫羽宏竟敢和朕抢女人,现在又来抢朕的江山!朕一定要活捉他,亲自将他千刀万剐!” 元江吓得跪了下来,“请陛下息怒。” 秦彦景似半醉半醒的没有再将剑挥向元江,“朕要杀了他!杀了他!”持剑在殿内一阵乱砍,直到筋疲力竭才倒在了龙床上,已醉得不省人事。 元江看皇上再没动静,才敢起身,小心的拿下还在皇上手中的宝剑,为皇上盖好被子,放下帐帘。 再把殿外的宫女叫进来收拾了酒杯的碎片,又命值夜宫女小心伺候。 他哀声叹气的退了出去,抹了抹已有点湿润的眼睛,因为宸妃,皇上心里有多苦只有他最了解。 次日凌霄醒了过来,怔怔的盯着大红锦绣的床幔,只记得昨夜跪在勤政殿快支撑不住时,听到元江跟她说皇上答应不会伤害她的孩子,她才虚弱的靠在了秋娘的身上。 后来自己是怎么回到宸恩宫的,她一点也记不起了。 从今往后她会将对南宫羽宏的所有感情都深藏在心底,剩下的不过是一具躯壳,不会再去让秦彦景不快,再不甘再挣扎只会害了她和羽宏唯一的孩子。 秋娘端着药走到殿内,看她醒了,眼中似有泪的问道:“小姐,你好些没?” “嗯。”凌霄自个费力的坐了起来,“我昨夜是怎么回宫的?” “小姐昨夜发烧了,是元公公让人用轿子将小姐抬回来的。唉,小姐以后一定要爱惜自己的身体,皇上......” “我会的。”凌霄打断秋娘的唠叨,摸了摸自己的头感觉一点也不烫了,“我的烧退了?” “高热倒是退了,不过小姐身子还很虚,这药还是要喝的。”秋娘将温热的药汤递给她。 凌霄接过来,看着碗里的汤药,一点也不想喝,但还是强喝了下去,将碗又交给了秋娘。 秋娘拿着空碗,还以为自己眼花了,道:“平日里小姐说药苦,每次最多喝一两口,便怎么劝都不会再多喝。今日竟然全喝下去了,要不要吃点蜜饯,压压口里的苦味。” “算了,也没多苦。”凌霄理了理凌乱的长发,道,“去让庆蓉给我准备华丽的锦衣,你再来帮我梳妆,命人去把各宫的娘娘都请来,这也有好几日没和她们饮茶聊天了。” 秋娘高兴的道:“这几日倒是有几位娘娘来过宸恩宫,想给小姐请安,但小姐你总说不见,今日怎么又要见了?” 146 146 凌霄无奈的笑道:“既然非得活着,又何苦要折磨自己。” 秋娘喜出望外,竟落下泪来,“小姐真能这样想就太好了。” 凌霄试着下床,只觉膝盖还在疼,腿都有些伸不直。 秋娘忙扶住她,“小姐不如再休息一日,明日召见各宫娘娘。” 凌霄咬着牙,从床上下来,站直道:“不碍事,见了也不过是坐着闲话几句。” 她想着皇上虽口头答应她不会去伤害那孩子,但心中的气只怕还难平,再去求他也是自找没趣,不如用行动做给他看,至少让他以为她已不再怀恋过去的那个人了。 宫中的嫔妃心里都明白皇上对宸妃的恩宠比先前要淡了好些,可皇上并没有收回宸妃手中的金印,所以宸恩宫里的人来请她们去,她们也都不敢不去。 凌霄细细妆扮,穿戴华贵的来到正殿,让已在等待的嫔妃们眼前一亮,心中都还在暗想,这宸妃昨夜还因惹怒皇上,被罚过跪,今日还能这般精神。 “娘娘好好打扮起来,这威仪这气度一点也不输给皇后娘娘。”宋婕妤边请安边赞道。 凌霄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便坐到了正中的位置。 殿内所有的嫔妃都站起来向她行了行礼,复又坐下。 何贵人带着丝冷笑看了看宋婕妤,道:“你们还不知道吗?皇上昨日已下旨免了皇后娘娘的禁足令,只怕有人想一步登天没那么容易。” 此话一出,殿内的嫔妃都小声议论起来。 凌霄忽闻此事也感到有点突然,心里翻江倒海,想去看看南宫云燕,又觉得自已早已无颜面对她了。 她出声道:“若是如此,皇后娘娘才是这后宫之主,明日起大家每日都该去凤栖宫中请安,不必再来本宫这里了。” 坐在末位的李沁芳忙补充道:“娘娘,皇上虽解了皇后娘娘的禁足令,可却并未将凤印交与皇后娘娘。依臣妾看皇上还是要娘娘来打理后宫。” 王才人附和道:“李答应说得是。” 凌霄朝李沁芳笑了笑,大方的道:”皇后毕竟是皇后,该行的礼数大家还是不能少。” 坐在殿内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子樱,这才淡淡的开口道:“宸妃姐姐说对,理应如此。” 凌霄看了子樱一眼,想等大家散了后,把她留下来说说话。 这时一个宫女快步进殿禀告道:“娘娘,皇后娘娘来了。” 她话音刚落,只见皇后已带着一位贴身宫女步入殿内,满殿的人全都站了起来,楞然的看向皇后,忘了行礼。 凌霄上前迎了几步,不敢直视南宫云燕,匆匆行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南宫云燕一身盛装,脸上涂着厚厚的香粉,发髻高高盘起,凤凰展翅的金步摇,配上十二支单尖金簪,展现出皇后的威仪。 “臣妾?”南宫云燕冷冷斜了她一眼,笑道,“不敢当,本宫不过是名存实亡的皇后,如今你才是后宫之主。” 凌霄忙解释道:“只因皇后娘娘先前被禁足,臣妾才暂时帮皇上打理下后宫。皇后娘娘既已没事了,皇上定会让娘娘您再掌凤印。” 南宫云燕径直向正中的椅子走了过去,气势逼人的坐下,扫过殿内的一众嫔妃,道:“本宫听闻妹妹们都在宸恩宫中请安,特来看看这奢靡之极的宸恩宫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一众嫔妃全直立垂头,谁也不敢吱声。 南宫云燕继续道:“果然是金碧辉煌,无与伦比。你们都退下吧,本宫有话要与宸妃说。” 众嫔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站着不动,不知该不该退出宸恩宫的正殿。 凌霄挥了挥衣袖,“今日就散了吧,明日一早先去向皇后娘娘请安,再来本宫这里。” “是,臣妾们告退。”何贵人听到凌霄发了话,才敢替众人应声,带着众人退了出去。 南宫云燕虽然明知支撑着自己的整个家族已因谋逆大罪被诛,而自己还能活在这宫里已算是皇上顾念夫妻之情,这宫里的人更是最会见风使舵之辈,可看着这些小小的嫔妃完全不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心里还是说不出的难受。 皇上一取消她的禁足令,昨日她就去冷宫看过睿妃。 以前那个端庄耿直的睿妃在冷宫中还不如一个管事的宫女,病成那样都没御医去瞧一瞧。 除了一个贴身的宫女还守在睿妃身边,几乎没人会去在意她的死活。 睿妃不过是按规矩打了眼前这个妖女几下,皇上竟然如此绝情。 凌霄抬头见南宫云燕正用冷冽的目光盯着她,说是有话和她说,却迟迟没开口,她只好先开口解释道:“皇后娘娘,臣妾入宫实属逼不得已......” 啪的一声,南宫云燕根本不听她说,起身就扇了她一耳光,“贱/人,逼不得已?若是皇上强迫你入宫,你难道不会去死!” 凌霄捂着脸,似被她彻底的打清醒了,事到如今解释又有什么用,干脆昂起头道:“臣妾明白皇后娘娘是在因皇上对臣妾的娇宠沾酸吃醋,这一巴掌臣妾不会与娘娘计较。不过还是请娘娘收敛下,您难道不想看着君娥公主长大成人?” 南宫云燕一下子脸色惨白的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在威胁我?” “臣妾不敢,臣妾有些累了,请自便!”凌霄扔下南宫云燕,想要自行回寝殿。 南宫云燕恨之入骨的盯着她的背影,大声叫住她道:“等等,本宫还有一事要问你!” 凌霄停下脚步,“何事?” “本宫的父亲被皇上抓起来后,宫中内侍二喜是不是到相府去找过你?” 凌霄极力克制住微抖的身体,轻声道:“臣妾不知娘娘在说谁?” “不可能,那个时候宫中没有内侍去找过你?和你说过些什么?” 凌霄看向她,若无其事的道:“除了元江到相府为皇上传过话,臣妾没再见过其他内侍。” 南宫云燕盯着她的眼睛,不信的问:“怎么会?那二喜至今不知所踪,出宫后到底去了何处?” 凌霄的内心慌乱不已,可面上只是淡淡的笑道:“臣妾又怎会知道,二喜是谁?是娘娘宫中的内侍?擅自逃离皇宫可是大罪!娘娘有空来质问臣妾,还不如多花点心思好好管教凤栖宫中的宫女内侍。” 南宫云燕冷笑道:“在这后宫谁也别想长久占着皇上的宠爱,如今你妹妹子樱似乎比你更得宠,看来你以后势必要和自己的妹妹争宠,真是报应......” 凌霄转身加快脚步朝寝殿走去,不想听南宫云燕为逞口舌之快的那些胡言乱语,她会和子樱争宠?怎么可能! 子樱是她在这宫里唯一的亲人,也是她最疼爱信任的妹妹,她是绝不会和子樱争宠的,甚至还很高兴看到皇上对子樱宠爱有加。 “小姐,你的脸颊都红肿了,这个皇后是疯了吗?无缘无故的打小姐,真是气人!”秋娘看她脸颊上被扇出的五指印,忙吩咐人去准备冷水,煮好的热鸡蛋。 147 147 凌霄对着铜镜照了照自己被打的脸颊,眼前又浮现镇国公和二喜惨死的样子,心还在乱跳,她为什么这么害怕南宫云燕会知道镇国公死时的真相,自己到底在怕什么? “她没疯,她是羽宏的姐姐。她恨我也是应该的,我挨了她这一巴掌,心里反倒好受些。” “可是......” 凌霄打断秋娘,正色道:“此事千万不能让皇上知道。皇后刚被解除禁足令,若让皇上知道她来这里生事,只怕皇上顾念的那点曾患难与共的夫妻之情也会荡然无存。” “小姐,她打了你,你还为她着想。可奴婢看她根本就是不识好歹,一见到小姐像见到仇人似的,还不如让皇上把她关起来更好!” “胡说,她毕竟是羽宏的姐姐。” “小姐,就算你不说我不说,皇上难道自己看不到小姐脸上的伤。” “好了,赶快为我消肿,皇上应该还在生我的气,这几日不会来的。”凌霄轻轻摸了摸被南宫云燕打过的脸颊,只觉火辣辣的刺痛,南宫云燕下手还真是重。 秋娘没再多说什么,看有宫女已端来了一盆凉水,便赶紧浸湿了布敷在凌霄的脸颊上,也希望她能消肿。 这时一个内侍来禀告道:“宸妃娘娘,皇上召您今夜侍寝,请做好准备。” 凌霄颇感意外,应了一声,便打发了来传话的内侍。 秋娘担心的道:“这可怎么办?到今夜恐怕很难完全消肿。” 凌霄拔下固定发髻的主簪,将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两颊,想着上次被秦彦景召到寝殿的情景,裹好了放在他的龙床上供他临幸,他是不会细看长发掩饰下的面容。 “不用担心,皇上不会注意的,就算看到了我,只说是自己不小心撞到的。” 秋娘叹气道:“但愿皇后娘娘能明白小姐的用心,不要再误会小姐。” 凌霄倒不奢望南宫云燕不恨她,只是希望南宫云燕在宫中不会有性命之忧。 夜里,凌霄被送到秦彦景的寝殿,穿着薄薄的寝衣,裹着被子在床上躺了一会。 一直没见秦彦景回来,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睡得恍恍惚惚时,感到有些凉,醒了过来,听到殿外的更漏声,已是二更天。 凌霄将薄被裹得更紧,都入夏了她还是这般惧冷,想着自己的身体就如殿内的油灯,总有一天会耗尽吧。 听脚步声应该是秦彦景回来了,她下意识的往床内移了移。 秦彦景撩开帐子,身上只穿着白色丝质寝衣,看了她一眼。 “陛下。”凌霄见他嘴角翘起,却没有笑意,平静的眼神似藏着若有若无的温存。 秦彦景伸手拉过她裹着的被子,躺了下来,没有主动去碰她。 两个人盖着同一床被子,中间空出的一截,透进风来。 凌霄更觉得冷,身子不由微微发抖,主动朝他靠了靠,他的身上总是热烘烘的。 她一侧的手臂紧贴着他身上如牛奶般光滑的寝衣,感觉有了点暖意。 秦彦景突然翻身压着她,“都入夏了,你浑身怎么还这么凉?御医有每日去为你把脉吗?补气血的药在每天喝吗?” “有,在喝。”凌霄想让自己娇媚些,可对着他那双如冷星般的眼睛,感到有点尴尬。 他用修长的手指,轻柔的拨开几乎遮了她半边脸的长发,微微皱眉的捏住她的下巴,“脸上是怎么了?红红的,还有些肿。被人打了?” 凌霄没想到在帐内这么昏暗的光线下,他也能瞧出她脸上的异样。 “不小心撞到了柱子上,过两日自然就没事了。” 秦彦景追问道:“是怎么撞的?” “因为膝盖痛,走路时没走稳,才撞着了。” 秦彦景没再压着她,而是侧躺着,将她紧紧的拥在怀里,“看来是伺候你的那些人没尽心,你没走稳那些奴才不知道扶住吗?” “不是!不怪他们,都说了是我自己不小心。”凌霄在他怀里,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真怕他会迁怒旁人,挣扎着想看着他说话。 “别动。”秦彦景的下巴抵着她的头,声音有些疲倦的道,“好了,这次我不会去责罚那些奴才的,可下次我就不敢保证了。” “下次我会自己小心的。”凌霄整个人贴在他怀中,有那一刹那间的恍惚,原来只要还活着,谁不渴望能有个温暖的怀抱可以依偎取暖。 但一想到他不折手段的将她禁锢在这宫里,她的心又冷了下来。 秦彦景低语道:“你是应该小心,自从我当上皇上后才发现其实很多事我都不能随心所欲,有时还不得不做些违心的事。我知道皇后今日去了你那里,她那么恨你,肯定又为难你了吧?” “没有,她虽不喜欢我,但也没为难我,只是和我说了会话。” “我知道她想害你,可你还想偏护她,你就是心太善了。我本不想放她,可朝中大臣一再上书,说什么国不可一日无后。我也不想废后,废了她,朝堂内外又会沸沸扬扬的要立新后,不过有一场权利的角逐,只怕会牵累到你。我只想我们能像现在这样,没有位分没有利益的,没有任何杂质的,静静的在一起。” 凌霄只是静静的听着,心里不由的酸楚,但她还是硬着心肠不让自己落泪。 原来他也希望岁月静好,可在这皇宫里会有静好的岁月吗? “霄,我喜欢你刚才没有自称臣妾,我要得就是这样的你能永远在身边......” 秦彦景说着说着睡去了,今夜她没有真正的侍寝,只是这样依偎着他睡到了天亮。 这夜之后秦彦景似乎已不再生她的气了,在这后宫中她依然是最得宠的人。 子樱受秦彦景的宠爱还是远远不如她,她有时想帮子樱,但怕又会因此惹怒秦彦景,也只好作罢。 皇后这些日子一心都扑在大公主身上,虽没被禁足,但也很少在宫中走动,偶尔会有一两个念旧的嫔妃去看看她,倒也过得淡泊清静。 凌霄住得宸恩宫还是最热闹繁华的地方,秦彦景经常会来坐坐,或是过夜,有时也会召凌霄到他的寝殿去。 宫里眼红嫉妒的人自然不少,但有慧妃的例子在前,谁也不敢生事,对凌霄都是恭恭敬敬、客客气气。 他给了她独一无二的专宠,她成了全天下女子都羡慕的宸妃,有时她也会想自己还有什么是不如意的,可心里总有一处地方是空虚的。 他不是可以用全天下的东西来满足她吗?她为了填补心中的这处空虚,开始沉迷于他赏赐的那些奇珍异宝、金银首饰,将自己妆扮的越来越华贵。 因为她弄丢了他送的白玉蝴蝶簪子,他就更爱赏赐她各种玉做的簪子。 她便有了收集各种玉石的癖好,哪怕是挖山填河,甚至要对异族发动战争,她也会让他命人去找到那些古书里传说中的玉石。 他不是要江山又要美人吗?那就让他用江山来爱美人,用美人来显耀他的江山。 就这样凌霄在宫中已呆了一年有余,又到了春暮夏初之时,殿外树枝繁茂,绿荫成片。 148 148 凌霄正将挑选好的一盘熠熠生光的钗环让宫女送到子樱那边,她亲自盖上红布,宫女便端着盘子去了。 庆蓉在一旁看这一盘首饰中,有几件都是十分贵重的,不免有些心疼。 但她跟在凌霄身边也一年多了,眼看着皇上赐给凌霄的好东西实在太多,偶尔送点给樱嫔也算不上什么,也就没吭声。 宸妃和樱嫔毕竟是亲姐妹,两人来往的比较频繁,可她总觉得樱嫔的个性有点怪,一时又说不出怪在哪里。 嘴上对宸妃倒是亲热,有什么事也很听宸妃的,就是感觉上樱嫔对宸妃总不如宸妃对樱嫔热络。 她在宫中看多了嫔妃争宠,就算是亲姐妹,看到宸妃如此得宠,大概也会嫉妒吧。 “凌霄,凌霄,你看朕给你找来了什么!” 秦彦景兴冲冲的迈进宸恩宫的寝殿,庆蓉和秋娘正在为凌霄挽发,一看是皇上来了忙停了下来行礼。 凌霄坐在梳妆台前,放下挑好的一支簪子,也不起身,笑道:“陛下这么急冲冲的,难道又得了什么稀有的玩意?” 秦彦景挥了挥袖,拿出个长方形锦匣,“都免礼,赶紧为宸妃将发髻梳好。” 秋娘和庆蓉闻言,加快手脚的为凌霄挽好了头发,秋娘拿起描眉的笔想要给凌霄上妆,秦彦景已等不及的道:“上不上妆都好看,你们先退下吧。” 殿内的宫女们躬身退了下去。 凌霄见宫女都出去了,只好自己对着镜子描眉,“陛下到底得了什么好东西,这么神秘?” 秦彦景打开锦匣,凑到她眼前。 凌霄低头看去,是支墨绿色的玉簪,散发着幽亮的宝光,这玉质简直是旷世罕见。 她顾不上画眉,惊叹的问:“好美,是什么玉?好像从未见过。” “这个是件宝物,传说是女娲补天剩下的碎石打磨而成的玉簪,又叫墨灵簪。” 凌霄拿出匣中的玉簪,细细端详,这簪虽为墨绿色,但通透晶莹,色泽均匀又如同云雾缭绕般的在玉石中弥漫浮动。 她想起在古书中曾看到过关于墨灵簪的记载。 在商朝时有位石匠无意间在山缝中挖到一块墨绿色的宝玉,正愁家中的儿子要娶媳妇,拿不出聘礼。 他便将这块宝玉打磨成了一支玉簪,让儿子拿给媒婆,从邻村娶回了一位勤快又美丽的儿媳。 就在石匠的儿子成亲不久,商纣王和爱妃妲己便装出宫游玩时路过石匠住的村子,妲己一眼就看中了石匠儿媳头上戴着的这支玉簪,想用自己头上的金簪换,但遭到石匠一家人拒绝。 石匠一家人认为这玉簪会给他们带来好运,所以经常有路过的商人想用重金买这支玉簪,他们都不愿卖,何况是用金簪换。 妲己回到宫中后一直不开心,茶饭不思的,商纣王问过几次,才知道妲己是太想拥有那支玉簪了。 纣王为了讨好爱妃,命人抓来了石匠一家人。 当他和妲己在宫中花园饮酒时,让人将石匠的一家三口人带了上来。 他们这才知道几日前想换玉簪的人是皇上和宫里的娘娘,害怕的情愿将玉簪白白送上。 可残暴的纣王拿到玉簪后还不愿轻易放过他们,命士兵挖了石匠和他儿子的心来下酒。 石匠的儿媳眼睁睁看到自己的公公和相公惨死,吓得白色惨白,求饶说自己已怀有身孕,求纣王妲己饶命! 妲己瞟了一眼石匠的儿媳,见那女子还有几分美貌,纣王看那女子的眼神竟有些色眯眯的,便歹毒的笑道:“臣妾看她肚子里一定是个女孩。” 纣王像有如何辨认腹中胎儿男女的本事,肯定的道:“朕看她肚子尖尖的,一定是个男孩。” “臣妾不信,肯定是女孩。” 纣王为了在爱妃面前证明自己是对,竟命人当场剖开了石匠儿媳的肚子取出了胎儿。 传说石匠一家人的怨灵从此藏在这墨绿的玉簪中,令妲己日夜不得安寝,直到商朝亡国,妲己四十六岁身亡时都从未有过一子半女。 后来有人为这支簪子起名为墨灵簪,也是这个缘故,只是到周朝时这支簪子就流落民间,不知所踪。 到底是传说中的宝物,还是真有其物,多少年来没人说得清楚。 “没想到世上真有墨灵簪。”凌霄欲将簪子放回匣中。 秦彦景却拿起,要插入她的发髻,凌霄忙阻拦道:“陛下,这支簪子虽是宝物,但也是不祥之物,臣妾怕会......” “你怕我会像商纣王那样亡国。”秦彦景还是执意将墨灵簪插入了她的发中,不信的笑道,“那不过是无能的帝王硬将亡国的责任推到一件宝物身上而已,难道朕和残暴的商纣王一样吗?朕什么时候挖过人心来吃?”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陛下是有德有才的仁君。”凌霄望着镜中,墨灵簪戴在发髻中虽不如金器宝石那般耀眼,可在乌发的映衬下是另一种幽深而动人的美,说实话秦彦景赏赐的这么多支玉簪中,她最喜欢的是这支。 秦彦景站在她身后,将手搭在她的肩上,温柔的道:“你喜欢就放心的戴着,亡不亡国在于朕,而不在于一支玉簪上。” 凌霄点点头,“陛下圣明。” 秦彦景伸手拿起妆台上的眉粉盒,“看你的眉毛只描了一半,还有一半让我来帮你。” 凌霄侧过脸,抬起头,任他来为她画眉。 高挺的鼻子,微翘的嘴角,还有正注视着她的那双明亮的眼眸,他的确是个俊朗的男子,这也难怪子樱会对他如此痴心。 还有皇后、何贵人、李答应......那些嫔妃们,也不仅仅是想要争皇宠吧,大概多少都是有些真心的倾慕他。 可惜他把整颗真心都给了她,而她的心早已空了。 子樱这几日总感到头晕目眩,请来的御医正在为她诊脉,从宸恩宫来送东西的宫女只好先站在一旁等候。 御医诊完脉,面露喜色的道:“恭喜娘娘,是喜脉。” 子樱不敢相信的问:“本宫有孕了?” 御医含笑点点头,子樱既紧张又高兴,命琉璃打赏了些银子给御医,送他出去。 殿内的宫女内侍都纷纷恭喜她,她呆呆的将手放在腹部,脸上有了笑容。 她总算有了秦彦景的孩子,虽然她侍寝的次数远不及凌霄,可上天还是眷顾她的。 琉璃送走御医后,折返回来,喜出过望的道:“娘娘,奴婢这就去给皇上报喜。” 子樱笑着对她挥挥手,示意她快去。 她这才想起凌霄派来送东西的宫女,看过去道:“东西本宫都收下了,回去后替本宫多谢宸妃姐姐,她真是有心。” 那宫女将手中的盘子递给子樱身旁的宫女,笑道:“奴婢恭喜娘娘,宸妃娘娘要是知道了娘娘您有了身孕也会很高兴的。” “这是当然,本宫和宸妃姐姐是亲密无间的好姐妹。”子樱命人重赏了来送东西的宫女。 来送东西的宫女收下赏银,道:“宸妃娘娘还让奴婢问下娘娘上次送来的燕窝吃着可好?” 子樱笑道:“宸妃姐姐送给本宫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 149 149 来送东西的宫女忙道:“宸妃娘娘说了娘娘喜欢就好,昨日皇上又赐了些进贡的血燕,说是挑选最好的明日就给娘娘送过来,如今娘娘有了身孕,正是该滋补的身体的时候。” “你倒是个会说话的丫头,看来姐姐调教出来的人不比本宫这里都是些笨嘴拙舌的。” 那宫女大方的笑了笑,道:“娘娘过奖了。” 子樱又上下看了看她问:“你叫什么?” “素心,奴婢告退了。” 子樱颔首看她退了出去,记下了她的名字。 子樱身旁的宫女揭开盘子上的红布,让子樱过目。 看着盘中光华异彩的首饰,子樱却抬手将盘子打翻了,哐当一声,全掉到了地上。 “本宫哪有资格用这么好的东西!” 殿内的宫女都忙蹲下去拾起这些贵重的首饰,有人劝道:“娘娘不喜欢不用就是,奴婢这就帮您收到箱底,千万不要动怒伤了胎气。” 子樱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都收起来,别让本宫看着心烦。” 如今这宫里皇上眼里心里除了凌霄还有谁,一个月能偶尔来她这里一两次,那也是看在她是凌霄妹妹的份上。 不过上天有眼,凌霄虽得专宠但始终没有怀上一子半女,而她倒是有喜了,若是个皇子,便是皇上的长子,皇上一定会很高兴,母凭子贵,她的地位也不会比凌霄差。 琉璃去报喜时秦彦景和凌霄正在湖心亭下棋,秦彦景听到子樱怀孕了,放下手中的棋,只是笑。 凌霄有一丝错愕,随即也笑道:“恭喜陛下。” 秦彦景收起笑,突然间有些难过的看向凌霄,道:“其实我最希望你能给我生个儿子,我会封他为太子,让他继承这大兴的江山。” “陛下不是说只要我陪在身边就满足了......” “看来人都是贪心的,哪怕生个女儿也好,只要是我们的孩子。” 凌霄心里清楚自己不可能再有孩子,这样也好,会少去许多牵挂和麻烦。 “陛下已有两位公主,难道不希望要位皇子吗?子樱妹妹这次肯定能帮陛下生一位健康的皇子。” 秦彦景又笑了起来,道:“我也希望是位皇子,我们一起祥瑞宫瞧瞧。” “陛下先去吧,臣妾稍后再去。臣妾现在就回宫将陛下赏赐的血燕包好,送给子樱妹妹。”凌霄起身恭送秦彦景。 秦彦景的心早都飞到了祥瑞宫,只道:“嗯,那朕先过去。” 凌霄等他走后,才回到了宸恩宫,很快就将血燕全包了起来,又命御膳房那边先炖上一盅,她没急着去祥瑞宫。 只想这个时候子樱应该最想皇上能单独陪在身边,分享喜悦,她没必要去打扰他们,等皇上离开祥瑞宫后,她晚点再去也不迟。 到了晚上,元江过来传话,说皇上今晚就歇在祥瑞宫了,让她自个用晚膳,不必等了。 她没有生气反倒替子樱高兴,便命人将炖好的血燕粥,及剩下的血燕都送了过去。 秦彦景和子樱正在用晚膳,还是白天来送东西的宫女素心,又送来了血燕。 素心行过礼,将炖好的血燕粥拿到子樱面前,道:“这是宸妃娘娘特意为娘娘炖的,请娘娘尝尝。” 子樱看了眼血燕粥,微微皱眉,推了推道:“先放着吧。” “你不喜欢吗?朕瞧着这粥不错。” “喜欢。”子樱很快回答道,“宸妃姐姐对臣妾真是太好了,只是刚陪着陛下已吃过些东西,不觉得很饿。” “朕看你刚才也没吃什么,你现在可是两个人在吃,还是先把这粥喝了,不要枉费了宸妃的一片心意。” 子樱忙端起血燕粥,吃了一口。 秦彦景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素心:“这进贡的血燕宸妃让你全送来了。” “回陛下,是的。” 秦彦景皱眉道:“她就是这样,从不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你拿出些血燕交给御膳房,让他们每日炖好送到你家娘娘那里,免得给了她,她自己不好好吃。” 子樱听着心中又酸又痛,不做声的低头大口吃了一半的血燕粥。 素心从包好的一大包血燕中取出了一些,依皇上的吩咐拿去了御膳房。 用过晚膳,宫女们端上茶水,秦彦景喝了一口,忽然瞥见柜角处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亮。 他命人将其拾起,只见是颗蓝色的碧玺石,这分明是他赐给凌霄的一对碧玺耳坠上的宝石,怎么会在祥瑞宫,而且还只剩一颗宝石了。 “这是哪里来的?” 子樱微微一怔,想起白天自己打翻了的那盘首饰,只怕是宫女们拾起时遗落下的,心慌的道:“这是宸妃姐姐送臣妾的耳坠,臣妾戴过几次,可后来不知怎么上面的宝石掉了,臣妾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没想到竟然掉在了这里,幸亏陛下发现......” “大胆,竟敢骗朕!”秦彦景将手中的茶杯摔到了地上。 子樱吓的跪到地上,不明白自己这样的说词有何漏洞。 “都怪臣妾没保管好这对耳坠。” 秦彦景将蓝色碧玺石拍在桌面上,“这对耳坠是朕前日才赐给宸妃的,怎么你就戴过几次了?” 子樱这才恍然大悟,吓的发抖道:“陛下恕罪。” 护主心切的琉璃跪地磕头道:“陛下,娘娘是为了奴婢才撒谎的,今日上午宸妃娘娘赏了娘娘一盘首饰,奴婢接过来时没拿好,结果掉了一地,不小心摔坏了这对珍贵的耳坠,请陛下责罚奴婢。” 子樱忙道:“琉璃也不是故意的,陛下要罚就罚臣妾。” 秦彦景不愿再看她们主仆情深的戏码,起身冷冷道:“好生养胎,朕有空会再来。”便拂袖出了祥瑞宫。 他太明白这宫里的人心了,父子、兄弟,亲姐妹又如何,皇位、权势、争宠,再亲的人也不可信,看来凌霄还不明白这一点。 其实凌霄真得不适合呆在宫里,可他却不后悔,如果让他再选择一次,他同样会想方设法拥有她,因为他喜欢她,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这么眷恋她。 不知不觉又到了宸恩宫,只听殿内传来琴声,清雅中带着淡淡的悲伤。 门口的内侍正要向他大声行礼,被他挥手制止了。 秦彦景记得初见她时,她的笑容明媚的一尘不染,可惜那时他虽被她吸引,但对他来说儿女情长比不上这皇位重要。 现在的她笑容再明媚也掩不住眼底深处的寂寥与悲伤,就如这琴音平淡中却总让人揪心。 一曲弹完,凌霄发觉秦彦景就站在殿门前看着她,感到诧异的道:“陛下,怎么过来了?怎么没在祥瑞宫歇着?” 秦彦景本想提醒她要防着点子樱,可话到嘴边还是吞下去了。 如果她连子樱这个妹妹都失去了,只怕心底会更伤心。 “朕怕自己会影响樱嫔休息,就过来了。” 凌霄忙命人备茶,“陛下这是说得什么话,她有了身孕陛下理应陪着她,怎么会影响她。” 150 150 秦彦景信步过去,拨了拨琴弦,问道:“你不是说稍后会去看她,怎么人没去,血燕倒是都送去了?” “我一回宫就有管事的宫女内侍来回话,一直闲不下来,又脱不开身,就打算明日再去看望她,她一切都还好吧?一定很开心吧!” 秦彦景看向她道:“朕觉得樱嫔和你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嫌隙?” 凌霄不以为然的笑道:“臣妾不会是晚一日去看她恭喜她,能有什么嫌隙,樱嫔妹妹也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那是朕想多了。”秦彦景一把揽过她,抚过她的面颊,“朕是很想要个皇子来继承江山,但朕在乎的只是皇子,至于生下皇子的嫔妃,如果不是你,朕是不会在乎的,你明白吗?” “陛下,母凭子贵,若子樱妹妹真生下皇子,你也该进她位分,怎么能不在乎?她爱慕陛下您的心......” “自然要进她的位分,朕是想说你在朕心里与全天下的女子都是不同的,没有人能取代。” 凌霄目光清澈,再平静不过的道:“臣妾明白。” 秦彦景发现就是她这种神情,波澜不惊的话语,更让他深深的着迷,让他总在想用什么方法,什么东西才能叫她情绪激动的开心起来。 “朕刚才听你的琴音似有点寂寥,等樱嫔有了自己的孩子后你会不会更感到寂寞。”秦彦景打横抱起她。 凌霄勾住他的脖子,浅笑道:“怎么会?陛下不是也总陪着我吗?” “朕希望你能有个自己的子嗣,以后即使朕不在了,你还是会有个依靠。”秦彦景将她置于床上。 宫女们已放下床帐,退了出去。 凌霄直视着他,“陛下,臣妾对这些无所谓,顺其自然......” 秦彦景已吻上她的唇,从嘴唇到耳朵、脖子、锁骨,手已伸进她的衣襟,力度越来越大。 凌霄闭上眼,控制不住的轻声呻吟,心里无力的想着她不会告诉他,她早已生不出孩子了,他也更不会死在她的前面,她一定会比他先死。 刘御医告老还乡前,曾嘱咐过她,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房事是大忌,这房事越多她的寿命就会越短,一再让她最好将实情告知陛下,尽量减少房事。 可她是不会告诉秦彦景的,新来的御医只是按照刘御医的方子在继续给她开补气血的药,医术远不如刘御医,所以也没看出她的身体有什么不妥之处。 也许看出了,还是像刘御医一样不敢将实情告知皇上。 不管是什么原因,她真得已不太在意这些,这样活着实在太累,身子属于皇上,心却还在另一个人那里。 房事过后,凌霄劳累之极的枕着秦彦景的胳膊,正要睡去,听到秦彦景在她耳边说:“你要一时怀不上孩子,不如将君宜公主过继给你抚养。” “我不想抢李答应的孩子。”凌霄困顿的道,“我上次看到君熙公主只有个保育宫女照顾,挺可怜的。陛下若真有此意,不如让我来养育君熙公主。” “你想收养宁王的女儿?” 凌霄听他的声音似有些不快,困意少了许多道:“陛下若不高兴,就当臣妾没说过,其实现在臣妾要管理后宫的事情,又得陛下的专宠,过得挺好,也不觉得寂寞。宫里总共就三位公主,其中两位母妃都健在,臣妾又何苦要去夺人所爱招人记恨......” 秦彦景轻拍她的背,道:“朕没有不赞同你来养育宁王的女儿,朕只是怕你每日对着君熙会想起以前很多不开心的事。” “以前的事臣妾早就忘了,难道陛下还不相信臣妾会好好呆在陛下身边,与陛下恩爱不移,白头偕老。” 秦彦景的身子微微一僵,这是他听到过最美的谎言,也是他最想听她说得情话。 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她能这样说出来,他就很开心了。 他半天才缓过神来,道:“宁王临死前朕曾答应过他,要照顾好他的女儿,如今看来朕将君熙接到宫中后倒忽略了她,那就依你的,由你来照顾她吧。” 凌霄紧紧的靠向他,“谢陛下。” 他在心底叹息着,用力拥住她,天底下美人无数,为何对她情有独钟,不可自拔,想来一切都是缘都是孽吧。 第二日凌霄去祥瑞宫看望子樱时,又带了些炖好的补品过去。 子樱只看了一眼,放到一边没吃,道:“这两日御膳房送来的竟是这些汤汤水水,我现在看着就反胃,还是等晚上饿了再吃吧。” 凌霄没有勉强她,笑道:“妹妹刚有身孕,当然要多滋补下,我听宫中的老宫人说怀孕头三个月最要紧,后面稳定了倒可以少补些。” “谢姐姐指点。”子樱看她贵气的头饰上多了一支墨绿色的玉簪,赞叹道,“姐姐头上新戴的玉簪真好看,很适合姐姐的高贵气质。” 凌霄摸了摸头上的玉簪,又瞟见子樱头上那支凌霄花金簪,心中微痛的道:“我记得送过妹妹各种款式的簪子,可妹妹头上这支金簪却从未换过,难道妹妹不喜欢我送的那些首饰。” 子樱一想到皇上昨夜就是因为她送首饰才会生气,听说离开祥瑞宫后还是到宸恩宫过得夜,她心里便又恨又气,笑道:“姐姐送的东西都是价值连城,妹妹我平日里也戴不上,习惯了这支旧的,便懒得再戴新的。” 凌霄看向别处道:“你这里也太过简单素雅了些,总是那几个白瓷瓶。有孕是喜事,应该摆些喜庆的东西,我那里倒有件石榴石雕成的葡萄摆件,寓意多子多福,这就命人给你拿过来。” “多谢姐姐,姐姐真是比皇上还有心。” 凌霄听她这话有点酸味,忙道:“皇上前朝事多,自然不能人人都照顾周全。我现在暂管后宫理应多照顾下你。皇上虽对我好些,但我心里的苦妹妹是最清楚的,妹妹不会在吃醋吧?其实我和皇上是长久不了的,你才是能为皇上生儿育女,陪在皇上身边一辈子的人。” “姐姐千万别误会,我们是姐妹,皇上对你好也就会对我好,我是求之不得,又怎么会嫉妒姐姐。”子樱不明白凌霄最后那句话的意思,问,“姐姐为何不能为皇上生儿育女,不能长久的陪在皇上身边,难道姐姐还忘不了那个人?” 凌霄苦笑道:“反正你明白我从来没有要和你争什么就行了。等哪天我不在了,皇上终究还是你的。” “姐姐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妹妹怎么听不明白?” 凌霄似玩笑道:“没什么,人总逃不过生老病死,我比你年长自然会比你死得早些。” 子樱笑怪道:“姐姐又在胡说。” 151 151 凌霄一笑带过,又和子樱闲聊了一会,临走时还吩咐子樱身边的人一定要照顾好她,切勿有任何闪失。 一晃三个月过去了,又到了初秋时节。 更深露重的夜里,凌霄躺在秦彦景身边还没睡着,床前的红烛微光摇曳,烛台上积满了烛泪,秦彦景还睡得很熟,寝殿内静得似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凌霄正凝神想着红烛会燃到什么时候,殿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皇上,大事不好了!” 凌霄听着是元江的声音,皇上醒了过来,还迷糊着问:“出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凌霄忙披上衣衫起身,殿内值夜的宫女也已撩开了床帐。 秦彦景坐了起来,“到底出了什么事,让元江进来说话。” 有宫女去打开了殿门,元江疾步进来,跪在地上,哭丧着脸道:“皇上,樱嫔娘娘的孩子小产了,可惜是个已成型的皇子。” 秦彦景不可置信的站了起来,走向元江的脚步都有些不稳,“怎么会?昨日朕去看她,她还是好好的。” 凌霄也是面如纸色,眼中含泪,心里只觉堵得慌,问:“那子樱妹妹好不好?” 元江先回皇上的话道:“奴才也不知道樱嫔娘娘为何会小产,宫里的御医已去了祥瑞宫。” 他又看向凌霄道:“奴才只知樱嫔娘娘流了好多的血。” 凌霄连忙命人更衣,她恨不得飞去祥瑞宫。 秦彦景拉住她的手,悲伤的道:“上天就是不愿给朕一个皇子,难道朕会无子......” “陛下,你还年轻,皇子总会有的。”凌霄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凄凉的神情,紧紧反握住他的手。 秦彦景深深看了她一眼,声音沙哑的道:“我同你一起去祥瑞宫,子樱不会有事的。” 他们到了祥瑞宫,奴才们都拦着秦彦景不让他进到子樱的寝殿,说是皇上进去会不吉利。 秦彦景只好叫出御医问了问大概的情形就先行离开,上朝去了。 凌霄一直守在子樱的身边,直到确定她不会有性命之危,才放下心来。 听祥瑞宫中的琉璃说,晚膳时子樱还是好好的,谁知睡下后到了半夜,子樱的肚子就开始一阵阵的抽痛。 琉璃听到她的喊声,掀开被子细细查看,发现子樱身下有一摊浓稠的血,孩子已是不保。 御医们诊过后,一时也找不出缘故,只是将子樱近日吃得东西全都带回去查验。 凌霄几乎在祥瑞宫守了一整天,子樱终于醒了过来,她大概心里已知道孩子没了。 用空洞的眼睛瞪着凌霄,一句话也没说。 宫女端来了煎好的药,凌霄接过想喂她喝些,道:“妹妹,不要太伤心了,你还年轻,把身体调养好,孩子没有了还可以再生。” 子樱突然打翻了凌霄手里的药碗,大半碗的汤药都洒到了凌霄的袖子上,凌霄见她是伤心过度,命人再去重新煎药。 “有毒,这药肯定有毒!”子樱哭着喊道,“是你,是你想害我......” 凌霄一时不知所措的愣住了,琉璃忙上前抱住子樱,“娘娘,你清醒点,宸妃娘娘怎么会害你,她是你的亲姐姐。” 子樱像听进去了,没再闹,直直躺了下去,闭上眼又不说话了,只是在流泪。 “宸妃娘娘,我家娘娘怕是还没完全清醒,在说胡话,您别往心里去。”琉璃为子樱盖好被子,向凌霄解释。 凌霄没有怪子樱的意思,这是换了谁也接受不了,都已快五个月了,一直好好的,这说没就没了。 她心里也不好受的道:“我怎么会怪她,你好生照聊子樱,不要让她太伤心了,我回宫换件衣衫再来。” 琉璃边送凌霄出去边道:“娘娘你也熬了一天,脸色不大好,还是回去歇息下,明日再来看我家娘娘,有奴婢照顾着请您放心。” 凌霄想着子樱像是受了刺激,少点人打扰也好,便回宫去了。 入夜后,秦彦景忙完政事,没有召幸妃嫔,直接到了祥瑞宫。 他已听说樱嫔醒了过来,没什么大碍,只是一直在哭,毕竟失去了一位他盼望已久的皇子,谁的心里都不好受。 祥瑞宫比白天清静了很多,御医宫人都散了,子樱静静躺在床上,睁着眼,盯着床顶,旁边有两个宫女守着,其中一个是她的贴身宫女琉璃,正在劝她喝点药。 秦彦景的脚步很轻,子樱还是听到了,转头一看是皇上,她一下从床上下来,推开欲扶住她的琉璃,跪在秦彦景的脚下,哭出声的道:“皇上,是她杀了我们的孩子,你一定要为孩子报仇!” “你说的是谁?” “宸妃杀了我的孩子!” 秦彦景顿了顿,安抚似的轻抚她的头,“不会是她,朕知道你伤心,孩子没保住是天意,你切不可胡思乱想的伤了自己的身体。” 子樱嘶声力竭的哭道:“御医说是臣妾每日吃的血燕里含有少量的落胎药,因长期服食臣妾才会突然小产。这宫中只有她有这进贡的血燕,我吃的血燕也全是她送得,不是她还有谁!陛下不信可以问琉璃,这是御医查出来的!” 秦彦景根本不问琉璃,对殿内的宫女挥挥手,示意她们全退出去。 子樱心里又怄又痛,想也没想就说道:“陛下这般相信她,即使她害死了陛下的孩子,陛下也要护着她!可陛下知不知道,她在私底下跟臣妾说她从未忘记过南宫羽宏,她心里的人还是南宫羽宏......” “住口!”秦彦景就像被人戳中要害一样,脸色大变,大怒道,“你再敢胡言乱语,血燕是朕赏给她的,那你是不是也要说是朕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子樱惨笑道:“陛下不信臣妾说得不要紧,臣妾只是替陛下不值,陛下为了用美玉讨好她,撕毁了盟约,对乌慈过发动战争,已让那些弱小的附属国不再相信大兴朝,全都倒向吐浑。为了墨灵簪不惜挖开了象征大兴龙脉的墓穴,弄得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可她有没有真心对过陛下一天......” “朕看你是疯了!”秦彦景怒不可遏,一脚踹开她,“不管她如何对朕,都是朕亏欠她的,朕心里喜欢的人只有她!” “陛下不喜欢臣妾,为何要选臣妾入宫?难道也是因为臣妾是她的妹妹?”子樱无力的哭道。 秦彦景早已转身,不愿再和她多说,“来人,传旨!樱嫔在神智恢复正常前不准踏出祥瑞宫半步!” “陛下,臣妾到底哪里不如姐姐......” “你自个在宫里好生养着吧,若敢利用宸妃对你的好伤害她,朕定不会轻饶!”皇上说完已大步的走了。 徒留她跪倒在地上哭泣,黑沉沉的天,似乎永远不会再亮起来。 樱嫔滋补的血燕里有落胎药的事很快就在宫中传开了。 两天后凌霄也听说了,她想去向子樱澄清,到了祥瑞宫被守门的内侍拦住了。 这才知道皇上对樱嫔下了禁足令,不让人再随意进出祥瑞宫。 凌霄只好直接去太极宫见秦彦景,进到内殿见李答应也在,秦彦景则正抱着快一岁的君宜公主在说笑。 凌霄向秦彦景行了行礼,笑道:“陛下,臣妾来的不巧。” “什么巧不巧的。”秦彦景将君宜交给李答应,道,“朕就知道你会为樱嫔的事来的。” 李答应抱着孩子,起身告退,秦彦景颔了颔首。 凌霄瞧着君宜公主越来越可爱,对李答应道:“有空也常带君宜来宸恩宫与君熙玩耍。” “是,臣妾告退。”李答应自知比起后宫的其他嫔妃,她已算幸运的,有个公主,还能因为公主的缘故经常见见皇上,恭敬的退了出去。 秦彦景见殿内只剩他和凌霄,牵过凌霄的手,道:“关于血燕里的落胎药,还有樱嫔禁足的事你最好不要管,朕自有分寸,一定会查个清楚的。” “可陛下为何要将子樱妹妹禁足,她刚小产,身体虚弱......” “朕这么做就是想让她安心静养,以免有人打扰,令她心神恍惚,反而对身体的恢复不好。”这话虽说的在理,但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 152 152 凌霄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可也无从反驳,“那陛下对子樱妹妹的禁足不会太久吧?” “这个当然,等朕查清到底是谁在血燕里放了落胎药,便不会再对她禁足的。” “是谁这么狠心,连腹中的胎儿都不放过!陛下可有头绪,要如何来查?”凌霄也想早日查出是什么人干的,子樱才不会对她有所误会。 “等朕查明后自会告诉你。”秦彦景注视着她,耳边又响起子樱说得那些话,恨不得再像以前那样勃然大怒的质问她。 可这段日子和她在一起像是个美梦,她还对他说过恩爱不移、白头偕老,她真的对他没有一点感情吗? 就怕这美梦会一触即碎,再难寻回了。 “陛下,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一直这样看着我?总是相对,难道陛下还没看厌?”凌霄面色微红,发窘的道。 秦彦景声音低柔的道:“看不厌,朕总觉得你会突然消失,朕就会永远失去你。” 凌霄浅笑道:“陛下又在拿我开心,我又没长翅膀,怎么会突然从这森严的皇宫中消失。” 秦彦景冷下脸来,在她额头上重重的拍了下,道:“朕听着像是在怨朕?” “臣妾不敢。” 这时元江进来禀告道:“陛下,按您的吩咐已将御膳房经手过血燕的宫女全都抓到地牢中去拷问了。” 秦彦景放开凌霄,淡淡的道:“有人招了吗?” 元江答道:“还没有。” 秦彦景沉下脸道:“用大刑没?一定要用大刑严加拷问,朕就不信找不出在血燕中做手脚的人!” “是,奴才这就去地牢传旨,一定严刑伺候到她们招供为止。”元江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凌霄见秦彦景黑着脸,眼中冒着杀气,若查出那人,想必一定会被秦彦景碎尸万段。 她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血燕是我送给子樱的,陛下就一点也不怀疑我,不打算抓我宫中的人去拷问吗?” “你不是有这种歹毒心肠的人,朕知道肯定不会是你所为。”秦彦景立刻笃定的道。 凌霄只觉心中有丝感动,没想到子樱都难免会怀疑她,他却能如此相信她。 “陛下,平州来的快马传书。”殿外又有人来禀告事情。 凌霄知道每天这几个时辰是秦彦景处理朝政最忙的时候,不便再与他闲话,先行告退了。 秦彦景拉着她的袖子,道:“你先回宫吧,晚上我会过去的,子樱的事你就不要多想了,等真相大白后,你们的姐妹之情一定会更胜从前。” 凌霄点点头,抽回自己的衣袖,退了出去。 门外的侍卫这才走进殿来,将快马传书交到秦彦景手上。 秦彦景忙拆开平州来的急书,“吐浑大军进犯,平州已失。” 平州竟然丢了,秦彦景大惊的又看了遍急书,感到万分棘手,吐浑竟在此时来犯,分明是想趁虚而入。 如今南宫羽宏联合南边蛮族,再加上镇南王的支持,已带着叛军占据了半个江州。 在南边招兵练兵还有着更大的野心,就在上月秦彦景与朝中众臣商议过后,将大兴所有兵力几乎集中在一起,打算一举剿灭南宫羽宏这帮叛贼。 他做这样的决定本就冒着北面兵力空虚的危险,可调北面兵力到南边剿贼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为何吐浑偏偏这个时候大军进犯。 是朝中有吐浑的奸细?还是吐浑人又想趁冬季来临之前在平州抢掠一番? 若只是抢掠,那就决不能让吐浑大汗看出目前北边兵力空虚的状况。 “速召群臣大殿议事!” 过了晚膳时辰,菜都快凉了,秦彦景还没来宸恩宫。 凌霄遣秋娘去打听,秋娘去后回来禀告道:“娘娘,皇上还在大殿和大臣们议事,元公公让您不要等了,自个先用膳。” “元江有说前朝出了什么大事没?”凌霄感到有些不同寻常,秦彦景和大臣们已在大殿呆了几个时辰了。 秋娘答道:“元公公没跟我多言,不过我听大殿外的内侍在说什么吐浑人大军进犯,平州丢了。皇上大概就为这事和大臣们商量用兵对策吧。” “平州又丢了!”凌霄想到几年前她亲历吐浑攻破平州城的情景,还觉心有余悸。 她虽从不干涉朝政,但也知道从那次以后,平州与吐浑的交界处增加了不少兵力,防御也严紧了很多。 这几年平州那边还算太平,可这怎么说丢又丢了呢? 听到这个消息,凌霄心里也不舒服,晚膳没吃几口,就命人都撤了。 平州城实在有太多她的回忆,是在那里和羽宏患难见真情,也是在那里受尽了吐浑人的羞辱。 夜里她睡不踏实,梦见了好多以往的人和事,羽宏和宁王并肩作战,羽宏要救她,伸手拉她上马,却总也抓不住她的手。 木克像只野兽一样想吞噬她,她害怕的跑向雨萱,可雨萱却对着她在冷笑。 还有吴勇浑身是血的样子,被吊在城楼上那些风干的尸体。 “凌霄,凌霄!” 是有人在叫她吗?她努力的从梦魇中醒了过来,只见是秦彦景坐在床边将她推醒的。 “看你一头的汗,做噩梦了?” 凌霄有些昏沉的坐了起来,点点头,“什么时辰了?陛下可用过膳?” “三更天了,朕过来前用过些。” “这么晚了,陛下还来臣妾这里,没就近在太极宫歇着。” “朕一个人睡不着,就想过来看看你,正好看你眉头紧锁,额头冒着冷汗,想你是被噩梦所困,便把你唤醒了。梦到什么可怕的事了?” 凌霄按了按自己的头,含糊的道:“臣妾一醒过来,就忘了做得是什么梦了。陛下也该歇着了,明早还要上朝吧。” 秦彦景脱了鞋,心事重重的靠在床上,道:“来人,倒杯茶水给宸妃。” 值夜的宫女立刻端来了茶水,凌霄喝了一杯,缓解了喉咙的干渴,一时也再睡不着了。 她依在秦彦景的肩上,问:“平州现在的情形是不是很糟?吐浑人屠城了吗?还是那个木克王子率领的军队吗?” 秦彦景看她也知道了平州失守的事,便想到她刚才做噩梦一定和这事有关,反问她:“木克是个很可怕的人吗?” 凌霄一想到木克的冷酷凶残,心悸的点点头。 “朕现在也还不清楚是谁在带领吐浑大军,不过木克已是吐浑的大汗了。” 凌霄对这倒没什么惊讶的,只是嗯了一声,想着王子自然是大汗的儿子,继承汗位也很正常。 “本来轮不到他当吐浑的大汗,他杀了原本的大汗,血洗了吐浑的王庭,将自己的兄弟全都杀了,就连我朝和亲的三公主所生的幼子都没放过,还强占了三公主为侍妾。这是在故意借三公主羞辱我们大兴。” “简直禽兽不如。”凌霄脱口而出的骂道。 秦彦景忧心忡忡的道:“是啊,不过这个人善于用兵,野心勃勃,也是个可怕的敌人。” “陛下难道在担心收不回平州?” 秦彦景现在何止是在忧心平州的得失,他忧心的是整个大兴江山,如果不尽快剿灭南宫羽宏这个叛贼,以后也是祸患。 所以他想赌一把,先派将领到幽州那边虚张声势的要倾尽兵力的夺回平州,只要能坚持一两个月,把南宫羽宏剿灭后,就能很快回兵北边,击退吐浑的大军。 153 153 秦彦景也靠向她道:“怎么会,以我大兴国的实力岂会收不回平州。我是在想三妹如今在吐浑太可怜了,要是能将她接回京城就好了。” 凌霄虽未见过三公主,但也很同情她,“是啊,陛下这次若能大胜吐浑,就可以向吐浑提出放三公主回朝的条件,想那木克再可怕,也会因畏惧我们大兴的强大,乖乖放了三公主。” “你说得对,到时朕一定会要回三妹的。”秦彦景揽住凌霄,躺了下去,想着在马背上游牧的小小吐浑又岂能撼动他大兴的百年基业,暂且抛开心中的忧虑,只想抱着凌霄静静的睡会。 秋日的午后,凌霄正在窗下查看这几个月的后宫用度,前朝皇上用兵频繁,南边北边战事不断,国库吃紧。 这个月皇上已明确下令要节省后宫开支,凌霄看来看去觉得哪里都不好省。 其实每月用度最大的就是她住得宸恩宫,看来只有先从她这里先消减几项用度,再看皇上如何说。 合上账簿,她走神的在想南宫羽宏在南边率领叛军与朝廷的军队交战能持续多久? 虽然没人告诉她南边的叛军就是南宫羽宏组织的,可从父亲几次入宫见她时说得只言片语里,她还是能猜出南宫羽宏还活,而且越来越强大,已成了朝廷最大的威胁。 她本无心打听朝廷中的事,可她每次见到父亲,只想知道南宫羽宏是否还平安的活着,只要他还活在这世上就好。 凌霄回过神来,听到殿外有宫女在小声说话。 “你听说没?今日元公公带人把药膳房负责为樱嫔配安胎药的宫女也都抓起来了。” “啊,御膳房的宫女有人招了吗?怎么又抓了药膳房的人?” “御膳房的那些宫女严刑拷打的死的死,残的残,可还是没人能说清是怎么害得樱嫔小产的,就是因为还查不出眉目,这不又要抓人。” “要是再查不出什么,皇上会不会来我们宸恩宫抓人?不会也把我们抓去严刑拷问吧?” “那血燕我们又没碰过,娘娘的东西都是秋娘姑姑收着管着,我记得当时是素心送过去的,皇上要抓咱们宫里的人理应抓她们两个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现在宫里的人都说......说皇上为掩盖我们娘娘害得樱嫔小产的罪行,想找替罪羊。你说不会真是我们娘娘下得狠手吧?真连自己的妹妹都......” 凌霄忽然听到啪啪两声,有人出手打了这两个在殿外私语的宫女。 是庆蓉气急败坏的训斥道:“两个小蹄子就知道胡扯是非,皇上都还没怀疑过我们宸恩宫的人,你们自个倒硬是想把宸恩宫扯进去,是嫌命长了!” 两个宫女跪地道:“庆蓉姑姑,我们是闲着没事乱说的,求你饶过我们这次。” “你们正当值,还闲着没事?” “娘娘午膳后说想自个歇会,命我们在殿外候着。” “那就闲着没事!”庆蓉抓起一个宫女的头发狠往墙上撞,“正经的主子不知道好好伺候,又是偷懒又是嚼舌根,今日不让你们长点记性,只怕以后会害了整个宸恩宫里的人!” “庆蓉姑姑饶命,饶命!” 凌霄推开了殿内的窗户,唤道:“庆蓉不要再打了,她们胡说八道本宫都听到了,让她们去刑房各领十棍。” “是。”庆蓉松开了胡说的宫女,道:“还不谢娘娘开恩,滚去领刑!” “奴婢谢娘娘开恩!” “谢娘娘!” 两个宫女连滚带趴去了。 “娘娘,奴婢呵斥她们吵扰了您,请恕罪。”庆蓉在殿外请罪道。 凌霄缓声道:“不妨事,本宫一直也没午睡,你进来吧。” 庆蓉进到殿内,看寝殿里只有凌霄一人,问:“秋娘呢?怎么留娘娘一人在殿内,也没个人伺候?” “本宫让她带着君熙去花园玩了,一个人在殿内正好清静的想些事情。对了,你去冷宫看过了,睿妃怎么样了?情况严重吗?” 庆蓉回道:“看样子快不行了,只怕也就是这两天的事。” 凌霄心头发憷,问:“到底得了什么病?” “奴婢带过去的御医说睿妃这病起先应是小病,但没及时治疗调养,再加上她本身忧思过重,肺气损伤,已回天无力。” 凌霄沉着脸问:“那为何冷宫里管事的人昨日才来禀告,照御医说得睿妃早就病了。” “娘娘,这冷宫里人的死活谁会上心,生点小病算什么,有的死了也没人管。冷宫管事的只怕是想着睿妃先前毕竟身份不一般,这才看她快不行了来禀一声,以免皇上想起来又怪罪。” 凌霄又问:“那皇上知道了吗?” 庆蓉看了她一眼,道:“元公公跟皇上提过一句,皇上说慧妃的后事就交由娘娘你来处理。” “皇上不去看一下吗?” “最近皇上忙于前朝的事,连我们宸恩宫都只有抽空来下,哪会有空去看睿妃。” “可本宫该如何处理?” 庆蓉道:“元公公说皇上的意思是按宫中才人的丧礼来办,娘娘就交给奴婢吧,奴婢来安排就是。” 皇上对睿妃如此的绝情,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虽说她入宫之初,睿妃对她用过杖刑,可睿妃如今已到垂死之际,曾经也是服侍过皇上的人,她理应代皇上去见最后一面。 “那睿妃的丧事本宫就交予你来办。” “娘娘放心。” “等天黑后,本宫想去冷宫看看她,免得她走时太过冷清。” 庆蓉劝道:“娘娘这恐怕......” “皇上没空见她最后一面,本宫难道还不能替皇上去看望。” 庆蓉奉承道:“娘娘真是菩萨心肠。” 凌霄又想起适才两个宫女在殿外嚼舌根的那些话,说这宫里除了她还有两个人经手过血燕,秋娘自是不会做手脚的,那个叫素心的宫女倒是有些可疑。 “对了,经常在本宫跟前跑腿的素心是什么来历?从何处调来宸恩宫的?” 庆蓉回想了下,道:“是奴婢从两年前新进宫的宫女中选的,素心这丫头说话伶俐,又识字,做事也沉稳。陛下迎娘娘进宫前,让奴婢选些出挑的新宫女到这里一起伺候娘娘,奴婢记得那时第一个选中的就是她。” “那她会写字吗?” “好像会,像是入宫前就读过书的。” 凌霄又问:“那她是什么出身?应该不是出自那些只是为了把女儿送进宫来换几个钱的人家吧?” “这个奴婢也不清楚,倒从未细查过。娘娘是觉得素心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凌霄不过是有点起疑,还不便说明,免得冤枉了好人,笑道:“本宫觉得她比别的宫女要出挑很多,办事也不错,原来是庆蓉你亲自调教出来的,那就难怪了。” 154 154 庆蓉感觉有脸的道:“娘娘过奖了。” “本宫有点想重用她,所以想摸清她的底细,也好放心的重用。” “娘娘能看中她,也是她的福气,奴婢会去仔细查清她的出身。” “嗯,这事你低调的查,不要惊动任何人,也先不要让素心知道本宫的这个心思,在这后宫里还是凡是低调的好。” 庆蓉点点头道:“娘娘说得是,奴婢会低调的。” 这时秋娘和素心带着君熙公主回来了,君熙玩得小脸红扑扑的,跑到殿内,扑入凌霄的怀中,“母妃,抱抱。” 凌霄抱起她,放在自己的腿上,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亲,“玩得开心吗?” “开心,花园好大,她们陪我捉迷藏,明天还要去玩。” 凌霄擦了擦她头上的汗,道:“好,明天母妃陪你一起去。” 庆蓉递来一杯温热的水,“公主喝点水。” 君熙伸手抓过杯子,一下就喝了。 跟回来的素心朝凌霄微微行礼,道:“娘娘,公主的衣衫都汗湿了,奴婢带她去更衣。” 凌霄将公主抱下来,点头让她带下去。 君熙跑到素心的身边,牵住素心的手,似对素心比对秋娘还要亲近,跟着素心到内间去了。 秋娘有些累了,喘着气道:“君熙公主还真是调皮,只有素心能有办法让她听话点,奴婢还是老了,不中用了。” 庆蓉也道:“四岁的孩子正是顽皮的时候,昨天奴婢要跟公主梳头,公主不听话,害得奴婢拿着梳子满院子追着她跑,幸好素心用一直簪花哄住了她。” 秋娘笑了起来,凌霄也笑道:“素心确实很能干。” 凌霄每当看到君熙那淘气的笑容,就会想起宁王,君熙和宁王越来越像,长大后会很美吧。 她想让君熙在这宫里开开心心的长大,成为让人称羡的君熙公主,不会让她比君娥、君宜过得差,这样宁王的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吗? 夜里并不冷,用晚膳时甚至还感到有点燥热,可走到了冷宫门口,却觉得凉飕飕的。 秋娘和庆蓉都跟着她,手里提着宫灯,庆蓉上前用力敲了敲冷宫的大门。 过了好一会才有人来开门,打开门的内侍打了个哈欠,不耐烦的道:“又是谁呀?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庆蓉怒道:“睁开你的狗眼,是宸妃娘娘来看睿妃!” 那内侍猛然间情绪过来,吓得磕头道:“庆蓉姑姑,奴才恭迎宸妃娘娘,奴才不知......” 庆蓉问道:“少啰嗦,睿妃还有气没?” 内侍答道:“应该还有气。” “快带宸妃娘娘进去!” 内侍赶忙从地上爬起,“是,是,宸妃娘娘里面请。” 凌霄踏进冷宫,在昏暗的光下看这里的房子又破又旧,还有股子发霉的气味。 “这位公公,刚才听你话里的意思,是不是还有人来看过睿妃?” 内侍边带路,边恭敬的答道:“皇后娘娘也来看过,她前脚刚走,您后脚就来了。奴才因困乏冒犯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凌霄叹息道:“看来皇后娘娘也是有心人,她以前和睿妃关系不错吧。” 庆蓉比较了解的道:“睿妃进宫后仗着自己出自书香名门,又被皇上封了妃,为人清高,素不爱与人来往,不过是每日按礼向皇后娘娘请安,也谈不上关系特别的好。” 那内侍道:“庆蓉姑姑说得不错,不过皇后娘娘自被解了禁足令后,倒来看过睿妃几回,送过些衣物吃的。在睿妃屋内一呆就是几个时辰,也不准人打扰。” “皇后娘娘照顾后宫的嫔妃也是为皇上分忧,倒是本宫对冷宫疏忽了。”凌霄心里想着大概是因为她的缘故,原本关系一般的皇后和睿妃,反倒变得亲近了。 说着已到了睿妃住得屋子,门窗还算是完好,就是屋内太过简陋。 睿妃奄奄一息的躺在仅垫了一层稻草的木板床上,旁边守着个宫女,衣着破旧,不停的抹泪,见又有人来了,带着期望的眼神看过去,发现来人是凌霄,立刻无比的失望。 “是皇上吗?他终于来看我了。”躺着的睿妃一下抓住床边宫女的手臂,睁大眼,也看了过来。 “娘娘!”睿妃的贴身宫女垂泪道。 睿妃瞬间发亮的眼眸,又变得暗淡而混沌,不再看凌霄她们,似在自语道:“不是皇上,他不会来见我了。可叹常入君怀春宵短,触怒龙颜恩情绝。” 凌霄走到睿妃床边,看她瘦得脸颊凹陷,已是不成人样,“睿妃姐姐,皇上知道你病了,因前朝事忙,让我来看望......” “妖女!”睿妃深凹的双眼突然圆瞪,双手瞬间掐住了凌霄的脖子,“你让陛下成了昏君,大兴要亡!大兴要亡......” 秋娘、庆蓉慌忙上前,用力扯开睿妃的手。 带凌霄她们进来的内侍揪住睿妃的衣领,扇她的耳光,“不识好歹,宸妃娘娘好心来看你,你还敢辱骂陛下和娘娘!” 秋娘护着凌霄,紧张的问:“娘娘,你还好吗?” “本宫没事。”凌霄见那内侍还在扇睿妃,喝止道,“住手,她再怎么样,毕竟是主子,你个奴才竟敢打主子,可见在这冷宫里是横行霸道惯了,今日本宫一定要严惩!” 那内侍松开睿妃,本想在当宠的宸妃面前讨好,也能有个机会调出这冷宫,没想反倒偷鸡不成蚀把米,吓得腿软的道:“奴才一心想保护娘娘,一时忘了尊卑,娘娘饶命。” 这时虚弱的睿妃大口喘息,喷出了一口血来,她的贴身宫女大叫:“娘娘,娘娘!” 只见睿妃死死抓着贴身宫女的手,想侧身起来,又吐了一大口血,瞪着眼睛直直的倒了下去,一动不动的没了声息。 屋内的人见状都心悸的不忍直视,睿妃的贴身宫女颤颤巍巍的探了探鼻息,大哭道:“娘娘,你醒醒,你醒醒!你怎么能丢下奴婢一个人去......” 凌霄不由也落泪了,本想代皇上来安慰下将死的睿妃,,没想睿妃到死都对她恨之入骨。 “娘娘,这里寒气重,奴婢扶您回去。”秋娘扶着凌霄的胳膊道。 凌霄点点头,走出睿妃住的屋子,庆蓉跟着出来后,道:“请娘娘先回宫,奴婢在这里料理一切。” 凌霄转身道:“睿妃的贴身宫女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奴才,等丧事办完后,传本宫的旨意,准其出宫回乡,赐黄金百两。” “是。”庆蓉朝屋内看了看还跪着的内侍,问道,“刚才打睿妃的内侍,娘娘要如何处理?” “罚其俸禄,赶出宫去!” 回到宸恩宫已是大半夜,亲眼看到睿妃凄惨的死了,凌霄心里堵得慌,一时也睡不着。 秋娘陪着她,安慰她道:“小姐,不用把睿妃的死放在心上。皇上专宠小姐这宫里的后妃谁不是嫉妒羡慕,可既然被选到了宫里就应该清楚,皇上的恩宠不是人人都能争到的,若是不得宠就要耐得住寂寞,何苦怨气太大的怪旁人,只会徒增烦恼,惹得皇上更加厌弃。她有这种下场只能怪她自己,怪不得别人。” 凌霄撒娇的抱了抱她,“幸好有你在这宫里陪我。” 155 155 秋娘摸了摸她的头发,道:“要是夫人还活着该多好,她就能看到皇上有多宠爱小姐,顾家也因为小姐你成了京城里最显赫的权贵,那夫人就可以在顾家扬眉吐气。” 凌霄想起了娘亲,眼里又有了泪光道:“娘她要的不是扬眉吐气,她求得是解脱。” “唉,夫人明明是爱着老爷的,却不愿讨好老爷,才让那个坏女人有了机会。老天有眼,那个坏女人坏事做多了,报应都落在了自己女儿身上......” “秋娘!子樱妹妹又不像二娘那么坏,你是越老越糊涂了。” 秋娘自己捂了捂嘴,又道:“是我老糊涂了,二小姐是太可怜了,好不容易怀上了皇上的孩子,竟这样平白无故的没了,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恨她。皇上也查了些时,可什么线索也查不到,我才会想着是不是她娘坏事做多了,落得报应......我可不是想落井下石。”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凌霄笑着搂着她道,“看这天都快亮了,皇上是不会来了,今夜你就在殿内陪着我睡。” 秋娘开始一边铺床,一边笑道:“小姐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像小时候的样子,就爱这样缠着我撒娇。记得小姐跟君熙公主一样大时,就爱这样黏着我,非要我陪着你睡。我每次只有先把你给哄睡着了,才能去照料夫人......” 凌霄躺在床上听秋娘絮絮叨叨的唠叨以前的事,含笑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又沉又香。 两个月过去了,天气渐冷,眼看又要到冬至了。 御膳房、药膳房,还有祥瑞宫中经手过血燕的宫女全都受尽了酷刑,还是没查出到底是谁在血燕中下了落胎药。 一时间宫里人人自危,不知皇上下一个又会抓谁去拷问。 而吐浑人占据平州后,又在攻打幽州,幽州兵力不足,想要抵挡住吐浑人的进攻实难坚持太久。 秦彦景不得不在朝廷大军与南边叛军打得如火如荼之时,紧急抽调大半部队回防幽州,造成了南北两边的战事都成了相持不下的局面。 这段日子,凌霄住得宸恩宫也冷清了好多,秦彦景因忙于前朝之事,后宫来得极少。 稍有闲暇,便会派人召凌霄去御书房或勤政殿,相聚片刻。 凌霄每次去多是静静的坐在一旁,在他批阅奏折,忧心国事的间隙,陪着他喝口茶,吃些点心。 不光是两边的战事,入秋以来多地发生了旱灾,好些快成熟的粮食却颗粒无收,闹旱灾的地方饿殍遍野,民不聊生。 打仗要粮食,饥民也在等着朝廷开仓放粮,一道道要粮的奏折令秦彦景每日都是焦头烂额。 凌霄看他最近消瘦了一圈,忍不住有点心疼,可一想到这正是她入宫时希望秦彦景得到的报应,便硬下心肠冷眼旁观。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大兴江山有如今的局面,只能怪秦彦景当初不该残害像镇国公这样的忠臣。 在宸恩宫的院落中,凌霄在和君熙玩耍。 君熙跑来跑去的让凌霄来抓她,“母妃,你快来啊,我在这里......哈哈,抓不到我吧!” 凌霄这次看准她跑的方向,一下冲过去抓住她,挠她的痒痒,君熙笑得咯咯作响。 庆蓉和在一边站着的宫女也都在笑,这时秋娘从外面回来了,暗暗向凌霄挤了挤眼。 凌霄放开君熙,像想起什么道:“庆蓉,你带公主玩会。”又对秋娘道:“本宫有个手绢的花样总也绣不好,秋娘你进来帮本宫瞧瞧,是不是针法错了。” 秋娘忙跟着凌霄到寝殿的里间,凌霄关上门问道:“发现素心有不对劲的地方了?” “奴婢找得盯着素心的宫女来报,说她今日没在处所休息,而是悄悄去了凤栖宫,在凤栖宫中足足呆了两个时辰才出来。” 凌霄疑惑的道:“难道凤栖宫中有和她相熟的宫女,她去皇后宫里做什么?” 秋娘又道:“而且来禀告的宫女说素心从处所到凤栖宫走得都是没人经过的小道,刚到凤栖宫的偏门就有个大宫女在门口接应,远远看着像是皇后的贴身宫女柳莺。” 凌霄心里有了个大概的揣测,看来血燕里的落胎药很有可能是素心放的,而皇后和这件事应该也有关系,难道是皇后因为恨她,才会下狠手去害子樱? 自上次她问过庆蓉素心的出身,庆蓉很快就查过回禀了。 素心本名叫孟素心,是朝中孟大学士妾氏所生。 与睿妃孟素锦为同父异母姐妹,但素心很小的时候就和母亲被孟大学士的正妻赶出了孟府,一直寄居在母亲娘家的舅舅家中,和孟府并无什么往来。 素心长大后便被舅舅送到宫中来当了个宫女,虽同在宫内,睿妃和素心好像从未相认过。 可鉴于素心这样的出身,凌霄还是暗中派人在观察她,看她到底和子樱小产的事有没有关系。 她的身世连一直提拔教导她的庆蓉都很意外惊讶,难免不让人猜想她会不会是睿妃的人,在宸恩宫呆着到底是何居心。 庆蓉也知趣的不敢在凌霄面前夸赞素心了。 秋娘见凌霄不做声,也在猜测道:“素心是皇后派来的奸细吗?” 凌霄看向秋娘,现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她也不能下定论,道:“不好说,你还是派人继续盯着她,随时来向我禀告。” “皇上驾到!” 凌霄和秋娘连忙从里间出来迎驾,见秦彦景已到殿内。 “陛下,今日怎么得空过来?”凌霄迎上他道。 秦彦景坐了下来,道:“朕适才在御书房头疼的厉害,便搁下那些烦人的奏折,来你这里坐会。” 凌霄挥退殿内的宫人,让他闭上眼,体贴的在一旁轻柔的按压他头上的穴位,他感觉放松下来。 “陛下,感觉好些没?” 秦彦景闭目养神的道:“嗯,眼看快到冬至祭天了,朕想到时带你同去郊外的天坛,你也好好准备下。” “每年的祭天向来是陛下和皇后娘娘去,臣妾还是待在宫里为陛下祈福吧。” 秦彦景睁开眼,抓着她的手,让她也坐下,道:“皇后已有两年没跟朕一起去祭天,朕今年不想一个人去,皇后现在也不适宜出宫。朕也想趁去郊外祭天的这两天暂且抛开朝中的事,好好陪陪你。这些时因朝中的事朕无法分身,也冷落了你。” “陛下理应以国事为重,臣妾并无怨言。” 秦彦景将她拉入怀中道:“霄......这些时朕总感到心绪不宁,很想多陪陪你。” “陛下........” 这时元江没有通传就匆匆进殿来,凌霄忙坐正。 秦彦景不悦的问:“什么事?” “陛下,幽州那边传来捷报,我军大败吐浑人,正趁胜追击,有望一举夺回平州。” 秦彦景起身,大喜道:“太好了!” 元江也面带喜色道:“陛下圣明,那吐浑不过是不堪一击的蛮贼。” 秦彦景又握住凌霄的手,凌霄也笑了笑,可她觉得木克不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人,他不会又像上次那样用假败来诱敌吧? “传朕旨意,重赏驻守幽州将领,今夜宫中宴请百官庆贺此次大捷!”秦彦景对元江道。 156 156 凌霄见他听到大捷的消息心情大好,便没有多嘴,毕竟她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打仗这些,不想扫了他的兴致。 元江正欲退下去张罗夜宴之事,秦彦景又叫住他道:“还有你到钦天监那里传朕的旨意,今年的祭天仪式一定要隆重盛大。” “是,奴才这就去办。”元江这才退了出去。 秦彦景紧紧拥住凌霄道:“朕今日不想再看那些奏折了,就想和你呆在一起。” 凌霄轻轻挣脱他,“陛下最近太过劳累,也该适当休息,不如我为陛下弹奏一曲。” 她说着命人将琴摆了出来,开始弹清心抒怀的曲子,以解秦彦景的烦劳。 冬至那天,秦彦景带着凌霄,以及文武百官到郊外天坛祭天。 声势浩荡,举城轰动,盛大的犹如过节一般。 祭天仪式由钦天监和丞相顾青书主持,凌霄同秦彦景站在高台上,俯视苍生。 顾青书抑扬顿挫的念祭文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 某一瞬间,凌霄和秦彦景的视线相接,临风而立的他们衣袖翻飞,凌霄美目流转,微微带笑。 秦彦景亦含笑牵住她的手,小声道:“冷吗?再忍耐一会。” 凌霄心中一滞,复杂的心情无以描述,对他不能爱又无法恨之入骨,此刻只有种爱恨不能的心疼,淡淡的道:“臣妾不冷。” 祭天仪式结束后,秦彦景没有回宫,带着近身侍从,同凌霄去了西郊的别院行宫。 初冬寒夜,在行宫的一处暖阁里,秦彦景早已命人备好了一桌酒菜,心情大好的和凌霄坐着饮酒。 自从幽州那边传来捷报,秦彦景几乎每晚都在宫中歌舞饮宴,冷清了好久的皇宫这些日尤为喧闹浮华。 今夜只有他们两人对饮,凌霄更喜欢这般安静惬意。 秦彦景一直在喝酒,只一会功夫已喝了不少,眼里透着醉意的迷离,说着他还是景王时的一些往事。 凌霄陪他喝了几杯,只觉身上暖哄哄的,带着淡淡的醉意倾听。 “在皇陵时我最爱这般喝酒,直到把自己灌醉,在母后的陵墓前唯见满天的星辰,拔剑起舞。”秦彦景说着握着酒杯站了起来,即兴阁内起舞,“星光耀夜空,遥天人飘渺,晚风拢微尘,龙行无处所,天高空余恨,海阔难遨游......” 凌霄安静专注的听他唱着,见他步履不稳撞到了桌子,她顾不得杯中洒出的酒,扶住秦彦景,“陛下,你醉了。我这就叫人来伺候你歇息......” 秦彦景温热的唇似无意擦过了她的唇,凝视着她,柔声道:“别让人打扰我们,还记得在河边的木屋你最喜欢看我舞剑,那时你的眼神和今夜一样的专注。” 凌霄也想起了那时的自己,笑得妩媚,道:“那时的我总幻想着能碰到个倜傥侠士,带着我仗剑天涯。当时竟没看出陛下的身份,真是好傻。” “我喜欢那时的你,也想过做你身边的侠士,可我终究没做到。”秦彦景借着醉意紧紧的拥住她,“可惜我生来就背负了太多太多。成王败寇,即便明知是万丈深渊,我也成为这大兴天下的主人。” 凌霄看着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强势的帝王,同时也是可怜的,低声道:“你醉了,你早事事都如愿了。” 秦彦景恍然笑道:“如愿?朕是皇上,朕是天子,可朕还想依然是你心中的严景,但始终都回不去了。” 凌霄微醉的有些分不清,他是皇上还是严景,伸手一点点触及他的脸颊、他的额头、他的冠发,轻轻的道:“严景,你也很傻。” 秦彦景等她这声严景,等了很久,久得宛如一世,他轻掐了下她酥红的脸颊,将她拥得更紧。 他那温柔中夹着痛楚的吻,开始一寸寸侵蚀着她的唇、她的耳、她的身体。 那温情有力的手,抚过她光滑的肌肤,让她在纠结中的挣扎渐渐瓦解,如入幻境般迷蒙的呻吟。 这夜他们在缠绵中一同沉醉、一同澎湃。 激缠过后,凌霄依偎在秦彦景的怀中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她梦见自己又回到了镇国府,回到了紫竹院,那里的一草一木还是那样的熟悉。 羽宏就站在院中的树下,冷冷的看着她,阴鹜的双眸全是恨,让她望而却步。 她没脸再见他,只想逃,可紫竹院的门却自动合上了,羽宏一步步向她逼近,“顾凌霄,你欠我的,我要向你一件一件的讨回来!” “阿宏,我这样活着不过是为了......” 羽宏已牢牢掐住了她的脖子,让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挣扎着想告诉他,他们的孩子由九叔养着,想让他去认回孩子,她便死也无憾。 一时惊醒过来,只觉嘴里咸咸的,满脸是泪。 再看身旁的秦彦景还睡的很沉,便挣开他的怀抱,披衣坐了起来,原来是一场梦。 这辈子大抵是不可能再见到羽宏了,他是反贼,她是皇妃,只求他若兵败也能安好的活下来。 暖阁外响起了敲门声,凌霄轻手轻脚的下床,走到门边,轻声道:“陛下睡得正沉,有事明日再禀。” 门外的元江焦急的道:“娘娘,大事不好了,幽州失守。” 凌霄有点惊讶的小声问:“不是胜了吗?怎么又失守了?” “吐浑人佯败,诱我大军追击到平州,趁机再奇袭幽州。” 凌霄心中发凉,这果然是木克惯用的伎俩,平静的道:“再大的事也明日再禀。” “可失了幽州,京城也会岌岌可危,若不立刻禀明陛下......” “陛下已很久没睡过安稳觉,此刻离天亮也没多久了,难道明早吐浑人就能打到京城!” 元江不敢硬闯暖阁,只好道:“陛下是该好好歇息,若陛下醒来,请娘娘即刻禀明。” “本宫知道了。” 凌霄再也睡不着了,桌上的酒菜已凉透。 她坐下倒了一杯微温的茶,缓缓的喝着,如今吐浑人接连攻下平州、幽州,看来皇上必定会集中所有兵力抵挡吐浑如破竹之势的进攻,那就无法彻底剿灭南边的叛军,这样羽宏应该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秦彦景在睡梦中翻身,忽觉身旁空空的,惊醒的坐了起来。 凌霄见他起身,上前道:“陛下,你醒了。” 秦彦景看到凌霄还在暖阁内,便放松了下来,按了按太阳穴,只觉头有些痛,“天还没亮,你怎么就起了?” “臣妾感觉口渴,起来喝口水。”凌霄给秦彦景也倒了杯茶水,看他喝了下去,才又道:“陛下,刚才元江来禀告说......说幽州那边传来消息吐浑人用计大举攻打幽州......幽州失守了。” 秦彦景手中的杯子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即刻回宫。” 157 157 前朝军情告急,皇上已有月余无暇来后宫。 嫔妃们虽心中都隐隐的有些担忧,可日子还是如常的过着。 吐浑每隔几年就会在北面边境闹腾一时,一般过了冬天就会平息,所有人都觉得吐浑终究是翻不起什么大浪的。 这日天气晴朗,凌霄一个人坐在庭院里摆棋,一个宫女来到候在一旁的秋娘跟前,附在秋娘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便退下了。 凌霄拈起一枚黑字,轻放在玉质的棋盘上,问:“什么事?” 秋娘答道:“素心又偷偷到凤栖宫去了。” 凌霄抬起头,若有所思的道:“正好今日闲来无事,不如我们也去凤栖宫那边走走。” “小姐想去见皇后娘娘,把素心逮个正着?” 凌霄笑道:“去见皇后不过是自找没趣,我们就在凤栖宫外散散步,等着素心出来,看她如何辩解。子樱妹妹已被禁足数月,也该是时候从祥瑞宫中出来透透气了。” “娘娘说得是,可素心既有嫌疑,娘娘为何不告知皇上?” 凌霄又下了一枚白子,道:“皇上本不让我管这事,我不便插手。况且素心是宸恩宫里的人,若让皇上知道只怕会牵累到你。还是我们自己查清楚后再禀明皇上也不迟。” “还是娘娘思虑周全。”秋娘扶起凌霄,正要朝凤栖宫方向去,庆蓉过来有事要禀告,凌霄便让庆蓉跟着一起去。 凤栖宫的侧门果然僻静,不过这边的景致倒是不错,天气虽寒冷,但这一带的松树林依然苍翠,凌霄沿着松林的小道散了一会步。 秋娘眼尖的道:“小姐,你看,有人出来了。” 凌霄忙躲在一棵松树后,见侧门敞开,是皇后的贴身宫女柳莺亲自将素心送了出来。 柳莺警觉的看四下无人,又目送素心走远,才掩上了侧门。 凌霄对秋娘、庆蓉使了使眼色,她们忙穿过松林,走到了素心前面截住了她。 突然从松林中冒了出来的人,令素心大吃一惊,心慌的行礼道:“奴婢参见宸妃娘娘。” “你慌什么?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秋娘冷眼看她道。 素心立刻跪下道:“奴婢不知宸妃娘娘在此散步,冲撞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凌霄不紧不慢的问道:“你这是从哪里来?本宫记得宫女处所不在这块吧?” “今日奴婢轮休,闲着没事就四处乱逛。” 庆蓉跟来时并不清楚凌霄为何突然要在凤栖宫外散步,看素心从凤栖宫出来,又如此心慌的样子,她便明白了个大概,只觉脸上无光。 没想自己看重,又一心调教出来的宫女,竟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上前伸手狠打了素心一耳光,问:“还敢撒谎,适才我们三双眼睛分明见你从凤栖宫出来!狼心狗肺的东西,能伺候宸妃娘娘还不知足,整日里往皇后那里跑想做什么?还不快说!” 素心捂着脸,心知已被发现,再也躲不过了,哭道:“娘娘饶命,奴婢是迫不得已的。奴婢的娘被睿妃命人接到了孟府,若奴婢不听皇后和睿妃的,孟府里的人就会折磨奴婢的娘亲。” 凌霄听她提到娘亲,便有些不忍心,问道:“本宫问你血燕里的落胎药是不是你放的?” “是皇后娘娘命奴婢做的,奴婢不敢不听......奴婢......” “庆蓉、秋娘,把素心先带回宸恩宫关起来,命人日夜看守着,不得有任何闪失。”凌霄不想再听素心说下去,心里堵着慌道,“本宫要想想如何将此事向皇上禀告。” “娘娘饶命,求娘娘饶奴婢一命,奴婢若死了,娘亲一人在宫外便也活不成了......” 秋娘和庆蓉抓起素心,堵住她的嘴,连推带拖的将她带回宸恩宫。 凌霄怔怔的跟在她们后面,是她害了子樱腹中的胎儿,只因子樱是她的妹妹,皇后和睿妃才会威逼素心下此毒手,这事又该如何向皇上禀明。 若皇上知道是皇后干的,会治皇后死罪吗?要是羽宏的亲姐姐也死了,羽宏还会更恨她。 可要是不将此事告知皇上,害人的人得不到严惩,她又会对不起子樱妹妹。 回到宸恩宫,她左思右想,把庆蓉叫到了殿内。 “看管素心的人都知道底细吗?不会再出什么岔子吧?” 庆蓉自知此事自己也有失责,惶恐的道:“请娘娘杀了奴婢吧,都怪奴婢有眼无珠,没看出素心暗藏异性,才会令樱嫔小产,都是奴婢的错!” “这也不能怪你,素心做事伶俐又能干,看着确实让人喜欢,只可惜了她和睿妃的这层关系,竟被皇后娘娘所利用。” 庆蓉听凌霄的语气似不会怪罪她,心里尤放下了一块石头,道:“再请娘娘放心,奴婢已将这宫中所有奴才的出身底细全查了一遍,不会再让任何人有机可趁。” 凌霄点点头道:“等会你再去审审素心,让她都交待全了。这子樱已小产数月,她今日怎么还会去皇后那里,难不成皇后还吩咐了她做其他害人之事?” “奴婢这就去审她。”庆蓉欲退还留,顿了顿又道,“娘娘还在犹豫什么?此事尽快禀明皇上,皇上定会废了本就有名无实的皇后,这皇后之位肯定是娘娘您的,娘娘若成了皇后......” “别说了,本宫会向皇上禀明此事的,可也不想当什么皇后,只是感到太对不起樱嫔,总得对她有个交代。”凌霄心烦的对她挥了挥手。 庆蓉不再多言的退了出去。 后来素心又供出,她之所以隔段时间就要去见皇后一次,是向皇后禀告凌霄最近都做了什么,皇后一直在密切关注着这宸恩宫里的一举一动。 皇后也曾想让素心直接给凌霄下毒,可素心没敢下手,一是凌霄平时待她不薄,给了她不少赏赐,二是怕毒害了皇上心爱的妃子,若查出来必然牵连家人。 几日后,凌霄见素心也都招了,便打听到皇上退朝后,在御书房与几位重臣在商量如何击退吐浑之事。 快到晌午时,她想着这个时候皇上也该用午膳了,前往御书房,想向皇上禀告此事,也好将还在地牢里关着的无辜宫女放出来。 她一到御书房的殿外,就听到里面传出皇上的怒吼声:“废物!一群废物!区区一个幽州城十万大军打了一个月还未夺回!传朕旨意,告诉李忠再夺不回幽州,朕要他项上人头!” “陛下息怒。”里面又传出几个大臣唯唯诺诺的声音。 元江候在外面,见是凌霄来了,朝她微微行礼。 凌霄轻声问道:“陛下还没用午膳?” 元江摇摇头,“陛下派去幽州击退吐浑的大军又败了,如今吐浑牢牢的占据着幽州城,眼看整个幽州十六县都快不保了。” “怎么会?陛下不是派了十万大军,还打不过吐浑?” “这次吐浑大军不同于以往,装备精良、指挥得当、善于用计,令我军损失惨重。皇上还在加派兵力前往幽州,若再这样一直败下去,我朝大军只怕要全部退守鱼台关了。” 凌霄意识到了情势严重,道:“可鱼台关万一失守,吐浑大军岂不是直入京城!” 元江神色凝重,不敢再想下去,想着若大兴的大军真被逼守鱼台关,皇上只有放弃京城往南逃了。 凌霄想起镇国公当年令吐浑闻风丧胆的威势,感叹的想若镇国公还在何至于此。 御书房内又传来秦彦景的声音,“再增兵,所有粮草全往北调!” 有大臣道:“陛下,可今秋以来旱灾饥荒不断,哪还有供几十万大军的粮草可调?” “没有也得调,让各州县尽快上缴粮食,有敢违令的官员立斩!” “是。”御书房内没有官员再敢进言,片刻安静无声。 158 158 只听秦彦景道:“朕吩咐的事都加紧办,若有怠慢失职者必诛全族!都给朕滚出去!” 凌霄忙站到一边,见御书房内的官员都退了出来,看到她,纷纷向她行礼,“宸妃娘娘金安。” 她发现退出的大臣里顾青书走在最后,便叫住道:“父亲请留步。” 顾青书恭敬的道:“娘娘有何吩咐?” 凌霄关切的问道:“吐浑人会打到京城吗?” “娘娘常居深宫,还有所不知,朝中的大将在剿灭南边叛军的战争中,死的死,叛降的叛降,如今朝中已无可带大军将领,粮饷又不足......” “可吐浑若打入京城必定烧杀抢虐,生灵涂炭,难道就没办法击退吐浑了吗?” 顾青书似早有主意的道:“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议和,可陛下现在放不下面子,不肯主动找吐浑议和,不如娘娘试着劝劝陛下,眼下议和是最好的时机,要等吐浑打到鱼台关再议和,只怕那时我们就很被动了。” “是谁在外面?”传来秦彦景的声音。 元江忙禀道:“陛下,是宸妃娘娘求见。” “是宸妃来了,让她进来吧。”秦彦景的声音变得平缓而疲惫。 顾青书看了看凌霄,但愿她能找机会说服皇上,便先行出宫去了。 凌霄进到御书房,见秦彦景愁容满面,上前行礼。 秦彦景看到她后神色缓和了些,起身拉住她的手,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站在外面有一会了吧?手这么凉,冷不冷?” 凌霄抽回手,道:“就在外面站了一会,不冷。陛下还没用午膳吗?” 秦彦景点点头,“你呢?” “臣妾也还没吃,不如陪陛下一同用膳。” “其实朕也没什么胃口,不过有你在甚好。”秦彦景对门外的元江道,“今日午膳就摆在御书房的暖阁。” 元江在外应了一声,大声吩咐下去道:“摆膳!” 面对几样精致的菜肴,秦彦景吃了几口,便没有了胃口,倒是给凌霄有夹了些菜,道:“你多吃些,今日来找朕是不是有什么事?” “陛下这些时为国事烦心,臣妾本不该来打扰。可有后宫中有一事,臣妾不得不来向陛下禀明。” 秦彦景看凌霄郑重其事的样子,问道:“何事?你说来听听。” 凌霄也停了筷子,看向秦彦景道:“子樱妹妹小产的事,臣妾无意中查到了些眉目。原来在血燕中做了手脚的人是臣妾宫中的一个宫女。” 秦彦景也颇感意外的道:“你宫中的宫女?必定不是你指使的,是谁竟敢指使你宫里的宫女做如此狠毒的事?” 凌霄犹豫的道:“臣妾说了陛下千万不要动怒。” “是谁?” “是皇后娘娘。” 秦彦景勃然变色道:“你可有确实的证据?” 凌霄咬了咬牙,皇后恨她,她无话可说,也不怨皇后。可皇后实在不该对子樱下手,何况还害了一个无辜的孩子。 “那宫女现被臣妾悄悄的关在宸恩宫中,她就是人证。那宫女名唤素心,原是睿妃同父异母的妹妹,因娘亲受制于皇后和睿妃,才会一时糊涂......” 秦彦景骤然一掌重重的拍在桌上,桌上的汤羹都震洒了出来,“朕念及她曾与朕是共过患难的夫妻,没因南宫家谋逆迁罪于她,本想保她一世富贵安稳,没想她竟如此恨朕,害朕盼着的皇子就这样没了!” “皇后娘娘不是恨陛下,她是恨臣妾,说来是臣妾害了子樱妹妹,害了陛下的皇子,臣妾是不祥之人......” “这和你无关!”秦彦景痛心疾首的道,“来人,朕要去凤栖宫。你即刻将那宫女交与元江,押入地牢,朕要亲自审她!” 凌霄想劝住皇上道:“陛下,皇后娘娘只是一时糊涂,那宫女也是迫于无奈,是个可怜之人。臣妾以为有罪该罚,但请皇上不要伤及性命。” “凌霄,你就是心太善,她们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朕岂能轻易饶了她们的性命!”秦彦景拉开凌霄道,“朕若不严惩,后宫之人全都效仿皇后这般,因妒生恨,因恨残害朕的子嗣,你还如何能在这后宫服众!” “可是......” “宽厚仁德虽好,但要因事而论,不用再劝朕,你先回宫!”秦彦景心意已绝,不容置疑的说完,便丢下凌霄,气冲冲的往凤栖宫去了。 南宫云燕陪着君娥午睡,君娥已睡着了,可南宫云燕的眼皮一直在跳,,似有不祥之感。 忽闻殿外有人禀告,“皇上驾到!” 南宫云燕立了起来,自被禁足以来她已有两年未见过皇上,这凤栖宫已然和冷宫没有什么差别。 不知今日皇上为何会来?真是难得会想起她,简直让她感到受宠若惊。 下意识去整衣,才发现自己穿着家常的灰青色薄袄,素颜没有妆扮过,不禁有些担心皇上看到,会不会失望的转头而去。 可马上又觉得自己好可笑,反正都是失宠的人,皇上对他们南宫家又毫无情义,她绝不会再去讨好他。 就在她思前想后的刹那,秦彦景已如疾风骤雨般的冲入她的寝殿,却连瞧都没正眼瞧她一下,只对跟在身边的宫女道:“把长公主抱下去!” 两个宫女立刻去抱君娥公主,南宫云燕拦着道:“陛下为何要抱走臣妾的女儿?” “将皇后拉开,还不快将长公主抱下去!” 跟来的宫女纷纷上前帮忙,很快就拉开了南宫云燕,抱起君娥公主时弄醒了君娥,君娥揉了揉睡意朦胧的双眼,有些害怕的喊着:“母后,她们要带我去哪里,我要母后......” 南宫云燕眼看长公主被抱走了,自己却无能为力,懊恼之极的看向秦彦景,“陛下为何突然要如此对我?” 秦彦景挥退殿内所有的人,带着怒意道:“你还有脸问朕,抱走君娥也是为她好。她虽现在还小,但已能听懂大人间的话语,朕不想她知道自己的母后是个歹毒之人。” 南宫云燕微微一惊,难道皇上发现了什么?不可能! 宫中一直在从御膳房和药膳房追查樱嫔小产的事,应该谁也不会去怀疑宸妃身边的人,这样想着便镇定了下来,从容的道:“臣妾听不懂陛下在说什么,臣妾不被禁足后,也一直呆在凤栖宫,所有心思都放在养育君娥上,怎么就歹毒了?” 秦彦景的目光深若寒潭,“你还觉得自己神不知鬼不觉,无人察觉?朕真是低估了你的能耐,没想到你在后宫已无权势,竟还能安插人到宸妃身边,借人之手在血燕中下药,既能让樱嫔小产,又能挑拨宸妃与樱嫔的姐妹之情,真是一举多得啊。” 南宫云燕一时无言以对,想不出皇上是如何查到这些的,皇上最近忙于北边战事,几乎无暇顾及后宫,而后宫中近日也无任何异常,难道是素心背叛了她,可素心怎么敢呢,她不想保全自己的母亲了吗? “你还害死了朕的皇子,这下你心里痛快了!” 南宫云燕惨笑道:“痛快?说起痛快我又怎么比得上皇上,这些年皇上被顾丞相的两个女儿迷得神魂颠倒,尤其是为了宠爱宸妃,连大兴江山都要毁于一旦。若让樱嫔生下了这孩子,只会便宜了宸妃。她为保美貌长期服食养颜丸,早已不可能生育,就利用自己的妹妹邀宠,生下的皇子还不是会被她利用......” “你说什么!”秦彦景震惊到不可置信的吼道。 “我说宸妃就是个迷/惑陛下的妖物!” “朕不是问你这个,你刚才说她服食什么!什么不能生育?朕不信!” “陛下不信大可派人到宸恩宫里去搜。我安抽的人也是偶然发现那妖女在吃养颜丸,她偷拿了一颗出来,我让御医看过。那药丸虽有养颜的功效,但其去胎避子的功效更大,长期服食便会永远生不出孩子.....” 159 159 秦彦景怒极反笑道:“你这是自个承认了安抽眼线在宸妃身边,害得樱嫔小产!” “我这样做也是为了陛下好,宫中这些嫔妃,谁都可以为陛下生皇子,唯有宸妃和樱嫔是不能生下皇子的,她们若生下皇子,将来整个大兴江山也会玩弄于那妖女的股掌之间。” 秦彦景毫不留情的给了南宫云燕一巴掌,“你以为自己是谁,一句为朕好,就可以随意谋害朕的嫔妃和子嗣。朕看你分明是对朕怀恨在心......” “我是恨陛下,我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陛下要这样对我和我的家人。”南宫云燕的眼泪夺眶而去道,“可陛下也是我最爱的夫君,我想把心中对你所有的爱都变成恨,可我却做不到!我恨陛下,也恨自己,更恨那个妖女!” 秦彦景看着她,冷冷的道:“你做出这样的事时就该知道,我和你之间再无恩情可念。来人,将皇后关入冷宫,收回其凤冠朝服,不得再见长公主。等朕彻查清楚后,再行定罪!” 他说完厌弃的不愿再多看南宫云燕一眼,毅然转身离开了凤栖宫。 凌霄惴惴的回到宸恩宫,皇上派来押素心去地牢的人也已到了。 素心绝望的朝凌霄求助,“娘娘,奴婢虽受皇后威胁做了些不得已的事,可也是尽心尽力在服侍娘娘,对娘娘心存感激。娘娘一定要救救奴婢,奴婢要还能活着,日后甘为娘娘做牛做马!” 凌霄无奈的道:“本宫只能尽力,谋害皇上的子嗣是大罪。本宫只能答应你,若你丢了性命,本宫会找宫外的人好生安置你的娘亲。” 素心挣开来带走她的人,跪在地上给凌霄磕了个头,不再求饶,安静的被带走了。 没想到的是素心当晚就在地牢自尽而亡,虽然她死前就以说过一切是皇后指使,但皇上还没下诏治皇后的罪,她这一死便成了死无对证。 再加上现在对皇上最重要是要击退吐浑的大军,所以皇后只被关在了冷宫,暂未治罪。 皇上下令撤销了祥瑞宫的禁足令,凌霄再见到子樱时,原想她们之间的误会总算解开了,可子樱虽知道是皇后所为后,但对凌霄的态度还是很疏离。 这让凌霄感到很难过,只希望她能早日从小产的悲伤中走出来,她们还能像从前那样在宫中相互依靠,彼此安慰。 子樱无毫无生气的目光注视着凌霄离去的背影,皇上和凌霄都告诉她是皇后娘娘指使人在血燕中下了药,宫里也是这么传,但她心里一点也不信。 她向来和皇后无怨无仇,皇后为何要害她。 在她身边的琉璃,看她对凌霄这般冷漠,不免担心的道:“娘娘,皇上既已查明此事为皇后所为,与大小姐并无关系。这禁足令一撤销,大小姐第一个来看你,又送了这些好东西来,你为何还对大小姐冷冷的,似连话都不愿与她多讲。” “好端端的皇后为何要害我小产?所有的人都这样说,但证据呢?”子樱反问她。 琉璃听子樱的语气,像是不信,道:“听说来给娘娘送血燕的宫女都招了......” “那宫女分明是宸恩宫的人,怎么就成了被皇后指使?而且人都死了。” 琉璃忙道:“难道娘娘连皇上的话都不信?” “如今不管她宸妃做什么,皇上都会护着她,若皇上想帮她掩盖什么,自然有的是办法。”子樱极力忍着眼中的泪道。 “可皇上再怎么护着大小姐,应该不至于连害皇子这种事也护着吧?皇后娘娘都被打入了冷宫,皇上想找谁掩盖不行,怎么偏偏要往皇后身上泼脏水?” 子樱悲切的道:“你觉得是我多心了吗?本宫也但愿自己是想错了。走!本宫这就去冷宫见皇后,当面问她为何要害我的孩子!” 琉璃望了望外面阴沉的天,有点担心的道:“这天像是要飘雪了,外头怪冷的。冷宫比不得宫里其他地方,再冷也无人添置暖炉,不如还是改日......” 子樱不等琉璃说完,已拂袖起身往外走,琉璃赶紧拿了件镶狐毛金边的氅衣,追上去给她披上。 到了冷宫,子樱很快就找到皇后的住处,她进去时,皇后正对着镜子在梳头,贴身宫女柳莺站在一旁默默垂泪。 子樱看这里还算干净整洁,可屋内连一个暖炉都没有,让人感到阴冷。 南宫云燕从镜中看到是她来了,神态自若的笑了笑,转头道:“怎么?皇上撤了你的禁足令?来这里找本宫有什么事吗?” 子樱盯着她问:“我来只想问皇后你一件事,你为何要害我?” 南宫云燕朝着她坐正,再平静不过的道:“没有,本宫没害过你,更没在什么血燕中下过落胎药。” 子樱看着她的眼睛,满是疑惑的道:“可他们都说宸妃宫里的素心供出幕后指使的人就是皇后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南宫云燕轻笑道,“这后宫自打有了宸妃,皇上还会正眼瞧谁?我早就是个有名无实的皇后,你我都不过都是陪衬她的可怜人,你若能生个皇子与她分宠,我是求之不得,又怎么会去害你。” 子樱觉得自己想得都是对的,果然就是这么回事,但她还是不愿让南宫云燕看出她对凌霄早有怨恨,不动声色的又问:“既然如此,皇上大可以找宫里其他嫔妃来掩盖,为何偏将皇后你关进了这冷宫。” 南宫云燕缓缓起身,还是带着皇后的威仪,走向子樱,用一根手指轻轻抬起子樱苍白美丽的脸,小声道:“你小产,我被废,到底如了谁的愿,你这么聪明的人不会想不明白吧。” 子樱微微一怔,似已了然,恨然的道:“我是不会让她如愿的。” “眼下老天就会给你个机会。”南宫云燕颔首道,“至于你能不能借此胜过你的姐姐,就看你自己的能耐了。” 子樱听不懂的问:“什么机会?” 南宫云燕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子樱苍白的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 子樱离开冷宫后,南宫云燕对着镜子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正所谓盛极必衰,宸妃啊宸妃,你不会想到就因为皇上如此专宠你,连你的亲妹妹都对你又妒又恨。本宫倒要看看皇上还能宠你到几时!” 今冬的第一场雪整整下了一天一夜,凌霄将窗子撑开了一条缝,见外面已是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娘娘,眼看又要过年了,宫里的人添置新衣的布匹都准备妥当,请娘娘瞧瞧该如何分派?”庆蓉领着内务府的宫人,抬着成捆的布匹给她过目。 凌霄看向这些花花绿绿的锦缎,才真有了过年的感觉,如今因为战事,国库几乎快被掏空,这后宫的开支也紧缩了不少。 这些布匹也都是旧年内务府存下的,并没有置买新的。 凌霄看过账薄上的数量,道:“各宫锦缎两匹,棉布一匹,今年不比往年,让各宫都省着点,虽是过年,也不必太过铺张浪费。本宫这里就不用添置新衣,去年还有几套新的都没穿过。还有多的锦缎给皇后娘娘做身厚的棉衣送去。” 160 160 内务府管事的点头称是,将这些布匹抬了出去,随即命人到各宫分发。 庆蓉见来禀事的人都散了,想到什么,禀告道:“昨日下午樱嫔娘娘来找过娘娘,娘娘刚好带着君熙公主去看下雪,不在宫内,她小坐了一会便走了,像是有什么事。娘娘今日要不要去看看她?” “她没说有什么事?”凌霄没想到子樱会主动来找她,只觉她们之间的误会已经释然了。 “樱嫔娘娘没跟奴婢说,看她还是一副心神恍惚的样子,怪可怜的。” 凌霄听着心里更是为子樱难过,道:“去祥瑞宫。” 这时秋娘从外头进殿,道:“娘娘,奴婢去药膳房抓药的途中,见皇上带着几名御医朝宸恩宫来了。” 凌霄奇怪的道:“本宫这两日好好的,皇上带着御医来做什么?” “奴婢看皇上的脸色不好,跟着的御医个个都战战兢兢,担心不会是有什么事吧?”秋娘没敢跟皇上打照面,是赶着回来的,还急促的喘着气。 庆蓉猜测道:“难道是皇上病了?” 说着皇上已带着御医,还有一众内侍进到殿内。 凌霄一看皇上这阵势,也隐隐感到有些不安,却又一时想不到出了什么事。 她微微福了身,笑道:“陛下今日没上朝吗?怎么这个时辰就过来了?” 秦彦景的眼睛蒙着薄薄的寒气,森冷的看不见底,用一根指头点了点身旁的御医,“你先去给宸妃把脉,若不能尽实说出宸妃的身体状况,立刻拉出去杖毙!” 那御医神色畏惧的走到凌霄跟前,行礼道:“请娘娘坐下把脉。” 凌霄莫名的看向秦彦景,不坐也不伸出手来,道:“臣妾没有抱恙,陛下怎么突然请这些御医来?臣妾不用把脉,有什么事大可把平日为我把脉的张御医叫来,臣妾的身体一向是他在调理......” “朕已将那张御医杖毙。”秦彦景冷然注视着她道。 殿内的人都吓得大气不敢出,庆蓉赶紧拉着凌霄坐下,在她手腕上盖了锦帕。 那御医半跪着为她把脉,额头早已冷汗连连,轻按在锦帕上的手指一直在抖。 凌霄对上秦彦景森冷的目光,心下一沉的想到,难道他已知道了她活不久了,可他是怎么知道的? 此事只有她和刘御医知道,刘御医早已高老还乡,肯定不会说出去。 难道后来为她把脉的张御医也诊出了她的状况,说出来了,可皇上又为何要将张御医杖毙? 凌霄一时也理不出头绪,不过秦彦景那深若寒潭的眼神,让她如芒在背,极为不安。 秦彦景亲指的御医把了半天的脉,还是不敢轻易回禀,秦彦景已不耐烦的问:“江御医,都半个时辰了,若还诊不出来,一样杖毙。” 江御医连忙松开了凌霄的手腕,擦了擦额头的汗,跪向秦彦景,哆哆嗦嗦的道:“回陛下,宸妃娘娘......娘娘的身子已伤及了根本,虽在调理,可只能维持性命,至于传承子嗣是已不能了。” 秦彦景自入殿以来,一直注视着凌霄,问:“可朕怎么觉得宸妃虽然身子原本就虚弱,但也不至于不能生儿育女。她入宫以来,一直都是你们御医院在调理着她的身子,怎么反倒越调理越不济了,朕看是你们一群庸医开错了房子!” 在场的御医全都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江御医又道:“刘老御医,以及张御医为娘娘开的方子,臣全都看过,并无不妥,对娘娘的身体有益无害,绝不可能损伤娘娘的身体。适才臣把脉时发现娘娘的胃气和肾气损伤严重,娘娘平日里喜爱吃些什么,吃得最多的是什么?只怕是误食了对身体有害的东西,还望陛下明察。” 庆蓉见江御医说这话,岂不是在说她们这些近身服侍的人出了错,让娘娘吃什么毒药不成,忙道:“宸妃娘娘平日里饮食清淡,每次用膳前奴婢们定会用银勺试吃,又怎会让娘娘吃有毒的东西!” 秦彦景冷哼了一声,并不去细究他们说的,又指了指另一位御医,“你再去给宸妃把脉。” 所有人凝神摒弃,没人再敢出声,凌霄心内一凛,难道他连她吃养颜丸的事也知道了。 接连又有两个御医为凌霄诊过脉,说得和江御医大同小异,就是凌霄误食了什么有毒的东西,以至不能生儿育女。 秦彦景的神色已凝重的如雷雨前厚重的乌云,浓浓的集结着。 他面无表情,冷声道:“你们都退下吧,御医院内所有人罚俸一年。” 殿内的几个御医如豁大赦般赶紧都退了出去。 凌霄已大概心里有了个底,反倒平静了,淡淡的与秦彦景四目相交,“陛下,此事和旁人无关,是臣妾......” “给朕搜!”秦彦景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是痛、是恨、是怒,眼眸中复杂的情绪,让所有人都心生寒意。 秋娘也明白过来些什么,紧紧的护在凌霄身边。 内侍们将凌霄住得寝殿翻了个底朝天,在床榻的屏风后找到的箱匣内翻出了一瓶药丸和两封信。 秦彦景似早就料到会找到药丸,将那瓶药给身旁的元江,道:“你去查这是什么药。” 只是还有两封信,是他没想到的。 凌霄也有些诧异,明明里面只有一封信,为何会多出一封。 秦彦景先打开已有些泛黄的信,那是凌霄进宫前,皇后派人交给她的,是羽宏写给皇后的信,可里面大段全是说的凌霄。 “南宫羽宏写给云燕的信怎么会在你这里?”秦彦景冷声问。 凌霄淡淡的道:“这是臣妾入宫前,皇后娘娘交给臣妾的,那时皇后娘娘并不知道臣妾会入宫为妃。” 秦彦景将那封信揉成一团,厌弃的扔到一边。 又摊开了第二封信,嘴角上扬的突然冷笑起来,念道:“孤枕难眠思故人,浅忆月下常销魂,双人闲坐自含笑,春别日长怨宫墙——夜忆宏郎之作。” 秦彦景一眼便认出这是凌霄的字记,宛如利剑穿心,将那张纸甩到了凌霄的脚下,“朕的爱妃还真是个才女,没想到还能写出如此香艳的诗来!” 凌霄拾起地上的纸,不敢置信,这分明是她的字迹,可她从不曾写过这样诗,怎会藏在箱匣中。 她的思念都在心底,最多佯装练字,写过羽宏的名字,但每次写过后都会全部烧掉。 “这不是我写的。” 秦彦景挥了挥手,似将自己的心挥了个支离破碎,“全都退下去。” 殿内的宫人都惶恐的退了出去,只有秋娘还站在凌霄身边,一步也没动。 秦彦景勃然大怒的喝道:“朕让你退下!” 凌霄拉住秋娘道:“你先退下,我不会有事的。” “小姐......” “你快退下。”凌霄也急了,就怕秦彦景会迁怒到秋娘,“退下!” 秋娘虽不放心,但还是不得不退了下去,不过就站在殿外,随时听到里面的动静。 秦彦景见殿内已无他人,一把死死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拉扯住,道:“你有心吗?就算有心也是石头做得!” “臣妾没有写过这样的诗,没有!”凌霄直直的看着秦彦景,坦然的道。 “那你告诉朕这是谁的字迹?是谁的!” “臣妾现在也不知道。” 秦彦景松开她的手腕,狠狠的推了她一把,“你不知道?那瓶药丸你总该知道是什么吧!” 凌霄跌倒在地,还是淡淡的道:“是养颜的药丸,皇上喜欢的不就是我的这张脸,我就投其所好。” 秦彦景的心还似被利剑在戳,无声冷笑道:“这药不仅仅是养颜丸,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凌霄不想再激怒他,从地上站起来,柔声道:“臣妾无法为陛下传承子嗣,是臣妾的遗憾,只怪自己体弱,没有这个福气。与养颜丸并没有关系,何况陛下要的不过是我能陪在陛下身边,有没有孩子我都不介意,陛下又何苦自寻烦恼。” 秦彦景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冷笑的眼眸像冷冽的刀锋,恨不得直接划开她的胸膛,看她的心到底是不是石头做的。 他堂堂的一国之君,在他面前就像个傻子,被她的虚情假意,甜言蜜语感动的死去活来。 为了博她一笑就算是冒天之大不韪,他也从没后悔过。 原想哪怕她的心是石头做得,也该捂热了,可他错了,错在就是对她太好了,她才能这样欺瞒他,轻视他! 161 161 秦彦景恨极对她微笑道:“你的孩子......你和那个该死的宏郎的孩子早就死了。” 凌霄用惊恐哀伤的目光盯着他,拼命挣扎着颤声道:“我没写过那样的诗......也不会称他为宏郎......不要杀那孩子!” 秦彦景直接将她抵到了墙上,他们之间如何互相称呼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只冷酷的重复道:“朕说那孩子早就死了,在你入宫前就死了!你听不懂吗?这样的孽种,朕怎会让他活在这世上!” 凌霄发狂的开始又踢又打,“我不信,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那孩子,你说过只要我乖乖留在你身边,你是不会伤害他的!你说过......” 秦彦景死死的制住她,“你又对朕说过些什么,还不是一样全是谎言,谎言!” 凌霄眼泪横流,咆哮道:“虚伪!从一开始你就骗了我,明明早就杀了我的孩子,却还假惺惺的以此来挟制我!你如此算计我,还说自己如何的对我好,你让我觉得恶心!” “恶心?朕对你所做的一切,还抵不过其他男人的孩子,只换来了恶心这两个字,难怪樱嫔会问朕值不值得......” “论手腕算计,我永远也比不过你,可至死你也休想我会对你有一丝真心!既然你也知道不值,既然你也恨我入骨,不如杀了我,一了百了!不要再用这些虚伪的手段来折磨我!” 秦彦景放开她,冷声道:“你想死,朕就偏不让你死!朕要让你活着,生不如死的活着!” 他一下扯开了凌霄的衣襟,抽掉她的腰带,整个身躯逼压住她,挡住了她眼前的光亮,像只暴躁而冷血的兽,将她一遍又一遍的吞噬。 而凌霄无力阻止,除了喷涌的泪水,那残余的最后一丝灵魂似也被抽干了。 秋娘在殿外听着凌霄已没声了,早就想冲进去,可被庆蓉死死的拉住,“你没听到刚才皇上说得,宸妃是不会死的。你千万不能进去,这一进去,我们都得死!你要死了,宸妃在这宫里的日子更难过。” 秋娘站在殿外亦是无能为力,只是喃喃的,“小姐,小姐......”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彦景衣衫松垮,双目猩红的走了出来,还怒气冲天的吩咐道:“将这寝殿的窗户全部封起来,不准让一丝阳光透进去,不准宸妃踏出这里一步。在这里伺候宸妃的人全都给朕听着,你们看着宸妃,若她死了,你们全部都要陪葬!” 半月后已到春节,宫里没有一点过年的气氛,这天色阴沉沉的,还零星飘着洁白的雪花。 秦彦景在太极宫寝殿的软榻上,喝了一壶热酒,还是觉得浑身寒凉,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是心凉。 那个可恶的男人,那个孩子才是顾凌霄的全部,他不过是个笑话,可他是不会放手的,除非是他死了。 元江轻声步入,见秦彦景正定定的看着手中琥珀雕花酒杯上的花纹,那悲戚的神情是他从不曾在人前流露的。 “什么事?”秦彦景察觉到有人进来,知道只有元江敢这个时候进来,连眼皮也没抬。 “幽州有紧急军情来报,大臣们都在前殿等着陛下......” 秦彦景喝下杯中的酒,又拿起酒壶道:“让他们商量着自行处理,朕现在谁也不想见。” “可是,陛下,大臣们恐怕不敢擅自定夺。” “那就让他们明日再来。”秦彦景发现酒壶空了道,“给朕再换壶酒来。” 元江劝道:“陛下不能再喝了,请保重龙体。” “去,少废话,拿酒来!” “是。”元江犹豫了片刻道,“陛下,适才宸恩宫的人来禀告,说是宸妃娘娘不太好。” 秦彦景的身子僵了僵,似不在意的问:“怎么不好了?又在绝食!” “吃还是吃了些,就是呕了一口血,精神也越来越不济,宸恩宫里的人担心,担心宸妃娘娘她......她快活不长了。” 秦彦景用力攥着琥珀杯,怒道:“她是朕的女人,她的死活只有朕才能决定!她想死朕偏不让!传御医去,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必须让她活着!” “是。”元江赶紧退出去传御医,心里暗自叹气。 秦彦景又喝了些酒,可脑子里想的全是凌霄会不会就这样死了。 他告诉她孩子死了时,她那眼神分明就是不想再多活一天。 他对她再好,在她心里也始终不如南宫羽宏那个逆贼,原来南宫羽宏的孩子在她眼里胜过了一切。 他眼眶又红了,将酒壶直接拿起灌下了剩余的酒,还是气不过的起驾去了宸恩宫。 到了她住的寝殿,现在虽是白天,但因封了所有的窗户,里面显得诡异而阴森。 秦彦景命人将殿内的灯点的更亮些,只见御医正在给凌霄把脉,还有几个宫女围在一边。 御医看皇上来了,忙跪下行礼,“陛下,娘娘心疾淤堵,以至气血逆行,才会呕血的。臣只能开些温和的方子,疏通活血。可这还是要娘娘能自个放宽心神,方才有效。” 秦彦景的心还是像被刺了的痛,强忍着怒气,示意御医退下,走到床边,撩起帐子,只见凌霄屈膝坐着,两眼呆滞,脸色惨白,完全已不像个活人。 秦彦景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脸庞,冷声道:“可惜了,可惜了你这样为他要死要活,他都无从知晓。那孩子即使活着他也不会相信是他的孩子吧,更不会认那孩子。” 凌霄缓缓的侧头看向他,眼里没有一丝光彩,陡然浑身发抖的又吐了口血。 “娘娘!娘娘!不要吓奴婢,躺下歇会。”秋娘慌忙拿出手帕。 秦彦景夺过她手中的帕子,给凌霄擦了擦嘴边的血,“吐吧,将你体内的血全都吐空了,你也还是朕的宸妃,不可能再变回南宫少夫人。朕一定要让你活着,到时看着朕如何在你的面前砍下南宫羽宏的头!” 凌霄又控制不住的浑身抖了起来,一口血气直往外涌。 秦彦景用帕子直接捂住了她的嘴,大声道:“药呢?喂她喝药。” 庆蓉端着还温热的药,道:“陛下,药在这里。” “拿过来让她喝!” 庆蓉将药端到凌霄眼前,凌霄却无动于衷,不接碗,也不去喝。 “娘娘快把药喝了,不喝药这身体遭罪人也难受。”庆蓉一边劝道,一边用勺子舀了汤药,准备喂她。 秦彦景又气又怒,丢掉浸满了血的帕子,拿过庆蓉手里的药碗,捏开凌霄的嘴,直接将一碗药灌了进去。 凌霄呛得咳个不停,喝下一半洒了一半,整个人难受的蜷成了一团。 秦彦景将碗砸了个粉碎,心收缩着痛,命令道:“再去煎药,让她喝!朕不让你死,你就得活!” 他说完气恼的拂袖而去。 皇上一走,秋娘立刻冲到床边,拍着凌霄的背,“小姐,陛下一向惜你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奴婢求你了,别再折磨自己的身子......” 162 162 秦彦景疾步走出宸恩宫,想着他一定会活捉南宫羽宏,告诉南宫羽宏是谁杀了他的父亲,让顾凌霄看到她喜欢的男人会有多恨她,今生今世他们也休想再在一起! “臣妾参见陛下。” 秦彦景抬眼见是樱嫔站在宸恩宫外,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臣妾担心姐姐......” “你回去吧,朕早已有令,不准任何人见宸妃。”秦彦景定住脚步,微微蹙眉道。 子樱忙道:“不是,臣妾担心姐姐,但更担心陛下。还请陛下保重身体,姐姐枉负了陛下的恩宠,是姐姐不对。可请陛下也看看臣妾,臣妾自入宫第一眼看到陛下,就深深的爱慕着陛下......” “朕知道了。”秦彦景淡淡扫过子樱,转向元江,从子樱身旁走过道,“不是说有紧急军情,现在就召集大臣到前殿议事。” 元江紧跟着秦彦景,道:“奴才这就去通传。”走时回头同情的瞟了眼子樱,便往前殿去了。 雪越下越大,纷飞飘落,子樱转身呆呆的看着秦彦景轩昂的背影,眼中蓄满了泪。 在前殿秦彦景不悦的看着上报军情的奏折,“得了又失,失了又得,这李忠是怎么打的,连几个小小的郡县都守不住!” 兵部尚书何大人跪禀道:“那吐浑人尤为难缠,这隆冬大雪,他们现在只占据平州幽州,让大军修养生息,也不再正面与我军大规模交战。李将军打下几个郡县,只想继续收复失地,而吐浑人专用骑兵夜袭,打得我军措手不及,这才会一直纠缠在那几个郡县间失失得得,请陛下恕罪。” “南边的叛军越闹越凶,北边十几万大军被吐浑人牵制,粮草已频频告急,你们却个个只会请朕恕罪,拿不出一个退敌良策,朕还养着你这群废物做什么!”秦彦景把所有奏折都摔到了桌案下,勃然大怒道,“朕要活捉南宫羽宏,朕要吐浑大汗立刻退兵!” 殿下的大臣全跪了下来,没一个敢吭声。 大丞相顾青书磕了头,抬头道:“陛下,吐浑屡犯我朝边境,不过是到了冬季在荒芜的草原上无法养活大军,便跑到我朝来抢虐,等冬天过去他们自会退回草原。其实吐浑人要得不过是金银、粮食、女人,不足为患。真正威胁到我朝的是南边的叛军,那南宫羽宏要的是陛下的江山。臣以为剿灭南边的叛军才是当务之急,陛下完全不必和那些吐浑蛮贼再纠缠下去。” 秦彦景听此言,甚合他的心思,道:“丞相说得甚是,可朕也不能放任吐浑人打过幽州来京城抢虐,这倒让南边的叛军有了喘息的机会,已成大患。” “陛下,臣以为不如暂且与那吐浑停战议和。他们不是要金银、粮草和女人吗?只要他们愿意退回草原,我朝大可以送他们一些,如此不用费一兵一卒就平息了北面的战事。” 顾青书此言一出,大殿内一片哗然。 立刻有大臣反驳道:“堂堂大兴,岂可向吐浑屈膝求和,请陛下明鉴!” “历来各朝各代皆有与北部异族议和之事,就连先帝在时也送三公主到吐浑和亲,怎么如今就不能议和了?”顾青书朗声道。 又有大臣道:“三公主和亲是在与吐浑交好时,可如今正在战时,若由我朝主动提出议和,岂不成了不战而降......” 秦彦景在殿上道:“你们不用争执,除了议和谁还能想出良策退兵?” 其实顾青书早就上过奏折,向他提及议和之事,他本不赞同,可如今与吐浑从秋交战到此时,仍连幽州都还未夺回,更不谈平州。 这般持久交战国力损耗严重,南边叛军日渐强大,他若不尽早除掉南宫羽宏,便是寝食难安。 现在看来议和倒是最好的良策,只要能让吐浑退兵,就可集中兵力剿灭叛军。 秦彦景从殿上走了下来,走到兵部尚书跟前问道:“何大人身为兵部尚书,可有击退吐浑人的良策?” 兵部尚书低下头回不上话来。 秦彦景又转向兵部侍郎,问道“赵大人,你呢?不如你也领兵到幽州去,看能不能助李忠一臂之力?” 兵部侍郎惭愧的道:“臣无能,臣愿领兵为陛下分忧。” 秦彦景拍了拍他的肩,走到向户部尚书,道:“王大人,还能筹集到供大军在北面交战一个月的粮饷吗?” 户部尚书擦了擦额头的汗,道:“臣会尽力,可只怕......只怕民怨四起,难坚持太久。” 秦彦景骤然转身,坐于殿上,心意已决的道:“传朕旨意,命李忠暂且停战休兵。朕命丞相前往幽州与吐浑议和,兵部侍郎、礼部侍郎随行。” 跪在殿上的孟大学士大哭道:“先帝啊!你快睁开眼看看吧!你选中的好皇上任意妄为、沉迷美色、刚愎自用,大兴要亡了,要亡国了......” “来人,将妖言惑众的孟蔺成拖下去!”秦彦景大怒道,“革去其礼部尚书之职,及大学士头衔,贬至海州,永世不得入朝为官!” 那孟蔺成被拖下去时还大哭不止的喊着先帝先帝,秦彦景责骂道:“仗着自己是侍奉过父皇的老臣,竟如此大胆!贬至海州太便宜他了!再传朕的旨意,孟府上下全数充军为奴,没收府宅及全部财产!” 一时间殿下大臣无人再敢反对议和。 163 163 入夜,秦彦景又在寝殿内饮酒,元江站在殿外时不时朝殿内瞅两眼,但也不敢进去劝。 远远看有人朝这边款款而来,走近了,元江才认出是樱嫔。 樱嫔妆扮的明艳动人,让人眼前一亮,“元公公,陛下可睡了,本宫亲自做了些可口的糕点,特送来给陛下品尝。” 元江摇摇头,道:“陛下还没睡,不过最近陛下心情不佳,樱嫔娘娘也该是听说了。只怕这会没人敢去打扰陛下,樱嫔娘娘还是请回吧。” “本宫正是听说皇上最近总在借酒消愁,担心皇上会伤身,特来劝慰,还请公公通传。”樱嫔含笑温言道。 元江无奈的只有提着心走到殿内,秦彦景见他进来了,对他醉笑道:“你来得正好,陪朕喝酒,来喝酒。” “陛下,奴婢不敢。樱嫔娘娘求见。”元江恭敬的禀告道。 秦彦景笑出声来,道:“她来了,好,好!让她进来陪朕喝酒。” 元江又退到殿外,请子樱进去。 秦彦景看子樱进来了,为她倒好了一杯酒,拉着她坐下,道:“喝吧。” 子樱只是微微的抿了一口,道:“陛下,你醉了,不能再喝了。臣妾备了些茶点,请陛下尝尝。” 秦彦景醉眼看她,一身鲜亮的锦缎衣袄凸显出她妙曼的身姿,美丽的容颜还似当初刚入宫时带着些许纯真,只是举手投足间多了些矫揉造作之态。 “什么茶点,朕不想吃。” 子樱含笑打开带来的食盒,欲将糕点一一摆出来。 秦彦景大力将食盒一掀,烦躁的道:“朕说了不想吃,还不快拿开!” 那食盒里的东西都洒落出来,有的掉在了地上,一片狼藉。 “陛下不要再伤心了,臣妾能体会陛下的心情。陛下对姐姐痴心一片,可姐姐她心里从来没有陛下,这种痛苦臣妾能明白。可陛下是一国之君,没有了姐姐,还有这大兴江山,还有臣妾,臣妾一样可以陪着陛下,心里只有陛下......” 秦彦景看她梨花带雨的说着,又喝下了一杯酒,眼前的她好似变成了凌霄,一把勒住她,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霄,不要恨朕好不好?朕也不想让你伤心欲绝,真得不想!可朕一想到你和南宫羽宏曾那么的相爱,朕就控制不住的很生气,很生气。” 樱嫔靠在他怀中,感受到他浓浓的深情,只觉自己将要绵绵化去,可听他叫得还是姐姐的名,含泪的便欲挣脱他,“陛下,臣妾不是......” “霄,别走。”秦彦景低头吻了吻子樱的发髻,“朕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朕的,可就那么一点点,太少,比朕给你的实在太少。” 子樱忍住泪,终是没再挣扎,明明知道此刻的皇上已经彻底的醉了,把她当成了凌霄才会待这般无限深情。 可哪怕是这般,她只觉能拥有他一夜的痴心真情,也是此生无憾。 元江在殿外听着没了动静,便命宫女进去熄了灯火,只想那樱嫔还是有些能耐。 他趁着夜色悄悄的往宸恩宫去了,到了宫门口,对守着的内侍说是皇上命他来瞧瞧宸妃,守门的内侍没盘查就让他进去了。 他见到凌霄时,凌霄还是呆若木鸡,毫无生气,保持着一个姿势坐在床上,明知有人进来,连动都不愿动过一下。 元江说要传皇上的口谕,让伺候凌霄的人都退了出去。 他凑近凌霄,几乎是在她耳边轻声道:“那孩子还活着。” 凌霄僵住的眼珠转向他,道:“是秦彦景让你来的,你以为我还会信吗?” “娘娘,那孩子真得还活着,连陛下都不知道。”元江本打算将这件欺君的事一辈子烂在肚子里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可他看宸妃这般不死不活的熬着,只怕真是熬不了多久,就会香消玉殒,而皇上因宸妃的缘故,这些日子极其消沉。 要是宸妃死了,皇上恐怕也是生不如死,不如让宸妃知道孩子其实没死,也许皇上和宸妃还有和好的转机。 凌霄一点也不相信,肯定是秦彦景又在耍什么手段,不理元江,低下头。 她所留恋的全都没了,想把自己封闭起来,只要自己一心求死,就算秦彦景给她灌再多的药,也熬不了多久。 死了后去找自己的孩子,到了阴曹地府便可与那孩子相认。 元江看她又成了似乎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的情形,心急的道:“娘娘入宫前是见过那孩子的,是不是自己的孩子难道娘娘都认不出来吗?” 凌霄忽然整个人都转向了元江,胸口急剧起伏,是啊!在九叔那里看到孩子时,明明左胸口上有块胎记,是自己的孩子没错。 “他是我的孩子,可皇上为何说孩子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凌霄说话时那眼神犹如掉入深渊的人又看到了一点希望。 元江哀叹道:“娘娘小声点,千万别让人听到。当时皇上是命我处理那孩子,可那孩子实在命大,我于心不忍的让那孩子活了下来,但没敢把实情告知皇上。娘娘,我这是犯了欺君大罪。这事你知道就好了,万不可在皇上面前说破。” 凌霄一时又惧又喜,原来她的孩子还活着,但皇上确实要过那孩子的命,只是老天有眼。 她虚弱的颤抖着从床上下来,跪在地上给元江磕了个头,“元公公此恩此德,我顾凌霄一定会报的。” 元江赶紧扶起凌霄,“奴才这可受不起,娘娘快起来吧。奴才只求娘娘为了那孩子好好活着,别再一心求死。安心陪在皇上身边,说不定总还是有机会和那孩子相见相认。” “多谢元公公,只是这次我和皇上之间的心结已很难解开。不过只要孩子还活着,我已别无他求,在这宫里活一日是一日罢了。” 元江扶她坐下,劝道:“皇上对娘娘虽面上生气,可心里还是舍不开娘娘的,娘娘只要别再逆皇上的意,过些日子会好的。” 凌霄本已空了的脑子,现在想起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只觉蹊跷,道:“你不明白,最近我并没逆皇上的意,好似有人在看不见的地方故意离间我和皇上,我一时也想不出头绪来。” 元江想到皇上和宸妃闹僵后,樱嫔总在刻意接近皇上,叹道:“这宫里眼红嫉妒娘娘的人太多了,娘娘凡事都要小心,尤其要防着身边的人。” 凌霄点点头道:“能将那样的信纸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到我殿内箱匣中的人,应该是我身边的人。可肯定不会是秋娘,除了秋娘会是谁?” 元江只觉凌霄是当局者迷,但现在也没有证据,他也不能乱说就是樱嫔所为,看时候不早了,怕皇上酒醒后找不到他会起疑,告辞道:“娘娘一定要保重身体,奴才告退。” 等元江走后,秋娘进殿,见凌霄从床上坐到了椅子上,到她跟前,“小姐,不管皇上又命人来传了些什么话,都不要放在心上,不要再折磨自己的身体......” “秋娘,还有吃的吗?我饿了,想吃些东西。”凌霄打断她道。 秋娘一下还没反应过来,眼睛一亮道:“有的,有的,我这就去端来。太好了,小姐愿意吃东西,真的太好了。” 凌霄等她端来吃的,竟有了点胃口,连吃了几块糕点。 秋娘怕她噎着,倒了些茶水,忍不住好奇的问:“小姐,元公公刚才来传了些什么话?” “我的孩子还活着。”凌霄眼中含着笑意,小声又道,“这事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秋娘点点头,看凌霄也似活了过来,揪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唉,不管如何,小姐能振作起来就好。 164 164 一夜宿醉,秦彦景醒了过来,可只觉头疼的厉害,闭着眼搂紧身边的人。 “陛下,你醒了。” 秦彦景听声音,猛然睁开眼,见躺在身边的是子樱,抽回手道:“怎么是你?” 子樱轻声道:“昨夜臣妾来看望陛下,陛下醉了......” 秦彦景猛然坐了起来,已记不清昨夜的事,但醉后迷迷糊糊中感觉是凌霄在身边,原来是子樱。 他这才想起昨日看到凌霄时还是那要死不活的样子,便又恼了,按着自己的头,冷声道:“谁让你到朕的寝殿来的?还不快退下!” 子樱忙披衣,下床跪在地上,委屈的道:“昨夜臣妾伺候不周,请陛下恕罪。” 自幼处在宫廷险恶的环境中长大,让秦彦景对所有人都有种防范心理,除了凌霄外,从不愿在自己的寝殿召幸妃嫔,哪怕是皇后都不曾在他的寝殿过夜。 “来人,将樱嫔送回宫!”秦彦景怒道,“元江呢?给朕进来!” 子樱还欲再说些什么,可秦彦景连看都不愿再多看她一眼,她不敢再多言,只有裹紧衣衫退了出去。 元江一进来,秦彦景便大发雷霆,“昨夜你是怎么当差的?竟让樱嫔跑到这里来伺候朕!” “回陛下,昨夜奴才阻拦过樱嫔,可她执意要送糕点给陛下品尝,陛下也叫她进来,奴才才敢让她进来伺候。” “这倒是朕的不是了。” “奴才不敢。”元江跪下道。 “罢了,你起来吧。”秦彦景感觉头还在痛,没再追究昨夜的事,又想起什么问道,“宸恩宫那边怎么样?” 元江站了起来道:“奴才听那边宫里的人说,自陛下昨日从宸恩宫出来后,宸妃娘娘一直在哭,昨夜倒是吃了些东西,也没再呕血了。” 秦彦景冷哼了一声,道:“活该她自作自受。” “陛下,该更衣了,大臣们已全都到了大殿,等着您上朝。” 秦彦景听到凌霄再没呕血,不自觉的神色缓和了好些,点了点头。 元江立刻命殿外的宫女们进来,为秦彦景洗漱更衣。 大兴向吐浑提出议和,吐浑大汗欣然接受,双方随即停战。 顾青书从京城出发,快马加鞭,五日后在平州见到了吐浑大汗木克。 秦彦景在京城接到平州那边传来议和消息,吐浑提出要与大兴开互市,平等买卖,还要金银、丝绸。 顾青书还在金银、丝绸的数量上与吐浑讨价还价,可吐浑大汗步步不让,和谈相持数天也无结果。 秦彦景看到顾青书的奏报,想着吐浑果然是蛮荒小国,不过是眼红大兴的富庶,谈不上有什么虎狼之心,给他点好处也不打紧,暂时在北面边陲开通互市,等他剿灭南边叛军,休整几年后再来灭掉吐浑也不迟。 照这般考虑,他便回复顾青书,可以同意吐浑的这些议和条件。 顾青书接到京城传来的旨意,心中有了谱,又和吐浑人商议了一天,眼看何谈的事总算可以定下来。 这时吐浑大汗木克又提出了让来和谈的大兴官员颇为震惊的条件。 木克坐在议和的大帐内,扫了眼双方拟好的和谈条款,却迟迟不盖印章。 大兴的官员立在一旁,看不出他这又是何意,顾青书不卑不亢的问道:“大汗觉得还有何不妥,请直言,不过这已是我大兴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木克脸色暗沉的道:“自本王登上汗位以来,王庭中后位尚缺,听闻你们大兴的女子温婉秀美。本王想求娶你们大兴皇宫中的一位尊贵女子,不知可否?” 顾青书只觉为难的道:“大汗想让我大兴公主和亲,倒不是不可,只是我朝如今虽有三位公主,可最大的长公主也不过六岁......” “谁说本王要的尊贵女人就是公主。”木克笑道。 顾青书愣住了,没听懂的问:“大汗想求娶的女子是谁?” 木克起身走到顾青书的身边,明知顾问道:“你是大兴的顾丞相?” “正是。” “那顾凌霄可是你的女儿?” 顾青书和同来的大臣们骤然明白过来,纷纷大惊的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起来。 顾青书汗颜的身子微抖,朗声回绝道:“她已是我大兴皇帝的妃子,岂可和亲!此次议和我大兴一直都充满了诚意,而大汗却要求娶我大兴皇帝的妃子,根本是在戏弄我大兴。大汗既无和谈的诚意,那还是在战场上一较高下,告辞!” 木克将手一伸,拦住他,笑得嘴角都弯了,“战场上不是已经较量过,你们大兴还有能力敌我吐浑的人吗?只要再加一条让顾凌霄来吐浑和亲,本王立刻退兵平州幽州,本王对着草原上的太阳神发誓只要我木克还活着,绝不会再来进犯大兴。” 顾青书只觉羞愧难当,推开他的手,“我大兴乃礼仪之邦,大汗竟要求娶我大兴皇妃,就是在羞辱我大兴皇室,恕难答应!” 木克收起笑,眼中厉色逼人道:“据本王所知你女儿本是将军夫人,如何又成了皇妃。在你们的礼仪里皇帝可以娶将军的夫人为妃,本王为何就不能让皇妃来和亲。你和本王成了亲家,本王待你不会比那大兴皇帝差,这你大可放心。” 顾青书只见同来的大臣都露出了讥笑鄙夷之色,简直无地自容,浑身发颤,“大汗既无诚意,就无须再谈,在下告辞!” 木克没再阻拦退出帐外的大兴官员,倒也不急的缓声道:“你们回到京城告诉你们的皇帝,只要让顾凌霄来和亲,本王永不进犯大兴。若不答应此条,本王定会打到京城,去坐坐金銮殿上的龙椅......” 和谈最终还是破裂了,吐浑大汗提出这般无理的要求,顾青书是断断不能应允的。 这不仅仅是因为顾凌霄是他的女儿,以及他自己颜面的问题,他深知以当今皇上的心性,是绝不可能答应吐浑大汗这种要求。 战争还得继续,而吐浑大汗已说得很清楚,这次吐浑大军的目标是京城。 去议和的大臣们回到京城,跪在大殿上,面对秦彦景的质问,没人敢吭声。 “看看你们发来的奏折,上面明明说已大致谈妥,现在你们回来跟朕说和谈破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吐浑人提出的那些条件朕不是都应允了,为何还是没谈成!” 参与和谈的大臣互看了一眼,复又低下头,心里都想若能送宸妃那个妖女去和亲,换来与吐浑的永久和平,简直是天大的好事,可没人敢跟秦彦景说这样的话。 秦彦景怒问:“朕问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都成了哑巴!顾青书!开始是你主和,也是你去与吐浑人谈判,你倒是说话啊!” “臣惶恐。”顾青书擦了擦额头的汗,不得不回禀道,“只因吐浑大汗提出要求娶......求娶宸妃娘娘......” 兵部侍郎冒死补充道:“吐浑大汗承诺,只要宸妃娘娘去吐浑和亲,将永不再犯大兴边境。” 瞬间,整个大殿如乌云密布,秦彦景直直盯着殿下跪着的臣子们,一言不发。 大臣们跪在殿上,人人自危,连大气都不敢出。 秦彦景拍案而起,“朕要灭了吐浑,调集举国兵力与吐浑开战,不光要收复平州幽州,还要出兵吐浑,直捣吐浑王庭!” “陛下!” “陛下请三思啊!” “陛下,陛下,万万不可!” 有几个耿直的大臣疾呼劝阻,如今整个大兴灾祸、饥荒、叛乱接连不断,怎可用举国兵力去征战吐浑! 165 165 顾青书跪行到龙椅下,冒死劝阻道:“陛下,若用臣的女儿可以换回大兴的安宁,臣绝不会有怨言。请陛下三思,以倾国之力与吐浑开战实不可取......” “你倒是位狠心的父亲!可如今她是朕的宸妃,朕一定会守护她,不会让他离开朕!谁再敢提以宸妃和亲之事,朕不论他是谁,一律杀无赦!”秦彦景再看顾青书的眼神显得阴鹜之极。 顾青书只觉若因顾凌霄引致吐浑人攻入京城,他岂不成了大兴亡国的千古罪人。 他是熟读四书五经,学习孔孟之道的读书人,到了关乎大兴存亡的时候,他又岂能因害怕而不谏言。 “陛下,宸妃娘娘固然是你的爱妃,也代表了皇家的颜面,但这大兴江山呢?又岂能为了一个妃子,置江山社稷于不顾!” 殿内大臣在暗暗赞许顾青书是大义清明之人,礼部侍郎站出来附和道:“古有周幽王因褒姒亡国,商纣王因妲己亡国,还请陛下以史为鉴,不要重蹈覆辙!” “大胆!敢将朕与那些昏君相比!”秦彦景怒不可遏的道。 “陛下!仅用宸妃娘娘就能换回北边的安宁......” 秦彦景厉声道:“礼部侍郎官降三级,贬出京城!” 礼部侍郎冒死又道:“陛下,后宫与江山孰轻孰重......” “贬为庶民!” “陛下......” “拖出去斩首示众!”秦彦景眼中杀气腾腾,“还不快来人,将礼部侍郎拖出去!” 殿前的侍卫将礼部侍郎拖了出去,大殿内一下鸦雀无声,很多大臣敢怒而不敢言。 秦彦景冷声道:“堂堂大兴岂可让朕的爱妃去和亲,你们不是些饱读诗书、自诩孟儒雅士!宁死勿屈的气节都到哪里去了!朕看你们是借着为了大兴的幌子,要让朕受敌人的羞辱!” 大臣纷纷俯身磕头,高呼:“臣惶恐!” 秦彦景怒拍桌案,“你们这些八尺男儿,竟听信吐浑大汗的戏言,想用一个弱女子去换取安宁,还有脸跟朕说江山为重?” “臣们罪该万死!” “调集能调集的所有兵力速速前往幽州,一定要踏平吐浑王庭,取下吐浑大汗的首级!” 天气渐渐转暖,即将春回大地,大兴与吐浑的交战越来越惨烈。 吐浑大汗求娶宸妃的事早在后宫中暗自传开,有人讥笑,有人羡慕,甚至有谣言说宸妃前些年在吐浑当俘虏时,就迷惑过吐浑大汗,早与那大汗有私情。 可不管如何皇上为护宸妃,不惜杀了进言的大臣,出动举国兵力要灭吐浑,还是让人艳羡不已。 而秦彦景在心里并没有原谅凌霄故意服食养颜丸和写情书之事,凌霄也无没原谅秦彦景要杀害她的孩子的事实,对他始终冷淡如水。 秦彦景每次来宸恩宫亦对她冷若冰霜,临幸过后不会留宿,更谈不上像从前那样温柔的待她。 凌霄只当自己是死一样,任由他来摆布,不过是在这宫里混日子罢了。 在这寂寂深宫中,身边总算还有君熙,每日陪她玩耍,教她识字,一天一天倒也如流水般滑过。 这日春光明媚,李答应带着君宜来宸恩宫与君熙一同玩耍。 凌霄看着两位年幼的公主在花园戏耍,只觉时光过得真快,一晃进宫也有三年了。 记得她刚入宫之初,君宜才出生,如今也快三岁,能走能跳,而她的孩子也有四岁,不知现在九叔有没有教他读书识字,又有谁在陪他玩耍。 凌霄和李答应闲坐在花园的亭中,望着孩子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娘娘,君熙公主在您的照顾下出落的多水灵,又知书达理。”李答应奉承道。 凌霄笑道:“君熙还小,现在也看不出什么。倒是你的君宜那眼睛那鼻子,和皇上真是一模一样,难怪最得皇上的喜爱。” 李答应眼中流露出几分得意,道:“现在皇上就只有几位公主,其实都是一样的疼爱。还是皇上对娘娘您的宠爱始终无人能比。” 凌霄淡笑道:“皇上最近也不常来本宫这里了,去你那里最多,昨日还赏了你白玉的送子观音。” 李答应两颊发红,含羞道:“皇上不过是盼着能有位皇子,也不知臣妾能不能有这个福气。” 是啊,如今秦彦景已知她不能生育,自然是要多到其他妃嫔那里去才能得子,不用经常对着他,互相折磨的时候也就少些,如此甚好。 李答应见凌霄一时凝神不言,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她也听到过宫中的传言,说是宸妃因妖艳过盛,是个不能生孩子的女人。 可她记得宁王发动宫变时,她和宸妃同被关到地牢,宸妃那时明明已是身怀六甲,那理应是皇上的孩子吧,后来也不知宸妃生下那孩子没,那时宫里还传闻宸妃生下的是个怪物,所以皇上就把那孩子给偷偷掩埋了,还把知道这事的宫人全都灭了口。 她一直以来心里藏着疑惑,也始终不敢说出来。 皇上应该不知道她那时在地牢见过宸妃,而宸妃虽心里清楚,但也从没在她面前提过,她也只当是自己忘了。 “娘娘不必伤怀,有皇上的宠爱,娘娘再好好调养身子,说不定还是会有皇子的。” 凌霄淡然的道:“本宫倒是不在意这些,只要你和樱嫔妹妹能为皇上生下皇子,本宫就很开心了。” 李答应一想到樱嫔每次在宫里遇见她,那怨恨的目光,她就心里发憷。 有一次宫人陪着君宜在御花园玩耍时不小心撞到了樱嫔,樱嫔气恼的在君宜胳膊上掐了一把,害得君宜胳膊上又红又肿,她发现后心疼了好些天。 还有她早就知道樱嫔曾在皇上面前进言,说她出身低微不适合养育公主,差点就让皇上将她的女儿交由其他嫔妃抚养。 以前在相府她和琉璃同是子樱的丫鬟,可子樱对琉璃比对她好,她在相府里常被其他下人讥笑打压,心里总觉得委屈。 到宫里来后,没想到她也能得到皇上的宠爱,只觉扬眉吐气,在子樱和琉璃面前是过分炫耀了些,可那也只不过是言语的犀利,并没实际做过什么害她们的事。 樱嫔恨她也就罢了,连她的孩子也很怨恨,还想夺走她的孩子,这次总算让她抓到了反击的机会。 今日她带着君宜来宸恩宫,就是要提醒宸妃一件事。 只要让樱嫔失去了宸妃这个靠山,看她还能有多大能耐。 “樱嫔娘娘素来不喜跟宫中其他人来往,在祥瑞宫深居简出。前些时臣妾怕她闷,带着君宜去看望她,见她在练字,还是照着娘娘您以前在相府时为她写的字帖在描。樱嫔娘娘和娘娘您还真是姐妹情深,那写出来的字迹和娘娘也是一模一样的。” 凌霄心内一颤,真的是子樱吗?她不是没怀疑过,那日皇上来质问她之前,庆蓉曾说子樱来过她的寝殿。 166 166 这宫里能将她的字迹模仿的如此相像的人也只有子樱,因为子樱从小练字都是以她写的为字帖。 “有空练练字,既陶冶性情又打发日子。”凌霄不动声色的说着,看向君熙她们,“看她们玩得满头是汗,也该歇会了。” 李答应不好再说下去,便命宫人将两位公主带到了亭中,歇了一会,就带着君宜离开了宸恩宫,回自个的宫里去了。 吃过午膳,等君熙午睡后,凌霄思前想后,若那情诗真是子樱写的,那子樱该有多恨她,可她想不明白子樱为什么会这么恨她。 她再也无法把这事放在心里来猜忌,想着不如去找子樱问清楚。 凌霄已有好些日子没来过祥瑞宫,一进去就闻到浓郁的花香。 只见子樱没有午睡,不知从哪里采来了许多鲜花,正在修剪插瓶。 “妹妹好雅兴,将这殿内布置的倒是芳香怡人。” 子樱心下已猜到了凌霄来这里的目的,她早料到凌霄必定会想到是她写得那情诗。 只可惜她所做的一切并没有让皇上厌弃凌霄,仍然因为凌霄动用倾国兵力与吐浑交战。 “皇上喜欢我殿内的花香,他指不定哪日有空来时闻到这花香,一定会龙颜大悦。” 凌霄叹道:“妹妹对皇上真是上心。” 子樱悲笑道:“不过皇上还是从未对我上过心。姐姐不是说过只要我对皇上好,皇上也会对我好的,可为什么皇上心里还是只有姐姐一个人,为什么?” “有些事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子樱,是你,是你写了诗放在我的箱匣中?” 子樱放下手中的花,看向她,冷冷的道:“姐姐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凌霄看她的神情,便心中了然,可还不免激动的道:“这宫里只有你才能临摹我的笔迹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姐姐不是深爱着南宫羽宏,为何还要令皇上对你如此痴心?” 凌霄焦灼的拉住她的手,解释道:“我从没在皇上面前争过宠,我真心希望你能在这深宫中获得皇上的真爱,与皇上携手并肩幸福的在一起。我只想尽力的帮你,可有些事并不是我能左右......” 子樱甩开凌霄的手,“姐姐,时到今日,你以为我还会信你!我本可以生下皇子,多一点牵住皇上的筹码。可你却表面上为我高兴,暗地里做了手脚,害我小产。自始至终你都想要独占皇上的宠爱,还说什么帮我!” “我没害过你,害你的人是皇后!子樱你到底是怎么了?素心在我面前亲口承认了是皇后指使她的,你怎么还会认为是我害你的!” 子樱脸上浮现出一抹怪异的笑容,“你想把所有事推在皇后身上,不过是想皇后被废,好自己当上皇后。你什么都有了,就是独独缺个正宫的位置!我记得你在相府时就跟我说过,若要嫁人绝不愿做妾氏,要做个堂堂正室。现在你虽贵为皇妃,不过也只是皇上的妾氏,你怎么会甘心!” 凌霄只觉眼前的子樱让她感到极其的陌生,“子樱,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子樱鄙夷的注视着她,笑道:“可惜皇上知道姐姐已生不出孩子,又看到那样的情诗后,即便还舍不得厌弃姐姐,只怕也不会封姐姐为后。”子樱笑出声来,又道:“不过妹妹听闻吐浑的后位还是空悬的,姐姐要是能去吐浑和亲,说不定还真能当上吐浑的皇后!” 凌霄心底一酸,潸然泪下,将放在桌案上的鲜花,拿起一朵最艳的插到子樱的发髻中,像以前在闺阁中那般亲近的道:“子樱比姐姐美。” 子樱忽的也落下泪来,“姐姐......” “妹妹,在这宫里皇上的宠爱固然重要,可也要好自珍重。”凌霄泣然转身而去,不管子樱在身后如何喊她,她也没再回头。 也许从一开始她无奈的和子樱同在这宫中,就注定了她们姐妹会变成今天这样。 她想从此以后她不会在来这祥瑞宫,也不会再见子樱。 花开花落,连子樱都与她形同陌路,在这宫里她更觉寂寥落寞。 大兴与吐浑的战争还未分出胜负,她已并不关心这些,觉得自己像即将凋零的花,面上虽还光鲜艳丽,可只有自己知道身体已大不如前,不过是苟延残喘。 她睡得极浅,殿外悠长的更声让她辗转的醒了过来,冷眼看着身边熟睡的秦彦景。 即便日日肌肤相亲,她的心还是离他很远很远,本该恨他怨他,可又清楚的知道他对她用情之深,用情之真。 这种爱恨不能的痛苦,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 “陛下,陛下!”元江竟未经通报疾呼着闯入了宸恩宫的寝殿。 秦彦景和凌霄皆惊坐而起,元江跪地磕头道:“陛下,幽州失守,鱼台关告急!” “什么!”秦彦景慌忙披衣下床,凌霄亦惊慌不已,那吐浑如何忽然间就击败二十万大军,直逼鱼台关! “从幽州逃回来的将领来报,吐浑大汗诱使李忠将军带领大军打到了平州与幽州交界之处,从大军两翼遣兵。我军如被收入口袋,被吐浑大军合围,几尽全军......全军覆没!” 秦彦景瞬间定住了,恍然的道:“难道朕会是亡国之君?” 元江含泪急切的道:“陛下,大臣们都已聚集到大殿,顾丞相提议让陛下暂且放弃京城,往西退,西边高山险峻是抵挡吐浑的天然屏障,还请陛下尽快定夺!吐浑大军一旦越过鱼台关,京城安危只在旦夕。” “朕知道了,退下。” “陛下!” “退下!” 元江抹泪,退了下去。 秦彦景凄然的看向凌霄,“我大兴几十万男儿,竟抵不过吐浑的那些蛮人,大兴要亡在朕的手上了!” 凌霄醒过神来,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道:“陛下大可以送臣妾去和亲,也许那木克真会退兵......” “你一直都想离开我!”秦彦景眼眶渐红,冲上床死死抱住凌霄,“你明知即使朕失了这江山也不会放你走,不会,绝不会放你走!” 凌霄只觉喘不过气来,眼中有泪落在他的胸前,“陛下,你疯了,为何不用我来换取你的江山太平?我本就生无可恋,等吐浑人退回漠北,我大可一死......” 秦彦景哑声道:“和我在一起就让你这么想死吗?我对你的真心你从未感受到吗?不论你如何惹我气恨,我也舍不得伤你分毫。因为你,我对后宫的妃嫔全无兴趣,甚至对皇后也不过尔尔。为了你,我即使冒天下之大不韪也在所不惜。霄,我只要你对我好,你不是曾说过恩爱不移,白头偕老。” 凌霄呆呆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的深情让她如何是好,想将手放在他背上安抚他,可终是抬不起手来。 167 167 秦彦景似醒过来道:“走!朕带着你往西退,总会有办法再调集兵力夺回京城的,朕这就去大殿,你也快收拾,将能带走的东西全都带走!” “严景,我是骗你的,我不可能与你白头到老,我是活不长的。别带我走,你杀了我,杀了我,我们都解脱了!” 秦彦景凄厉的吼道:“不!你不会死!朕不会让你死!” “陛下,求你放开我,放开我你才能重振大兴,才能千秋万代......” “走!”秦彦景死死拉着凌霄的手,就是不放,将她拉下床,“朕要带你去个地方!” 凌霄慌忙系紧寝衣的丝带,跌跌撞撞的被秦彦景拖出了宸恩宫,“陛下这是要去什么地方?放开我,放开我......” 秦彦景没有回答她,也不放手,只是疾步如飞的在雄伟的宫殿间步行。 伺候他们的宫女内侍提着宫灯急急的跟在他们后面,也不知皇上带着宸妃这是要去哪里。 沉沉黑夜中,皇上和宸妃都只身着白色的寝衣,长发披散,身后摇曳的灯火,暗红又高大的宫墙,疾行时衣带翩飞,明暗间如流光白影,亦似痴情帝王在繁华终将落尽时留下的最后一抹缠绵凄凉的剪影。 凌霄被秦彦景带到皇宫南门侧的皇室太庙,秦彦景撞门而入,强扯凌霄,与他同立在大兴历代君主牌位之前。 跟在他们身后的宫人没人敢擅入太庙,皆静候于外。 皇室宗庙又高又阔,凌霄抬眼见头顶黑压压的,全是大兴历代帝王的牌位,让她倍感阴森。 “陛下,你带臣妾来这里做什么?” 秦彦景深深看了她一眼,指着先人的牌位道:“你看看,秦氏的先祖都在看着朕!太宗皇帝是征战四方,一统天下的盖世英雄!仁宗皇帝以德治国,开创了大兴的空前盛世......朕登基那日曾在这里立誓,要重振大兴,成为的一代明君!可大兴到了朕这代已是皇权旁落,百废待兴。朕铲除太后宁王一党,打击权臣势力,这错了吗?朕身为帝王要得到并守护所爱之人,这也错了吗?因为你,他们都在怨恨朕。恨朕令大兴江山岌岌可危。可是朕想告诉他们,即使这江山毁在朕的手里,朕也不能将你送于吐浑,朕岂能忍受这般奇耻大辱!” 凌霄忽然感到身为帝王的秦彦景在强势的背后,也会如此的可怜。 她热泪滚滚,怜惜的看着秦彦景比以往消瘦的面容,“大兴先祖在上,身为皇帝的陛下没有错,是臣妾误了陛下,误了大兴。若臣妾从没遇见过陛下,从没......” “朕从没后悔遇见你。”秦彦景拥她入怀,“朕知道你不爱荣华富贵,只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朕答应你,等朕重振旗鼓,击退吐浑大军,便禅位给皇室宗亲,孑然一身带着你云游天涯,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凌霄却挣开他,跪在地上,任泪水模糊了双眼,“景,你我虽曾互为钟情,可我对你早已前情已断。在这宫中与你相伴三年有余,我心里始终只有羽宏一人,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的深情!是我辜负了你!我甘愿为你去吐浑和亲,偿还欠你的深情!” 她朝他叩首三遍,伏地不起。 最初因恨秦彦景拆散了她和羽宏,她也想让他的江山尽毁,穷途末路,可真到了这一刻,她才发觉原来在世上秦彦景是自己唯一亏欠的人。 “在你眼里我到底哪里不如他?”秦彦景的声音是那样的绝望。 凌霄刚刚忍住的眼泪,又倾落如雨,“我也曾无数次在心底对自己说,你给了我一个帝王全部的宠爱,我为什么就不能全心对你?可已交付给羽宏的心又怎么收的回来,怕是此生也收不回了!” “已付出的心如何才能收回?”秦彦景眼中的伤痛渐渐变的淡然,轻声道,“你走吧,朕放你出宫。” 凌霄惊痛的抬头看向他,“陛下刚才说什么?” “走啊!朕不想再看到你,此生此世都不想再见到你!”秦彦景朝她大吼道。 凌霄慌忙站起,还不敢置信的缓步朝太庙的大门走去。 秦彦景盯着她的背影,眼中的泪早就一颗颗沿着面颊滴落,“快走!” 他真会给她自由?她忍不住回头再看向他,可他早已在她回头前,背过身去,只留给她孤傲的背影。 刹那间传来一阵喧哗声,有大兴的士兵闯入宗庙,在凌霄还没反应过来时,已被人牢牢的擒住,她欲挣扎,一把长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秦彦景醒过神来,怒喝道:“大胆,还不放了朕的爱妃,你们是要造反不成!” 几个身穿铠甲的将领步入皇家宗庙,为首的是兵部侍郎赵令振,紧随其后的是禁军统领杨文武,他们单膝跪地向秦彦景行礼,赵大人道:“如今鱼台关告急,恕微臣大胆进言,陛下万不可为了一个女子置京城百姓于不顾,弃城而逃!臣等也是为大兴社稷着想,特来替陛下将宸妃送与那吐浑大汗,以解京城之危。” “来人!还不将这些逆贼拿下,立斩不赦!”秦彦景暴怒的踢向跪在地上的赵令振、杨文武,“来人!来人!” 秦彦景喊了好几声,却不见有侍卫来擒住这些胆敢擅闯皇宫的武将,只有元江戚戚然的来到秦彦景身边,哭道:“陛下,请快到外面去看看。” 秦彦景踢开跪在他面前的武将,想去救被士兵擒住的凌霄,可看那些士兵脸上冷漠的神情,还有凌霄脖子上的长剑逼人的寒光,心知宫中有变,只能先走到太庙外。 放眼望去外面已跪满了文臣武将,他又惊又怒,“反了,反了!全都反了!” 大臣们见秦彦景已出来,宸妃也被士兵们押出了宗庙,捆绑起来,全都叩首高呼:“陛下!请将妖妃送与吐浑,以保我大兴宗庙及百姓免受涂炭!陛下......” 凌霄惊魂未定看大臣们这逼宫的阵势,自知难逃要被送到吐浑的劫数,正欲开口让秦彦景无须为她众叛亲离,“严景......” 可她刚一开口就被那些冷漠又满脸杀气的士兵堵住了嘴,蒙上了头。 跪在太庙内的将领未经秦彦景允许,自行起身,也来到外头,命令擒住凌霄的士兵道:“即刻将宸妃押入宫外马车,送到鱼台关五十里外吐浑大营!” 士兵们欲将凌霄带走,秦彦景发了疯似拔出身后一位将领的佩剑,冲了过去,要杀了那些胆敢造反的士兵,“谁敢带走朕的爱妃,朕就要他的命!” 参与今夜逼宫的士兵都早已对秦彦景因专宠宸妃误国心怀不满,激愤的纷纷拔剑相对! 此时得知文武大臣逼宫消息的暗卫首领岐火,带着暗卫们已赶到宗庙前,护在秦彦景的左右,冷声喝道:“竟敢对陛下拔剑,你们真要反了!还不放下兵器!” 秦彦景看到黑衣蒙面的岐火,忙道:“你来的正好,杀了这些竟敢威胁朕,带走宸妃的逆贼!” 岐火忽然跪下,拽住他寝衣的下摆,“陛下,求你清醒点,让他们带走宸妃吧。” “朕要杀了这里所有的人,一个也不放过!”秦彦景惊怒的吼道。 岐火率领暗卫拦住他,恳求道:“陛下,你看看那些因战乱流离失所的难民,因天灾食不果腹的饥民......微臣恳请您不要再迷恋宸妃的美色,重振朝纲,拯救已处于水生火热的百姓......” 168 168 秦彦景将手中的剑指向岐火的咽喉,“你也敢违抗朕的旨意?别以为你曾救过朕几次,朕就不会杀了你!” “为了陛下,臣甘愿出生入死,若陛下杀了微臣,就放宸妃去和亲,臣愿以死谢罪!” “臣等也愿以死谢罪!”文武百官都跪行至秦彦景的周围,将他团团围住。 秦彦景眼看凌霄被士兵拽着越走越远,抓狂的乱砍一气,“让开!全给朕让开!” 顿时最靠近秦彦景的几个大臣有的伤了胳膊,有的伤了头,而岐火伤在了脸上,秦彦景的剑划过了她脸上的黑布,伤口流出的鲜血,一直滴到了她雪白的脖子上。 几个武将无奈的夺下他手中的剑,死死的拦住他。 秦彦景自知无法再护凌霄周全,眼睁睁的看着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发出似受伤的公狼般的嚎叫:“凌霄!” 凌霄感觉被人塞进了马车,她的脸被黑布蒙住什么也看不见,脑海中闪过跪在宗庙前逼宫的文武大臣,也有她的父亲顾青书,泪水便再次夺眶而出。 何曾想过自己会这样离开皇宫,离开秦彦景,不觉哭出了声来。 马车内还坐着看管她的两名士兵,听她在哭,有一人不耐烦的扯下她头上的黑布,本想训斥她,却见她披头散发,寝衣松垮,哭得样子十分动人,又十分可怜,竟也看痴了。 那士兵伸手想去触碰她的脖子,凌霄吓得只想躲开却无处可躲。 另一个士兵异常恼火的挡住那好色士兵的手,“你忘了赵大人的军令,要将她毫发无损的送给吐浑大汗,你敢违抗军令是不想活了!” “吴猛,这马车内就我们两个人,摸一下谁又会知道。” 那被称作吴猛的人死板的道:“不行!她本是皇上的女人,去了吐浑大营也是吐浑汗王的女人,若让人知道你欲轻薄她,只怕到时你我性命都难保。” 起了色心的士兵悻悻的收回自己的爪子,心有不甘的道:“这个妖妃可是害你大哥丧命的人,现在有此机会,你还不趁机羞辱她一番,帮你大哥报仇。” 凌霄恐惧的瞪着他们,突然记起吴勇曾在临死前说过他有个弟弟叫吴猛,而眼前这个叫吴猛的士兵与吴勇长得也有几分相像。 他就是吴猛? 记得那时她从吐浑人手中侥幸活着回来,和羽宏说过吴勇临死前托付她照顾其家人,羽宏当时给吴勇家送去了不少财物,还将吴勇的弟弟吴猛安置在京郊大营当了士官。 没想到自己在如此狼狈的时候遇到了吴猛,她想和吴猛说话,可嘴却被塞住,只发出了呜咽的声音。 吴猛冷冷的又用黑布盖住了她的脸,不屑的道:“到了吐浑汗王的大营,她自会生不如死,又何须脏了我的手。” 那士兵自觉无趣,不再多言,马车内又静了下来。 凌霄还在流泪,但不敢再出声,一想到自己又将落入残忍又暴躁的木克手中,只觉浑身发寒,可若只用她一人便能换来大兴百姓免遭涂炭,,那她也算死得其所。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哭累了只觉昏昏欲睡,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队急促的马蹄声,马车剧烈的摇晃了一会,骤然停了下来。 她感觉在车内看着她的两个士兵跳下了马车,外面又传来打斗声。 有人惊呼:“你是反贼......” 那声音明显还没说完,就发出了惨叫声。 凌霄虽被绑住了手,头上蒙着黑布,口也被塞住不能说话,可她还是试着想要挪下马车。 “坐好。”有人跳上了马车。 凌霄听声音是吴猛,马车又开始动了起来,可另一个士兵没有再上车。 她不清楚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坐在车里,不敢再乱动。 接下来马车不停的在赶路,几乎马不停蹄的走了几天几夜。 吴猛会每天按时喂她吃东西、喝水,只有那时他会给她松绑,扯下她头上的黑布,拿出她嘴里塞的布条。 可不管凌霄问他什么,和他说什么,他都不会答话,只会面无表情的看她吃完后,复又绑上她,塞住她的嘴,遮住她的眼睛。 凌霄心里还是清楚,他们这不是要去鱼台关外,从京城到鱼台关快马加鞭根本要不了这些天。 吴猛到底要带她去哪里?她曾听车外的人说过反贼,难道吴猛是他的人! 一路上只要这样猜测,她就会心慌不已,心里说不出是期盼还是害怕。 按照吴猛给她喂饭的次数,她估算马车已走了上十天,而且能明显感觉出气候越来越湿热,他们是在向南走。 这日已不知走到了哪里,凌霄被吴猛带下了马车,她感觉自己似被押进了一间屋子。 吴猛并没有解开她身上的绳子,让她进食喝水,而是没管她。 她听到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总有人进进出出,偶尔会有人小声在外面嘀咕几句,她也听不真切,四周一定不只吴猛一人。 想想跟着马车的肯定有一队人,要不然仅靠吴猛一个人如何能改变马车本来要去的方向,又一路上畅通无阻。 过了好久吴猛还是没有拉她上马车,这次比每日歇脚的时间都要长。 凌霄已感到又渴又饿,却一直没有人管她。 又过了片刻外面传来疾风骤雨般的脚步声,有几个像从远处赶来的人踏了进来。 她听到周围的人都恭敬的喊道:“将军。” “全都出去。” 凌霄听到那吩咐声,一时间恍若耳朵被雷击中,嗡嗡作响。 随即她脸上的黑布被人扯了下来,凌霄惊怔而惶然的抬头看向眼前身着黑衣的男子。 果然是他,南宫羽宏。 他还是旧时的模样,还是那般桀骜不群,只是双眸要比从前凌厉阴鹜。 凌霄没想到今生今世还能见到她的阿宏,已是泪水涟涟。 “宸妃娘娘,好久不见,你倒是越发的美艳。”南宫羽宏解开了堵住她嘴的布条,淡淡扫了眼她身上已脏了的寝衣。 他来见她之前,就已听说了她是在何种状况下被那些逼宫的将士带出后宫的,更能想象她与那狗皇帝被迫分离时有多可歌可泣。 “阿宏。”凌霄哀伤的低下头,想着还能看他一眼就足够了,她还那有脸让他像从前那般待她。 南宫羽宏淡淡的道:“这哪来的阿宏?自从娘娘您用簪子插进他的心脏,将他推入护城河时阿宏就死了。” “羽宏......南宫将军。”凌霄心里痛得快要窒息,苦笑道,“你恨我也是理所应当,哪怕你杀了我才能解恨,我也不会怪你,只是有件事在我死前一定要告诉你......” “你以为我会轻易的让你死掉?”南宫羽宏粗暴的扯开绑住她的绳子,猛然将她推倒在地,轻而易举就把她压在了身下,“你个贱/人,知道我为什么非要把你夺回来吗?” 169 169 凌霄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忍住泪问:“为什么?” “我知道你喜欢那个狗皇帝、喜欢权势、喜欢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我就要让你睁大眼看着我是如何倾覆他的江山,让他成为阶下囚,占有他的女人,坐拥他的江山!”南宫羽宏带着愤怒吻向她的唇。 可就在触到她的唇的那一刹,南宫羽宏只觉万分难受,心底痛得厉害,猛地推开了她,大喊:“来人!” 很快在外面的吴猛应声而入。 南宫羽宏不再理会凌霄,对吴猛道:“你这几年留在京郊大营,为我收集了不少情报,立下了大功。如今那狗皇帝大势已去,你也不必再回京城,就留在我身边当个少将。” “末将领命。”吴猛冷冷的瞅了眼躺在地上的凌霄,问:“宸妃该如何处置?” 南宫羽宏不带一丝感情,冷然道:“让她换身衣服,带到军中做杂役。” “是。” 这时又有黑衣人进来,向南宫羽宏禀告:“将军,此处不是我军统辖范围,不宜久留,若被朝廷鹰犬发现,恐怕难以全身而退。” 南宫羽宏沉稳的走了出去,对紧随其后的黑衣人道:“通知所有人分头撤退,半个时辰后城外汇合。” 吴猛赶紧从自己的包袱里翻出一身男人的粗布衣衫,甩给凌霄,“快换上。”便先提着包袱到外面关上门等着。 凌霄胡乱换上衣服,把凌乱的头发绾了起来,咬牙不让自己再落泪,可眼泪还是控制不住的往下落。 再见羽宏,才知道他对她的恨又多深,她知道如今任何辩白都是苍白无力的。 她只想告诉他,他们还有一个孩子,他多恨她都没关系,那孩子是无辜的,她只希望在她死后,羽宏能善待自己的亲骨肉。 可他为什么就是不让她把要说的话说完,她走到门外看这里是间再普通不过的民宅。 “带我去见南宫将军,我还有话要对他说。”凌霄恳求吴猛道。 吴猛不耐烦的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拽到马车前,只道:“上去。” 凌霄四处张望,却没看到一个黑衣人,除了吴猛,还有一个赶车的和一个家丁打扮的人,焦灼的道:“让我见南宫羽宏!” “上车!将军早就先撤了。”吴猛直接将她往车上推,“有什么话等到了军中,等将军愿意让你伺候他时,再说也不迟。” 凌霄愣愣的又坐到了马车内,连吴猛都明白他是不会再碰她的,所有才会说这样的话讥笑她吧。 到了南宫羽宏所说的军中后,她才知道整个江州城已成了叛军的大本营。 南宫羽宏一手建立起来,只为倾覆大兴的军队,军纪严明,管理有序,赏罚分明,从不肆意骚扰百姓,在南边威望极高。 军中的杂役就是做些粗重的活,砍柴、挑水、洗衣,有时还要做些针线活。 做杂役的全都是身材粗壮的妇人,干起这些活来熟练又麻利,每月还会领到一定的工钱。 只有她手不能扛,肩不能挑,做事又慢,常遭那些妇人的白眼和奚落,大家也都奇怪他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做杂役。 不久就有传言说她是将军的姬妾,因犯了错,被将军惩罚才来这里干活的。 不管其他人如何好奇的问她,她都不会回答,在这里她也极少说话。 而自从她到了这里后,羽宏再不愿见她,更别谈和她说一个字。 她有几次经过军营的操练场,看到羽宏一身戎装英武不凡的站在士兵中,凌霄试着上前只想和他说一句话。 可他仿若看不见凌霄一般,她还没走近他就被时刻盯着她的士兵拦下,跟本接近不了他。 她也看到过南宫羽宏和夜月郡主在军营内同骑一匹马,夫唱妇随,温情无限的情景。 这情景让她觉得似曾相识,回到杂役住的小屋偷偷抹泪。 她还远远的望见过羽谦和绿荷,他们应该不知道她在这军营里做杂役,看他们现在过得应该很幸福,她还不想打扰他们,马上就躲开了。 就这样在南宫羽宏的军营里默默的过了一个月,夜里咳嗽时她又呕出了血来,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的熬着。 这天夜里,她刚躺下,其他杂役已是鼾声四起,她又失眠了。 忽然有人踹开了小屋的门,一把掀开她的被子,将她从床上拖起,扛到肩上。 被惊醒杂役们都吓呆了,正欲大声呼喊,有人认出了闯进来的人是南宫羽宏,“天呀,是将军!” 凌霄顿感血液倒流,呼吸困难,闻到南宫羽宏身上有酒味。 南宫羽宏大步将她扛到他军中的住处,醉醺醺的把她摔到床上。 他压着她,嘴角在笑,眼里却没有一丝温度。 凌霄只觉胸口闷痛的难受,双手无力的想推开他,“南宫将军,你醉了,有件事情我一定要告诉你。” 南宫羽宏不容她抗拒,烦躁的扣住她的双手,置于头顶。 凌霄动弹不得的静静注视着他,这就是她一直朝思暮想的人,他的眼里再无往日的温柔情意。 黑暗中血红的双眼,像野兽盯着猎物,对她只有痛恨和欲望。 “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说啊!”南宫羽宏冷笑道:“别以为你说些好听的话我就会放过你,我是不会饶恕背叛过我的人!” “我们的孩......”凌霄难受的再也忍不住的咳了几声,只觉有口气血已涌到了喉咙处,她挣扎起来,想抽回被他禁锢的手,去捂住嘴。 他却轻笑着去解她的衣衫,唇凑到她的耳边,喘息道:“是因为那个狗皇帝,你在我面前变得三贞九烈了。还想着为他保全清白,回宫去做他的宸妃娘娘?别做梦了,他现在自身都难保,那还能顾及到你,若不是我,你恐怕早已落入吐浑人之手,你本就该好好谢我。” 他嘴唇微微发颤的亲吻她,想着这些年当她和狗皇帝恩爱缠绵,享尽世间荣华富贵时,他却犹如活在地狱中,在战场上麻木的杀戮,死亡的威胁如影随形。 敌人在他身上砍过再多的伤,也远不及她曾经的背叛烙在他心里的伤。 只因对她的恨,如何强大的敌人他都不再畏惧,他要踏平这万里江山,为父报仇!他要夺回顾凌霄,日日折磨她! 他开始几乎强暴的掠夺她,她承受不住的将憋着的一口血全都吐到了他的背上。 他感觉到背上似被液体浸湿,他以为是她在哭,因为不愿意给他,因为再也当不成狗皇帝的妃子在哭,而且哭得还很伤心。 羽宏如暗夜的修罗,冷酷的打了她一巴掌,“哭什么,你又不是没做过我的人!他是怎么专宠你的,我就要怎么践踏你,就像你当初践踏我的心一样!” 凌霄痛苦的侧过脸,闭上眼,任他在她身上凶狠无比的发泄。 她还能跟他说什么,说当年自己都是迫于无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他和他们的孩子。 170 170 时过境迁,她的理由,在他蚀骨之恨面前都太苍白。 她痛苦的咬牙呻吟着,可他充耳不闻,反倒更兴奋的在晃动。 她眼前发黑的又喷了一口血,再也支持不住的神智开始不清,在她陷入昏迷前,隐约听到羽宏惊恐的声音:“血!顾凌霄!” 凌霄还以为自己就这样死了,还能见到羽宏死亦无憾,可心里竟又有些不舍。 即便他恨她,他要折磨她,她还是能感受到他的不快乐。 他已不会简单而痞气的笑容,冷酷的神情总是隐藏难言的恨与痛。 他还是没有忘记她,他的恨怨痛苦大抵也是源于她,她好想他还能像从前那样笑,还能活得那样逍遥自在。 她转醒过来时浑身都在疼,胸口也还在隐隐作痛,既然还知道疼,那就还没死。 只是她躺着的床怎么变得暖暖的很舒服,她缓缓睁开眼睛,发现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被南宫羽宏紧紧的抱在怀中,她又能这样靠着他,听他的心跳。 凌霄看他面容疲惫,似没歇息好,两眼还是红红的,身上已没了酒气,她难过的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手拨开他散在额前的碎发,手指轻抚他的额头,“羽宏......” 南宫羽宏打开她的手指,“顾凌霄,你别想就这么轻易的去死,你欠我的,我还一样都没从你身上讨回来!” 凌霄想说她不欠他,在感情上她从没亏欠过他。 羽宏已松开了她,语气虽很强硬,但动作很小心的在她身后放了两个枕头,让她靠着,待她像是易碎的瓷器。 他伸手拿起床边的碗,自己先试了试温度,再用勺子舀起汤药喂到她嘴边。 凌霄顺从的张开嘴,喝下药,看他吹药时那认真的神情,她不由又落泪了,恨也好怨也好,能多陪在他身边一天也是好的。 “你在皇宫里荣华富贵,为何反倒身体坏成这般?是和他享乐过度,折损了身体!”羽宏语气恶劣的道,“听说他给你造的宫殿穷奢极欲,珠玉砌墙,怎么就没照顾好你的身体......” 凌霄不再开口,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解释,她能了解羽宏这微妙的心情。 她哪怕说一个字也会戳痛他,刺激到他。 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那般,她在宫中承欢三年有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因为秦彦景的缘故,他们之间有一道绕不开的屏障。 他言语刻薄,想处处折磨她,她也不怪他,只要这样能让他心里舒服些就好。 这时吴猛在外面道:“将军,末将有事禀告。” 南宫羽宏还在喂凌霄喝药,微微皱眉的道:“进来。” 吴猛推门走了进来,看到南宫羽宏在喂凌霄喝药,不由微微愣住了。 南宫羽宏并不在意被吴猛看到他亲自给凌霄喂药,道:“说。” 吴猛低头禀道:“吐浑大汗已发现送去的宸妃是假的,将那替身和我们伪装随行的人全杀了。已带大军逼近鱼台关之外,看来秦彦景要与吐浑人决一死战了。” 南宫羽宏冷笑一声问:“狗皇帝不是要放弃京城往西逃命吗?现在不逃了?” “京城那边传来消息说,秦彦景把提议西逃的大臣全杀了,亲自披挂上阵,应该是打算正面一战。” 凌霄心中一惊,原来她虽没去和亲,还是有人替她去了,这样看来南宫羽宏把她抓到南边来的事只怕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还没人发现。 知道秦彦景要拼死抵抗,南宫羽宏一点也不惊讶,又问:“以前宫中的刘御医找来没?” “刘御医的老家在青州,末将已派人去请,还需些时日。” “先派人把江州的名医全都寻来!” “是。”吴猛领命的正欲退出去。 南宫羽宏又叫住他,“把这次参与劫下宸妃,偷天换日的人全都悄悄灭口,万不可有丝毫泄露。” “末将明白。” 凌霄听他说灭口时说得那么轻巧,惊得一个激灵,身子微抖的看向他。 他变了,曾几何时他会因在战场上杀了人,而接连几天都睡不安枕,可现在他所说的灭口,应该是杀为他卖命的人,竟丝毫没有心软。 也许他们都变了,没有她在他身边的这几年,他时时处于朝廷的围剿中,他是怎么活过来的。 凌霄瞧他脖子上有一条长长的伤痕,泛着浅浅的红,看上去又像蜈蚣扭曲的样子,心里一时又堵得慌。 南宫羽宏看碗里的汤药喂完了,放下碗,她的表情变化他已尽收眼底。 他口气很冷问:“你在担心他,怕他会被吐浑人杀了?” 凌霄轻轻点头,又拼命摇头,她本以为南宫羽宏只不过是派人趁机把她夺了回来。 没想到他不光夺回了她,还找了替身继续去和亲,这招太狠了,掐灭了大兴与吐浑和谈的最后一丝希望。 秦彦景和那些大臣不会相信吐浑大汗收到的是假的宸妃,只会认为吐浑出尔反尔,不遵守承诺。 而吐浑大汗收到的确实是假的宸妃,他一定会因大兴皇帝狡猾的欺骗他,愤怒不已。 恐怕大兴和吐浑在鱼台关将是一场殊死大战,等到大兴和吐浑两败俱伤时,南宫羽宏便可坐收渔人之利。 南宫羽宏捏住她的下巴,低头看着她,眸光阴沉的道:“放心,我不会让他死在吐浑人的手里,他一定要死在我手中。 凌霄咬着牙,还是一言不发。 南宫羽宏甩开她的下巴,“所以你要活着看到那一天。在你身体好起来之前,你就给我老实的呆在这里,会有个军中的杂役到这里来照顾你。” 说着他便抽掉了凌霄身后的枕头,让她平躺着,起身往外出去。 凌霄侧身看着他冰冷的背影,眼眶又湿润了,轻声喊他:“羽宏......” 他好似没听见,已走远了。 其实她就想问他还会偶尔来看她吗?只想在余下的日子都呆在他身边。 可她已没资格说这样矫情的话,拉起被子盖上头,任泪水横流。 羽宏挑来照顾她的人叫孙嫂,是个中年妇人,黑黑瘦瘦的,人很勤快。 凌霄做杂役时就觉得孙嫂是个本分的人,从不说人是非,话不多,总是在不停的干活。 看到孙嫂就让她想起了秋娘,她离宫时与秋娘都来不及告别,如今秋娘一个人留在了宫里,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171 171 凌霄静养了五日,南宫羽宏才又来看她。 他是清晨来的,凌霄还睡着,屋外传来说话声,她就醒了。 自从在宫里时她的睡眠就很浅,有一点动静也极易惊醒。 “这几日她可好?” 凌霄听着是南宫羽宏的声音,便立刻睁开了眼睛,想要坐起来,梳整头发,可一想见了只会让他难受痛苦,她还是安静的躺着没动,缩到了被子里。 孙嫂答道:“精神好些了,已有两日没呕血。” “最近她食欲好不好?都吃些什么?”羽宏又问。 “按大夫说得,每日吃点人参提气,还炖了滋补的汤,她还都能吃些。今日炖了红枣乌鸡汤,大夫说这汤补血最好。” 南宫羽宏似满意的嗯了一声,“她还没起吗?” 孙嫂听了听里面的动静,道:“昨夜醒过两次,天亮时才睡着,这会还没醒。这姑娘夜里睡得总不安稳。” “我又请了一位大夫,过会就来诊脉,等会就叫醒她,让她先吃些东西。” “是,将军不进去看看吗?这姑娘只要醒着就爱盯着门发呆,像是在盼着将军......” “你暂且退下。”南宫羽宏心中抽痛,她不是盼着他来,而是想离开这里,回到秦彦景身边。 等孙嫂退下后,他将手放在门上,犹豫着要不要趁她睡着进去看一眼。 最终还是控制不住的轻轻推开了门,走了进去,坐到床边,看她整个人都蒙在被子里。 他不由想起以前他们还是夫妻时,她就喜欢这样蒙着头睡。 时常一觉醒来,她一个人卷走了一床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得紧紧的。 而他则四仰八叉的什么也没盖,幸好他从小习武,身体底子不差,要不然还不总感染风寒。 每次他都气恼的叫醒她,让她看看自己是怎么对待夫君的。 她虽有愧疚之色,可还是会强词夺理的道:“谁让你非要和我盖一床被子,活该。” 这时他就会气得掀开她的被子,去挠她的痒,只到她笑着求饶为止。 她越不想和他同被而眠,他就越是喜欢与她同盖一床被子。 后来她会等他睡着后,偷偷从柜子里再抱出一床被子,为他盖好后,再裹紧自己睡去。 现在想来曾经笑颜如花的明媚时光,曾经情深爱恋的点点滴滴,不过是她骗了他,那时她心里就藏着个人,那个人难道就是秦彦景? 羽宏往下轻轻扯开凌霄蒙住头的被子,看她仍静静睡着,安稳的呼吸。 她脸上的肌肤还是那么细腻,只是变得太过苍白,已不似从前那样如桃花般白皙中透着嫣红。 江州所有的名医都说她已病如膏肓,最多只能活半年。 三年不见,她的身体怎么会虚弱到如此地步,他不信,他一定要将皇宫中的御医找来,问个究竟。 这样看着她,感觉是像在梦中,不自觉连习惯的森冷表情都变得柔和起来。 他忍不住低下头,欲吻向她的脸颊。 凌霄感觉到他的气息近在毫厘,紧张的努力不让自己发抖,继续装睡,害怕自己一睁眼,他又不复现在的温柔,用冷漠而凌厉的目光凌迟她。 “你醒了。”羽宏察觉到她微抖了两下。 凌霄不得不睁开眼,还有些昏沉的看向他,正欲开口,他的唇已侵上她的唇,不是吻而是咬,他重重的咬了一下。 立即又松开了,就像有什么恶心到了他。 他带着嘲弄的语气道:“宸妃娘娘,有个好消息,那狗皇帝暂且守住了鱼台关,还活着。” 凌霄不由睁大了眼睛,只觉他心里的痛不会比她少,到底要她怎么做才能让他不再这么痛苦,“羽宏......” “叫我将军。” “将军,把我留在身边,只会让你痛苦,不如放我走,让我能有点尊严的独自死去。” 羽宏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笑了起来,“放你走?你以为到了这里,你还能逃出我的掌心吗?” 凌霄只觉下巴被他捏得生疼,难过的直直望进他的眼里,“到底想要我怎么做你才会心里舒服些?” 羽宏便用另一只手的掌心,轻柔的摩挲她的脸颊,眸中跳动着恨怒的野火,“我说过,在我还没从你身上讨回你所亏欠我的一切之前,你不可以死。” “等你讨回来后,会亲手杀了我吗?”凌霄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亲手杀你会脏了我的手。”羽宏说着已起身走了出去。 凌霄闭上眼,硬将快涌出的泪水生生压了回去,浸透了她的五脏六腑。 年迈的刘御医踏进这屋子时头还被黑布完全罩住,羽宏硬是派人把已告老还乡的刘御医请了过来。 凌霄用帕子蒙着脸,隔着纱帐看吴猛拿开刘御医头上的黑布后,刘御医根本还没弄清状况,求饶道:“大爷饶命,我身上还有五十两银子,你们还要多少尽管说,我的家人一定会奉上。” 明显把请他来的人当成了强盗土匪之流,吴猛用手中的剑打掉了他拿出来的银子,指了指床的方向,“少啰嗦,快给她诊脉,若能求活将军会重赏你,若医不好,你全家老小全会没命!” 刘御医一听是要他治病,镇定了不少,问:“将军?敢问是哪位将军把老夫请到这里的?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吴猛再简单不过的回答他一连串的问题,“是南宫将军请你。” 刘御医愣住了,骤然意识到南宫将军就是南边叛军首领,反贼头目,是比土匪强盗还可怕的人,又慌了神。 吴猛面无表情的催促道,“诊脉救人!” “好,好,这就诊脉。”刘御医擦了擦满头的汗,走到纱帐前。 凌霄将手伸到帐外,刘御医一看这手就知道是个女子,接过孙嫂递来的手帕,盖在凌霄的手腕上,凝神把脉。 把了一会,面色惊恐的望向帐内,可又看不清里面女子的面容。 他心下骇然,这脉象竟会和宫中宸妃娘娘的如此相似,只是这女子的气血比起几年前的宸妃娘娘更差些,更是活不久了。 吴猛在一旁等了半天,已不耐烦了,问:“怎么样?” 这时羽宏也从外面赶了过来,吴猛见他来了,忙迎上道:“将军,御医已在诊脉。” 刘御医松开了凌霄的手腕,问道:“夫人最近可吃过人参?” 孙嫂忙道:“吃过。” 刘御医站起向羽宏行礼,道:“人参虽能提气,但太过霸道,与这位夫人阴虚的体质相冲,不能再吃了。” 羽宏却冷声问:“她还能活多久?” 刘御医摸了摸胡子,道:“这个不好说,夫人最近是不是太过劳顿,损了气血,身子又虚不受补,唉,只怕......” “你也没法子了?”羽宏蹙眉问道。 刘御医摇摇头,道:“难啊。” “什么御医,不过是个江湖郎中,拖出去杀了。” 刘御医听见说要杀他,吓得浑身发抖,不敢再故弄虚玄,道:“老夫在宫中当御医时曾碰到过一位娘娘与夫人症状极其相似,只有老夫知道如何诊治。将军若杀了老夫,夫人恐怕最多只能活三五月。若按老夫开的方子,再让老夫每日把脉,根据夫人身体状况不断调整方子,夫人至少也能活个五年。” 羽宏似信非信的盯着他,“五年?” 刘御医讨好的问:“将军想让夫人活多少年?” “她活多久你就能活多久。”羽宏又对吴猛吩咐道:“把这位御医的家人也全接到军中来。” “是。”吴猛即刻领命出去了。 “将军,老夫会尽力医治这位夫人,请不要伤害老夫的家人......” “你放心,我把他们接来与你团聚,就是为了让你安心留在军中。”羽宏冷然的对孙嫂道,“带御医下去开方子抓药。” 刘御医无奈的只有跟着孙嫂下去了。 羽宏似还有事在身,也要走了,凌霄在帐内幽幽问道:“五年够了吗?够你讨回一切吗?” 羽宏微微一愣,没有回答她,急忙往军中赶,最近他倾尽兵力想趁大兴与吐浑交战的空隙,拿下靠近江州的晋州。 这次他留在江州指挥,军务吃紧,他已几天几夜没合眼,可又时时刻刻的在担心凌霄会不会突然一命呜呼。 适才听那御医说至少可保她活五年,他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些,五年到底够不够,他不敢去想,总之她还能活着就好。 172 172 刘御医不愧是皇宫中的老御医,凌霄按他开的方子调理了十日,感觉人似恢复了过来。 这日刘御医为她把过脉,问道:“夫人感觉可好些?” 凌霄只是嗯了一声,她怕刘御医听到她的声音会立刻认出她就是宸妃。 羽宏不想让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她自己也希望世人都当宸妃已死,她只想在剩下的日子里洗尽铅华,静静的陪在羽宏身边。 孙嫂送刘御医出去时,刘御医心中疑惑,忍不住问:“这位夫人不会说话吗?” 孙嫂摇摇头,怪嗔的小声提醒他道:“别再一口一个夫人,她可不是将军夫人,不过是将军的姬妾。这往后要是被将军夫人听到你叫她夫人,那可会不得了啊。” 刘御医吐了吐舌头,“多谢提醒。”再一想宸妃不是死在了吐浑人的刀下,又怎么会成了叛军首领的小妾,只觉是自己想多了,病有相似也很正常。 凌霄有了气力,可以自己下床走动,她第一次走出这屋子,才发现这里是贴山而建的房子,足有三层高。 似在山坳之中,楼下一片宽敞的平地,前方是山岩连绵的自然风景。 难怪现在正值盛夏,又是在南方,她一直没感觉到炎热,夜里还觉凉爽微寒。 除了她住了第三层的一间房,这里的房间全是空的,楼下只有几个士兵守着。 无聊时孙嫂会做些鞋,凌霄看她纳的鞋底,做得鞋面都很结实,穿在脚上也很舒服。 这里守着的士兵每人都有了一双孙嫂做的鞋,,凌霄精神好时也会学着做鞋,不过她觉得孙嫂做得鞋面太过单调,她想在上面再绣点什么。 她还发现这里有间书房,不过里面放得几乎全是兵书,只在角落里有两本杂书,一本是讲侠客的故事,一本是讲书生与狐仙。 看到这两本书,她就知道这间书房是羽宏的,他会时常在这里看书吗? 闲谈时,听孙嫂说这里叫望月楼,就在军营的后面,离军营并不远。 望月楼原是镇南王修的用来避暑的小楼,后来支持南宫羽宏造反,就把这里给南宫羽宏作为秘密练兵的地方。 如今整个江州都在羽宏的控制下,也不需要秘密练兵,这个地方就空了出来,不过羽宏喜欢清静,偶尔军务不忙时还是会歇在这里。 自上次把刘御医抓来时羽宏来过一会后,就一直没再来了,凌霄算着刘御医来把脉的次数,大概已经过去了半月。 又到了日落时分,凌霄站在三楼的栏杆边还是没看到羽宏的身影,孙嫂做好饭菜端了上来,她正欲吃饭,听到楼下的士兵在喊:“将军......” 凌霄不由站了起来,又跑到栏杆边,看到是羽宏,他一个人上楼,带来的士兵都留在了下面。 她又忙坐到饭桌前,装作很平静的正在吃饭,孙嫂全都看在眼里。 羽宏走了进来,孙嫂迎上问:“将军吃过饭没?” “还没。” “奴婢这就再添双碗筷。”孙嫂立刻去拿碗筷。 凌霄这才站了起来,看向他道:“将军来了。” 羽宏看到她,皱眉道:“为什么没将脸蒙住?” “我看只有孙嫂在,便忘了。” “去把脸蒙上,我讨厌看到你这张脸。”羽宏冷冷的坐下道。 凌霄委屈的去找出一方帕子,蒙住了脸,仅露出一双眼睛,才又低着头坐下。 吃饭时他们都再没说话,凌霄一直小心翼翼的绕过帕子在吃饭,一顿饭吃的沉闷又阴郁。 饭后羽宏去了书房,凌霄无事的做着鞋底,做了一会针线就困乏的睡着了。 她梦到了京城里战火连天,她跟着逃难的人群推挤着,好不容易挤到一处城门的出口,忽然有个人挡住了她的去路,那人笑容狰狞的道:“顾凌霄,你是逃不掉的。” 周围的人一下都变成了狰狞可怖的笑容,朝向她,“她是宸妃,抓住她!”,“妖女!杀了她!”...... “不要!不要!”凌霄挣扎着从噩梦中醒来,睁开眼,只见月光照在床前,身感寒凉,披上衣服,她在屋内徘徊了一会,忍不住还是走向了书房。 到了书房门口,看羽宏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凌霄悄悄的走过去,将自己身上的衣衫披在了他身上,看桌上摊开的书不过是本闲书,不由笑了笑,吃饭时看他就很疲惫,他最近一定很累吧。 他惊醒了过来,抬起头,眼睛微眯的看向她,“你动过我的书?” 凌霄温柔的笑道:“将军最近军务很多吗?经常熬夜?再忙也要爱惜身体。” 羽宏骤然坐直,扔开她披在他背上的衣衫,恶毒的道:“你还以为自自己是我的娘子?你如今只是我养着的玩物,我的事岂容你管!” 不过是关心他一下,怎么就惹怒了他,凌霄拾起地上的衣衫,欲退出书房。 羽宏却起身,将她抵到书房的一角,轻蔑的笑道:“等你好全了,再好好学学做一个玩物该如何温柔的取悦我,何必现在就这般急不可耐?” 凌霄侧头躲过他几近喷到她脸上的气息,“羽宏......将军,不管你把我当成什么都没关系,求你不要再这样了,折磨我也是在折磨你自己......” 羽宏攥紧拳头,一拳重重的打在凌霄头边的墙上,“滚!滚出书房!” 凌霄浑浑噩噩的走出书房,回房时忘了跨过门槛,还摔了一跤,便懒得再爬起来,靠在门边饮泣。 次日清晨,她蒙着面纱,站在三层的栏杆处目送南宫羽宏骑马而去。 她已清醒的认识到南宫羽宏确实不再是她的阿宏,而是南宫将军。 在她身后的孙嫂好心的问道:“姑娘,你是怎么成了将军的姬妾?是不是将军夫人把你赶出来的?” 凌霄转身黯然的落下泪来,但并不愿说什么。 孙嫂也不追问她,只是又道:“你不是江州本地人吧?江州这边的人虽都很敬重将军,可都不愿将自家的女儿许给将军为妾氏。” 凌霄走回屋内,收起了眼泪,不免好奇的问:“为什么?” “将军的夫人是镇南王最溺爱的郡主,她骄横跋扈,嫉妒心极强,根本无法容忍将军的姬妾,将军所纳的姬妾大多都被她残害置死。姑娘一定要小心。” 凌霄倒不觉得夜月郡主有这般恐怖,以前在宫中她听说夜月郡主容貌出众,个性率真,应该是个可爱的女子,孙嫂只怕有些言过其实。 再说夜月郡主有嫉妒之心,只能说明她很在乎南宫羽宏。 凌霄又问:“将军纳过很多姬妾吗?” 孙嫂点点头,道:“将军隔三差五的就会纳妾,还曾纳过万花楼的头牌,为这事夫人还曾在军营撒泼使性,与将军闹得不可开交。” 凌霄不由叹了口气,他爱纳妾的毛病还是一点没变,难怪夜月郡主会无法忍受,她也不便再说什么。 173 173 在刘御医的精心调养下,凌霄的身体一日日的逐渐恢复,脸上也有了些颜色。 只因回到南宫羽宏身边后,她竟舍不得离开他,舍不得让他一个人那么孤独痛苦的活在世上。 他们之间有太多的遗憾,哪怕只能活五年,她也要好好活下去,利用着有限的时光抚平他心中的伤痕。 这段日子羽宏还是会经常来望月楼,凌霄已习惯了用面纱蒙着脸,即便是睡觉也不摘下。 他来时她只是静静的呆在他身边,静静的吃饭、静静的看书,静静的为他磨墨。 每次他还是睡在书房,他困倦时她就会静静的退出书房。 这般相处他看她的眼神似平和许多,没有再突然间失去控制的暴怒起来。 这日羽宏把军务带到了望月楼来处理,他坐在书房里,凌霄立在他身边,他并未赶她走。 接连已有几个将领前来向他禀告军情,凌霄在旁边听着,才知道羽宏的军队最近攻下了晋州。 羽宏认真聆听属下汇报攻下晋州后的情形,利落果断的做出指示,这气势风度俨然更盛他的父亲镇国公。 禀报事情的将领陆续都退了出去,书房又恢复了安静,凌霄给他换了盏清火的凉茶。 羽宏接过茶看了她一眼,冷冷的道:“你不必站在这里,累了就自个回房去歇着。 凌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累。 羽宏冷淡的转头去看桌上的文书,不再理她。 不一会楼下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和嘤嘤的哭声,只见几个士兵押上来了一群老弱妇孺。 押他们来的将领禀告道:“将军,他们是晋州知府的家眷,该如何处置?” 羽宏不悦的道:“就是那个到死都不愿降的晋州知府?害我军多折损了几千人!” “正是。” “女的犒赏将士,男的在军中为奴。” 羽宏此言一出,那些被俘虏的老弱妇孺哭声更大,跪地求饶。 凌霄看那其中还有小孩,于心不忍的插嘴道:“将军,有几个不过是小孩子,不如放了他们......” 羽宏当即厉色转向她,令她不敢再说下去。 “逆贼!不用你假慈悲!你这不孝不忠的衣冠禽兽,逼死我爹,我要杀了你!” 只见在一群人中有个十五六岁的女子冲了出来,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想要刺向南宫羽宏,却被士兵一脚踢在腿上,噗通的跪在地上,连手中的匕首也跌落了。 羽宏冷声问:“她是何人?” “禀将军,晋州知府的女儿,舒婉茹。” 羽宏脸色暗沉的打量这群人中最刚烈的女子,轻笑道:“好,她留下,其他人暂且带下去,容后再处置。” 凌霄看那舒婉茹不过是个容貌清秀的弱女子,羽宏单留下她想干什么,不禁为她捏汗,劝羽宏道:“将军......” “你也出去!” 凌霄缓缓往外退,舒婉茹似知道羽宏想要羞辱她,猛地又站了起来,想用头去撞墙。 羽宏眼疾手快擒住了她,冷笑道:“你死了不打紧,你的那些家人马上就会比你死得更惨。” 舒婉茹颓然的不再挣扎,凌霄已走到了门口还想自己能不能劝服羽宏,救下她。 羽宏发现凌霄还没退出去,讥笑道:“你想留下来与她一同服侍本将军,那你就留下来吧。” 凌霄怔怔的看向他,心在隐隐作痛。 羽宏并不理会她,对舒婉茹命令道:“自个把衣服脱光。” 凌霄踉跄的退了出去,掩上了门后还楞楞的站在门口,听到里面有扑腾声,和从牙缝里透出的呻吟声。 接着是舒婉茹发出了如同大雁被人射中的哀嚎,凌霄浑身发抖,用力捂住了耳朵,逃回到自己住得屋子。 自此羽宏也将舒婉茹安置在了这望月楼里,而凌霄把自己关在房中,几日都未踏出房门半步。 即使他来了望月楼,她也不愿出去见他,现在的他让她感觉陌生极了。 好在他也没来打扰她,估计要应付舒婉茹都忙不过来,哪还会想到她。 凌霄就这样在屋内闷了四五日,把一双厚厚的鞋底纳好了,正在比着鞋面,心乱的想着绣上什么花才好。 孙嫂匆匆忙忙的从外面进来,道:“姑娘,不好了,将军夫人来了。” “夜月郡主?”凌霄也感到很意外。 孙嫂点点头,“这可怎么办?将军刚好又不在。” 说着有几个身背长剑的女子冲了进来,看到凌霄二话不说就扯着她往外走。 孙嫂站在一边不敢吱声,趁人都没注意到了,赶紧走小路下山去通知将军。 凌霄被她们带到楼下的平地,只见舒婉茹已跪在地上,夜月郡主一身红衣,明媚娇艳的让人炫目。 守在这里的几个士兵全都站一旁,不敢插手。 夜月郡主伸手抬起舒婉茹的下巴,仔细打量了一番,问旁边的人:“像吗?” 凌霄只觉夜月郡主身旁的女子看着真眼熟,一下想起那正是从前镇国府的丫鬟杜鹃。 杜鹃穿着翠绿的衣衫,发髻还是丫鬟的样式,道:“不像。” 夜月郡主甩手狠狠抽了舒婉茹一耳光,“贱/人,长得这个样还敢勾引将军!来人,给我继续掌嘴。” 她身后背剑的女子便上前继续打舒婉茹的脸,舒婉茹倒也是个强性子,咬着牙,不喊疼,也不求饶。 把凌霄带下来的女随从向夜月禀告道:“夫人,奴婢们还搜到一个女子。” 夜月看向凌霄,恼怒的道:“好你个南宫羽宏,竟在望月楼藏了两个女人!” 凌霄虽带着面纱,只露出了两只眼睛,但杜鹃看到她的那一刻还是惊住了,忍不住低语道:“少夫人?” 夜月没听清楚,问她:“你说什么?这个妖精你认识?” 杜鹃又觉不可能,顾凌霄明明入宫为妃了,而且又被送到吐浑和亲,不久前说她被吐浑人杀了,怎么会在这里? 这恐怕又是二爷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与顾凌霄容貌相似的女子,只是这双眼睛实在太像了。 “奴婢不认识。不过她的眼睛很像。” 夜月面若冰霜的走向凌霄,看她那双眼睛就很勾人,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不要脸的勾搭上将军的?” 凌霄低下头,只是微微行礼,看杜鹃在场,不敢出声。 “你是个哑巴吗?”夜月说着伸手要去揭下她脸上的面纱。 凌霄吓得忙挡开夜月的手,夜月不由大怒的叫道:“你竟敢动手打本夫人!来人,给我抓住她,砍掉她的手!” 夜月带来的随从全上来将凌霄围住,凌霄拼命的摇头,她根本没打夜月郡主。 夜月的随从虽都是女的,但个个身手不凡,凌霄哪是她们的对手,很快就被她们擒住了,怎么挣扎也没用。 她们抓住凌霄,迫使她跪在地上,又将她的一双手摁在地上。 夜月恼恨的一脚踩在凌霄左手的手背上,她穿得是带着铁皮的马靴,用力踩住,还故意在凌霄的手背上蹭了蹭,“先砍下这只手。” 凌霄只觉手背钻心的痛,眼看有个随从拔出了身后的剑,朝着她的左手砍下。 “住手!”羽宏得到消息,赶了过来,骑着马直接冲开了擒住凌霄的随从,盛怒的下马道,“你们在干什么?” 夜月的侍从收起了剑,全都退到一边,垂头不语。 “你在哪里找来的这个贱/人,她竟敢动手打我。”夜月娇声娇气,很委屈的样子跑到羽宏身边。 174 174 羽宏的眼睛还盯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凌霄,见她手背上有青紫泛红的脚印,冷哼一声,转向夜月道:“她打你?你伤在哪里了?” 夜月一时语塞,想不出该说哪里受伤了,娇嗔的道:“幸好我反应敏捷躲开了,她才没打到我。” “谁让你来这里胡闹的!”羽宏大吼一声,恨不得用手中的马鞭抽她。 夜月立刻大哭的质问他:“你已经有两个月没回王府了,对我和恒岳不闻不问,却在这里藏着两个狐狸精,你对得起我吗!对得起我的父王吗!” 羽宏烦透了她,指着脸已被打得肿得变形的舒婉茹,道:“我把她留在这里只为了让那些对大兴愚忠的官员看看抵抗到底和拒降是什么下场!为得是宏图大业!亏你还是郡主,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 夜月不依的指着凌霄道:“那她呢?” 羽宏护在凌霄前面,“她不过是我留在身边随军奴婢,你休想动她!” “奴婢?你要奴婢在军中伺候你,大可跟我说,王府里的奴婢随你挑。这个妖精你是从哪里弄来的?”夜月不甘心的道。 “够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妒妇,我留在王府里的姬妾被你毒死了两人,打残一人,被你赶走的就更不用说了。如此狠毒,还不知收敛!你若敢动她,别怪我翻脸无情!” 夜月不再撒娇,又哭又闹的捶打羽宏,“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不是因为你!这些年都过去了,你还是忘不了那个女人,只要稍微有点像她的,不管腥的臭的、好的坏的你全都照收不误!你这样对得起我吗?要不是我的父王......” “当初成亲时我就告诉过你,你想要的我给不了,今生今世也给不了!”羽宏死死擒住夜月胡乱挥动的手,怒道,“你有夫人的名分,我也给了你一个可以依靠的孩子,这还不够吗!” 夜月整个人僵住了,一股锥心之痛在心底蔓延,难道只因他无法忘怀的过去,她这一生都要在独守空房中熬过每一个黑夜,她不甘心。 她也不相信,她那么爱他,只要他愿意对她付出一点点真心,她可以为他粉身碎骨! 论美貌、论家事,她到底哪里比不上那个顾凌霄! 夜月万般委屈的瞪着羽宏,羽宏推开她,“你要动谁都可以,唯独这个奴婢我不准你再动她一根手指头!来人,送夫人回去!” 夜月忍住泪,狠狠的剜了眼在他身后的凌霄,不用那些士兵来赶,便悻悻的带着人走了。 等夜月一走,羽宏忙抓过凌霄的手,瞧着她的手背问:“很痛吗?” 凌霄抽回自己的手,“我没事,倒是她脸都肿了,快请御医来瞧瞧。” 羽宏却看也不看舒婉茹,根本不关心的道:“让孙嫂用鸡蛋给她敷下,自然会消肿。” “人家清清白白的一个姑娘家被你......被你占了,你应该好好对她。我没事,你不用管我。”凌霄转身就欲自己上楼回房。 羽宏一下扯住她的衣袖,“你还在生气?” “没有。”凌霄甩开他,跑上了楼,回到房内,心还在怦怦乱跳。 听到刚才羽宏和夜月郡主的争执,原来分开了这些年,他从来没忘记过她,他应该心里还......还是爱着她? 这样想着不禁流下泪来,原来他和她一样,分开后都在思念着对方。 再见后他用冷漠而强硬的态度对她,不过是为了掩饰他还爱着她。 凌霄只觉得自己的痴心没有白费,一切皆有转机。 她听到屋外有脚步声,羽宏走了进来,手里拿着药瓶。 凌霄坐着未动,像没看见般,不理他。 羽宏坐到她的身边,道:“刘御医正在治疗舒婉茹脸上的伤,让我给你也上点药。” 凌霄却把手背在身后,躲开他道:“请将军把药放下,奴婢自己来抹。” 羽宏强行拽过她的手,看她手背上被踩过的血饮已呈乌红色,心痛不已,忙将小瓶中的药水倒了几滴在她手背上,用力揉搓了两下。 凌霄痛得苦吟了一声,羽宏不由放轻了力度,道:“从今往后你就寸步不离的跟在我身边,我才能护你周全。” 凌霄咬牙忍着手背上的疼,问:“那你也该护舒婉茹的周全,你和她......” “我明日就放她走。”羽宏为她涂完药,将药瓶放到一边,“你明日就跟我到军中,呆在我身边。” 凌霄忍住泪看向他,“你不是很恨我,可为什么这些年还不能忘了我,好好的对郡主......” 羽宏起身背向她,淡淡的道:“我忘不了得是当年的妻子阿霄,而不是现在的宸妃娘娘。你不要误会了,把你留在身边不过是要让你看看我如何灭他的大兴,如何让他跪在我面前,我又是如何取他的性命!我要让你知道什么是后悔莫及、痛彻心扉!” “羽宏,当我入宫是迫不得已.......” “什么迫不得已!那时你明明可以和我一起远走高飞,你却推开了我,还想要我的命!” “不是的,那个时候我们是不可能一起逃走的,相府外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 “那就一起死!”南宫羽宏冷冷的道,“如果你心里真有过我,为什么就不能跟我生死相随!为什么!” 凌霄双目含泪,“可我们都死了......” “你怕死......怕失去了垂手可得的荣华富贵!”羽宏转身看向她,“更怕不能和和他长相厮守!” “不是!我怕我们的孩子无人照顾。”凌霄凄然的道。 羽宏一笑,道:“孩子?对了,我怎么忘了你还生过一个孩子?天知道那孩子是谁的! 凌霄怔然的看着羽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现在你只是我奴婢,老老实实呆在我身边就好了,别再跟我提以前的种种。如今眼看那狗皇帝已是强弩之末,你倒又像对我痴心一片似的,你难道都不觉得恶心吗?” 凌霄只是咬着唇,眼神如蒙了一层雾水,垂下头,不再说什么,羽宏冷然的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自此以后,凌霄小心翼翼的呆在羽宏身边,她知道他们之间明明都还爱着对方,可正是这份把他们伤得千疮百孔的爱,也让他们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如今她只是他劫来的奴婢,仅此而已,她不该再有任何幻想。 这几个月来她时刻跟在他身边,虽是同吃同住,但他们分床而睡,他再没强迫过她。 军中的将士也都知道了将军身边多了个贴身的奴婢,也是见怪不怪了。 跟在他身边后,凌霄才知道他每一天过得有多劳累多辛苦。 前线不断有军情汇报的文书送来,还有军事战略、降将接管、士兵编制等等全都要由他定夺。 有时他还得亲自披挂上阵,身先士卒的鼓舞士气,常常都是带着伤回来的。 凌霄每次给他上药,看到他身上累累伤痕,只觉触目惊心,手都控制不住的在微抖。 有一次羽宏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上如铜钱一般大小的伤痕上,“这些伤都算不了什么,最疼的还是这处伤疤。” “对不起,当时我只是想救你......” 羽宏狠狠甩开她的手,冷笑道:“你怕我会妨碍你入宫当娘娘!” 比起他胸口硬硬的伤口,凌霄更心疼他心里的伤痕,说什么也没用了,只有用心来抚平他的伤痕。 这几日凌霄随羽宏到了前线,在大军驻扎的营帐中,羽宏在防御进功图上圈圈点点,凌霄则捧着砚台站在一旁。 忽然一个清瘦的身影进入帐内,“二哥,我已将军粮送来了,你要不要过去看看,正在清点入库。” 175 175 羽宏见是羽谦来了,将手中的笔搁在了凌霄捧得砚台上,问:“这次送来了多少?” “两千担,等秋收后就有更多的军粮了。”羽谦笑道。 羽宏也笑道:“好!要你负责军粮的事我放心。” 羽谦似不经意看到了站在一边低着头的凌霄,问:“二哥,这就是你现在的新宠,看来不是一般的上心,走到哪里都带着,郡主没和你闹?” 凌霄见羽谦正在看她,忙转身将手中的砚台和笔放到桌案上,虽然她蒙着面纱还是怕会被认出来。 羽宏轻笑了一声:“不用理她,她一向骄纵任性,见着她就让人心烦。” 羽谦却盯着凌霄的背影有点恍惚,有种熟悉的感觉,不禁问道:“哥,你这又是从哪里找来的,怎么连背影都和二嫂那么像......” 他说着只觉失言了,不敢再说下去,看向羽宏,忙笑道:“若绿荷看到了又要说世上还真是有这些与之相像的人。” 羽宏轻描淡写的道:“哦,你也觉得像。她以前在江州做杂役,叫阿晨,我就看中她这双眼睛。带在身边不过是想有个女人贴身伺候着,总比这军中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强......” “哥,你不用解释,我明白,只要你觉得开心就好。”羽谦笑嘻嘻的说着,很想看清凌霄的那双眼睛,可凌霄一直背对着他。 “好了,做正事要紧,和我一起去看看你押来的粮草。”羽宏说着上前与羽谦勾肩搭背的出去了。 凌霄只觉松了一口气,如今自己不人不鬼的还如何面对以前那些熟悉的人。 他说她叫阿晨,难道是在讽刺她曾是宸妃,她顿觉心中酸楚,茫然的为他整理帐内的物品。 贴身跟着羽宏,羽宏倒是什么事也都不避讳她,反正她现在也飞不出他的掌心,更不可能把自己所知道的军事机密去告诉秦彦景。 她经常在羽宏身边听那些将领汇报事情,谈论时局战事,她也知道如今秦彦景虽在鱼台关拼尽全力击退了吐浑大军,可已是元气大伤。 大兴已如风雨飘渺中的危楼,只要再有人用力推一下,必然轰然垮塌。 而这也正是南宫羽宏倾覆大兴的最好时机,这几个月南宫羽宏带领着大军攻城略地,所向披靡,竟已快占了半壁大兴江山。 他的大军由南向北,离京城已越来越近。 又过数月,南宫羽宏的大军已打到了京郊。羽宏并不急于攻打京城,在京郊驻扎修整了半月有余,已是隆冬时节,天上飘起了鹅毛大雪。 其实越靠近京城,对于羽宏来说攻城略地就越轻松。秦彦景倾举国兵力在鱼台关虽暂时击退了吐浑大军,但已然耗损了大兴所有国力,驻守京城的数万军队早已不堪一击。京城已是南宫羽宏囊中之物。 他这样围而不攻对京城内的皇室百姓是种无形的消耗和折磨。在这修整的半月里京城内已有几位将领来投诚。 对于来投靠的将领,南宫羽宏没有丝毫为难和轻视,反而十分厚待,还十分关心京城内百姓的情况,有没有粮食吃,寒冬里有没有棉衣御寒。让这几位将领暗暗带些粮食棉衣分发给京城内的百姓。 现在京城内已传出消息,大臣将领已开始分化,有些一开始逼秦彦景主动请降,京城的百姓也盼着南宫羽宏能快些进入京城,还他们太平日子。 在营帐内凌霄裹着厚厚的棉衣,披着熊皮斗篷,仍觉得寒意袭人,今冬她越发的畏寒了,咳嗽伴着偶尔吐血,能明显感到自己的身体已快不行了。 凌霄靠坐在帐内的虎皮椅子上,刘御医正在为她细细把脉,南宫羽宏背着双手,不停的在帐内走来走去,眼看一炷香的功夫都过了,再也耐不住性子,问道:“刘御医,她的风寒严重吗?” 刘御医松开凌霄的手腕,摇了摇头,眼中惧怕的轻叹道:“启禀将军,这位夫人不是风寒那么简单,本就体虚至极,平日里只怕思虑过重,虽一直调理着,但情况并未见好转,反倒越发严重了,恐怕华佗在世也......” “庸医,体虚都治不好,留你何用,来人!”南宫羽宏怒吼道。 凌霄忙坐直道:“将军不要为难御医,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怪不得旁人。他已是世上医术高人,若你杀了他,我更是活不长了。” 两个士兵已入帐,羽宏无奈的对士兵手一挥,“你们退下!”,有对刘御医道:“把去开药,她要是死了,你就陪葬!” 刘御医如获大赦猛点头,诚惶诚恐的退了出去。 “何苦为难旁人,即便此刻去了,我也再无遗憾。”凌霄本以为此生再不会见到南宫羽宏了,但在临死前还能见到他,又陪在他身边这么长时间,已是上天恩赐,对生死早已看淡。 她对羽宏已是想爱也不能爱了,对秦彦景更是爱恨不能,死对她来说何曾不是一种解脱。 就算她不在了,羽宏身边还有夜月郡主,有羽谦,有人全心爱着,有人忠心陪伴着,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南宫羽宏脸色说不出的难看,盯着她道:“你是没有遗憾了,可我呢?我被你们戏弄在股掌之间,我的血海深仇......” “将军,未将有要事禀告!”帐外传来吴猛的声音。 “说!” “京城内的皇宫起大火了,据说那个狗皇帝在祖庙内自焚而亡了!” 南宫羽宏有分意外的惊道:“什么!他倒不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凌霄惊得一个激灵,秦彦景已经死了吗?顾不得浑身无力的虚弱,快步冲出了大帐,朝京城方向眺望,那边果然似有一团红云,有黑烟不断的往上冒着。 南宫羽宏就跟在她身后,表情冷漠的可怕,对一旁的吴猛道:“让那几位已投诚的将军先控制住皇宫,我军今夜直接进入城中!” “是!”吴猛得令立刻退了下去。 羽宏在凌霄身后,冷冷的像是自语道:“你确实已了无遗憾了,这会只怕就心急的要生死相随了吧。” 凌霄背后发凉,竟站不稳了,羽宏的误会此生只怕也无法化解,不过如此也好。 羽宏扶住她,冷冷的吩咐左右道:“尽快按御医的药方熬好药,无论如何也要给这贱人灌下,今夜她必须随本将军去那狗皇帝的宫中,故地一游!” 皇帝都自尽,大臣们早已打开城门请降,天黑后凌霄被南宫羽宏带着随一队精锐兵将进城,直接进入皇宫。 虽已亡国,皇宫内还是灯火通明,四处点着宫灯和火把,比白昼还亮。 宫内的宫女內侍早已逃得逃,躲得躲,一路走到大殿前,羽宏的那些将士只要发了躲藏奔逃的宫女,便拖到一边的殿阁内取乐。 在这美轮美奂的皇宫内,哭喊声,求饶声不绝于耳,凌霄揪着心,感觉有些喘不过起来,一路上还好没看到秋娘、庆蓉在她宫中伺候过的宫女,也没见子樱、君熙,她们都在哪里,是逃出了皇宫,还是躲在宫内某处。 她一直低着头,眼看就快就快随南宫羽宏登上通往大殿的阶梯。 南宫羽宏扶着她的胳膊,生怕她在这个时候晕倒,问道:“怎么了?这里你应该再熟悉不过,娘娘又回宫了不开心吗?” 凌霄咬牙,挣脱他,跪地道:“你们已大获全胜,京城内所有人都已归降,你手下的士兵却一路奸淫宫女,你身为主帅理应以军法处置,否则你今后如何能再获取民心!” 南宫羽宏冷笑道:“随我入宫的将士都是常年跟随我征战,军功赫赫之人,如今到了狗皇帝的宫中享用几个宫女又算得上什么,虽在我面前有些放肆,但也是人之常情,还犯不着动用军法,走吧,继续随我逛着皇宫吧。” 176 176 南宫羽宏不再容她再说什么,拉起她,走上大殿。 凌霄曾久居皇宫,却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上朝的大殿,殿内正中最高处的龙椅金光闪耀。 她愣愣的望着那龙椅只觉刺眼,南宫羽宏并不把这龙椅看在眼中,有些不屑的坐在龙椅上,悠然的望着随他进殿的将领。 这时几个大兴早已归降的将领也步入大殿,向南宫羽宏汇报皇宫内和京城里各处收降的情况。 不一会陆续有士兵押着大兴的大臣,和皇室成员来到殿内。 凌霄站在龙椅边,居高临下,发现押来得人有顾青书,有皇后,有子樱,还有君熙....... 君熙还小和几位公主一起跪在地上不停的抹眼泪,还不懂发生了什么事。 凌霄忍不住想立刻冲过去保护君熙,却被南宫羽宏暗暗拦住,道:“你现在要是过去与他们相认,我便马上将他们全斩了。” 如今的南宫羽宏说得出一定做得到,人命在他眼中还不如一只蚂蚁,凌霄不敢再动,僵硬的站在一旁。 她今夜蒙着面纱,而跪在下面的大臣和皇室成员都是表情木然的低着头,也没人会注意到她。 这时又有士兵抬着一具用白布盖着的尸体上殿,有人禀告这边是今日自焚的秦彦景的尸体。 南宫羽宏命人掀开白布,只见那尸体已如焦炭般面目全非,跪着的皇室成员和大臣们立刻哭声一遍。 凌霄做梦也没想到秦彦景会落得如此下场,回首前尘往事,若没有她,秦彦景也许还不至于亡国,眼泪再也忍不住的流了出来,忽然发现南宫羽宏正看向她,她忙抹去眼泪。 南宫羽宏像没看到似的,命令道:“抬下去!” 南宫云燕突然起身拦住欲将秦彦景尸体抬下去的士兵,哭道:“弟弟,姐姐终于又见到你了!我与他夫妻一场,望弟弟能宽宏大量以帝王礼仪厚葬,大兴虽亡,但毕竟曾是这天下之主啊!” 南宫羽宏命人拉开南宫云燕,道:“姐姐,这些年未见,你苍老消瘦了不少。弟弟听闻这些年姐姐的日子并不好过,他可曾善待过你和君娥?不用再说了,没把这狗皇帝弃尸荒野已是厚待他了,用草席裹尸,葬到乱坟岗。” 云燕哭劝道:“人都去了,有什么仇怨也已还了,你何苦还要......” “把皇后和大公主送出皇宫!找处尚好的宅院暂且安置,其余人等全数押入天牢,容后再行处置!” 所有人又都被押出了大殿,殿内安静了不少。 南宫羽宏对手下一一交代了重要的军务,以及如何接管皇宫京城的一些政务,其他人也都退了,只剩下两个贴身的侍卫。 “今夜本将军也要睡睡那龙床,看究竟有和不同。”南宫羽宏对左右轻笑道,便起身,拉住凌霄的手又道:“宸妃娘娘,今夜本将军还是送你入宸恩宫,我早就听闻宸恩宫是以奇珍异宝堆砌而成,今夜也可大开眼界了。” 凌霄浑身发抖的想要挣开他,他竟还让她去宸恩宫呆着,对她来说太残忍了,“羽宏,求你了,我时日不多,让我一直呆在你身边,哪怕蒙着面,哪怕当个聋子哑巴......” 南宫羽宏却不放手,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你想为谁求情,就该听话,你若不愿意明日押入天牢的人全数处斩。” 凌霄不再挣扎,羽宏拉着她往宸恩宫走去。 去宸恩宫的路她再熟悉不过,木然的到宫门口,只见站着两排內侍和宫女,刚迈入宫门,有个宫女便冲到她面前,“小姐,你还活着,太好了!” 凌霄回过神来,眼前的这个宫女正是秋娘,她虽然蒙着面,秋娘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看到秋娘安然无恙,凌霄激动的抱住她,再也克制不住的泪流满面,“你没事就好!” 南宫羽宏命侍从分开凌霄和秋娘,他身边的侍从冷声道:“你们这些奴才看到南宫将军还不下跪!” 內侍宫女们一听,凌霄身边这位就是亡了大兴的南宫羽宏,都全身发抖,立刻跪地求饶。 凌霄再细看这些人都是以前在宸恩宫里伺候的人,庆蓉也在这些人里。 羽宏扯下凌霄的面纱,不耐烦的道:“想活命就伺候好这位宸妃娘娘,以前是怎么伺候的如今还是怎么伺候。” 这些人都松了一口气,连忙伏地叩头。 凌霄不忍看秋娘年纪大了还久跪,正要弯腰去扶起她,只觉胸口巨疼,一口血吐了出来,用手捂也捂不住,喷到还有积雪的地上殷红一片。 羽宏慌忙抱起她,吼道:“快让刘御医来宸恩!”又对跪着的宫女喊道:“寝殿在哪里,还不快带路!” 秋娘看凌霄像是病得不轻,也慌了,忙在前引路,庆蓉也慌忙吩咐其他人去备茶水和厚的被褥。 凌霄吐完这口血后再无半分力气,,昏昏沉沉的时睡时醒,只想好好睡一会,可总感觉有人在床边唤她,但她真得再没力气挣开眼,这一生的力气都已耗完了。 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当她终于有气力醒来时,见秋娘泪眼汪汪的站在床边,“小姐,你醒了,奴婢这就派人去通知南宫将军。” “别去!”凌霄虚弱的扶着床沿坐起来,幽幽的道:“秋娘,扶我起来,梳洗装扮。” 秋娘抹了抹眼泪,想阻拦她道:“小姐,御医说要你尽量卧床休息。” “我不想像我娘一样躺在床上一辈子,扶我起来。” 秋娘只好扶她起来,叫来庆蓉一起为她梳洗装扮。 凌霄见她们一边为她梳妆,一边暗暗在落泪,猜到自己大概命不久已,看了看镜中已十分憔悴的自己,淡淡的道:“把琴拿来。” “娘娘,别弹琴了,听御医的还是休息下吧。”庆蓉也劝道。 凌霄瑶瑶头,道:“我不想就这样睡过去,让我再弹最后一曲。” 庆蓉无奈的取来琴,秋娘看凌霄现在的样子和大夫人去世前几日相似得很,心里清楚她有什么心愿只能尽量满足,只是没想到小姐和夫人会是一样的苦命,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凌霄缓缓弹着她曾和羽宏合奏过得《凤求凰》,不禁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在镇国公府里的日子,恍如隔世。 那时的他们都是那般的年轻骄傲,他护她气她,她爱他躲他,现在想来他们当时都好傻好傻,一直兜兜转转,才会有了许多是非和变数,相亲相思不相伴,这便是天意。 当她弹完一曲,抬头时却发现羽宏已站在寝殿内,竟不知他何时来得。 她对他轻轻一笑,他却挤不出半分笑容,带着怒气道:“谁让你们让宸妃娘娘下床的。” 庆蓉慌忙跪下,“奴婢该死,娘娘她非要下床活动下。” 秋娘抹干眼泪,望着南宫羽宏,恳求道:“将军,就让娘娘她干点自己喜欢的事吧,她已经没有几日......不要再误会她了,娘娘心里一直没忘记过将军您,她一直喜欢的人也是......” 177 177 “秋娘别说了,你们都退下。”凌霄打断秋娘的话,起身走向羽宏道:“再带我去醉仙楼看回皮影戏好吗?” 他看着她现在的模样,再也狠不下心拒绝,点了点头,不自觉的也落泪了,温柔的道:“只要你不会死,我什么都答应你。” 从皇宫到醉仙楼一路上羽宏没带什么侍卫,京城的街道上也没什么人,一直还在戒严,据说秦彦景养得影子护卫还有几个没抓到。 醉仙楼里也没有往日的热闹,整座酒楼就只有凌霄和羽宏两人,他们坐在最靠近皮影戏表演舞台的位置,楼内的伙计和艺人都是战战兢兢的招待着他们。 凌霄想看周庄戏妻,羽宏并不喜欢这出,觉得不是个好兆头,选了个热闹的三英战吕布,凌霄便顺了他的意。 这出虽热闹,凌霄却越看越没有什么力气,感觉自己连坐都快坐不稳了,主动伸手紧紧抓住羽宏的手,“阿宏,我又要睡了。” “又不舒服了,我马上把所有御医都找了!” “不用了,我好累,就像好好睡一觉。你听我说,凌九那里有个叫平安的孩子,他是我们的孩子,我走后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不求他荣华富贵,只希望你保他平平安安。” 羽宏不敢相信的道:“那孩子真是我的......” “不管你信不信,听我说完,放过子樱,放过几位公主,放过所有无辜的人,她们对你已构不成任何威胁。还有我爹,让他带着家眷隐居归田,饶了他的性命。答应我!让我安心的去,去睡一会!”凌霄用尽最后的力气,紧紧抓住羽宏的手。 羽宏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紧紧的抱住她,颤抖的道:“不要睡,我不许你睡!我恨你,更恨我自己,你明明做了那么多对不起我的事,可我还是舍不得你去!阿霄,不要走,不要再扔下我孤身一个人,我什么都原谅你了,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不走。我们还有很长的一生,我们白头偕老,再也没什么可以阻拦我们了!” “阿宏,对不起,此生我不欠的,来生吧......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凌霄再也没有一丝力气,整人轻轻的歪到他怀里,就像沉沉得睡去了。 羽宏将她紧紧的抱在怀中,台上的皮影戏早已落幕,谁也不敢去打扰他们。 过了许久,羽宏才去探她的鼻息,缓缓的收回手指,已泪流满面,随即发出了长啸般的哀鸣。 (全文完) 他温柔的叫了声:“菱儿!” 她娇媚轻柔的说:“寒,就算你被千刀万剐、五雷轰顶!就算你为了我粉身碎骨,万箭穿心,我也不会原谅你!我永远恨你,我恨为什么不是我亲自命令那些士兵让你万箭穿心!” 他在她耳边道:“菱儿,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一定会把今世欠你的都补偿给你!” 她失声痛哭的吼道:“来生?我请求天上所有的神灵让我们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 恨似落花谁怜薄命红颜,情如流水逝去不可再挽! 引子 大兴建元十六年的冬天,大雪过后,京城郊外的苍翠山上白茫茫一片。傍晚时分,夕阳映照着山上的皑皑白雪,格外的炫目。 山腰处的苍翠山庄里传出的琴声,在冬日里异常宁静的山间格外悠远绵长。苍翠山庄是依着山中的温泉而建,将温泉水引入山庄内。 此时在山庄里一间宽大的房间里,一位妆容妖媚的女子正在抚琴。绕梁的丝竹之声从她的指尖滑出。 一位男子远远坐在抚琴女子的对面,正和身边两位娇媚的女子饮酒调笑。他们时而暧昧耳语,时而大声放荡的逗笑,似乎谁也没有留意这动人的琴声。 抚琴的女子和他们之间隔着一个圆形的大浴池,浴池的周围树立着六个豹子形状的青铜雕像,温暖的泉水从豹子呲牙裂齿的血盆大口中流出,流入圆形的浴池中。 暖暖的泉水,腾腾上升的热气,让人恍若在梦境一般。 抚琴女子白皙修长的手指停了下来,这首悠扬明媚的曲子已抚完,整个房间瞬间静了很多。那男子与两位女子的调笑声依然没有停止。 男子也感觉到琴音没有了,放开身边的女子,抬头看向抚琴的女子,道:“弹完了吗?那就再唱个小曲吧?” 抚琴女子起身行礼,答道:“回公孙将军,奴家不会唱曲,只学会了抚琴。” 这位公孙将军透过空中的热气眯着眼睛盯着抚琴的女子,冷冷的道:“京城第一楼百花楼调教出来的妓女也不过如此,只是徒有虚名而已。那就继续抚琴吧。” 抚琴女子淡然的道:“奴家只会这首曲子,再弹只会打扰将军的雅兴。看这天色也不早了,奴家告退。” 公孙将军听到眼前的抚琴的妓女正在公然违抗他,他站起身推开身边还在献媚的两名女子,走到抚琴的妓女面前,没有雾气遮挡,他才真正看清了她的容貌,似乎想起了什么,平静的道:“原来是你?” 抚琴的妓女毫不畏惧的直视他森冷的目光,公孙将军的脸上勾起一丝冷笑道:“我还以为你到了那种地方早就自决了。” 他一下把她拉到他的面前,肆虐的从她的领口撕扯她的层层衣衫,裸露出她雪白的美颈和香肩,低下头细细的啃咬几下,嘲笑的道:“你不是高贵的魏国公主吗?你不是视贞洁如命的女人吗?想不到也是个天生的荡妇!是不是很想我,很渴望我的身体?这世上又有几个男子能与我相比呢?美人你说呢?” 抚琴的妓女对他的轻谩置若罔闻,她决绝的闭上眼睛,当她立刻睁开双眼时,手里已握紧了藏在袖中的匕首。 她扬起手中的匕首奋力向公孙将军刺去,公孙将军却在瞬间扭住了她的手腕,她感到手腕就快被折断,没有力气再握住匕首,匕首掉落在花岗岩的地面上清脆的一响。 不远处的两名女子惊呼,“刺客!” 这时门外的士兵手持武器冲了进来,“都给我出去!”他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所有人,又对还呆在一边的两名女子道,“你们也出去!” 房里所有的人都退了出去,抚琴妓女因为手腕被死死捏住的痛,头上已冒出了汗珠,她却没有叫一声。 “想取我的性命!愚蠢!”公孙将军松开她的手腕,熟练的脱掉自己的衣衫,赤裸着自己的上半身。 抚琴的妓女并不看他,只是快速的用另一只手去拾起地上的匕首,她不甘心,她还要刺。 公孙将军一脚硬生生的踩在她的后背上,让她趴在地上无法动弹,道:“你知道匈奴人如何驯服的女人的吗?他们不会像汉人那么矫情。他们会不断的凌辱她,占有她直到她麻木为止。当一个女人习惯了这个男人的身体,她就会顺从于这个男人。” 公孙将军弯下腰,夺过她手里还抓着的匕首,扔得远远的,轻而易举的横着抱起她,命令道:“贱人,你睁大眼睛看看我身上。” 她紧张慌乱的看着他赤裸的上身,他的身上竟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上面有无数大大小小的疤痕,有的疤痕竟然是重叠着的。 她看着触目惊心的疤痕,她可以想象到他在战场上是何等的英勇无畏,所向披靡,敌人一定对他闻风丧胆。这就是皇上如今如此器重他的原因。 她不安的在他的臂弯中扭动这身体,挣扎道:“禽兽!你根本不是人!” “你现在知道怕了,是不是晚了?这次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休要怪我!”公孙将军早就把这个自己折磨羞辱过后又卖到青楼的女人抛到了脑后,没想到她今日自己为寻仇送上门来。这又勾起了他对她的无限欲望,如果她不是前魏国的公主,也许他会把她留在身边做个侍妾。她绝美的脸蛋,诱人的身体,还是很吸引他的,可偏偏是自己要报复的人。 他用如寒星般邪魅的眼神贪婪的望着她,淫笑道:“美人,温泉水暖洗凝脂,我们不要浪费了这么好的温泉水。不如让本将军陪你洗浴一番!” 她眼中含泪愤怒的道:“禽兽,你把励勤还给我,把励勤还我!” 他毫不留情的将她抛入温泉浴池中,她重重的落到浴池里,连连呛了几口水。她挣扎着让自己在浴池中站稳,可身上厚重的衣饰让她在水中挣扎起来感到特别困难。 他看着她在水中可笑的样子,褪去身上仅剩的长裤,滑入水中。 他到她身后揪住她已散乱的乌发,麻利的扯掉她身上的层层衣衫。她此时知道自己犯了个愚蠢的错误,把报仇想得太过简单,太早的把自己又暴露在他的面前,这是在自取其辱。 他一只手抓住她胸前最柔软的位置,一只手沿着她的腰部往下滑, 她不情愿的想挣脱他,他放在她胸前的手立马伸到她脑后,将她的头按入水中,在她身下的手还在不停的逗弄。 一会功夫他又把她的头拉出水面,她痛苦的急促呼吸,他鄙视的在她耳边道:“不要再违抗我,我会让你生不如死的!” 她闭上双眼就像死尸般不再动弹,在任由他摆布的屈辱中,脑海里浮现出过往的种种。 她在心中默默的发誓,公孙寒,只要我不死,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第一章 被卖离家 第一章被卖离家 大兴建元五年,腊月三十的清晨,天还没亮,一个瘦弱的小女孩,约摸五、六岁的年纪,穿着一件补丁落着补丁的薄棉袄,吃力的抱着一堆柴,在灶台前忙碌着。 她熟练的点燃了灶炉里的柴伙,用大勺舀了一勺水,有些费力的踮着脚将水倒入灶台上的锅里,又用一个边缘已残缺的瓷碗在米缸里舀出剩下的最后半碗米,放入水已烧热的锅里。 一个穿着破旧灰色土布单袄的妇人,头发散乱随意的盘在脑后,走到灶台边。 那小女孩站在灶台前看着正在煮的粥,感觉身体暖暖的,不再觉得那么寒冷了。 她看到那妇人,笑着喊道:“娘,你去歇着吧,菱儿一会就把粥煮好了。” 菱儿的娘才二十八岁,却已满脸的沧桑,皮肤因为长年的风吹日晒而干裂起皱,又因为努力维持这个家每日劳累而面容憔悴,看上去如四十岁的老妇。 菱儿的娘微笑里带着某种不舍,她把菱儿从灶台前拉开,让菱儿坐在四只脚高低不齐的矮木桌前,道:“菱儿真是娘的乖女儿,你休息下,让娘来熬粥。” 菱儿坐在木桌前懂事的对娘道:“娘,米缸里的米已经完了。我今日就去山里拾柴伙,拿到市集去买,一定可以换回铜钱。” 菱儿的娘背对着菱儿,一边搅着锅里的米,一边不动声色的掉着眼泪。 她把煮好的像清水一样的粥放到菱儿面前道:“菱儿,一定饿了吧,快吃吧。” 菱儿咽了咽口水道:“娘,我不饿,你先吃,多得盛给爹和弟弟吃,要是,要是还有剩的我再吃。” 菱儿她娘伤心的含着眼泪,爱怜的道:“乖,听话,娘,让你先吃你就先吃,不够再盛,一定要吃得饱饱的。” “娘,你别伤心,我吃就是!”菱儿端起热腾腾的粥抿了一口,乖巧的笑道,“好甜,娘你也尝一口!”她又把碗递给她娘。 她娘推回给她道:“乖,快吃!” 菱儿看娘态度这么坚决,她也只有先喝着粥,她也确实已经很饿了,很快一碗粥就喝完了。 “再盛一碗!”她娘拿过她手里的空碗,又要去盛。 菱儿拉住娘道:“娘,我饱了,真的!” 她娘把碗放到木桌上,难以启齿的对菱儿道:“菱儿,要是以后娘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只要能讨到口饭吃,就要好好活着。” “娘!”菱儿撒娇的道:“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以后要照顾好你和爹,还有弟弟,不再让你们挨饿受冻了。” 这时有人拍着菱儿她家简陋的木门咯吱作响,喊着:“杨嫂,起来没?人都来了,快开门!” 杨嫂愧疚的看着自己的女儿,慌乱的去开门,看到门口的老妇人道:“张妈,怎么来得这么早啊?” 张妈往这个破落的院子里瞅了瞅,道:“你家闺女呢?这是从洛城来的刘爷,这是他婆娘。” 杨嫂看着张妈身后的一男一女,男的长得五大三粗,满脸的络腮胡子,虽然在笑可还是一脸的凶相;女的身材娇小,浓妆艳抹,一脸的精明与世故。 卖掉菱儿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可真正面对这一刻时,她既自责又犹豫。事到临头她想反悔。 张妈看她有反悔之意,忙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她杨嫂,我可是跟刘爷把你女儿夸得似天仙一般,他看了人如果真像我说得天仙模样,愿出这个价。”张妈把手指伸到杨嫂的袖子里比划。 “十两!”杨嫂有些意外,因为上个月隔壁的二丫只卖了六两的价格。 张妈挤眉弄眼的朝她点了点头,菱儿好奇的跑到娘身后问:“娘,张妈这么早来找你有何事?” 刘爷夫妇闻声都把目光看向院中的菱儿,张妈忙对他们道:“这就是她家的闺女,叫玉菱。” 刘爷夫妇满意的颔首,杨嫂心里万分不舍不忍的拉着玉菱的小手,对张妈道:“还是算了,你们走吧!” 张妈对她的反悔很是懊恼,刘爷却突然开口了,“十五两,我再加五两,这些钱够你们家一人吃十年的。” 十五两银子,她的心微微一颤,家里已经没有银钱、没有米、没有棉衣、屋子还四处漏风,如果不要这十五两银子,一家四口人很难挨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她终于狠下心,蹲在地上,将玉菱搂到怀里。玉菱已经意识到什么,害怕的直掉眼泪,“娘,我要和你在一起,不要卖掉我!” 玉菱记得隔壁的二丫被卖得前一天还和她一起玩耍,隔天的早上就看到二丫嚎啕大哭的被人抱走。 杨嫂强忍着眼泪对玉菱道:“菱儿,是娘对不起你。这些银子能让你爹和弟弟度过这个冬天,能让我们一家人活下来,不会冻死,饿死!” 玉菱拼命晃着她的小脑袋,哭喊道:“娘,我会帮你照顾好爹和弟弟的,我不要和你们分开!” “青莲,发生什么事了,菱儿怎么哭得这么厉害?”屋里有个男人咳了两声问道。 杨嫂站起身来对屋里喊道:“老爷,菱儿刚才不小心被热粥烫了手!” “要不要紧,快带进屋,让我瞧瞧!”屋里男人心痛的道。 “不碍事!”她拽开玉菱抓住自己衣服的双手,小声对张妈心痛的道,“快抱走吧!” 刘爷的老婆向刘爷使了个眼色,刘爷掏出十五两银子递给杨嫂,快速的抱起玉菱。 玉菱绝望的看着娘,挣扎的喊着:“爹,救我!爹,救我!” “青莲,到底出什么事了?外面还有其他人!你,你到底把菱儿怎么了?”屋里的男人又急又怒的叫喊着,人已从床上摔到了地上。 杨嫂不敢看玉菱,手里紧紧捏着银子,背过身哭道:“你们快走吧!” 刘爷夫妇抱着玉菱马上的离开了,杨嫂把银子收好抹干眼泪,回到屋里扶起摔在地上的男人。 “你把玉菱卖了,对吗?世上哪有你这狠心的娘!”那男人愤怒的捶打着杨嫂。 一个四岁的小男孩睡眼朦胧的从床上爬起来,看着这样的情景,吓的哇哇大哭。 “难道我不心痛!我是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啊!菱儿,你不要怨娘!”杨嫂跪在地上痛哭起来。 杨玉菱六岁时,在冬日里寒冷的早晨离开了在大兴帝国北边被人们称之为丹镇的小镇,离开了她的故乡她的家人。 她记得在她三岁前,家里还算是当地的大户人家,那时丹镇还是魏国的领地。她爹叫杨光友,英俊不凡,文武双全,她娘叫曹青莲,美丽端庄,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她们一家本来过得和和美美,可大兴征服天下的铁蹄终于指向了魏国,美好的家园瞬间毁灭,她们的家在战火中烧毁,她爹还在战中双腿受伤,从此残废,长年卧床。 娘一个人带着她和还抱在怀中的弟弟,残废的爹,在丹镇一所破败的房子里安了家。三年来她们一家人一直挨饿受冻,卖了所有能卖掉的值钱东西,勉勉强强支持到今日。 至此以后她再也没回到过丹镇,她记忆里模糊的故乡。 第二章 逃走 第二章逃走 一路上,六岁的杨玉菱一直哭哭闹闹的,刘爷夫妇只有用蒙汗药将她弄晕。等她清醒过来时,他们已经到了洛城。 杨玉菱和刘爷的夫人刘婶坐在一驾驴车里,刘爷在车前面牵着驴不缓不急的走在繁华的洛城街道上。 杨玉菱睁大眼睛好奇的从驴车里看着街道上叫卖的摊贩和来来往往的人。刘婶现在也没有特别留心的看管着杨玉菱。 她想,一个偏远乡间的小女孩到了繁华的京城,肯定被京城里的景象吸引着,何况现在离她家已经是千里之遥,她还能怎么办。 刘婶从随身系着的包袱里,拿出干粮递给杨玉菱,道:“你饿了吧,吃吧!” 杨玉菱接过硬硬的饼子马上就啃了一口,她确实已经很饿,饿得浑身无力,头重脚轻的。 这个饼子又硬又厚,啃起来很费劲,她还是用尽全力的狼吞虎咽的吃着。 刘婶看着她吃相,一点也不奇怪,他们经常到以前魏国的地方去收些小孩回来贩卖,那些人家都是穷的接不开锅,没吃过一天饱饭的。 当年大兴的皇上在统一其他四国时,和魏国的战争最为惨烈。大兴军队所到魏国之处都遭到了最坚决的抵抗,所以当大兴吞并魏国时,魏国的国境内的土地几乎已成一片焦土。 在建元四年的时候,大兴皇上已统一其他四国,建立了如今的大兴朝。打周国时是用的妙计速战速决;打唐国时是唐国主动来进攻,结果被皇上陛下反败为主,打到唐国都城附件时,唐王就降了;齐国看到其他三国都败了,见大势已去,还没等陛下去打,就递了降表。 大兴皇上在一年前结束了长达三百多年的五国争雄的混战局面,刚刚统一百废俱兴,而以前的魏国境内老百姓还没从战争留下的贻害里恢复过来,日子过得最苦。好多人家都是卖儿卖女,没有儿女可卖的就更惨了,饿死的人处处可见,人吃人也是有的。 刘婶满脸笑咪咪的对杨玉菱道:“到了这里是不会再挨饿的,过几日我们把你安置到一个好的去处,凭你的小模样以后就是绫罗绸缎、山珍海味、锦衣玉食,那日子好得没法讲。” 杨玉菱口里含满饼子,边咽边道:“我要回家,我要爹、弟弟,还有娘!”‘还有娘’这三字子她说的特别小声,而且没有底气,心里对娘的怨气总是无法消除。 “小丫头,瞧你这点出息,你那顶上没几片瓦,地上就几堆稻草,吃没吃的,穿没穿的家有什么要头,就算你回去了,也就是饿死的份。”刘婶好笑的道。 杨玉菱没有再说话,她只是拼命啃着手里的饼子。她想要回家,她要回去问清楚娘,为什么非要把她卖了,娘怎么能这么狠心离开她。 在她在六岁的幼小心灵里,她只觉得和爹娘在一起很安全很踏实很温暖。虽然挨饿的日子确实很难受,没有暖和的衣服冷起来也很痛苦,但只要有爹娘在身边她觉得这些都算不上什么。 至于死是什么她还不太清楚,也没有什么切身体会,她只是幼稚的想,死也要和家人死在一起。 驴车突然停了下来,一队士兵走在前面将街道上的人赶到两旁。刘爷对驴车里的夫人说:“前面有大官要经过,我们要在旁边等等。” 说话间前面已响起了锣声,有人大声吆喝道:“丞相大人出行,闲杂人等回避!” 杨玉菱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她看着身着轻便盔甲腰间挎着刀剑的威武士兵们护卫着一台红色的轿子从眼前走过,街道两旁的人大气都不敢出,恭敬的等候着丞相大人的轿子通过。 轿子走远后,街道上又渐渐恢复了喧闹和嘈杂。在刘爷准备牵着驴车继续向前时,杨玉菱感到机会来了。 她迅速的跳下驴车,将还没啃完的半边饼子揣到怀中里,一个劲的朝与驴车相反的方向跑去。 刘爷夫妇对杨玉菱突如其来的举动始料不及,他们马上惊醒过来,刘爷扔下驴车,飞快的追了过去,刘婶也慌忙下了驴车对刘爷喊道:“一定要追回来,要不我们损失大了,而且怎么向怡红院的董妈妈交代啊。” 刘婶将驴车栓到路边,真是欲哭无泪。这事是怡红院的董妈妈特递交代他们的,要他们去物色些绝色的小女孩,然后在怡红院里慢慢训练,日后成为招牌姑娘,也就是摇钱树。而且董妈妈事先就给了他们一百两银子的订金。这事要是办砸了,肯定是会断了他们的财路的。 刘爷看到不远处杨玉菱在人群中左闪右钻的,灵活的向前奔跑,他恼怒的在后面追着。 杨玉菱在逃跑的过程中,还不时的回头喘着粗气看两眼,她看到刘爷快追过来了,感到自己一直这样跑下去,肯定要被他抓到。 她看到街道旁有条小巷,她赶忙转个弯往小巷里跑,在慌乱中她无意踢翻了在临街巷口乞讨的一个小乞丐的碗。 那小乞丐连忙拾起从碗里撒到地下的几个铜钱,追上杨玉菱喊着:“没长眼睛的野丫头,怎么走路的,把我的碗踢翻了还想跑,给我站住!” 杨玉菱停下来喘了口气,回头一把扯住那个小乞丐,看刘爷还没追到巷口,稍微安下心,捂住小乞丐的嘴,看他样子是个小男孩,比自己还矮半个头,道:“求你了别叫,有个坏人在追我!”然后放开小乞丐继续向前逃。 小乞丐马上明白过来,回头看到一个凶神恶煞的男的已追到巷口。小乞丐跑到杨玉菱前面,拽住她的手道:“跟我来!” 两个小孩牵着手在巷子里狂奔起来,原来这个巷子四通八达,杨玉菱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有随着小乞丐在巷子里转来转去的跑着。 他们跑到一条路的尽头,已经无路可跑,前面是个矮墙。小乞丐指着矮墙下的石墩道:“快,翻过去!” 杨玉菱马上会意,一口气都来不急歇就踩着石墩翻了过去。翻过去后看到眼前的景象,让她愣住了。 眼前是个很多人聚居的地方,但这里跟刚才看到的繁华街道完全没法比。人们都穿着烂得不能再烂的衣服,两边的房子像是稻草做的,但又不完全是稻草,是用几根木头搭成简单的框架,房子上上下下,有的地方用稻草覆盖着,有的地方用破布遮挡着,这房子比自己在丹镇的家还要破还要简陋。 随后翻过来的小乞丐看到发呆的杨玉菱,拉着她的手道:“走啊!”带着她跑进一间这样的房子。 这个像窝棚似的房子里,还有一个男孩要比这个小乞丐大些,大概十二、三岁的样子。房里的男孩看到小乞丐带着一个小女孩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一脸的惊讶。 小乞丐回到家,在巴掌大的地方看了一圈,看到自己晚上当床用的厚厚的稻草,道:“你快钻到稻草里,别动,别出声。” 杨玉菱钻进稻草后,小乞丐又将稻草整理一番,感觉看不出什么破绽,才一屁股坐到地上歇口气。 “小松,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她是谁?发生什么事了?”年纪大些的男孩问小乞丐。 小松拿起房里破旧的凳子上有点缺口的茶壶喝了口水道:“哥,有个好凶的坏人在抓她,我就带她跑回来了。” “你。。。。。。”小松的哥还准备继续问时,只听外面有个男的在喊,“死丫头,快给我滚出来,大爷可是真金白银的把你买回来的,你还跑,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 小松有点害怕的道:“哥,那坏人已经追过来了,该如何?” 刘爷此时在外面拉住人就问,“看到个丫头跑过来没?”在窝棚外面的人都害怕的回避他,纷纷摇头。 刘爷发狠的吼道:“你们这群穷鬼、叫花子,谁要敢窝藏那个丫头,不把人交出来,明日老子就带人来把你们这里拆个稀巴烂!” 小松的哥立马把杨玉菱从草堆里拖出来,道:“你快出来!” 被拖出来的杨玉菱小声苦苦哀求小松的哥哥,“救救我,我不要被他抓住,我要回家,回到爹娘身边。” 小松的哥并不心软,死死抓住她的手腕往房外拖。小松忙拦在前面恳求道:“哥,我们就帮帮她吧。” “帮她?你拿什么帮她,你想害这里所有的人都因为她而遭罪吗?”小松的哥一把推开小松,拽着杨玉菱到房外对追来的刘爷喊道,“这位大爷,你要找的人是她吗?” 刘爷看到被小松的哥拽着的杨玉菱,上去就劈头盖脸的给了她一巴掌,小松的哥被刘爷凶狠的样子吓得松开了抓着杨玉菱的手,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杨玉菱只觉得眼前一蒙,捂着火辣辣的脸倒在地上,耳朵一阵嗡鸣。刘爷还不解恨的一脚踹到她身上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贱人,要不是我买了你,你早就饿死了,不知恩图报,还敢逃跑,我叫你跑!我叫你跑!”接着他一脚一脚的往杨玉菱身上踹。 杨玉菱吓得边哭边用双手挡着他踹过来的脚。小松跑过来护住杨玉菱对刘爷吼着,“你是坏人,你欺负小孩!” 小松的哥连忙把小松扯开,刘爷看人也找到了,教训的也差不多了,一把抱起杨玉菱,扛在肩上就准备离开。 小松的哥忙挡在刘爷面前道:“大爷,小的今日帮你逮住了逃跑的丫头,你能不能带着小的混口饭吃?” 刘爷看着面前十二、三岁的少年,饶有兴趣的问:“你叫什么?今年多大了?你能做什么?” “我叫大福,今年十二岁,我什么都能干的,劈柴、做饭、打架、抓人!”黄奕柏认真的回答。 刘爷笑了起来道:“好吧,那你跟我走吧,我那里正好缺个打杂的。” 大福将弟弟扯到跟前道:“这是我弟弟叫小松,六岁,也很能干,今日就是他最先发现你要找得这个丫头的。能把他也带上吗?” 刘爷爽快的道:“那就一起走吧。可要先讲明,在我那里刚开始是没有工钱的,每天只能管你们吃饭,有个地方睡。” “嗯,我们兄弟俩只要能跟着您混就行!”大福高兴的满口答应,还淡淡的瞟了眼趴在刘爷肩上的杨玉菱。 杨玉菱被刘爷打过的半边脸已肿了起来,哭得声音渐渐变小。这是她离开爹娘,第一次独自面对这世道,她现在除了害怕,就是感到无助。 刘婶一直守候在驴车边,看到刘爷将杨玉菱抓回来后欢喜的道:“谢天谢地,总算追回来了。” 可当刘爷将杨玉菱从肩上放下来时,看到杨玉菱的脸,她难受的责怪刘爷道:“你这个杀千刀的,你怎么把她的脸打成这样,这叫董妈妈怎么来看人,你做事就不能动下脑子啊!” 刘爷这才恍然大悟道:“哎呀,我怎么没想到!我这还不是一时气急了,你个婆娘,你不知道,这个贱丫头跑得忒快,追的我好辛苦,还差点追丢了。” 刘婶使劲掐了一把杨玉菱胳膊上的肉,杨玉菱痛的哇哇直叫。 她把杨玉菱拽上驴车,对刘爷道:“打那里都可以就是不能打脸,你又不是不知道,董妈妈要的就是这张脸。哎,只有先回去,过几天等她脸上的肿消了,再叫董妈妈过来。” 刘爷把牵驴的绳子交给大福道:“你们俩牵着驴车朝西街方向走。”他自己也上了驴车,和刘婶坐在一起。 刘婶这才发现又多了两个小男孩,问:“他们是谁?怎么和你一起回来了。” 刘爷贴在刘婶耳边道:“多亏他们俩才把这丫头抓住。我看这个大的蛮懂事能干的,训练段时日就可以帮我们做些大事。至于那个小的,上次不是听你说,最近宫里要些小太监,不如把他卖到宫里去,还可以赚二十两银子。”刘婶窃窃笑着连连点头。 杨玉菱顺从的坐在车里,隐隐听到什么“小的”“太监”“卖到宫里”。她感觉他们是在说那个小乞丐,难道他们想害小乞丐。 晌午过后,他们才到达京城里刘爷的住处,是一处在京城里最普通不过的四合院。青瓦、灰砖、木门,房子很结实,住在里面的人刮风下雨时是不用担心的。 从驴车下来后,刘婶一直推着杨玉菱往四合院里走,门口站着两个年轻力壮的男子,看到刘爷夫妇,恭谨的喊着,”大爷、夫人,回来了。” 刘爷将手中的包袱甩给其中一人问道:“这几日来宅里可好?有没有出货?” 一男子忙凑到刘爷跟前禀告:“前几日,前任石尚书家的小姐和奶娘被贾大人领走了,我按官票上判的石家小姐五十两,奶娘十两收得身价,贾大人另外答谢五两。” 那男子说完从怀中掏出银子交给刘爷,刘爷还没伸手接,刘婶就一把接了过来道:“为官府做官方买卖真是没什么油水,这六十两是要缴纳给官库的。” 前任石尚书是工部尚书,在任期间贪赃枉法,在黄河边修得堤坝汛期来时,瞬间崩溃造成了十几个县受灾,幸好洪水冲到义县时被拦住了,要不然京城也要会被淹没。 皇上为此事大怒,二话不说就把石尚书关进天牢,再彻查此事。事情还没完全查清楚,石尚书就在天牢里抑郁而亡。他的家人都落得‘牙人’(古代人贩子的称呼)官卖的下场,取价尝官。 当今皇上算是仁慈的,没有将他满门抄斩已是万幸。石尚书在朝中还算有些根基,事情过去不久后,就有些朝中的大官小官找各处牙人领他的家人。 另一个男子也禀告道:“两日前,城外的李员外来买了个粗使丫头,十两银子。昨日董妈妈还来问大爷、夫人回来没?”他直接将十两银子递给刘婶。 刘爷指着他身后的两兄弟道:“这是我新收的两个小兄弟,你们有空就带带他们,有什么事就尽管吩咐他们去做。”刘爷从怀中掏出点碎银子给那两个守门的男的,他们千恩万谢的接过碎银。 刘婶听到这话,使劲推了杨玉菱一把,差点没把她推到地上去,嘴上却责怪刘爷道:“都怪你,又得耽误几天。” “罗三,你去给董妈妈传个话,就说得了我们托人传来的口信,还要三五日才能回来。”刘婶又吩咐一个男子道。 刘婶直接将杨玉菱推入柴房,边锁住柴房的门边道:“今日不准你个贱丫头吃饭,看你还老不老实!” 刘爷安抚刘婶道:“前些日子我们收来的花丫头和青丫头姿色也是属上等的,先让她领两个去不就结了。” “她是吃在碗里还看在锅里,那两个丫头是不错,但她还想要更好的,她还巴望着能有个倾国倾城的。她要看到今日这个,估计嘴巴都合不拢,最少也要她出到五百两,才能让她领走。”刘婶得意的笑着走进院子里最大的堂屋。 刘爷一想到五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心里美滋滋的道:“还是夫人精明会算,那夫人你忙,我去里屋歇会。” 堂屋的两边搁着两条长长的木板床,两边的床板上坐着十来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还有三四个年纪有十多岁的少女。 刘婶指着年纪大些的少女道:“你,你,还有你,赶快去烧水做饭!”那三个少女连忙往院子里跑。 “花丫头和青丫头跑哪里去了?”刘婶厉声质问还在屋里的一群小女孩。 一个小女孩怯生生的道:“夫人,前两日她们想逃跑,罗三将她们关到柴房了。” “这群小妖精啊,稍微长得有点姿色的都不是省油的灯。”刘婶自言自语道。 那个小女孩来到刘婶身边,轻轻拉着她罗裙的下摆道:“夫人,能不能把我卖到大户人家做丫鬟?我娘还在床上生着病没钱治,还有几个弟妹等着饭吃,到了大户人家做丫鬟,有银子就可以帮助他们。我很听话,我绝对不会像她们那样逃跑的。” 刘婶用手戳着她的额头道:“秋丫头,你还惦记着弟妹啊!你那几个弟妹早就被你爹卖完了,你家里就剩你那赌鬼爹和病鬼娘。你有了银子也不能给他们,还不是被你那烂赌的爹给糟蹋了。要是董妈妈愿意要你,你不如去怡红院,那里来银子快!” “我才不去那种脏地方呢!我娘说过只有不要脸的女人才去那种地方!”秋丫头跑得远远的坚决的道。 刘婶又好气又好笑的道:“瞧瞧你自己的模样,你要是能进的了怡红院也算是你的福气,那是比在外面窑子里强一百倍的地方。小户人家你不愿意去,你还嫌弃怡红院,我看大户人家什么时候能看中你?要不是看在和你娘以前是多年的邻居,那能由你这丫头这样挑。我可跟你丑话说在前头,再让你挑一个月,一个月后,谁相中你,你就跟谁去,我可不留情的,你总不能让我花八两银子,还要养你一辈子吧。” 秋丫头站在远处不再说话,刘婶叹口气,这可是她看在多年的交情,做得一笔不赚钱的生意,这丫头一点也不知好歹。 刘婶到厨房提着篮子准备出去买菜,又对还守在门口的张勇吩咐交代几句,就出门了。 第三章 再逃跑 第三章再逃跑 杨玉菱被刘婶关到柴房后,才发现柴房里还有两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小女孩。这两个小女孩好奇的打量着杨玉菱,其中一个女孩开口问道:“你是新来的吧,怎么一来就被打成这样?” “我在路上逃跑了,又被刘爷抓回来的。”杨玉菱一屁股坐在柴火上,想着还有什么办法能逃走。 先开口的那个女孩无奈的道:“俺们也是想趁刘爷和他夫人不在的时候逃走,结果被他们的看门狗发现了。” “看门狗?”杨玉菱问,“我进来时,没发现院子里有狗啊。” 两个女孩都笑了起来,还是那个女孩道:“俺是说的罗三和张勇,他们就像狗一样每天看管我们。” 她这一说,杨玉菱也觉得那两个男人确实蛮像狼狗的,也笑了起来。 “俺叫王小花、七岁,她叫徐颜青、六岁,你叫什么?”那个女孩问道 “我叫杨玉菱、六岁。” “那以后你就叫俺小花,叫她小青,我们就叫你小菱。” “小菱,你也是被人拐卖的吗?”一直沉默寡言的小青开口问。 杨玉菱低着头,难受的道:“不是的,是我娘把我卖给刘爷的。” 活泼的小花马上接嘴道:“和俺一样,俺家穷的吃不上饭,俺娘就把我卖了。” “那你也是想逃回家!”杨玉菱问。 小花摇摇头道:“不是,回家也没用,回到家吃不上饭时,俺娘还会卖我的。再说刘爷是知道俺家的位置的,到时还不是要找俺娘算账,俺娘肯定还不上他的银子,最后还是得把俺交给他。” 杨玉菱这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想到过这些,原来逃回去了也没用,“那你干么还逃?” “俺听看门狗说,俺和小青被董妈妈看中了,要把我们领到怡红院,俺不想去那种地方。还有就是刘爷他老爱,老爱欺负俺和小青。”小花说着脸都红了。 杨玉菱不明白的问:“欺负?刘爷总爱打人吗?他总打你们吗?” “不是打,是,是,是。。。。。。反正不好说,以后你就明白了。”小花难以说出口的样子。 杨玉菱又转向小青问:“小青,你也是被娘卖得吗?” 小青摇摇头,看着柴房高高的窗户柱子发呆。 “她是这样的,不爱说话,一天也说不了三句话。”小花解释着,“她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四岁时在街上和父母走散,被人贩子拐走,卖了几道,最后卖到刘爷这里。” 杨玉菱不再问小青,小花憨憨的笑道:“俺这人话多,整天缠着她问,才问出这么多的。” 三个小女孩在聊天中,不知不觉天已经暗下来,杨玉菱感觉肚子好饿,她想到怀里还剩的半块饼子,她从怀里拿出来。 小花和小青看到她手里的饼子,口水直咽的,杨玉菱把饼子掰成三块,尽量掰得大小差不多,递给她们道:“你们也饿了吧,我们一起吃。” 小花不客气的啃了一口,杨玉菱和小青也吃了起来,她们每吃一口都会笑嘻嘻的看看其他两个人,食物虽少,但吃的很开心。 “卯时到,快起床!都快起来!”小松的哥大福手里拿着一面小铜锣冲进大堂屋一个劲的敲。 堂屋里所有人都惊醒过来,慌忙起床,杨玉菱感觉耳朵边咚咚直响,从梦中惊醒坐了起来。 大福在杨玉菱的身后又使劲敲了一下,道:“都给我快起来,别磨蹭!” 这是杨玉菱来到刘爷这里第三日的早晨,每日卯时所有人都必需起来,刘爷和他的手下会押着这里的人到京城的人市上去交易。 只有杨玉菱、小青和小花是不用去的,但她们也要同样的时辰起床,在院子里干些活。 大福才来三天,在刘爷这里做起事来已经有模有样了。杨玉菱心里想着,他确实适合做看门狗。 大家简单的整理一下,都到院子里集合,刘爷用根很长的绳子,将要到人市上的人双手绑起串在这个绳子上。 今日刘爷没去,是让刘婶牵头,罗三和张勇压阵,大福也跟着去了,小松没跟去。 等他们走后,太阳才冉冉升起,天色也渐渐亮了起来。刘爷应该回屋里继续睡觉去了,小松站在门口看门。 杨玉菱、小青和小花在厨房里忙着烧水煮粥,小花看厨房里没有其他人,把杨玉菱和小青拉着角落神秘的道:“俺们跑吧!现在是好机会,俺们冲出去小松肯定拦不住。” 玉菱和小青都觉得小花说的很对,她们三人牵着手,准备向外跑,却发现刘爷站在厨房门口。 刘爷凶凶的看着她们道:“你们三个丫头在那里嘀咕什么啊?” 小青和小花看到刘爷浑身瑟瑟发抖得朝后退,恨不得要钻到墙里面去。小花小声回了句:“俺们没嘀咕什么?” 刘爷大步走上前,一手拽住小花,一手拽住小青,道:“我看你们从来就没想安分的呆着。”说着把她们锁入柴房。 刘爷又对门口守门的小松道:“你就别守门了,我看你也看不好门,去煮粥去。” 刘爷转身满脸笑容的对还呆呆站在厨房门口的杨玉菱道:“菱丫头,你饿了吧?屋里有云片糕,我带你去吃点。” 杨玉菱看着满面笑容的刘爷,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笑得样子比凶神恶煞的样子更让人害怕。 杨玉菱还是呆在原地,也不回话。刘爷不由分说的拉住她的小手就往里屋带,杨玉菱用哀求的眼神看了眼小松,就随着刘爷到了里屋。 杨玉菱到了里屋,戒备又害怕的看着四周的环境。刘爷夫妇住的里屋,不是很大,屋子的右边放着一张普通人家的木雕床,中间放着半人高的木桌,还有两把椅子,左边放着几个大木箱。 刘爷进屋后,将门关上插上了栓。桌上确实放着一盘糕点,杨玉菱害怕的站到门边,想去够门栓,却够不到。 刘爷依然微笑着拿起盘里的一块糕点递给杨玉菱道:“你尝尝,这可是京城有名的云片糕,一两银子一包的。” 杨玉菱紧张的接过云片糕,放到嘴里尝了一口,软软的甜甜的,很好吃。这还是她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糕点。 “很好吃吧?” 杨玉菱将整块都放到口里点点头,刘爷将杨玉菱抱起坐到桌边的椅子上,将杨玉菱放到自己的大腿上,道:“盘子里还有很多,你就坐在我身上自己拿着吃。” 杨玉菱没有先那么害怕紧张,她嘴馋的又拿起盘里的一块云片糕放到嘴里。杨玉菱嘴里第二块云片糕还没完全咽下,刘爷已将他粗糙的大手探进她衣领里。 杨玉菱立刻害怕的在他腿上挣扎起来,刘爷另一只手死死钳住她,口气暧昧的道:“别动!你只管吃,我不会妨碍你吃云片糕的。” “大爷,求你了,别。。。。。。”杨玉菱无助的哀求。 刘爷瞬间扯开她的上衣,她整个上身都裸露在刘爷的眼前,杨玉菱吓的大哭起来。 刘爷拿块盘里的云片糕塞到她嘴里,一只手捂住她嘴巴道:“别哭,你这身子迟早都是要给男人们玩弄的,不如让我先摸摸。”他用那粗大的手开始是无忌惮的抚摸着杨玉菱瘦弱的身体。 “皮肤很滑,就是太瘦了,要再多点肉就好了。”他用手揉捏着杨玉菱的肌肤。杨玉菱浑身紧绷的颤抖着。 杨玉菱跟着刘爷到里屋后,小松想着杨玉菱走时的眼神,心里很不安。不久,便偷偷的跟到里屋的窗户边。 小松用小手在窗户上捅了个洞,透过小洞,他看到刚才那一幕,小脸涨得通红,他意识到刘爷在欺负杨玉菱。 他正想推开窗户去帮杨玉菱,刘婶突然在他身后吼道:“小鬼头,你竟然有胆子到我房门口偷看,我看你活得不耐烦了,看什么看?” 刘婶说话时,生气的用力推开窗户,她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刘爷听到刘婶的声音,想从腿上放下杨玉菱时已来不及了。刘婶正好看到杨玉菱半裸着上身坐在刘爷的腿上,刘爷的手还放在杨玉菱的胸前。 刘爷尴尬的望着刘婶,把杨玉菱扔到地上,杨玉菱忙拉好衣服,呜呜的哭泣。小松气愤的从窗户翻入屋里,抱着刘爷的腿狠狠咬了一口,“你敢欺负小菱,我咬死你!” 刘爷心烦的踹开小松,刘婶这时才缓过神来,愤怒的踢着房门,“你个畜生,我在外面忙死忙活的,你在家里干这种不要脸的勾当!给我开门!这日子没法过了!” 刘爷慌忙去开门,小松跑到杨玉菱身边问,“小菱你没事吧?”杨玉菱拉紧上衣,双手抱在胸前,低着头一个劲的低声哭泣。 刘爷一下抱住气冲冲进来的刘婶,“别闹了,我就摸了她两下,什么也没有!这不早上我在房里睡觉,她进来偷吃云片糕,我看她吃的样子可人,忍不住就摸了两下!” 刘婶不依不饶的捶打着刘爷,“放开我,我要收拾东西回娘家,看着你我觉得恶心,你再去寻好的,这日子我不过了!” 刘爷死都不放手,低声下气的道:“姑奶奶别闹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要怎么打我罚我都行!我这不是一时糊涂吗!” 刘婶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些,“放开我,我还赶着拿官票呢!” 刘爷松开刘婶,小声嘟囔道:“难怪你现在跑回来。” “还不是有个人要买石府的丫头,我赶回来拿官票。”刘婶揪住刘爷的耳朵道,“我要不回来,还不知道你会这无耻。要让董妈妈发现她不是处子之身,那我们说不定连本钱都拿不回来。” 刘爷护着自己的耳朵喊着:“疼、疼!这个我明白,我就摸了两下,真没什么!” 刘婶放开刘爷的耳朵,不解恨的把杨玉菱从地上拧起来,小松想护着杨玉菱,却被刘爷一掌打开。 刘婶本欲打杨玉菱的嘴,一想不妥,就随手拿下头上的一个簪子,朝她身上一个劲的戳,“小贱人,叫你贪吃!天生就是个狐媚子,让你勾引我男人!让你勾引我男人!” 杨玉菱疼得躲闪着哭着道:“夫人,我没有,我没有!” 小松趁刘爷不备,扑过去咬住刘婶拿簪子的手,刘婶哎呀一声,疼得手一抖,簪子掉到了地上。 刘爷抓起小松劈头盖脸的就是两下,“你小子,活得腻了,连我婆娘都敢咬。” 小松被打的晕头转向的喊,“你们谁敢欺负小菱,我就和你们拼了!” 刘婶看着手腕上的牙印,恨恨的道:“我这会没功夫和你们两个小崽子纠缠,你把他们俩个先关到柴房去,我还赶着过去呢!” 刘爷连忙应声拎起他们往柴房方向去。 当柴房门打开时,小花和小青看到泪流满面的杨玉菱,就明白发生什么事。她们同情的看了看杨玉菱,本想安慰下她。 刘爷不耐烦的吼道:“你们俩个丫头给我出来!快去把粥煮好!”小花和小青乖乖的走出柴房。刘爷重重的将小松和杨玉菱推进柴房锁上门。 杨玉菱坐在柴房的地上一直在小声哽咽哭泣,无论小松在旁边怎么安慰她也无济于事。 小松无奈的坐在一旁揉了揉自己肿痛的脸,这才发现嘴里一颗牙齿已被打松,他把那颗牙轻轻拨弄了几下,就掉了,嘴里立刻有股血腥味。 他跑到墙角吐了几口唾沫,都是鲜红的,他赌气道:“奶奶个呸!等我哥回来了,我和我哥要打的你们这群坏蛋满地找牙。” 他回头看杨玉菱还是坐在那里哭,他随意抹了抹嘴上还残留的血,又坐到她身旁,“小菱,别伤心了,看你伤心我心里也难受!” 小松无计可施的抓着脑袋上的乱发,突然灵机一闪,用他那因为掉了颗牙齿有些漏风的稚嫩童音唱着,“晚风吹,月季花儿开。娃儿望着夜空数星星,一二三四五总也数不清。。。。。。” 杨玉菱听到歌声,终于停止了哭泣,抬起头,用已经哭得沙哑的声音跟着小松一起唱,“星星亮、花儿香、娃儿乐,娘亲陪着娃儿入梦香!” 小松惊喜的问:“你也会唱这支歌,你是魏国人?” 杨玉菱点点头,用衣袖擦了擦脸上残留的泪水,“丹镇,你呢?” “我是燕京的!”小松高兴的道,“我晚上睡觉时,我哥常唱这首歌哄我。” 杨玉菱觉得好笑的抿抿嘴道:“你这么大,还要你哥唱歌哄你睡觉啊!以前娘也经常唱这首歌哄我。” 小松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那你怎么没跟你娘在一起?” 杨玉菱不禁又伤心起来,又有想哭的冲动。小松忙安慰她道:“你娘起码还跟你唱过歌,我连我娘的面都没见过,她长什么样我都不记得。” “你脸好肿啊!”杨玉菱同情的摸了摸小松受伤的脸,“今日谢谢你!你娘一定长的很美,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了。” 小松咧嘴笑着,露出一排牙齿,中间缺了一颗,牙龈还在流血。杨玉菱指着他的牙齿关心的问:“小松,你还疼吗?” 小松遮住嘴巴,道:“没事,我很小的时候,我娘和爹都死了,是我哥从小把我带大的,我哥说这首歌他也是从娘那里学会的,我娘在时也是经常给我哥唱这首歌。” 杨玉菱不敢相信的问:“你哥看上去比你大不了几岁,他把你从小带大?” 小松自豪的道:“我哥带着我四处流浪,你可别小看我哥,他很厉害的。有次我们在山上遇见了狼群,我哥打死了为首的头狼,带我逃脱了。” 杨玉菱羡慕的望着小松想,有个哥哥真幸福!小松被看得有些惭愧的道:“对不起,上次我哥并不是真的想出卖你,他只是想保护我和其他人!” 杨玉菱叹口气想,他哥只会对他一个人好,“这次要你哥也赶快带着你逃吧,刘爷和夫人想害你,他们要把你卖到宫里做太监。” 小松听到这话第一反应是害怕的,但他马上就逞英雄的站起来吼道:“狗娘养的,敢卖我!我要和他们。。。。。。” 杨玉菱忙拉住他道:“小松,别叫,让他们听到了,他们万一现在就把你卖了怎么办?你还是和你哥商量下这事怎么办吧!” “我们逃走,这次我要哥带着你,我们三人一起逃走!”小松信心十足的道。 杨玉菱笑了起来道:“那我先谢谢小松,再谢谢小松哥哥!” 小松傻笑道:“小菱,你笑起来的样子好美好美!哭起来的样子好丑好丑!以后不要哭了,哭起来那么丑会把老鼠和蟑螂都吓跑的。” 杨玉菱假装生气的拍了拍他道:“有那么丑呀!我也不想哭,可是刘爷他。。。。。。”杨玉菱想着刚才的事就害怕的发抖。 小松抓住她的手道:“别怕,有我!我会永远保护你的,记得是永远!永远哦!” 杨玉菱并不当真的笑问:“永远是几个时辰,几日,几年啊?” 小松却坚定认真的道:“是直到你死也会保护你!” 杨玉菱噗嗤笑出声来,奇怪的问:“死都死了,你还保护我干么?” 小松抓耳挠腮的想着道:“死了保护你安静的躺在棺材里。” 杨玉菱彻底服了他,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他嘴上的血道:“童言无忌!你干么总要死呀死呀的诅咒我!”她记得自己在家时,有时大大咧咧说些不吉利的话,娘总会慌忙用袖子擦擦她嘴巴,说声童言无忌,好像这样就能让不吉利的话不会应验。 小松急了的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其实希望你长命百岁,我。。。。。。”他只觉得自己嘴笨得很。 杨玉菱看他的样子很滑稽,不再追问他,道:“你饿了没?” 小松摸摸自己的肚子,点点头。他俩同时叹口气,在柴房里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可吃的东西。 她现在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吃上一顿饱饭,她安慰小松道:“我们来唱歌吧,唱着唱着就忘了饿。” 他们俩人手拉着手又开始唱刚才那首童谣,唱了几遍他们觉得腻了。杨玉菱就教小松唱新的家乡的童谣,两人就这样唱着童谣,也不知过了多久,相依着睡着了。 杨玉菱被身边的响动声惊醒,她惊恐的看着旁边除了小松还多一个人,已是夜晚,她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多的那个人是小松的哥哥大福,她才镇定下来,望着大福。 大福摇醒小松看着他一脸的伤,很是心痛。小松看到大福开心的叫了声“哥!” 他哥示意他不要做声,把手里端着的一碗饭菜递给小松小声道:“饿了吧,快吃!” 小松连忙拿起碗吃了两口,停下来,把手里的碗递给杨玉菱道:“小菱,你也饿了吧,给你先吃!” 杨玉菱将碗退回给小松道:“我不饿,你吃!” 小松不依的道:“你骗人,你哭了那么长时间,怎么可能不饿?” 大福从小松手里抢过饭道:“你先顾好你自己,还逞英雄,她早上偷吃云片糕都吃饱了。” 杨玉菱第一次感到被人误解的屈辱,解释道:“大福哥,我没偷吃云片糕,是刘爷他,他,他。。。。。。”杨玉菱双手用劲绞着衣带,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刘爷跟我说了,就是因为她早上偷吃云片糕,夫人教训她,你就护着她,还伤了夫人,才把你关起来的。你怎么这么爱管闲事。”大福并不理杨玉菱,只是把那碗饭又交到小松手里,责怪小松道。 小松生气的道:“哥,刘爷是骗你的,我早上亲眼看到刘爷欺负小菱,是真的。刘爷他们是坏人,他们还准备将我卖到宫里做太监,是小菱亲耳听到的。” 杨玉菱真诚的道:“大福哥,是真的!你们快逃吧,要不然他们会把小松卖到宫里的!” 大福看看杨玉菱,又看看小松,他终于相信了他们的话,对小松道:“你快吃,吃完了我们趁现在天黑就逃。” 杨玉菱不放心的问道:“可是刘爷他们能这么轻易的让你们逃吗?” 大福向杨玉菱晃了晃手中的一串钥匙,道:“他们都睡了,我趁罗三睡着了,在他身上偷的柴房的钥匙。” 小松高兴的道:“哥,我们带小菱一起逃吧!” 大福毫不留情的拒绝道:“不行,带着她我们根本逃不了。” 小松态度坚决的道:“你不带她走,我也不走,我要在这里保护她。” “你小子是不是找打啊?哥辛辛苦苦带你这么多年,还不如你认识几日的丫头。你只管不走,等你到宫里去做太监!”大福生气的威胁小松道。 大福把碗放到地上,做要离开的样子道:“随便你,我走的!” 小松哀求的拉住他道:“小菱,和我们一样无父无母,刘爷他们要把她卖到怡红院,好可怜,你就带她走吧,求求你了。” 杨玉菱突然跪到地上恳求道:“大福哥,求你了,我绝不会拖累你们的,我很能跑的,跑起来飞快的。” 大福的态度软了下来,道:“好吧!小松你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你先吃,剩下的再给那丫头吃,吃完了我们就走。” 小松连忙答应,端起碗快速的吃了几口,就把碗递给杨玉菱道:“我吃饱了,你快吃吧!” 杨玉菱接过碗,也没时间和他再争了,赶着吃了起来。 吃完饭,小松拉着杨玉菱的手跟在大福身后走到院子里。大福走到大门前,轻手轻脚的抬着门上粗大的门栓。 杨玉菱紧张的四处张望,小松抓紧她的手道:“小菱,不要怕,等下哥哥把门一打开,我们就冲出去,你紧紧抓住我的手,我会保护你的。” 杨玉菱感动的朝他点点头,大福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那个门栓抬到地上,放到一边。他还来不急喘口气,秋丫头突然从堂屋冲出来向茅房冲去。 准备逃走的三个人都看着跑向茅房的秋丫头,希望她没看到。秋丫头似乎察觉什么,不确定的转身看着大门的方向,一下看到三个人站在大门口,马上惊叫起来,“啊!不好了,快来啊,有人要逃走!” 大福一脚踹开大门,拉着小松拼命的向外跑,只感觉已有人起床跑到院子里。 杨玉菱紧紧抓住小松的手,跟着他们飞快的跑着,耳边伴随着呼呼的风声,根本看不清前面的路。 慌忙披着外衣赶到院子里的刘爷夫妇眼看着他们三个跑出去。刘爷着急的对正在系衣带的罗三和张勇吼道:“还不快给我追,真是两个饭桶,几个小崽子都看不住。” 罗三和张勇赶紧追出去,刘婶气急的对刘爷道:“只怕难得追上,你快去隔壁王麻子家借匹马追。” 刘爷忙到厨房点燃火把,拿着火把就出门了。 大福、小松和杨玉菱在漆黑的夜色中不停的跑啊跑啊!杨玉菱已感到双腿发软,喘不上气了,她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抓着小松的手也越来越抓不紧了。 “啊!”她被路上的碎石绊倒了,狠狠摔到地上,整个身体还向前滑了一段。她和小松牵着的手硬生生的分开了,大福拉着小松还在向前跑。 小松也停了下来拽着大福,喘着气断断续续的道:“哥,停一下,小菱跌倒了。” 大福只好停下来歇口气,小松回转身跑到杨玉菱跟前拉起她。杨玉菱站起来时感觉一只脚落地有些疼,看来是扭伤了。 小松问道:“还能走吗?”杨玉菱咬着牙走了两步。 背靠在旁边树干上喘着气的大福,看到远处有火把在向前跳动,他知道刘爷他们已经追来了。 他赶忙跑过去拉着小松的手道:“小松,他们已经追来了,赶快走吧!” 小松拉着杨玉菱准备再跑,可杨玉菱根本就跑不快了。大福着急的扯开他们两个抓着的手,一把抱起小松,就拼命向前跑去。 杨玉菱一拐一拐的跑着想追上他们,可是已很难追上,眼看他们越跑越远,她绝望的喊着,“大福哥、小松,等等我!等等我!” 小松在大福怀中挣扎着喊着,“哥,放下我,我要带上小菱,别抛下小菱!” 黄奕柏干脆把小松扛到肩上,不论他怎么闹都不理他,只是带着他不停的向前逃。 刘爷总算带着人追上了杨玉菱,至于那两个小子,他也不想再费神追了。他们俩毕竟是白得的,追不追得到也不是那么要紧。 刘爷带着杨玉菱回到住处,刘婶看到杨玉菱松了口气问:“那两个兔崽子呢?” 刘爷无奈的道:“逃了,那小子抱着弟弟跑得跟风似的。可惜了,那小子还真是个人材。” “哼,你还懂什么人材!”刘婶用劲掐了下杨玉菱的胳膊,恨恨的瞪着她道,“才来几天就闹出这么多事,反正也就这一个晚上,明日董妈妈就过来领人了。到了怡红院自然有比我厉害十倍的人来收拾你!” 杨玉菱害怕的看着她,她又指着罗三和张勇道:“把她锁到柴房去,你们俩今晚就守在柴房门口,谁也不许睡觉。再有什么闪失,就跟你们俩算账!” 罗三和张勇连忙唯唯诺诺的照着她的意思办。 第四章 遇到好心人 第四章遇到好心人 第二日上午,刘爷他们刚从人市回来,董妈妈就领着两个彪形大汉过来了。刘婶赶忙将杨玉菱从柴房里带出,董妈妈看杨玉菱走路不是很利索,不快的道:“你们说的好货不会是个瘸子吧?” 刘婶笑脸相迎的解释道:“怎么会,这不昨天她不小心把脚扭了,上点药过几天就好了。” 董妈妈将信将疑的走到杨玉菱跟前,用手指托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了一番,“模样真是俊俏,是个美人胚子,就是太瘦小了。” 董妈妈一身刺眼的大红绸缎衣衫几乎让杨玉菱睁不开眼。她麻木的看着董妈妈浓妆艳抹的面容,让人感觉腻味。她感到自己已无能为力,只有任由这些人来决定自己的命运。 董妈妈神色又变得挑剔起来道:“只是这脚万一好不了怎么办,瘸子我可是不要的!” 她像很可惜样,收回托着杨玉菱下巴的手,说话时满头的珠翠都在颤动,那一张一合动着的鲜红嘴唇,如刚吃过人一般的可怕。 刘婶明白董妈妈这是在和她讨价还价,“您放心,来的时候脚都是好的,昨日刚扭伤的,不信您问她们。”刘婶指着站在院子里的其他人,有人连忙的附和着点点头。 小花和小青害怕的躲在其他人后面,就怕被董妈妈和刘婶注意到。 董妈妈和刘婶拉扯着走到一边,她们开始讨论价钱,两个人拢着袖子比划着。 这时有人在门口敲门喊着,“刘牙人、牙婆在家吗?” 刘爷忙打开大门,只见一老一少两个男子站在门前。年老者五十来岁,身着墨青的上等绸缎长衫,腰间挂着玉环佩,在不张扬间显露出他不同一般的身份。他身边的少年十二、三岁的模样,眉宇间和这位长者有几分相似,身着草青色的衣衫,腰间还挂着把长剑,少年一只手始终搭在剑柄上,就是模样还略显稚嫩。 刘爷一看门口这两人非富则贵,忙恭敬的道:“两位爷有何贵干,本人就是刘牙人。” 年老者开口道:“你就是刘牙人!我是王将军府上的管家,姓郑,今日来贵府上寻个合适的丫鬟。我听人说,你这里的丫头个个都标致水灵,我也是慕名而来的。” 刘爷开心的想,生意就是这样的,一来就都来了,总爱凑在一块,他道:“郑爷承蒙抬举,快请进!人都在这里,您自己挑,看有没有合眼的。敢问爷是那个王将军府上的?” 刘爷将郑管家和那少年领到院内,郑管家轻描淡写的道:“镇国将军王将军府上!” 这句话一出,院子里只要对朝廷上的事略知一二的人都惊讶的打量着眼前这一老一少。 镇国将军王将军是朝廷里地位最高的老臣,他是和皇上一起开国的有功之臣,皇上对他向对自己的父亲一样,他的两个女儿都先后入宫侍奉皇上。 大女儿就是皇上最宠爱的秦夫人,可惜早几年就死了。二女儿现在是后宫里的德妃,皇上对这位德妃娘娘那也是恩宠有加的。 而且镇国将军府里的人一向行事低调从不张扬,王老将军也早就不理朝中事情,在府里过着闲云野鹤般的生活。但是谁都知道他的影响力还是巨大的,他与皇上说一句话抵得上其他朝臣对皇上说一百句话。 董妈妈和刘婶都讨好的凑到郑管家跟前,董妈妈暧昧的将手搭到郑管家身上,口气娇媚的道:“这位大爷,奴家是怡红院的,名唤牡丹,有空就来怡红院坐坐。” 刘爷、罗三和张勇看到董妈妈的样子,浑身汗毛直竖的,心道,都老成这样了还牡丹,真叫人翻胃。 郑管家忙拿开董妈妈的手,客气的道:“这么嬷嬷请自重。” 刘婶好笑的瞟了眼不识趣的董妈妈,她在院子里站着的丫头里把秋丫头拉到郑管家面前,道:“您看这丫头可合眼,长得还算端正,做事很勤快。” 秋丫头笑得特别灿烂的看着郑管家,她知道自己要等的大户人家来了。 杨玉菱虽不知道这个郑管家是多大的来头,但她知道这是自己不用去怡红院最后的机会。 她趁没人注意她时,忍着脚伤的痛,冲到郑管家身边的少年面前,迅速跪在地上哀求道:“两位爷,买我吧!把我买回去吧!我什么都会,劈柴、做饭,缝衣,还会读书写字!求你们了,只要不让董妈妈带我去怡红院,我什么都愿意做!” 小花和小青也意识到了,马上冲到前面跪下,也请求道:“两位爷也把俺们买回去做丫鬟吧,俺们也不愿意去怡红院。俺什么都会做,在家里粗活都是俺干。” 平时不爱说话的小青在旁边只是一个劲的道,“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 刘婶连忙向刘爷、罗三和张勇使眼神,他们三忙把杨玉菱、小花、小青拉到一边。 “两位爷,不好意思,这三个丫头太没规矩了,她们三个是怡红院早就下了订金要的人。”刘婶为难的道,“这个做生意也要讲个信用吧!” 董妈妈目露寒光的扫了她们三个丫头一眼,转过脸又笑咪咪的对郑管家道:“刘牙婆说的没错,这三个丫头是我们早定的,今日就是特意过来领人的。” 郑管家身边的少年同情她们开口道:“爹,我们就买她们吧,您不是常教我要与人为善,救人于水火吗?” 郑管家也动了恻隐之心,却拿不定主意,小声对那少年道:“可老爷夫人吩咐只要一个丫鬟。勤儿,每行有每行的规矩,她们虽可怜,我们从人家嘴里夺食,也不合规矩,说不过去。” 那少年已拿定主意径直走到杨玉菱面前问:“你会读书写字吗?”杨玉菱忙点头。 少年从怀中拿出一张写着字的纸递给她,道:“你能把上面的字读出来吗?”那少年想,这是昨日小少爷交给他的诗句,让他学的,可他一直跟着爹忙这忙那,也没时间认真的学。 杨玉菱打开这张纸,胸有成竹的念道:“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少年又继续问:“你可知道这诗是何含义?” “诗人在春日里睡得很香甜,直到早上鸟叫声才把他唤醒,当他看向窗外,才发现院子的花被昨夜的风雨打落的满院都是,已数不清到底有多少朵。”杨玉菱努力回忆着爹教她这首诗时的情景。 少年满意的问:“你叫什么?” “杨玉菱!” 少年又对郑管家道:“爹,就她吧。夫人不是说过,最好是能找到会认几个字的。再说她是个瘸子,怡红院要去了也不好办,连歌舞都不能学。” “这位小爷,她可不是瘸子,她这是扭伤的。”刘婶忙辩解。 刘爷也急着附和道:“她的脚绝对是好的!” 小花和小青两人喊了起来,“他们骗人,他们就想骗银子,小菱一来就是个瘸子,我们可以作证!”杨玉菱感动的看着她们。 秋丫头眼看自己的机会要没了,恨恨的道:“你们才骗人,她不是瘸子,昨天腿还好好的。” 那少年不再说话,董妈妈看到几个丫头争来争取的,生气的哼了一声。刘婶情急之下对董妈妈道:“您不相信找个郎中来瞧瞧,不就清楚了。” 郑管家这时也拿定了主意,指着杨玉菱,口气坚决的道:“刘牙婆,我们就要这个丫头。多少银两?” 刘婶左右为难的道:“这个,这个。。。。。。”她只有伸出五个指头。 郑管家猜测道:“五十两?” 刘婶摇摇头,底气不足的道:“五百两!” 郑管家惊讶的道:“她是官定的买卖人口吗?原是那家小姐?怎么划的价这么贵?把她的官票拿来看看!” 刘婶一下哑口无言,她发现自己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想不管卖给谁,自己都是赚这个数。可人家郑管家可是镇国将军府里的人,什么事没见过,什么又是不知道的。 郑管家马上明白过来,问道:“你们私犯人口!这是违反朝廷律法的,要让皇上知道了,你们至少也要发配边疆到军中为奴!” 刘爷夫妇吓的跪倒地上,向郑管家边磕头边道:“大爷,你可不能在皇上面前乱说,坑蒙拐骗的事我们从来不做。这丫头她娘因为家里穷自愿卖给我们的,让我们帮她找户好人家,我们也是花了银子的。您既然看的上她,就带她去吧,我们分文不收!” 郑管家口气平和下来道:“既然是这样,我也不能让你们折了本钱,这六十两你们拿着。给我写个字据画个押。” 刘婶接过银子连连点头,很快就把字据交给了郑管家。那少年扶着杨玉菱跟着郑管家离开了刘爷这里。 郑管家一走,董妈妈就恶狠狠的吩咐身后两个彪形大汉,指着小花和小青道:“还站着干嘛!给老娘把她、她!”又指向秋丫头道,“还有她都给我带回去!” 那两个彪形大汉立马揪住小花、小青和秋丫头,秋丫头不情愿的挣扎道:“干么抓我,我不去!我不去!” 刘婶正欲开口,就被董妈妈抢先堵住了道:“刘牙婆,怡红院又不是老娘自己开的,老娘也要对主子有个交代,当初说好三个,现在眼看着最好的货色被别人抢走了,我总要再找一个充数吧。” 董妈妈从钱袋里掏出五十两银子甩给刘婶,接着道:“加上我先前付给你的一百两订金,三个丫头就这么多了。五百两!老娘倒是有心给你,可你没这个命!早知道这样,老娘开始就应该找黄牙婆,她做事可比你牢靠!” 董妈妈说的刘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却也无话可反驳,再看自己家里这三个男的也不是人家怡红院专业打手的对手。 董妈妈又对那两个彪形大汉吼道:“还杵着干么?还不快走!”说完董妈妈就摆动着她那肥肥的屁股出了门。 杨玉菱随着郑管家他们走出没多远,突然跪到地上求道:“好心的大爷,你再救救小花和小青吧!她们也能帮你做很多事!” 少年也着急的看着郑管家道:“爹,就把她们也买回去吧。老爷夫人知道了情况,也一定会同意的。” 郑管家无奈的叹口气,扶起跪在地上的杨玉菱道:“丫头,我刚才仗着老爷的声望硬把你买过来,已经是坏了规矩得罪了怡红院的人。如果再强买两个丫头这梁子就结深了。怡红院虽只是烟花之地,但经常有达官贵人出入,只怕怡红院的老鸨不愿善罢甘休,散布谣言,到时毁了我家老爷的清誉,让老爷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那少年这时才明白爹的苦衷,树大虽然好乘凉,树大也亦招风!少年劝杨玉菱道:“小妹妹,我爹有他的难处,你不要再伤心了。你那两个姐妹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的。” 现今乱世初定,当今皇上虽是圣君,要让所有百姓都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不是一年两年的事。 杨玉菱心里难受的道:“少爷,谢谢你今日救我,我愿为你做牛做马。” 少年忙道:“我可不是什么少爷,我叫郑励勤,也是将军府里的仆人,以后你就叫我励勤。” 杨玉菱看着眼前这位善良稳重聪明的少年,叫了声:“励勤哥哥!” “嗯,快回府吧!回府洗个澡换身衣服,去见老爷夫人!”郑励勤第一次听到有人叫他哥哥,他高兴的掺扶着杨玉菱朝将军府的方向走。 第五章 府里丫鬟 第五章府里丫鬟 桃花儿谢了,梨花儿开,秋去春来,大兴朝建元十五年暮春时节。 镇国将军府里,一个十五、六岁的丫鬟,穿着粉红色的罗衫,鹅黄色的长裙,头发挽成简单的发髻,发髻两边扎着两条小辫。细细的弯眉下,一双丹凤眼如秋水般明亮,鼻若琼瑶,樱唇皓齿,生的美艳动人、风姿妖娆。 她手里捧着一个长方形的大锦盒,走在将军府里的青砖小路上,朝府里花园的方向去。 她一走进花园,就看到在花园中间的空地上,一位十八、九岁的少年穿着月白色束袖长衫正在练剑,那少年长得白白净净,如花似玉,若不是看他的发式,倒像个女子。 在那练剑少年的不远处站着一个和她一般大小的丫鬟,穿着绿色的罗衫,雪白的长裙,生的眉清目秀。那丫鬟的旁边站着一个二十一、二岁的少年穿着青色的长衫。 他们都注意到捧着锦盒走进花园的丫鬟,大家都没说话只是微微的笑了下。 捧着锦盒的丫鬟也站到他们身边,一起观看少年舞剑,这少年正是府里的少爷,名叫周平乐,是镇国将军王康的外孙,也是王将军大女儿王秋月的儿子。 她每次看少爷练剑时,都能感受到每招每式里都蕴含着难以排解的怨气,这种怨气让少爷的剑舞起来杀气腾腾,似乎他的对面站着个仇人,那怕这满院的春色,也丝毫掩饰不了他心中的仇恨。 对!是仇恨!她恍然间领悟了少爷剑气里的情感,她想,少爷心里有深深的仇恨,这种仇恨在他心中从未消除过。 少爷的剑锋一转突然直直的向她刺来,她毫不惊慌,不闪也不退,依然站在原地。反倒是身边穿青衣的少年惊呼一声,“玉菱!小心!” 少爷就在快刺到名唤玉菱的丫鬟时,将剑猛然一收,迅速挑开了这丫鬟手里的锦盒,笑问:“玉菱,你为何不躲?” 玉菱轻轻一笑,这笑容胜过这园里所有的花,道:“奴婢不敢躲,奴婢怕越躲少爷您的招式越多,本来只是想吓吓奴婢,搞不好还真的刺到奴婢了。” 她一说完,大家都笑了起来,少爷道:“真是个聪明的丫头,难怪外祖母这么喜欢你。我讨了几次她都不给,还说疼我呢。” 玉菱忙道:“少爷看你说的,奴婢是老太太的丫鬟,也就是你的丫鬟,你要差奴婢办什么事,老太太哪回没答应啊。再说我怎比得上冬雪姐姐灵巧能干,到了你这里还不是添乱。” “玉菱妹妹休要取笑我,我还不是笨手笨脚的,承蒙少爷不嫌弃罢了。”着雪白长裙的丫鬟脸红红的道。 玉菱好笑的朝冬雪挤了挤眼色,冬雪害羞的不敢看她。将军府里的人都心知肚明,冬雪就是老夫人默许给少爷的侍妾。 “励勤,接着!”少爷将剑丢给青衣少年,接过冬雪递来的拭汗帕子,擦着额上的汗,问:“锦盒里装的是何物?” 玉菱正色回禀道:“这是前几日德妃娘娘派宫里人送给老夫人的小香炉,这香炉听说是波斯人献给皇上的,少爷你看,这样式好特别,美轮美奂的。老夫人说她也用不着这些,要我拿过来给少爷,看少爷是否合用?” 玉菱将锦盒交给冬雪,少爷不屑一顾的道:“我房里香炉已够用了,也用不上。你帮我将这香炉送到念月妹妹那里,她应该会喜欢的。” 玉菱只好又接过香炉,她也知道凡是德妃娘娘赏赐的宫中东西,少爷都是极为排斥的。 少爷又想起什么,道:“冬雪,把我房里桌上的小画本拿过来。”冬雪应声连忙去取。 “我前日在市集上看到有卖小画本的,念月妹妹看了一定喜欢,你帮我也一起带过去。”少爷又对玉菱道。小画本就是快速的翻动它,里面画的人就看上去会动起来的玩意。玉菱想,念月小姐老爱这种哄小孩的玩意,她就是永远长不大的千金小姐。 玉菱应声道:“少爷,奴婢先和老夫人说声,这就去办!” 少爷调侃她道:“你刚才还说,只要我差你办事,外祖母都会答应的,你还去请示什么?” 少爷老爱戏弄她,她只好对旁边的青衣少年道:“励勤哥哥,那就有劳你帮我向老夫人说声。”励勤点点头。 这时冬雪把小画本已取来交给玉菱,玉菱接过小画本,向少爷行了个礼,就出门了。 玉菱每次出门,走在京城繁华的街巷里,她总忍不住要绕到绿柳河边的烟花巷里走一圈。她总是要仔细看一遍这烟花巷里每间青楼的招牌,她想寻到怡红院,她想见见小花和小青,看她们过得好不好? 她每次想到十年前的事心中总是有种隐隐的歉疚。虽然自己侥幸得救,虽然自己当时也无能为力,但每回脑海里浮现小花和小青跪在地上恳求的一幕,她就会难受。 如果能找到她们,看到她们过得还算好,也许她心里会好受些。可是她在这条巷子里走了不下十遍,却没发现一家名叫怡红院的青楼。这让她很疑惑,难道是自己记错了名字,又怎么可能记错呢? 然而她也没有勇气去询问这个巷子里的人,本来大白天一个姑娘家往这个巷子里走就很奇怪。白日里这条巷子是冷清的,每间青楼的大门都是紧闭的,路上的路人也是稀少的,偶尔能听见从大门里传出来的歌乐声,那是青楼女子练歌的声音。 她几次想随便敲开一间青楼的大门打听下怡红院,可每次她抬起手时,又因为害怕别人看到而放弃。 今日她又站在一间招牌上写着“百花楼”三个字的青楼大门口,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打听下。百花楼紧闭的大门突然打开了,一个老鸨满脸堆笑的恭送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出门。 玉菱在措不及防中,与出门的公子对视了一眼,那公子面相俊朗,头束紫玉冠带,锦衣华服,她慌忙间脸色羞红,低下头。 那贵公子也感到意外,眼神奇怪又温和的打量着眼前美丽的少女。玉菱不敢多看匆忙的逃离这条烟花巷。 那位公子身后的老鸨忙道:“哪里跑出来的冒失丫头,竟敢这样冲撞王爷。” 那位被称作王爷的公子,若有所思的道:“你可知道,她是哪家新来的?” “奴才也从未见过,看她的打扮倒不像这里的丫头,怕是官宦人家的丫鬟走错了路吧!”老鸨答道。 这位王爷不再问什么,望了望玉菱已远去的背影,坐上了来接他的轿子。 玉菱跑出烟花巷后,就直接朝念月小姐的住处侯爷府里去了。 念月小姐,本名叫魏念月,原是魏国的公主,魏王最宠爱的女儿。魏国灭亡时,她只有三、四岁和魏国投降的皇族一起被带到洛城,也就是现在大兴朝的京城。 魏王和她的母妃在来到京城不久便都自杀身亡,念月小姐从小就跟着自己的叔叔,魏王的弟弟魏子风一起生活。皇上念及以前与魏子风的交情封他为逍遥侯,逍遥侯只是个称呼,并没有任何的实权,但可以领朝廷俸禄,在京城里过日子是没有问题的。 念月小姐的母妃与镇国将军的大女儿王秋月曾在魏国宫中情同姐妹,临死前将念月小姐托与镇国将军照顾。因此念月小姐从小就经常来镇国将军府里小住玩耍,和府里的周平乐少爷两小无猜,玉菱会经常见到她,和她也比较熟络。 玉菱来到侯爷府前,门口的小厮认得她,看到她就笑道:“玉菱姑娘,今日得空来找我们家小姐玩啊。” 玉菱随他进去道:“我是来帮我家少爷送东西的。” 这里虽是侯爷府,但却和普通官宅别无二样,府里的景致摆设远远不及将军府。逍遥侯和家人现在过的日子只能算得上是清贫。 小厮将玉菱带到内院,逍遥侯正在内院抚琴,一个少女和着琴音漫不经心的舞着。 那少女长得清丽秀美,鬓发如云,双目如星,身段婀娜,一身桃红的舞衣,衬得她肌肤如雪。 逍遥侯虽已四十余岁,容颜依然俊雅,只是神情总是淡然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忧悒和失落。 琴声骤然停了,“念月,你的动作全错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即便是责怪,逍遥侯的语气里也带着宠爱。 魏念月撒娇的跑到魏子风身边道:“叔叔,我们不要练舞了,一点也不好玩。”这时她看到玉菱,道:“玉菱,你怎么来了,太好了,我正闷得发慌呢。” 玉菱忙朝魏子风和魏念月福福身,行礼道:“奴婢见过侯爷、小姐,老夫人代问侯爷、念月小姐安好?” 魏子风站起身道:“转告老夫人侯爷府里一切安好。” 玉菱点了点头,魏念月已拉着玉菱道:“你手里拿得是什么?快给我看看!” 玉菱忙将锦盒呈给魏念月道:“小姐,这是我家少爷要我送给你玩的。” “乐儿这孩子真懂事,有好东西总记得念月。玉菱,你陪念月说说话吧。”魏子风说完就离开了。 玉菱又朝魏子风行了行礼,想着,逍遥侯魏国的二皇子年轻时该是何等的英俊潇洒,又该是何等的富贵荣华,而今国破家亡,寄居在这不大不小的官宅里,照顾着一大家子老老少少魏国遗留下来的皇族成员,生活过的清贫也就罢了,可还要如履薄冰的过日子,随时担心着朝堂上的风波会波及到他们。对于前朝的皇族,皇上虽仁厚,但还是多有顾忌。前不久,齐国和唐国的皇族都因有谋反之心而获罪。她也不由为逍遥侯担心,下一个不知道会不会轮到魏国的皇族。 魏念月拉着杨玉菱朝自己的闺房走,道:“走,陪我到屋里说话。” 魏念月的闺房布置的典雅别致,房里的摆设琳琅满目的,都可以开个摆件店铺了。 玉菱从怀里拿出小画册交给魏念月道:“念月小姐,这是少爷特递吩咐我给你的,他说这是你一直想要的。” 魏念月接过小画册快速的翻了一遍,高兴道:“还是平乐哥哥有心。” 玉菱别有深意的笑道:“我家少爷对小姐的这份心可不一般哦。” 魏念月拿起桌上的云片糕想赌住她的嘴道:“好你个饶舌的丫头,看我不堵住你的嘴。” 玉菱的神色突然变的厌恶,道:“小姐饶了奴婢吧,奴婢平时最是讨厌吃云片糕的。” 她从小看到云片糕就有种恶心想吐的感觉,这是她心头的一片阴影。 “别在我面前奴婢奴婢的自称,我可不是你的主子。”魏念月好笑的收回拿在手上的云片糕放到自己嘴里吃着,“真不知道你怎么会这么讨厌云片糕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看到它和我看到老鼠一样?” “小姐,你看那里怎么有个老鼠啊?”玉菱突然惊呼道。 魏念月吓得连忙跳到凳子上,喊着,“哪里?哪里?在哪里啊?快给我赶出去!” 玉菱捂着嘴巴呵呵的笑了起来,魏念月一下明白过来,跳下凳子伸手去挠她的痒痒,“好你个玉菱,连本小姐都敢戏弄,今日可不能轻饶你。” 魏念月追着玉菱挠,挠得她左躲右闪的,俩人疯做一团,玉菱实在受不了了,笑着求饶道:“小姐别闹了,我投降还不行吗?” 魏念月这才得意的停手,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戏弄我!” 玉菱双颊绯红,喘着气道:“不敢了!不敢了!” 魏念月把一盘桂花糕递到玉菱面前说:“你不吃云片糕,桂花糕总该吃吧。” 玉菱拿了块桂花糕放到口里道:“念月小姐,你今日一下要我吃这一下要我吃那的讨好我,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啊?难道是要我帮你带封情书给少爷?” 魏念月生气的道:“你再胡说,我,我。。。。。。”她放下手里的盘子,又准备挠玉菱的痒。 玉菱忙拦住她道:“念月小姐,说正经的你对我家少爷到底有没有意思啊?” “我只把他当哥哥一般!”魏念月脸红的小声道,她又反问玉菱,“那你的励勤哥哥呢?你和老夫人说了没,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成亲呀?” 玉菱害羞的并不回答她,继续问她:“我们少爷这么美的男子你都不喜欢,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魏念月看着窗边的花瓶想了一会,站到玉菱面前边模仿边道:“我喜欢那种高大威武,浓眉大眼,粗狂豪迈的真男儿。” 玉菱看她的样子,笑道:“你说的这人不是土匪就是我的励勤哥哥,要不我把励勤哥哥让给你吧!” 魏念月气得捶打她道:“你的励勤哥哥,也不害臊!我说的可不是励勤,他虽浓眉大眼,但他哪有那种豪迈气概呀。那只有真正在战场上厮杀过的男人才有的。” “那就是土匪!”玉菱马上回了一句。 魏念月怎么说都说不过她,都不想理她了。玉菱见好就收道:“念月小姐,我说错了,还不行吗?你是大家闺秀,怎么会喜欢这种的人呢?” 魏念月向往的道:“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带着我离开小小的侯府,和我自由的策马奔驰在一望无边的草地上。” 玉菱在心中叹口气想,念月小姐的想法也太天真了,自己喜欢的人应该是有能力也愿意保护自己的人就好了,其实什么长相什么气概都不重要。 玉菱又讨好她道:“愿小姐早日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只是可怜我们家少爷了。” “好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玉菱,我想让你陪我到街上去逛逛!平时没人陪我一个人逛也没意思。”魏念月这才说到正题。 玉菱忙推辞道:“念月小姐,侯爷能同意让我们俩个人去街上吗?” “放心,叔叔最疼我了,他不会不同意的。” 这点玉菱相信,逍遥侯最疼爱魏念月,对她比对自己的亲生子女还好。玉菱又道:“可我还赶着回府呢,我怕老夫人和少爷问起来不好交代。” “你就说陪我了,他们一定也不会说你的。”魏念月再不让她拒绝,忙翻箱倒柜的找衣服道,“等等,我换身衣服,我们就出门。” 两个美丽如花的少女,在京城的大街上兴致勃勃的逛着,引来无数男子追随的目光,人们都纷纷猜测她们是哪家王侯将相府里的丫鬟。 杨玉菱和魏念月各拿着一支冰糖葫芦,一边吃着冰糖葫芦一边东瞧瞧西看看。念月兴奋的拉着玉菱四处走,每个商铺每个小摊都不放过,街上的一切对与她来说总是那么新鲜好玩。 玉菱跟着念月小声道:“念月小姐,我们出门时应该脸上蒙个面纱的。” 念月把手里的冰糖葫芦交给玉菱,拿着小摊上的手镯在试戴,道:“蒙了面纱,看得人更多,全都怪你长得太惹眼了。” “我?倒怪到我头上了,你自己还不是一样。还有是谁提议跑出来玩的。”玉菱好笑的道。 念月听到街那边锣鼓直响,忙放下手镯,又拉着玉菱朝有锣鼓声响的方向跑。街上的人围着几个街头卖艺的人,那几个卖艺的男人长得身强力壮,都赤露着两支胳膊,正在耍枪弄棒,围观的人群里不时传出喝彩声。 念月看了会,觉得没意思。玉菱打趣的问她:“这几个人豪迈吗?” 念月会过意来,娇羞的捶了她两下,道:“玉菱,你这个死丫头。走吧,一点都不好看。还不如平乐哥哥和我叔叔耍得好看。” 她们离开围观卖艺的人群,继续在街上逛,逛到一处茶楼前,只见茶楼门前挤满了人。 门口的小儿吆喝着,“各位要看戏快趁早,马上就开锣了,过时不候!” 念月和玉菱挤到小二跟前问:“什么戏?” “本店近日请的皮影戏班子,每日演三场。”小二答道。 念月又问:“我是问你演哪出戏?” “人面桃花!” 念月忙道:“玉菱,我们进去看看吧,反正也走累了走饿了,进去喝口茶吃点东西。”玉菱笑着答应了。 小二道:“两位姑娘,快里面请,前面还有两个好位子,一位十文钱。” 玉菱和念月坐在靠近皮影戏舞台的位子,喝着茶吃着点心,茶馆里已坐满了人,锣鼓声渐渐响起。 玉菱听着幕布后传来的唱词,看着惟妙惟肖的皮影小人,入迷的看着戏,这出戏很优美又有些伤感。 她随着情节为戏中的人物感怀时,不经意间抬起头发现坐在离她不远处的一位男子正望向她这边。 那男子的眼眸如夜空中的寒星,鼻梁尖挺,薄薄的嘴唇,让人觉得他孤傲而冷漠。玉菱不敢与他直视,忙回避他那冰霜般让人不寒而栗的目光。 玉菱又回头看着自己身边的念月,念月小姐正满脸悲伤的专注的看着戏。玉菱一下什么也看不进去了,推了推念月压低声音道:“念月小姐,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念月看也不看她,道:“别吵,等我看完了再走。” 玉菱隐隐闻到茶馆里有股烟味,这时有人慌忙喊道:“失火了,快跑啊!失火了,快跑啊!” 茶馆里的人顿时乱作一团,玉菱和念月匆忙起身手挽着手朝门口冲去,可门口方向人挤人,大家都争先恐后的向外涌,后面挤过来的人硬是将玉菱和念月挤散了。 念月被人流推到了前面,玉菱落在了后面,玉菱心急的喊着,“小姐,小姐!” 念月发现玉菱不在身边也慌了神,想回头去找她,却在拥挤的人流中,完全转不过身,她只觉得自己被挤得几乎都快站不稳了。 念月忽然感到有人在她身后张开双臂将她环抱住,在她耳边道:“这位姑娘现在可不能摔倒,摔倒后会有性命之忧。” 念月在他的帮助下终于站稳了朝前走,她感到在她的身后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她的心莫名的跳得厉害,她感觉到周围似乎静谧到只能听见自己和身后那男子的呼吸声。 她就这样被他护着挤出茶馆,脱离了嘈杂的人流。 当她转过身看向身后的男子时,她感到四周的一切都已凝固了,这就是她梦中的人,那男子高大挺拔,浑身有种说不出的气概,粗狂中带着洒脱,只是散发着一种孤傲和冷漠的气质,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那男子看念月只是傻呆呆的看着自己,先开口道:“姑娘可是受了惊吓?” 念月这才回过神来,有些脸红的道:“我没事。”她一下想到还未挤出茶馆的玉菱,担心焦急的看着茶馆门口涌出的人流。 这时茶馆的掌柜跑到人群里大声喊:“各位客官不必惊慌,小店只是厨房有小火已扑灭!” 所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那男子对念月道:“既然姑娘以无事,在下就告辞了。”说完便要走。 念月慌忙问道:“敢问公子姓名?” “公孙寒!”那男子礼貌性的回答,走了几步,他又想到什么,回头道:“敢问刚才和你一起的那位姑娘的芳名?” 魏念月听到他的话心中懊恼,原来他关心的并不是自己,她赌气似得故意答道:“她叫魏念月。” “那她可是以前魏国的公主?”公孙寒又问 “正是!” “那姑娘芳名?” “杨玉菱!” 公孙寒听到这个名字时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又重复了一遍,“杨玉菱?!镇国将军府上的丫鬟?” “正是!” 公孙寒又意味深长得看了她一眼,便快步转身离去了。 玉菱随着不再拥挤的人流走出茶馆,看到安然无恙站在不远处的念月,激动的跑到她身边道:“念月小姐,你没事吧?太好了,刚才吓死我了!” 念月还是呆呆的望着公孙寒离去的方向,玉菱好奇的朝着她望着的方向看去,问:“念月小姐,那边有什么好看的东西吗?” 念月回想着刚才被公孙寒拥着走出来的情景,不觉脸上发热,她拉着玉菱道:“你没看到,刚才多亏有位公子保护,我才没被挤伤。你还好吧?” 玉菱羡慕的道:“我还好,我可没小姐那么幸运有人保护,我的脚都被踩肿了!” 念月本欲细说刚才的经过,可想到自己一时好玩故意将她们两个的身份颠倒了,如果向玉菱这丫头解释清楚了,她一定又会取笑自己的。 她只是安慰玉菱道:“好了!好了!知道你吃了苦,到时我一定在老夫人面前为你和励勤说好话,让你们有情人早日终成眷属!” “大小姐,时候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吧。我也好回去交差,每次给你送东西,一送就是一天,哎!”玉菱抱怨道。 念月指着她道:“你应该感谢我才对,不是我,你哪有机会到街上玩啊!” “是的!是的!奴婢这就谢过小姐。”玉菱不再跟她争,催着她回侯爷府。 玉菱陪念月回侯爷府后,逍遥侯担心的询问了一番她们出去的经过,她们俩都没敢说失火那茬事。 逍遥侯并没有责怪她们,玉菱便告辞离开了侯爷府。 她刚走出侯爷府,就碰到了郑励勤,她忙迎上去道:“励勤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我看你送东西送了一天都没回府,有些担心就过来看看。”励勤傻笑着答道。 玉菱心领神会,害羞的道:“我们回去吧。” 玉菱和励勤并肩走着,励勤不经意间牵着玉菱的手,玉菱默许了。 他们虽牵着手,但都感觉既紧张又羞涩,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眼看快到镇国将军府了,他们又默契的同时松开手,都看着对方欲说什么。 玉菱抢先道:“励勤哥哥,你先说。” “菱儿,还是你先说吧。”励勤道。 玉菱便笑道:“其实我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想跟你说我和念月小姐到茶馆看了皮影戏‘人面桃花’” 励勤柔情的问她:“好看吗?” “好看,就是有点悲伤,不过戏里的唱词很好听。我唱给你听!”她润了润嗓子,模仿秦腔唱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好听吗?” 励勤笑道:“好听,你学得真像!” 玉菱调皮的伸伸舌头道:“那你刚才想说什么?” 励勤凝神看着她美艳无双的容貌,半响都不说话。玉菱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推了推他,“励勤哥哥,你怎么了?” 励勤叹口气问道:“你觉得少爷如何?” “很好啊!” “如若少爷想纳你为妾,你可愿意?”励勤说出自己心里的担心,却又不敢看玉菱。 玉菱紧张的问:“少爷和你提过的?” 励勤忙解释道:“没有,是我,是我自己担心少爷有这个想法。我看他平日里喜欢与你开玩笑,可能是对你有意。” 玉菱舒了口气道:“励勤哥哥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少爷喜欢的人是念月小姐,平日里你看他对念月小姐有多好,你就应该知道呀。有时和我讲个笑话,开开玩笑,只是无事消遣而已。你别多心!” 励勤又欲解释,玉菱拦住他接着道:“就算少爷对我有心,我对他绝对无意,我一点也不愿意做什么通房丫鬟、侍妾之类的,与其他女人一起守着一个丈夫,多悲惨啊。我的心,你还不明白吗?我只想和励勤哥哥一起平平淡淡的过日子。” 励勤急得脸通红的道:“菱儿,对不起,是我想多了,我多心了!” 玉菱不依不饶的道:“那你发誓,你这一辈子只能娶我一个人,不会再娶其他人!” 励勤急忙抬起手伸出两个指头道:“我郑励勤对天发誓,今生今世只娶杨玉菱一人为妻,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 玉菱忙好笑的捂住励勤的嘴,道:“我只是说说而已,你个傻子,你还真发这么毒的誓。” 励勤抓住玉菱捂着自己嘴的手,亲亲吻了下。玉菱娇羞的抽回自己的手,甩开励勤,一个人向前小跑回府。 励勤在后面忙喊:“菱儿,等等我!” 其实励勤心里的担忧并没有消除,他爹郑管家一直都不赞同他和玉菱好。郑管家觉得玉菱太好了,模样好,人又聪明伶俐,就怕自己的儿子娶了这样的妻子无福消受,反招来无尽的麻烦。还不如娶个各方面条件一般,人只要贤惠能干就好了。 励勤何尝不明白爹的想法,他自己又何尝不为这些担心,可是他就是喜欢玉菱,如果没有玉菱他觉得自己都没有活着的意义了,而且玉菱也是喜欢他的,这让他更加义无反顾的喜欢她。 第六章 慕云公主 第六章慕云公主 这日玉菱候在府里的药房外等着老夫人。玉菱有些担心,仔细听着药房里的动静。 这间药房是老爷在世时最爱呆着的地方,老爷前年因病去世后,老夫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独自在这药房里呆上一天半天的。 她记得老爷在世时,老爷和老夫人一直都是感情深厚。老爷虽贵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镇国将军,但对老夫人始终如一,老爷从来未纳过任何姬妾,甚至连个通房丫头都不曾有过。 他们身边的人都能在无形中感受到他们之间的无可替代的爱,玉菱时常想如果自己今后能和励勤这样相守到老她就很满足了,至于励勤的身份地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爱。 老爷去世时,老夫人就如鸳鸯白头失伴飞,表面上老夫人并没有像大家预想的那样伤心欲绝,但人却一下苍老了很多。 老夫人每当想念老爷时就会在这药房里独自呆上一天或者半天,玉菱每次都这样在门口守着,担心着老夫人在药房里的情形。 玉菱自从六岁进到府中,就一直伺候在老夫人身边。老夫人和老爷为人宽厚,对她恩重如山。她的身份虽只是府里的丫鬟,但吃得穿得用得绝对不比一般人家的小姐差。 镇国将军府里正经主子只有老爷、老夫人和少爷,少爷的姑姑二小姐也就是德妃娘娘,每年都会回来省亲一两次,每次只会小住三五日。老爷过世后就越发冷清了。 男仆只有郑管家和励勤两人,丫鬟也就是她和冬雪两人,她伺候老夫人,冬雪伺候少爷,还有两个上了年纪的嬷嬷,再就是郑管家手下管着一群平日里看家护院的小厮们。 府里的人和朝中的大臣也不怎么来往,就是和逍遥侯来往的多些,念月小姐偶尔会来玩几天,每次她来时府里就会热闹些。 在府里老夫人待下人如同亲人一般,从来没呵斥过谁,责罚过谁,玉菱和其他人都是心甘情愿尽心尽力的伺候老夫人和少爷。 “丫头,想什么在?”玉菱感觉有人从背后轻轻拍了她一下,她吓了一跳,忙转过身。 只见少爷周平乐双手抱在胸前,盯着她问:“想什么呢?我一个大活人从你前面走到后面你都没注意到。” 玉菱忙福了福身答道:“奴婢没想什么。” 周平乐一点也不信,取笑她道:“是在想情郎吧?在想我还是在想励勤?” 玉菱低着头转移话题道:“少爷来找奴婢有事吗?” “外祖母呢?” 原来少爷是来找老夫人的,玉菱指了指药房道:“老夫人在药房里已呆了一个时辰了,要不奴婢进去和老夫人说声。” “不用了,我就在外面等着。”周平乐拦在她的前面,他们两人虽年纪相当,周平乐却比她高出半个头。 周平乐出其不意的用手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头抬起道:“今日施得什么胭脂,怎么分外妖娆!” 玉菱不知所措的答道:“少爷,奴婢今日没施胭脂。”周平乐表情轻浮的伸手去抚摸她的脸颊,看她说的是不是真话。 玉菱慌乱中想挣脱他,却不抵他的力气。当周平乐的手轻轻划过她面颊时,确实没摸到任何脂粉。 周平乐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神情变得阴沉不定,玉菱害怕的向后退。在府里这么多年,玉菱是了解少爷的脾气的,他平日里都是温和的,只是有些时候他会突然像中邪一样变得阴晴不定,尤其是看她的眼神总是怪怪的。 周平乐眼神中含着一丝痛楚道:“像你这种女人都是朝秦暮楚的,对我是欲擒故纵,对励勤是眉目传情,你到底要拥有几个男人才满足,就不能专一点吗?” 玉菱被他这没头没脑的几句话说的很尴尬,她感觉他好像不是在说她,但这话却明明是对着她说的,这意思里也明明是指的她。 玉菱决定趁着个机会把有些话说清楚,她道:“少爷,奴婢不是你嘴上说的那种人,奴婢一直以来心里喜欢的人只是励勤,对少爷从来就没有非份之想,请少爷不要误会。” “误会?”周平乐笑了起来,又向她一步一步靠近,她一直想和他保持距离向后退。 周平乐突然急急喊道:“别退了,当心!” 玉菱只觉得一脚已踏空,整个人一下失去重心向后仰。周平乐眼疾手快的一把将她拦腰搂住,带到自己怀中。玉菱情急之下死死抓住周平乐胸前的衣服,回头一看自己紧张慌乱中竟退到石阶的边缘。 “贱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勾引平乐哥哥!”只见石阶下一位十四、五岁的女子,长得国色天香,身着紫红色的骑马装,手握策马的鞭子,杏目怒视。 玉菱忙推开扶着自己的周平乐,两颊绯红的站到一边行礼道:“奴婢参见公主殿下,公主万福金安!” 被玉菱唤作公主的女子,大步急速跑上台阶,不由分说的用手中的鞭子抽打玉菱,玉菱护着自己的头辩解道:“公主殿下息怒,奴婢一时失足,少爷只扶了下奴婢!” “这么宽的路,这么平稳的台阶,还会失足?”公主并不停手,玉菱觉得鞭子所到之处,火辣辣的痛。 周平乐一把抓住公主挥鞭的手,不冷不热的道:“暮云,你闹够了没,还不住手!” “你们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打打闹闹的,像什么样子!”老夫人已从药房里出来。 暮云公主挣开周平乐,瞪了他一眼,收好鞭子,满脸笑容的走到老夫人面前,扶着老夫人道:“老夫人,最近一切可安好?父皇母后带我向您问好!” 老夫人慈祥的握着暮云公主的手,道:“老生一切都好,你父皇母后可好?” “他们也很好!” “我们的暮云公主越长越美了。”老夫人望着暮云的面容,笑道,“就是这脾气可要改改,像这样以后可难招驸马。” 暮云有些害羞的撒娇道:“老夫人,您可取笑我了,您看刚才平乐哥哥比我还凶。” 老夫人指着周平乐道:“乐儿,你整天只知道胡闹,现在只剩下我这个老太婆管你,你就更加无法无天了。” 周平乐笑着上前道:“怎么会呢?外祖母乐儿平时是最听您的话的。” “好,好,好,你们都乖。”老夫人一边拉着一个,又对还站在一边的玉菱道,“菱丫头,你不要怪他们两个不懂事的冤家,你快去换身衣服上点药。” 玉菱看了看自己身上被鞭子抽过的地方,衣服都划破了,她忙道:“老夫人,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这就去换衣服。” 玉菱正准备离开时,无意间看到励勤站在台阶下面在不远处看着她,她本想冲上去和他解释下,可又觉得不妥,只得先转身回房。 她只听到老夫人还在夸赞她道:“还是玉菱这丫头最懂事,你们要多向她学学。” 她心里的难受和委屈都被老夫人的话缓解了,暮云公主一向对她敌意很重,以前就呵斥过她几回。 玉菱换好衣服后,一直陪在老夫人身边。今日老夫人和少爷,暮云公主谈笑了一整天,精神特别好。 暮云公主还带来了皇上的口信,皇上看少爷已快成年,有意让他到京城禁军中担任校尉,但要看老夫人想法。 老夫人当然是满口应允,老夫人早就觉得少爷像这样整日无所事事不太好,不是在府里闲着,就是到市井里乱混,早就让她很担心。 可玉菱一整日都是心神不宁的,偶尔郑管家会到内堂里同老夫人回禀请示些事情,励勤却一次也没出现。 晚饭过后,暮云公主才离府回宫。玉菱伺候老夫人安寝后,并无睡意,趁着夜色她来到府里郑管家和励勤的住处。 玉菱轻轻的敲门,片刻间开门的人正是励勤。励勤看到玉菱时眉头微锁,不言不语就转身回屋里坐定。 玉菱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你爹呢?” 励勤怅然的答道:“他应该在府里巡夜。” “你怎么没去?”玉菱小心的问道,励勤惆怅的望着玉菱,欲言又止。 玉菱心急的道:“你也误会了吗?” 励勤突然拽住玉菱的手,道:“明日我就去和老夫人说,让她成全我们。” 没想到他会冒出这样一句话,玉菱先是一愣,又走到他身边点点头小声道:“励勤哥哥,我都听你的。” 励勤站起身,猛然紧紧抱住玉菱,“菱儿,我怕,我怕会失去你!” “不会的,我已和少爷把我们俩的事说了。”玉菱轻轻抚摸着他的背,安慰着他,笑道:“励勤哥哥,你把我抱得太紧了,弄疼我了。” 励勤这才松开她,忙撩起她的袖子,察看她手上的伤痕,心痛的问:“还疼吗?” “上过药了,一点都不痛。”励勤每次看到玉菱总是这样懂事大方,有什么伤痛总是自己默默一个人承担,从不对他抱怨,从不向他要求什么,让他怜惜之心不禁油然而生。 这次他又带着羞涩轻柔的将她拥入怀中,让自己的脸颊摩挲着她的乌发,轻唤,“菱儿,菱儿。。。。。。” 玉菱的心怦怦乱跳,感觉却是幸福的。 咳!咳!门外响起了几声咳嗽。他们慌忙站好,保持一定距离。 郑管家走了进来,道:“勤儿,玉菱,这么晚了你们还没各自就寝。” 玉菱低着头,暗自甜甜的笑着,道:“郑管家,老夫人差我来问励勤点事。我这就回去的。” 郑管家没再说什么,只是暗暗叹了口气。玉菱释然的走出励勤的住处,赶着回老夫人的卧房。 玉菱心情轻快的哼着小曲,穿过花园时,却感到花园的秋千旁有个影子。她不能确定是人是鬼,有些害怕的朝秋千处走了几步,想看个究竟。 “你从励勤那里出来的吧!”玉菱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但一听就知道是周平乐少爷。 周平乐声音略带沙哑的道:“励勤是个厚道老实人,你选他是对的。” 玉菱敏感的察觉到什么,问:“少爷,你哭过?” 周平乐没再说话,只是随手晃了几下空荡荡的秋千。 玉菱想,难道少爷对她动了真情,自己表明了心迹伤害了他,他就在这里一个人独自伤心。玉菱只有劝道:“少爷,奴婢只是个寻常女子,少爷你身份显贵,容貌俊秀,又文武双全,实在是配不上少爷,往后这天下定会有无数女子为你倾倒。。。。。。” 周平乐忧伤的心情一下被她搅没了,忍着笑打断她道:“玉菱,你过来!” 在夜色里,玉菱看不清他的表情,不敢上前。 “你也知道我有这么多好处,我怎么会介意你的选择,我刚才只是睹物思人罢了。”他边说自己边坐在秋千上,“你过来,帮我把秋千荡起来,用全力把我荡得越高越好。” 玉菱知道自己是自作多情了,有些窘迫的上前帮他荡秋千。 荡了一会,玉菱感到累了,动作慢了起来。 周平乐用脚撑着地面,让秋千停住,道:“好了,回房休息去吧。记得日后要是再得罪了本少爷,就罚你给我荡秋千。” 玉菱站着没动,周平乐已从秋千上起来朝自己的住处走去。玉菱突然忍不住好奇的问他:“少爷,刚才你在思念谁?为谁而伤心?” 周平乐并没有停下脚步回过头,只是继续向前走,淡淡的回答:“我娘!” 玉菱听到‘娘’这个字,楞楞的坐到秋千上,心里一阵难受。自从离开爹娘后,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好不好?还有弟弟现在也应该长成一位翩翩少年了吧?她也不由陷入了对家人的思念中。 第七章 祸从天降 第七章祸从天降 京城渐渐进入了夏天,这天气虽还不如盛夏时那般炎热,却也有些闷热。 前日老夫人特意派人把念月小姐接到府里小住。念月和玉菱在离老夫人卧房不远的厢房住着。 每次念月小姐来时,玉菱基本上是陪伴和伺候念月,老夫人那边就由两个年长的嬷嬷服侍着。 今日吃过午饭后,老夫人习惯小憩下。在房里闲来无事,玉菱在专注的绣花,念月在一旁走来走去,拿着团扇一个劲的扇还嫌热。 玉菱放下手里的针线,“念月小姐,这还没到三伏天就热成这样,这要进了三伏天你还不得每天躺在冰上。” 念月看她总算注意到自己忙道:“要不我们拉着平乐哥哥出去走走,外面凉爽些。” “少爷一早就出门了,现在少爷每日要到禁军中任职,傍晚时才回府。”玉菱道。 念月无奈连叹数声气,玉菱提议道:“念月小姐,心静自然凉,我这里还有个花样子,要不你也绣花?” 玉菱看念月忙摇摇头,她又问:“弹琴?下棋?”可都被念月拒绝了。 “小姐,那你每日在侯爷府中都做些什么?”玉菱无计可施的问。 念月皱眉答道:“练字、画画、弹琴、学舞、绣花,好不容易出来几日,没有叔叔管着,我可不愿再做这些了。” 玉菱对她笑了笑,这时励勤走到门口问:“念月小姐、玉菱,我现在到街上办点东西,你们可有要我帮忙带的东西?” 玉菱正准备答话,却被念月抢着道:“励勤你要出门啊,那我们和你一起去吧,女儿家的东西自己选方便些。” 励勤有些为难的不知道能否答应,玉菱看念月确实闷得发慌,好心的道:“等我去请示下老夫人吧。” 玉菱刚说完,一位嬷嬷已扶着老夫人走进屋里。老夫人表情严肃的道:“念月,这几日你都不准出府,你在府里陪我这个老太婆说说话。励勤你快去办事吧。” 励勤连忙应声退下了。念月撒娇的迎上老夫人道:“老夫人,月儿都陪你说了两日话了,您还不闷啊,要不我陪你出去走走。” 老夫人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觉得念月的性情和自己已故的女儿很相似,道:“老生今日哪里也不想去,我叫厨房炖了冰糖绿豆汤,等下喝了解热。” 念月看没有什么办法了,只有乖乖的坐在老夫人身边。 这时周平乐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跑到老夫人面前,老夫人忙问:“乐儿,今日你怎么这么早就回府了?” 周平乐急忙道:“不好了,今日上午逍遥侯府被抄了,说是谋反,侯爷府里所有人都被抓起来了!” 念月震惊的站起来,道:“平乐哥哥,你说什么?这是不可能的!” 老夫人神色忧虑的道:“没想到这么快!这么快!”德妃前些日子就派宫里的人传口信给老夫人,好像听闻陛下正在查逍遥侯府谋反的事,不过还不能确定是否属实。 玉菱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不敢相信,谋反这么大的罪,她怎么没听到一点风声! 周平乐赶紧接着道:“刚刚京城的牢狱里清查人犯,发现少了念月妹妹,已派禁军的人赶来我们府里抓人!外祖母,怎么办啊?” 此话一出,大家更是慌了。老夫人毕竟是经历风雨的人,她稳住神道:“乐儿,你让郑伯赶快准备车马,老生要进宫面见皇上。” 周平乐连忙找郑伯去准备马车,老夫人出门前一再嘱咐周平乐,如官兵前来抓人一定要好生应付,让他们在府外等候,她会速去速回的。 老夫人离开后一盏茶的功夫,前来抓念月的官兵就到了镇国将军府大门口。 带头的官兵恭敬的向周平乐说明来意,道:“校尉大人,末将前来找人犯。有劳大人将人犯魏念月交给我等。” 周平乐推诿道:“你们来的不巧,念月一大早就到郊外游玩去了。我们也是刚得到逍遥侯谋反的消息,镇国一品夫人已进宫面圣,要弄清事情的原由。还有劳各位在府外等候老夫人回府再做打算。” 府外的官兵听周平乐这样一说,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不敢得罪镇国将军府里的人。 在府里的厢房中,念月还没有从突如其来的变故中缓过神来,她突然站起身哭着要冲出厢房喊道:“我要去见叔叔、大娘,还有哥哥们!” 玉菱慌忙拉住念月,拽住她不让她出去,喊着:“小姐,千万不要冲动,你这样出去就是自投罗网。一切等老夫人回来再从长计议。” 念月转身扑在玉菱的肩上哭着,“叔叔他们怎么会谋反,不会的,不会的!谋反可是死罪啊!” 玉菱也忍不住掉下眼泪,安慰她道:“小姐放心,一定是弄错了。侯爷是不会谋反的,一定是弄错了!” 此时一位将军骑着快马手拿圣旨赶到镇国将军府大门口,高声道:“你们还站在门口干么?还不快给我进去抓人!” 门口的官兵还是在犹豫着,带头的官兵向骑马而来的将军行礼道:“回将军,校尉大人称镇国夫人已进宫面圣,而且人犯魏念月现在不在府中。” 那位将军翻身下马,手持圣旨道:“陛下特命我来宣旨,陛下有令:逍遥侯谋反证据确凿,任何人等都不许求情,所有人犯一定要抓拿归案,若有违令者与其同罪。你们马上都给我进去搜!” 周平乐看着情况,做出誓死相拼的样子,挡在门口,吼道:“没有镇国夫人同意,谁敢贸然进府,本将定不轻饶!” 带头的官兵权衡之下,为难的对周平乐道:“校尉大人,圣旨在此,末将不能不遵!多有得罪了!” 说完便示意几名士兵将周平乐缠住,命其他人入府抓人,“只抓人犯魏念月,不得打扰府里其他人,不准损坏府里一草一木,一个物件,否则军法处置。” 奉旨而来的将军对周平乐道:“校尉大人,你现在如果抗旨不遵,只会让逍遥侯府的人更加罪加一等。” 周平乐听他此语,握紧的拳头忍住没有挥起。他努力克制自己,想:现在事情还没完全弄明白,一定不要冲动! 官兵们进入府中谨慎的搜人,不一会功夫就带出三个年轻女子,她们分别是玉菱、念月和冬雪。 玉菱和冬雪紧张的护着念月,一个士兵回报:“禀将军,我等看这三个女子年纪相仿,她们都不肯答话,无法分辨谁是犯人。” 那带头的官兵指着念月道:“蠢货,这还用问,肯定是她,把她带走!” 士兵们赶紧上前抓住念月,“慢着!”奉旨来的将军走到她们三人面前仔细端详了一番,却指着玉菱,冷冷的道,“是她!镇国将军府里的人看来早有防备,想以假乱真,又岂料我是见过魏念月本人的!” 在场所有的人都被将军的话给搞愣了,玉菱更是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位将军,感觉好像是有几分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念月看到这位将军时,心中一惊,怎么是他!这位将军正是那日在茶馆救她的公子公孙寒,他竟将自己那日在茶馆门口答他的一句戏言当真了。自从茶馆相见后,她日日都在心中想他,也不知道何日才会再见,相不到今日却是这样相见。 念月忙解释道:“公孙将军,你误会了,她不是,我才是魏念月,我才是你们要抓的人!” 周平乐焦急的看着门口,盼望外祖母快点带着皇上的口谕回来。 公孙寒并不理念月,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好的宣纸,打开后是一副画像,画像上画的人正是玉菱,但署名却是念月。 公孙寒把这幅画像展示给所有人看,道:“本将军岂会单凭的一句话,这是查抄逍遥侯府里搜到的魏念月的画像,大家可以仔细看看。” 念月这下百口莫辩,这画像是以前自己为了练习画画,非让玉菱端坐了几个时辰临摹着画的,因为是自己画的所以署的自己的名。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周平乐和冬雪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说清楚时,玉菱不忍让念月受牢狱之苦,挺身而出,道:“既然如此,你们就不要再为我遮掩了。当今皇上圣明,一定会查明真相,你们不必为我担心。” 公孙寒命令道:“将她带走!”士兵们立马抓住玉菱,将她押往监牢。 镇国将军府里剩下的人都是一片茫然,周平乐走到魏念月身旁搂着她问:“念月妹妹,你还好吧!” 念月现在那还顾得上自己,只是喃喃的道:“他们把玉菱误当成了我,怎么办?” “那个公孙将军非一口咬定玉菱就是你,玉菱想救你就顺水推舟,这个丫头还挺仗义的,只有等外祖母回来再说了。”周平乐也很担心玉菱,可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励勤回府后,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冲到监牢去劫狱。可现在谁也不敢妄动,只怕一个不小心让事情变得更糟。 三个时辰后老夫人才从宫里回来,回到府里满面愁容,看到念月还在府中,心中一喜,立刻又奇怪的问:“陛下,没有趁老生不在,派人来抓人吗?” 周平乐答道:“派人带着圣旨来抓过人。” 老夫人伤心的叹道:“陛下已不是当年那个天儿了,对老生也用了调虎离山之计。明知老生会进宫见他,却避而不见趁机抓人。” 周平乐惊讶的问:“外祖母,你没见到陛下吗?” 老夫人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看着励勤和周平乐问:“怎么念月没被抓走,你们和前来抓人的官兵厮打过?” “没有!”周平乐忙解释道,“是领头的将军把玉菱当成了念月,把玉菱带走了。” 老夫人啊了一声,自语道:“怎么会这样?” 励勤忙跪在地上恳求道:“求老夫人,赶快想想办法救救玉菱!” 念月也附和着跪下,道:“老夫人,都怪我平日里贪玩,才会造成这种误会,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无辜的玉菱。” 老夫人看着他们,想了半天道:“今日老生未见到陛下,却见到了德妃娘娘。娘娘说,这次逍遥侯谋反,陛下确实是掌握了铁证,依目前的状况看不像是有人诬陷。而且这次在查抄逍遥侯府的时候,在念月的房里搜到一些陛下赐给德妃娘娘的物品。有些是我平日里给乐儿,估计是乐儿又转送给了念月。” 周平乐望着老夫人难堪的点点头,老夫人接着道:“现在就有大臣要陛下查证德妃娘娘是否也与谋反有关,陛下怒斥那些大臣是捕风捉影。看来这事再闹下去,连我们镇国将军府也要牵连其中。现在局面太乱了,容老生好好想想再说。” 念月此时瘫坐在地上,想着,难道叔叔真的谋反了! 励勤一听到,这次逍遥侯有可能是真的谋反,就更为玉菱担心了,再次恳求老夫人道:“老夫人,一定要救救玉菱!” 郑管家呵斥励勤道:“勤儿,不要再闹了,让老夫人静一静,给我出来!” 励勤仍跪着不动,老夫人安慰他道:“菱丫头被他们误认为念月,目前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就算是谋反罪,陛下也绝不会杀其他四国皇族的子孙,你不用太过担心。” 郑管家连拉带拽的把励勤拉出老夫人住的堂屋,老夫人有些累了的对其他人道:“你们也都先回去休息吧。”大家都退了出去。 念月木然的走回自己住的厢房,一想到养育自己长大的叔叔和大娘,还有一起长大的两位哥哥都身陷牢狱,她就心如刀绞。 一队官兵将玉菱押到京城大牢,交给看管大牢的狱卒。狱卒领着玉菱穿过幽暗潮湿的监牢走道进入地下室里。 地下室的牢房显得更加阴暗,却不像上面的牢房那般嘈杂,异常的安静。左侧的牢房里关的全是男人,右侧的牢房里关得全是女人。 狭窄的走道尽头有个大铁炉里熊熊的火焰往外直冒,上面架着的刑具被烧的通红,玉菱只觉得浑身发冷,她被关进了右侧的牢房。 两边牢房里的人都躁动了起来,有人哭着对玉菱喊:“念月妹妹!念月妹妹!” 玉菱还没看清情况,牢房里一个女人拉住她的手道:“念月,你还是被抓来了,想不到连镇国夫人都无力保护你。” 在被火光映得泛红的光线下,玉菱看到拉着自己的女人四十来岁,头发散乱,原本姣好的面容已十分憔悴。 玉菱认得她,她就是念月小姐的大娘,也是原来魏国的皇后肖玉。 玉菱正想开口对念月的大娘解释,念月的大娘肖玉已发现不对,忙小声道:“你,你不是念月,你是谁?念月呢?” 以前在逍遥侯府里玉菱虽与她打过照面,可肖玉从来没好好注意过玉菱。 玉菱向她行礼解释道:“大夫人,奴婢是镇国将军府里的丫鬟,名唤玉菱。今日因情形紧急所迫,奴婢不得不冒充念月小姐。” 念月的大娘放开玉菱的手,呆呆的道:“你冒充念月,如果被那个狗皇帝发现了,又可以多加我们一条罪状。” 玉菱其实也是心乱如麻,也不清楚到底该怎么办,只有往好处想,道:“大夫人请放心,老夫人已进宫面圣,应该很快就能把你和侯爷救出去。” 一直在左侧牢房望着这边情况的逍遥侯带着丝怒气道:“大嫂,你既然知道后果会有多严重,为何还要暗中联络以前的大臣谋反?” 隔着牢房坚固的柱子,念月的大娘面对逍遥侯淡笑道:“二叔,至从魏国亡后,我的夫君,我们魏国的皇帝子龙,他宁死不降,先去了。我们被带到大兴的京城,封了个什么逍遥侯,名义上是侯爵,实际上连大兴国一般的官员都不如。念月从小到大可曾用过一个丫鬟,我们连个丫鬟都用不起。我身边的一个嬷嬷还是当年我嫁给陛下时的陪嫁丫鬟。我们这些年来节衣缩食过得是什么日子!” 逍遥侯缓缓的道:“大嫂,繁华富贵只是过眼烟云,你这又是何苦,这些年来我们虽不如在宫中生活奢华,但也不曾为吃穿担心过。大兴皇帝秦秉天一直对我们以礼相待,何曾羞辱过我们。” “二叔,我做不到像你这样超然洒脱。以礼相待?他还不如一刀解决我,才来的痛快!”念月的大娘愤怒的道,“这种日子我受够了,每日提心吊胆,他把刀架在我们的脖子上却迟迟不砍。而我们却要时刻担心这把刀何时会落下,日日煎熬!当初我本来就想随陛下一起去,把孩子们托付给容妃。可没想到她竟然比我要快一步随陛下去了。我又不忍心抛下年幼的孩子才独自活了下来。” “如今你就忍心抛下他们,还要连累他们一起遭罪!”逍遥侯反问道。 念月的大娘神伤的道:“无论我有没有谋反,他们永远都是魏国皇族的后代,他们应该不要忘记魏国亡国的耻辱,竭尽全力复兴魏国。再说大兴的狗皇帝一直把那个妖女的遗言奉若神旨,他一定不会诛杀他们的,以后就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对面牢房里两位少年跪在地上哭泣着叫着:“娘!娘!” “如今大兴已建国十余年国泰民安,你难道要为了自己复国的私欲,又要陷天下百姓于水生火热的战乱中吗?要不是因为她,其他四国的皇族都会血流成河,谁也无法保全下来,你为何还要如此恨她!”逍遥侯争辩道。 念月的大娘讥讽道:“要不是她,我们魏国会亡吗?你、子龙、周王和大兴的狗皇帝都鬼迷了心窍,她到底哪里好,让你们为了她疯疯傻傻,寻死觅活的!” 逍遥侯没有回答,转过身背靠着牢门的柱子。 玉菱呆坐在一边听着他们的谈话,心中万分的不安,对谈话的内容她虽一知半解,但有一点她听明白了,那就是逍遥侯府里确实是有人谋反,不管这个谋反的人是逍遥侯,还是念月的大娘,谋反却是事实。如果是这样,老夫人能求皇上网开一面吗? 地牢里有恢复了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宁静,玉菱望着不远处火炉上的刑具,只觉心神不宁。 玉菱无意中瞟到念月的大娘趁无人注意时,面对着墙角快速拿下头上极其平常的一个发簪。 玉菱好奇的伸长脖子还没看清楚她到底在干么,她已经又将发簪插到了头上。 玉菱正想开口问时,地牢的大门打开了。只听有个尖锐的声音高呼:“陛下驾到!” 这是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两边牢房的人都慌成一团。皇上已径直的走了进来,玉菱忙恭敬的低着头跪在地上,其他人也和玉菱一样跪在地上迎驾。只有念月的大娘还纹丝不动的坐着,逍遥侯体面的站起来,微微颔首直面皇上。 玉菱其实是第二次见到皇上,大兴的开国皇上,他的雄才伟略,他的战无不胜,他的宽厚仁义,他和府里大小姐的爱情,早已是百姓们闲暇时最爱谈论的传奇。 她记得第一次见到皇上时,是在老爷的丧礼上,那一次皇上亲自到镇国将军府里祭奠老爷。 那次她也是一直低着头伺候在老夫人身边,一想到至尊无上的君王离自己不过几步之遥,她就紧张的不敢抬头看。 这次由于地牢的狭小,皇上站着的时离她更近,近到她低头跪着时都能看清楚皇上长衫上绣得每一条花纹,但这次她不仅仅是紧张还有恐惧。 上次见到皇上时,她虽没敢看他,却能感受到他的悲伤;这次她同样不敢看他,但却能感到他的愤怒。 皇上走到逍遥侯的牢房跟前,质问道:“子风,联络以前魏国旧臣暗通匈奴谋反的事,你可参与,你可知情?朕要听你亲口说出实情。” 念月的大娘冷哼道:“秦秉天,这事都是我一手策划,与他人无关!” 皇上身边的侍从吼道:“大胆犯妇,竟敢直呼陛下名讳!” 皇上并不理念月的大娘,只是对身边的人道:“你们都给朕退出去,朕要和他们单独谈谈。”他身边的人都退了出去。 “子风,朕想听你说!”皇上又问逍遥侯。 逍遥侯坦然的道:“我刚开始并不知情,等我知情时已无力阻止。即便我知道这次如果复国成功,会让匈奴人占去大片的土地,但我还是身不由己的要帮助大嫂完成此事。” “子风,可你有没有想过,匈奴人不会关心你们魏国能不能复国,他们要得只是土地、财物、奴隶。”皇上生气的道,“一旦你们里应外合的放匈奴人越过边境的城墙,他们只会涂炭生灵,烧杀抢虐,若不是公孙将军从安插在匈奴军中的内线得到消息,后果不堪设想。” 念月的大娘笑道:“你少在这里假仁假义,自古以来成王败寇,你能从一个籍籍无名的武将当上皇帝,难道不是涂炭生灵换来的吗?你满口仁义,试问从古至今又有哪个皇帝能做到真正的仁慈,那他根本就坐不稳皇位!” 皇上猛然转过身面朝着念月的大娘,平缓的道:“你说的没错,朕绝不会仁慈的对待像你这样不择手段要毁掉大兴的人。因为你,魏国的皇后,朕此次还要破例让你的两个儿子给你陪葬,逍遥侯府里所有参与谋反的人都得死!” 念月的大娘突然口吐鲜血,将手伸出牢门柱子的缝隙,抓住皇上的衣服道:“你,你好狠啊!你和她一样的狠毒,她夺走了我丈夫的心,你又要夺去我儿子的性命!” 皇上毫不留情的扯开她的手,将她推到牢房的地上。逍遥侯跪在地上恳求道:“秦兄,二十多年前是你和秋月救了我的性命,今日你要取我的性命,我并无怨恨,但求你放过皇兄的儿女,他们是无辜的,他们绝没有参与此次谋反!” “子风,此生就此别过,黄泉路上好自珍重!可饶过魏王女儿不死!”皇上向逍遥侯拜别后,便迈步离去。 皇上离开后,地牢里响起隐隐的哭声,这时玉菱才敢起身来到倒在地上的念月大娘身边,念月的大娘已七窍流血,不再动弹。 一位嬷嬷探了探念月大娘的鼻息,哭着扑到她身上,“娘娘!娘娘!” 玉菱怔怔的看着已死去的魏国皇后,怎么会这样?刚才还好好的一个活人现在就死了! 逍遥侯悲叹自语道:“秋月,你要我好好活着,我就好好活着。可只要我活着,就无法摆脱这世间的纷争。我的存在对你最爱的人是一种威胁,如果今日你还活着又会如何?我现在就去找你,我要亲口告诉你,我今生都无法向你表白的那些话!” 玉菱看到逍遥侯目光决绝的盯着牢房的墙壁,当她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时,逍遥侯已重重得撞向墙壁。只听到一声闷响,逍遥侯已头裂而亡。 玉菱震惊得望着眼前发生的事,已吓得说不出话来。她傻呆呆的看着闻声而来的狱卒把逍遥侯和念月大娘的尸体抬出去。而牢房剩下的人除了哭泣,就只有等待死亡。 第二日,皇上的圣旨终于到了。逍遥侯和念月大娘的遗体将会被运回魏国以王爷和皇后的礼仪安葬;逍遥侯府里的其他人都订在明日午时处斩;皇上唯一饶过的人就是魏念月,但却将她贬为奴籍,赐予公孙寒将军。 玉菱平静的听着圣旨,心里却在为念月难过,她想着如果现在在地牢里的是念月小姐会如何?念月小姐要是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在她面前死去,自己从侯府里的小姐变成了奴隶,她肯定会痛不欲生。 而玉菱自己本就是丫鬟,被贬为了奴隶,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只是一想到公孙寒,她就有种不详的预感笼罩在心头。她只有希望老夫人尽快让励勤来救她。 宣旨的太监离开地牢不久,公孙寒就派人将玉菱押到了苍翠山庄。 苍翠山庄是皇上赐给公孙寒的府第,公孙寒常年在北方边境与匈奴人打仗,在京城呆的日子并不多,这次负伤回京休养,就住在山庄中。 公孙寒独自坐在大厅里把玩着波斯人进贡的小香炉,这次查抄逍遥侯府时没收的东西,皇上也全赐给了他。 他仿佛想起了什么,神情异常痛苦。一个侍从走了进来,禀告道:“将军,魏念月已押回。” 公孙寒漫不经心的问道:“她现在是不是伤心欲绝?” 侍从犹豫了一下,答道:“看上去还算平静。”侍从想着一路押她过来,她并没有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 “很好,不愧是魏王的女儿,魏国的公主,很坚强啊!”公孙寒放下手中的香炉,冷冷的道,“我倒要看她能高贵到几时!剩下的事按我的吩咐去做吧。” 侍从领命退下,“是!” 此时镇国将军府中,周平乐得到消息,急匆匆的对老夫人道:“逍遥侯和前魏国皇后昨日已在狱中自尽,今日陛下已下旨逍遥侯府里的人除了念月,全部要在明日午时处斩。念月被贬为奴,并赐给了公孙寒。” 老夫人震惊的道:“陛下这次从抓人到决断竟然这么快,连魏国的皇子都没放过!” 周平乐解释道:“听说这次逍遥侯和前魏国皇后是暗中联络魏国以前的大臣,串通匈奴单于,不惜以北方的各郡县为代价谋反。” 老夫人喃喃的道:“平日看似与世无争的逍遥侯,这次竟然做的这么绝,陛下这次不光是愤怒,肯定还很伤心。” 魏念月满脸泪痕的冲进来,哭道:“老夫人、平乐哥哥你们刚才说什么?叔叔和大娘都死了吗?其他人明日都要处斩吗?” 周平乐忙迎上前扶住念月,老夫人看着念月的样子也忍不住默默垂泪。 念月挣开周平乐,擦着眼泪道:“不行!我要去见见他们,他们死时我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老夫人快步拦到念月的面前,道:“月儿,你现在不能去,去了你能让他们死而复生吗?你能救得了其他的人吗?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上,去了你只会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还会害了玉菱的性命!” 念月不顾老夫人的阻拦,疾步向外走,撞到直直站在门口的励勤,励勤两眼通红拦着念月道:“念月小姐,老夫人说的是对的,你现在不能去。” “让开!我现在就去把玉菱换回来!”念月吼道。 励勤仍然不动,冷静的道:“现在不是换回来这么简单的事,逍遥侯是真的谋反了,如果让皇上知道,我们府里的丫鬟冒充你顶罪,你想皇上会轻易饶了你和玉菱吗?这是欺君之罪啊!老夫人和少爷也难免会受牵连,还有德妃娘娘!” 念月呆呆站在门口,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周平乐从她身后将她拉入怀中道:“念月妹妹,别太难过了,你还有我们,我们一直都把你当亲人一般!” 念月靠在他怀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尽情的哭着。 老夫人无奈的道:“事已至此,月儿你和玉菱互换的身份只能暂时先这样维持着,等过段时间这件事淡了,皇上的气消的差不多了,老生再向皇上说清其中的误会。” 老夫人又对励勤道:“明日你去公孙寒将军府上,看能不能把玉菱赎回来,花再多钱都可以!” 励勤向老夫人行礼道:“谢老夫人!” 老夫人扶起励勤道:“玉菱回来后,你就和她早日成亲吧!成亲后你们想继续留在府里,或者到外面去做点小生意都可以。” 励勤感激不已得跪在地上道:“谢老夫人成全!” 老夫人扶起励勤道:“我虽老了,但眼睛还不花,你们早就两情相悦,你们两都是好孩子,在一起一定会幸福的。” 周平乐参扶着念月道:“外祖母,我送念月妹妹回房的。” 老夫人点点头道:“你们都去吧,要好生照顾月儿!”,励勤也退了出去。 第八章 卑微奴隶 第八章卑微奴隶 玉菱被带到苍翠山庄后,山庄里的管家将她领到一处荒废的园子里。这园子因年久失修已破败不堪。 头顶烈日炎炎,玉菱置身在着荒废的园子里只感到冷嗖嗖的,心中忐忑不安。 园子正中央有一棵古老的桂花树,生机盎然,与这园子的环境极不相衬。 玉菱走到桂花树前摸了摸粗壮的树干,不禁问道:“这是棵百年老树吧?” 管家面无表情的指着园子里的一间破房道:“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大将军有令你从今日开始就是山庄里的奴隶,山庄里每个人都是你的主子,谁的吩咐都不能违抗!” 玉菱顺从的道:“是!” “稍后会有人来给你交待要做的事,还有你这身衣服不适合干粗重活,等下换一套。自己在山庄里要好自为之!”管家教训完后,就转身离去了。 玉菱走进简陋的房子,房里四处都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她用衣袖扫了扫房间里唯一的家具木板床上的灰尘,感觉有些疲惫的靠在上面,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 在恍惚中,她感到有只手在她头上身上乱摸,猛然惊醒过来。她慌忙坐了起来,只见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嬷嬷一只手拿着她头上的发簪,另一只手解下她身上的玉佩。 玉菱护住玉佩,气愤的问:“你是谁?你要干么?” 嬷嬷用力扯下她的玉佩,嘲笑的道:“以后你就叫我周大娘,你说你个奴隶,戴着这些怎么干活,还不如放在我这里。” 周大娘说完,便又用力退下玉菱手腕上的玉镯。她又看到玉菱耳坠上戴着的黄金镶着玉珠的耳环,伸手便要去扯。 玉菱机警的打开她的手,大声道:“这个不能拿!其他的你都拿去吧,就是这个不能给你!” 周大娘马上抽了她一耳光,挽起袖子道:“小贱人,以前我是这山庄里地位最低下的人,现在你比我还要低贱,快把耳环给我,要不然休怪我不客气了。” 玉菱捂着脸倔强的道:“我现在的地位是很卑微,但我以前是什么人你应该知道,这些东西可都是朝中数一数二的人送的,你就算拿了去换得钱,若被人知道,恐怕会惹来很大的麻烦。除了这对耳环,其他东西若有人问起来,我会说是自己自愿送给你的,这样你得了钱也不会有麻烦。” 周大娘听她这样一说心里慎了慎,指着床上的粗布衣服道:“快把这身衣服换上跟我到后院洗衣去。” 玉菱心酸的拿起粗布衣服换上,取下耳环用碎布包着,贴身放好,便跟这周大娘往后院去。 第二日天还没亮,玉菱就被叫起来劈柴烧水。早饭时辰过后周大娘又吩咐她打扫山庄各处的庭院。眼看快到中午了,她还没吃上一口饭。 她疲惫之极的正在离大门不远的院子里扫地,突然听到大门口有争执声,仔细一听,惊喜发现是励勤的声音。 她放下扫帚,朝大门口飞奔而去。 郑励勤不顾门口士兵的阻拦朝山庄里闯,“让我进去,我有事要见你家将军!” “大将军有事要办,没空见你,请回吧!”守门的士兵做出欲拔剑的姿势,“你再往里冲,休怪我无礼。” 玉菱已跑到大门口,看到励勤,喜极而泣的道:“励勤哥哥,你终于来救我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励勤望着蓬头垢面,穿着一身粗布衣服的玉菱,更加不顾一切的推开守门的两个士兵,冲进山庄,抱住玉菱,心痛的揉着她的头发,道:“菱儿,你没事吧?还好吗?我这就带你走!” 玉菱哭着直点头道:“我没事,我很好,就是没有你在身边很害怕,很想你!” 守门的两个士兵极力要扯开他们,却都被他们挣脱了,励勤几拳打开阻拦他的士兵,拉紧玉菱道:“我现在就去见公孙寒,让他放了你!” 守门的士兵拔出佩剑指向励勤,励勤把玉菱护着身后,准备与他们恶斗一番。 “大胆狂徒,竟敢在大将军府宅里闹事!”只听有人大声呵斥道。 士兵们看到来到门口大院里的两人,忙行礼道:“参见大将军,乌维副将!” 刚才呵斥的人正是乌维犁,他是公孙寒的副将,也是公孙寒最信任的心腹。 乌维犁又道:“他们是何人?竟敢擅闯大将军府,还不快把他们拿下!” 励勤还未等士兵动手,便抱拳对公孙寒行礼道:“参见公孙将军,在下是镇国将军府里的仆人,今日奉镇国夫人之命,前来和公孙将军讨个人。” 乌维犁看了看身旁的公孙寒,也猜不透他的心思,他一直冷眼旁观,未发一言。 乌维犁只有接着问:“镇国夫人想讨要何人?” 励勤把玉菱拉到身边,与她对视了一眼道:“就是她,贵府的奴婢魏念月。”他说魏念月三个字时语气顿了下。” 公孙寒毫不迟疑的道:“不行!” 玉菱感觉公孙寒像和自己有仇一般,愤然上前质问他道:“为何不行?你堂堂大将军府里也会缺一两个奴婢!” “我家老夫人愿出千金交换!”励勤忙说出条件。 一个奴隶竟然敢这样质问公孙寒,乌维犁不禁仔细打量起这个女子,她头发散乱,衣衫褴褛仍不掩国色。 公孙寒不屑的道:“我府上确实不缺奴婢,也不缺金银,但你不是奴婢,是奴隶,而且还是皇上赐给我的奴隶,我怎能让给他人。” 乌维犁命令道:“来人!还不快把这男的轰出去!” 闻声又跑来了几个士兵,五六个士兵已把励勤围住,交起手来。 励勤来之前本来考虑着要如何冷静的与这位公孙将军周旋,如果不行,就回去再和老夫人商量。可当他亲眼看到玉菱现在的样子,已经无法冷静下来了,只想把玉菱救出去,哪怕强行带走也在所不惜。 几个围着他的士兵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被他打得唏哩哗啦。乌维犁看这情形,就知道他是个高手,本打算亲自出手。 公孙寒却在他之前已飞身跳了过去,与励勤打了起来。玉菱站在一边想帮忙,可又插不上手,只有干着急。 公孙寒招式凶狠,凶狠中又带着狡黠,犹如猎豹在猎取动物一样,让人防不慎防。很快,励勤就处于下风,有些招架不住。 公孙寒越打越猛,最后跃起抬腿横空一扫,一脚结结实实的踢倒励勤的前胸,将他踢翻在地。 励勤倒地后极力想起身,却只觉得胸口一痛,一股血气涌了上来,口吐鲜血。站在一旁的士兵忙上前抓住他,将他擒住。 公孙寒理了理自己的衣衫,道:“看来镇国将军府里的仆人都不是等闲之辈,把他押下去明日交给刑部,他竟敢刺杀本将军,一定要让刑部彻查此事,看到底是谁指使的。” 乌维犁马上明白过来,道:“是,末将明日会亲自将他交给刑部!” 玉菱心痛的跑到励勤身边,挡着要把他押下去的士兵,对公孙寒大声道:“他没有刺杀你,你怎么能血口喷人!他是无辜的!他受伤了,快找郎中帮他医治!他是镇国将军府里的人,你们不能这样对他,你们难道不怕皇上怪罪你们吗!” 公孙寒一下狠狠捏住玉菱的下巴,让她动弹不得,道,“高贵的公主殿下,多谢你的提醒,说不定就是镇国将军府里的人指使他来的。镇国将军府本来和逍遥侯就来往密切,逍遥侯谋反的事镇国将军府只怕脱不了干系,镇国夫人是怕本将军再追查下去对她不利吧,所以派个仆人来刺杀我!” 玉菱又惊又怒的道:“你,你到底想怎样?” 励勤挣扎着道:“此事与老夫人和少爷无关,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休想利用我来诬陷老夫人。” “果然一条忠心的狗!”公孙寒挥了挥手,示意士兵将他押下去。 玉菱眼睁睁的看着受伤的励勤被士兵带走,她怎么也挣脱不了公孙寒像铁钳一样的手。 公孙寒不耐烦的松开她的下巴,对站在一旁的下人道:“刘管家,从今日起给这个女奴带上脚铐,都给我把她看牢了,不准她踏出山庄半步。” 刘管家恭敬的道:“是!” 玉菱此刻已明白,自己已是他笼中的猎物,他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自己现在已害了励勤,如果再稍有不慎还会牵连到老夫人和少爷。她一定要救励勤! 公孙寒轻蔑的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要离开,玉菱看着他的背影挣脱抓着她的下人,追上去拉着他的衣摆跪在地上,道:“将军,求求你放了励勤,他只是想将我赎回镇国将军府,并不想伤害你,求求你放过他!只要你愿意放了他,我这一辈子都心甘情愿的做你的奴隶!” 公孙寒转过身,俯视她道:“他是你的心上人?”玉菱看着他阴晴不定的样子不知道该不该点头。 公孙寒又问:“你们私下苟合过?”玉菱忙摇头。 “为了他,你要你做什么都心甘情愿吗?”公孙寒讳莫如深的问。玉菱拼命的点头。 公孙寒诡异的笑了笑,一脚踢开玉菱,就和乌维犁回书房了。 乌维犁在书房里候着若有所思的公孙寒,觉得今日公孙寒不同寻常,他和公孙寒十几岁时就一起在战场上厮杀,那时他们在如狼似虎的匈奴军队里还只是普通的士兵。匈奴的大军所到之处都是烧杀抢掠,什么财物、女人都是随手就抢了占了。 尤其是对女人看上就占了,如果方便就带回匈奴,不方便就地就杀了或放了。 后来他跟公孙寒背叛匈奴,投奔大兴,成了大兴的将领。大兴的军队纪律严明,没有匈奴军队那么野蛮,但女俘虏为奴的事也是常有。军中有两个女奴是专门伺候公孙寒的,在这山庄里他也有个侍妾。对女人的事他从来不上心的,只是需要时就发泄下,谁要敢违抗他,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杀掉。 可今日公孙寒好像故意针对这个美艳的女奴,在玩猫抓老鼠的游戏,而且很上心。 乌维犁打破书房里的沉静,开玩笑的道:“将军,皇上赐的女奴就是好,真是个美艳的尤物啊!” “你喜欢?”公孙寒表情严肃的道。 乌维犁忙道:“末将不敢!” 公孙寒满脸恨意的道:“他是我仇人的女儿,我一定要让她生不如死!” 乌维犁不敢再嘻嘻哈哈的,正经的道:“将军,对付女人还不容易,你爽够了,就送到军中红帐为奴,肯定让她生不如死!” 公孙寒拍了拍乌维犁的肩,邪恶的笑了起来,“你想女人了?京城有很多烟花之处,中原的女人都是皮细肉嫩的,比起匈奴的女人可销魂的多。”乌维犁也不由的大笑起来。 刘管家命令山庄里的下人把玉菱连拖带拽的送回住处。玉菱回到住处,瘫坐在地上掩面痛哭,顷刻间这几日来心中压抑已久的委屈都爆发了出来。 周大娘走了进来,将一套干净的白色丝绸衣衫甩到她面前,道:“嚎!嚎!嚎!嚎个鬼,将军有令,让你沐浴更衣准备晚上过去伺候。看你个妖精样,一来就往将军的床上爬。别指望我会服侍你沐浴,自己去打水把自己收拾干净点,你要惹恼将军,有你好受的。” 玉菱心里一沉,望着地上白色的衣衫害怕极了。 周大娘边转身离去边絮叨着,“都是将军的奴隶了,还想跟别的男人私奔,真是不知死活!不安分的骚货!” 玉菱感到自己又陷入了孤立无援、任人宰割的境地。因为她,励勤也和她陷入了同样的境地。如果用自己的身体可以换回励勤的性命,可以换的老夫人、少爷、念月小姐,还有郑管家的平安,她心甘情愿,这十年来他们都如同她的亲人一般。 玉菱凛然的站起身,在山庄下人鄙夷的目光中,要来了木桶,自己打来了水,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头发简单的束在脑后,换上那件白色衣衫,等待夜晚的来临。 天终于黑了,她食不知味的吃着周大娘送来的一点残羹剩饭。刘管家带着两个下人来到她住处门口,对两个下人道:“给她把脚镣带上。” 刘管家看着下人给她带好脚镣,又冷冷的吩咐道:“走吧!” 玉菱有些不习惯的迈开带上脚镣的脚,两个下人忙架着她的胳膊,玉菱推开他们道:“我自己会走。” 她跟着刘管家走在夜晚寂静的山庄里,脚镣发出的碰撞声特别的刺心,想着,十年来在镇国将军府里和小姐一样的生活,就像一场美梦,这就是命,她觉得自己终究逃不过命运。 刘管家将她带到山庄中最气派的一处院落,当她走进院子时,已平静的心又乱了。 励勤被五花大绑的牢牢绑在园中的粗大树干上,嘴被一块白布死死塞住,人因为受了伤,痛苦的将头靠在树上。 玉菱急忙跑过去,却因为脚上的脚镣摔了一跤。励勤听到脚镣声也注意到玉菱,看到玉菱的样子他心中已猜到几分,拼命的挣扎着,摇着头,急得双眼通红。 玉菱难受的道:“励勤哥哥,你还好吧?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救你的!” 励勤又急又怒的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使劲的摇晃着脑袋。 不知什么时候公孙寒已走出了院落里的房子,吩咐道:“把她的脚镣解开。” 下人忙解开她的脚镣,她飞奔到励勤面前,为他擦了擦嘴角已凝固的血迹,轻声道:“励勤哥哥,从小到大一直是你照顾我,保护我。这次该轮到我报答你了,郑管家就你一个儿子,你平安回去后,忘了我吧,好好孝顺郑管家,帮替我照顾老夫人和少爷他们。” 一行泪水从励勤的眼眸里滑落,他还在拼命的摇头,他意识到就在今晚他会永远的失去玉菱。 玉菱毅然的转过身,走到公孙寒面前,突然将外衣敞开脱到腰间,瞬间露出雪白的肌肤和妖娆的曲线,在场的所有人不由都吸了一口气。 玉菱淡然的道:“我愿意做任何事,可以放他走了吗?” 公孙寒邪妄的盯着她单薄裹衣下若隐若现的胸部轮廓,冷不丁的朝她的膝盖踢了一脚。 玉菱膝盖一阵剧痛,跪倒在地上,公孙寒半蹲着揪着她的头发,道:“以后和本将军说话时要跪着说,要自称‘奴’,记住了吗?一点规矩都不懂!放不放他,就要看你今夜怎么伺候本将军。” 玉菱忍辱求他道:“求将军现在就放了他,他伤的很重,他。。。。。。” 公孙寒横着抱起她,回到房里,把她摔到床上。玉菱惊慌失措的从床上坐起来,公孙寒又扑过来,扯掉她的裹衣,把她压在身下。 玉菱挣扎着想推开他,这时有人站在门外禀告道:“大将军,镇国将军府里的管家在大门外求见。” “不见!”公孙寒牢牢抓住玉菱的双手。 玉菱一下忘了害怕,求他道:“求你了,放了励勤,让郑管家带他回去。” 公孙寒突然松开她,坐直身子,道:“求我也要有个求我的样子,还不好好伺候我!” 玉菱忙拉起一旁的衣服遮掩住自己的身子,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难道你从来没伺候过男人?过来!把我的衣服脱掉!”公孙寒命令道。 玉菱手撑着床,将身体向公孙寒挪了挪,贴近他。玉菱双手颤抖着解下他的腰带,又伸手去解他衣衫里面的内扣,可解了半天也没解开一颗。 公孙寒不耐烦的打开她的手,“看来你还真没伺候过男人,还是我来教你吧!”说完,他扯掉她身上所有的衣衫,将自己高大的身躯覆在她身上。 玉菱用发抖的声音道:“放了他,求你了!” “伺候男人时,首先要学会顺从。”他的手掌一直从她的脖子滑到她的胸前,轻轻触摸她胸前最柔软的位置,她的身体不由得轻颤。 玉菱知道今夜他是不会放过自己的,心中一阵酸楚。此生再也无法与励勤哥哥过平淡幸福的日子。 公孙寒的手已从她的胸前游走到她大腿的内侧,“伺候男人时,还要学会专注,不能在一个男人的身下想着另一个男人。”他冰冷的嘴唇毫不留情的吸吮啃咬着她每一寸肌肤。 玉菱难受的紧咬嘴唇,闭上双眸,忍住想要呻吟的感觉,任他索取。 “想要他平安无事吗?你不是心甘情愿吗?那就要有心甘情愿的样子!”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嘴唇已贴到她的耳边轻声的道。 玉菱睁开双眼,看到公孙寒正在褪去了自己身上的衣衫,玉菱绝望的质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这么恨我?” 公孙寒笑了起来,但却笑得不真切,在玉菱的逼视下,他的眼神变的阴狠,冷酷的道:“你是我的奴隶,我要怎么对你还需要理由吗!如若我察觉你有一丝不情愿,你就不要指望他会平安无事!” 公孙寒开始疯狂的在她身上肆虐,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和心都被他生生撕裂般痛楚! 她忍着疼痛尽量迎合着他,他却毫不怜惜的狂暴的折磨着她。 如同坠入炼狱之中,每每当她快要失去知觉时,他便会稍微放缓自己的动作,当她缓过劲来后,他又会继续折腾,无声的几滴泪水从她眼角溢出。 可他并不会在意她的感受,一次又一次的占有,似乎永无休止,直到她彻底的麻木时,他才倦怠了。 公孙寒心满意足的离开她的身子,背对着她,侧身躺着,命令道:“来人,把这个贱人带走!” 玉菱慌忙在凌乱的床上抓起一件衣衫披上,强忍着浑身的酸痛,起身下床。 在房外随时候命的刘管家,走了进来,道:“是,大将军。”又有两个下人进来为玉菱带上了脚镣。 双腿间的疼痛让她无法行走,带上脚镣后就更加寸步难行。刘管家对下人使了个眼色,两个下人架着玉菱拖行着出了公孙寒的卧房。 公孙寒又高声喊道:“刘管家,把院子里那个人放了!” 刘管家又折回他的卧房答了一声,便安排人为励勤松绑。玉菱被下人拖行着经过院子时,一直低着头,她没有勇气再看励勤一眼,哪怕一眼,她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不停的向下垂落。 她在心中默念着,励勤哥哥忘了我吧,你一定会找个幸福,而我的幸福已在今夜破碎。 玉菱被拖回住处,瘫坐在地上,用衣衫将自己的身体裹得紧紧的,屈辱的眼泪怎么止也止不住。 恍惚中,她想起了小松,那个儿时遇到的伙伴,记得十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难受屈辱的夜晚,是他陪在自己身边唱着童谣。 她回忆起那首童谣,轻轻的哼了起来,哼着哼着便失去了意识。 “起来!快起来!都日上三竿了还在睡,别以为伺候过大将军,就可以不做事了!” 玉菱感觉有人踢了她两脚,让她惊醒过来,极不情愿的睁开双眼,看到周大娘还在唠叨:“睡得像个死猪,快来起来干活,今日二将军回来,山庄里的人的忙得不可开交。” 玉菱摔了摔沉沉的头,想站起来,只觉得浑身酸痛不已。 周大娘是过来人,也明白她昨晚肯定遭了很大的罪,不由动了恻隐之心,“赶快洗洗,换身衣服来厨房帮忙。”说完自己忙别的去了。 在白天的太阳光下,她这才看清自己披在身上的衣衫上染着斑斑血渍,身上到处青一块紫一块。 玉菱明白从今日起,她就是这山庄里最卑贱的奴隶,他就是她这辈子要侍奉的男人。她想着自己以前不愿做通房丫鬟或者侍妾的想法多么可笑,现在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连个通房丫鬟都不如。 短短几天的时间,这个冷酷霸道的将军就决定了她命运。不管是被迫还是情愿,一个女人一辈子只能跟着她的第一个男人。如果不是这样,那就会成为被世人所唾弃的yin妇。 这辈子再也不可能成为励勤的妻子,在这里也没有像老夫人和少爷一样那么好的主子,也不会有像冬雪那样的姐妹。励勤现在怎么样?也许过段时间等他伤好了,就会忘了自己,忘了这个羞辱的夜晚。 她觉得只要自己顺从的伺候大将军,讨得他的欢心,也许他就不会再恨她,怜惜她,她的日子也就好过些。 玉菱咬着牙齿去打水洗漱,换了身干净的粗布衣服,到厨房去帮忙干活。 这几日,玉菱一直在山庄里厨房后的院子干着粗活,劈柴、洗衣、涮夜壶、洗菜、洗碗。。。。。。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她一个人默默的拖着脚上的脚镣干活,累得没有功夫想其他的事。 山庄里的下人和丫鬟谁也不搭理她,只是有事吩咐她做时,就使唤她一下。 今日大清早,玉菱还是像往常一样,在厨房的后院劈柴。她机械性的把手中的斧子挥起落下,费力的将一根根粗大的木材劈开,满头都是汗水。 玉菱停了下来,用袖子擦了擦满脸的汗水,感到手掌有些疼痛,她看向自己的手掌发现手上的水泡磨破了,流着带脓的血水,她自己轻轻的吹了吹磨破的伤口。 突然有个人抓住她磨破的那只手,用一块干净的汗巾为她包扎好,“刘管家,怎么让一个弱女子干这么重的活?”一个男子略带磁性的声音问道。 玉菱惊慌的抽回自己的手,戒备的凝视着这个陌生的男子。他面容俊逸明朗,一对剑眉下眼睛大而有神,如一泓湖水温和动人,挺挺的鼻梁,嘴唇红润,厚薄适中,微微上扬。 陌生的男子又问道:“你是谁?怎么还带着脚镣?” 玉菱忙低下头,拾起散落在地上的柴,准备离开。这时厨房里有个下人听到这边的动静,走了来,忙向这个男子行礼,又对玉菱吼道:“你还不快给二将军行礼!” 玉菱忙抱着柴,跪在地上,惶恐的道:“奴婢,参加二将军!”原来他就是下人和丫鬟们私下经常谈论的二将军公孙渊,都称赞他俊秀不凡,待人和蔼。 玉菱看他的样子确实不像如狼似虎的将士或是将军,这个男人如若站将士将军中,绝对是与众不同的。 “你叫什么?”公孙渊温和的问。 玉菱却一直不回答,她在想自己应该叫玉菱还是念月呢?她如果叫玉菱证实了自己的身份,还能挽回已发生过的一切吗?很显然现在再去证实这错乱的身份已经毫无意思。 她只有继续叫念月,起码这样可以让念月小姐远离这些伤害,也可以让镇国将军府不再为这件事受任何牵连。 一旁的下人狠狠的推了她一下,道:“二将军问你话呢?还不快回答。” “奴婢叫魏念月。” 公孙渊扶起她,将她手中的柴交给那个下人,责问道:“厨房这边没有男人吗?怎么让个弱女子干这么重的活?” 那个下人尴尬的回答道:“她是皇上赐给大将军的奴隶,大将军下的命令让管家将最脏最累的活都留给她干。” 公孙渊疑惑的道:“我哥?那为何还要带脚镣?” 那下人小声答道:“也是大将军的意思。” “是吗?”公孙渊觉得很奇怪,大哥虽然对人很冷淡,但也从未这样刻意对付女人。一般大哥遇到女人,看着喜欢就收做侍妾,不敢兴趣的也不会多看一眼。 既然不喜欢这个女人,让她做个奴婢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折磨她。如果是喜欢这个女人的为什么又没收到房子做丫鬟或者侍妾。 那个下人转移话题问道:“二将军,清早来厨房这边,是不是有什么特别吩咐?” 公孙渊这才想起自己来厨房的原因,道:“今日我起的早,想为我哥亲自做早饭。” 那下人忙奉承道:“难得二将军和大将军兄弟情深,小人这就帮你准备,敢问二将军需要哪些食材?” 玉菱趁他们说话的间隙,静静的退下了。公孙渊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她走出后院时单薄的背影,心里竟莫名的一阵难受。 第九章 重逢不相识 第九章重逢不相识 玉菱离开厨房的后院,本打算回住处休息一会,却遇到了周大娘。周大娘吩咐她到山庄里的古井处,取一桶井水回来。 玉菱只有提着木桶到古井处取水,古井位于山庄南面的角落,与外面的苍翠山仅一墙之隔。 其实苍翠山原是陈国皇家的一处别院,原来陈国皇帝到洛城郊外游玩时,偶尔会住在这里。至从陈国灭亡后,苍翠山庄一直荒废着,直到当今皇上将山庄赐给公孙寒,才又有人住进来。 而公孙寒长年在外打仗,在山庄住的时候并不多,平时都是管家带着下人打理山庄里的事。 玉菱放下木桶看着墙外青翠的草和树,她不由冒出了逃的念头,马上沿着围墙寻找缺口。 她惊喜的发现有一截墙比其他的要矮一半,她试着想翻过围墙,可脚上的脚链太沉了。 这时有人从墙外翻墙而入,玉菱一下愣在那里,手还扒在墙上。她看清翻墙而入的人穿着土色的便服,正是她前几日见过的乌维副将。 乌维犁前两日在京城的烟花巷中,结识了一位红粉佳人,他甚是喜欢,昨晚本该他值夜,他又忍不住去会红粉佳人,并留宿在佳人那里。早上回来怕撞见大将军,只有从南面的矮墙翻了过来。 乌维犁也很意外在这里碰到将军的奴隶,他打量了玉菱一会,明白过来道:“你想逃跑?” 玉菱收回扒在墙上的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反问道:“副将大人,为何有正门不走,却要翻墙而入?” 乌维犁被问的哑口无言,只有继续问她:“你真的准备逃走?” 玉菱走到老井边,准备打水道:“我看外面的景色很美,忍不住攀在墙上看一眼。” “好一张伶牙俐嘴!”乌维犁拽住玉菱的胳膊,“对不住了,我职责所在,如果哪天你真从这里逃走了那就是我的责任。走!和我去见大将军!” 玉菱不愿随他走,道:“你,你快放开我!你难道不怕我把你翻墙而入的事告诉大将军。” 乌维犁态度坚决的道:“我宁可受军法处置,也不能对大将军知情不报。” 玉菱心里害怕极了,可无论她怎么恳求乌维犁都不松手。两个人在拉拉扯扯中来到了公孙寒的面前。 此时公孙寒正和弟弟公孙渊在饭厅里,其乐融融的吃着早饭。公孙寒脸上洋溢着难得一见的明媚笑容,此时他们两兄弟看上去还是很像的。 可当公孙寒看到玉菱时,脸又沉了下来。乌维犁放开玉菱,向公孙寒抱拳行礼,顿了顿道:“大将军、二将军,刚才末将巡视到南边古井处,发现这个奴隶想翻墙逃走。” 玉菱忙跪倒地上,低着头道:“大将军,我,奴婢刚才只是在看墙外的风景,并未逃跑。” 公孙寒随口问乌维犁道:“军中对逃跑的军ji如何处置?” 乌维犁想了一会道:“如是初犯,杖责二十!” “那就杖责二十吧!” “是!”乌维犁领命后,却奇怪玉菱没有揭发自己翻墙的事。 公孙渊忙阻拦道:“大哥,你看她脚上这么重的铁链怎么可能翻墙逃走,一定是误会。你何不查清楚再做决定。” 乌维犁也道:“二将军说得也有道理,末将看她趴在矮墙上,担心她会逃跑,也许不是真的要逃跑。” 玉菱听到军ji两个字只感到一阵寒意,难道他打算让她去做军ji。本来这几日她就觉得很不舒服,现在更觉得头晕得很,她想抬起头为自己辩解几句,却一下失去了知觉。 看着玉菱整个人倒在地上,公孙渊忙上前扶起她,感到她身上滚烫,对站在一旁的下人道:“赶快去请郎中,她病得不轻。” 公孙寒冷冷的道:“听到要杖责就装病。“ 公孙渊着急的道:“大哥,她不是装病,是真病了。你既然这么讨厌她,为什么不一刀杀了她,非要故意折磨她。” “你!”公孙寒拍着桌子站起来,指着公孙渊,拿着这个心地善良的弟弟没办法,只有对下人吼道:“没听见二将军说的话吗?快去请郎中,我绝不能让这个贱人这么轻易的就死了。” 公孙渊抱着昏迷的玉菱,问:“她住在何处?” 公孙寒无奈的道:“你先把她抱到我房里吧。”又对乌维犁道:“你派人把那矮墙加高,再仔细检查下山庄防卫还有何疏漏之处。” “是!”乌维犁退下后,想,这女人还真是个祸害,要是二将军喜欢上她,那不是要闹得他们两兄弟反目成仇啊。 郎中来为玉菱把脉后诊断为暑热之邪侵袭肝肺,属于发热风寒。郎中开了一个药方,说,服用几日,多休息,保持心情舒畅便可大好。 郎中走后,公孙寒看了眼仍然昏迷不醒的玉菱,拍着公孙渊的肩试探道:“渊,你喜欢她吗?她虽已是我的人了,但如果你喜欢她,我就把她送给你。反正你现在身边也没有一个伺候你的女人。” 公孙渊摇摇头道:“哥,你想到哪里去了。你是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一个人,除了她我谁都不要。” “难道你这辈子只娶一个女人,像你这样的将军三妻四妾也很平常,你要是一辈子只守着一个女人,还不被那些士兵取笑。”公孙寒语重心长的道。 “我不管别人怎么看,我只想用我这一生来爱她守护她。我准备明日就去见她。”公孙渊的眼里充满了喜悦和期待。 公孙寒提醒他道:“她现在已是镇国将军府里的丫鬟,镇国将军府目前和我们有些过结,你去时千万别暴露身份。” “我知道!”公孙渊看着还未醒来的玉菱,不禁问道:“她是谁?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公孙寒答道:“她是我们仇人的女儿。” “你是说她是魏王的女儿,魏国的公主!”公孙渊惊讶的道。 公孙寒恨恨的点点头,公孙渊劝他道:“哥,这么多年都过去了,魏王早就死了,魏国的皇族因为这次的谋反案也几乎都灭族了。难道你还不愿放过一个弱女子?” “是的!”公孙寒阴森的道,“当年我们家遭灭族时,魏王又放过了谁?娘是怎么死的!当时你太小了,你肯定不记得。我抱着你躲在暗室里,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将娘凌辱致死。” 公孙渊吼道:“哥,求你了!放下仇恨吧!你为了报仇背叛了干爹,辜负了北雁姐姐,叛逃到大兴军队。我们虽是汉人,但在我们四处流浪饥寒交迫时是干爹收留了我们,对待我们像自己的亲儿子一样。如果没有干爹你怎么可能成为匈奴军队里的将军。现在你说是为了保护汉人的家园和匈奴作战也没有错,但如果有一天万一在战场上和干爹相遇,怎么办?” 公孙寒认真的对公孙渊道:“记住!如果在战场上相遇就是敌人,你千万不能有妇人之仁。我们绝对不可能再回匈奴了,我会一直在大兴呆下去,终有一天我一定会在这里封侯拜相,从此以后我们会有想不尽的荣华富贵。” 公孙渊觉得自己怎么说,大哥都不明白,道:“哥,我不要什么荣华富贵,只要你平平安安。还有你能对念月姑娘好点吗?取下她的脚镣,你就把她收到房里做个侍妾。她虽是魏王的女儿,可我们家的仇恨又何她有什么关系。她现在孤苦一人已经够可怜了。” 公孙寒注视着公孙渊祈求的眼神,他了解自己的弟弟个性,如果不答应他,还不知道他日后会做出什么傻事来,“好吧,既然你是这样想的,那就依你吧!” 公孙渊终于舒了一口气,露出笑容道:“谢谢大哥!” 玉菱不知道上午昏迷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等她醒来时已是夜晚,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公孙寒的卧房里,而公孙寒正坐在床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她警觉的慌忙朝床角退去,公孙寒迅速的按住她的肩膀,“你早就见过渊?你在他面前装可怜求他救你?” 玉菱只觉得人轻飘飘的,浑身无力,她不明所以的望着公孙寒。 公孙寒将一只手移到她的脖子上,抚摸了两下,便渐渐收拢,卡住她喉咙道:“别以为在这山庄里有什么事能瞒过我!你很聪明,你的目的达到了。恭喜你,以后再不用做粗活,我已经答应渊,收你做我的侍妾。” 玉菱用两只手去试图推开他卡着自己喉咙的手,“我没有!” 公孙寒已经翻身将她压制在身下,玉菱屈腿想踹开他,他灵敏的闪躲过,将她的喉咙掐得更紧。玉菱感觉呼吸困难,难受的牢牢抓住他掐着自己脖子的手。 “你又忘了在我面前应该自称‘奴’”公孙寒终于松开掐在她脖子上的手,快速扯开她的衣衫,在她耳边字字如刀刮般的道,“贱/人,我今夜要生吞活剥了你,看你还敢不敢挑拨我和渊的感情。” 她虚弱的挣扎着,“不要!求你了!” “你有什么资格说不要,你是我的奴隶,只要我想要,你就要随时随地的伺候我,明白吗?”他开始肆意抚弄着她的身体。 她眼眸迷蒙,浸湿了浓密的长长睫毛,如蝴蝶的翅膀般颤动。因为生病她的身体特别柔软无力,这更激起了他兽欲。 他撩起她修长的美腿,他用灼热的大掌揉捏她最敏感的地方。她紧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可耻的声音。 忽然,他的大掌捏住她的下颚,让她的嘴唇半张,冷漠的双眼盯着她道:“yin妇,还想装圣洁,又不是第一次。” 她只感到他的小腹紧贴着自己的腹部,下身一阵刺痛,“啊!”痛苦的呻吟破口而出。 她看着他狰狞而疯狂的神情,感到自己的微弱的抗争是多么的可笑,不禁嘴角扯起了一丝笑容,缓缓闭上了双眼。 她的一丝笑容更加激怒了他,冲撞越发猛烈,他将自己心中好似积压了千万年的仇恨都发泄到她的身上。 她就如他床上的玩偶,任他蹂躏。她似乎听到自己身体一寸一寸破碎的声音,心也在一点点的碎裂。 一切一切都化作了两具身体生死不休的纠缠,她感到这样的折磨也许会直到地老天荒。。。。。。 而事实上,直到她在迷迷糊糊中再次失去知觉,他才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怜惜,离开了她的身体。 玉菱起身半躺着靠在床上,空洞的望着窗外的夜色,今晚满天繁星,凉风习习,她怎么也无法入眠。 这几日,公孙寒每晚都会想尽办法折磨她,这让她本来几日就可大好的病,反反复复,时好时坏。白天她基本都是在昏睡中度过,夜晚又时刻担心他随时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一想到这几夜,公孙寒对她残酷无情的凌辱,她双手拽紧单薄的被子,瑟瑟发抖,虽然害怕却无处可逃。 此时玉菱听到悠悠的箫声,她不知不觉中被这箫声所吸引。不知是何人在这静谧的夏夜里吹箫。 这箫声犹如月光下涓涓的流水,带着淡淡的愁绪和绵绵不绝的相思流过听者的心房。玉菱被箫声感染不禁泪流满面,她慌忙抹干眼泪,可又流了出来。抹了又流,流了又抹,她干脆不再抹了,任由泪水泛滥。 “真是天见尤怜的美人啊!”公孙寒静悄悄的回到卧房,站在暗处看到玉菱难得一见的脆弱样子,竟然也有些恍惚。 虽然他故意折磨她凌辱她,让她痛苦不堪,但她从来都是因为害怕而顺从,隐忍中带着倔强和不甘,像今夜这样的脆弱无助是从来没有过的。 玉菱赶忙用被子抹干眼泪,努力压抑住眼中的泪水,忍着下身的疼痛下床行礼道:“奴婢参见大将军!” 公孙寒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又恢复冷漠,唤道:“珠儿!” 一个长相清秀,皮肤白皙的女子急急走进卧房,公孙寒吩咐道:“把她扶下去,以后她就和你同住一处。今晚由你来伺夜。” 珠儿面露喜色,答道:“是!” 玉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噩梦结束了吗? 珠儿的住处紧挨着公孙寒卧房,是间普通的下人房,里面并排放着三张床,靠着床边摆着桌椅,桌子上有简单的茶具,房间最里面放着一个大木柜。 整个房间干净整洁,看来珠儿经常在打扫,只有一张床上有细软,很显然以前这里只住着珠儿一个人。 珠儿将玉菱扶到一张空着的床上坐下,“明日,我叫周大娘把你的东西都搬过来。” 她边说边麻利的从木柜里拿出被子铺盖,放着玉菱坐着的床上,道:“大将军还等着我,你自己整理下休息吧。” 玉菱感激的道:“谢谢姐姐!” “你还是叫我珠儿吧!”珠儿神情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就离开了。 午后知了在树上欢快的叫个不停,正值一年中最热的盛夏时节。今年夏天,玉菱呆在山庄里感觉没有在京城里那样热。 五日前她的病就全好了,发现自己从山庄里最忙的人变成了最闲的人。不再有人来使唤她做什么。 珠儿虽和她同住一处,却总不在房里,也不吩咐她做任何事情,也很少和她说话。 她感觉珠儿人不坏,刚开始她还以为珠儿看她病了,怕她太劳累,并不吩咐她做什么。可有时她特别留意珠儿,发现珠儿其实每天都是在围着公孙寒转。 珠儿实际上不仅仅是公孙寒的侍妾,还是他的丫鬟和厨娘。珠儿对他的照顾细致入微,而对她其实一种本能的排斥,谁叫她们伺候的是同一个男人。 玉菱已经认命了,做他的侍妾和一群女人在他面前去争宠,她的一生也许就这样度过。这虽不是她想要的生活,但却是她不得不接受的生活。 一阵轻快俏皮的箫声响起,让在房里独自发呆的玉菱回过神来。她好奇的循着箫声传来的方向找去,不觉中已走到离公孙寒住的院落不远处的另一处院落。 山庄里巡逻的士兵和忙碌的下人都不敢阻拦她,她身份的突然转变,让大家都看不明白,大将军到底是宠她还是厌恶她。 玉菱站在半开半掩的院门处,看到二将军公孙渊正站在院中吹着箫与树上的小鸟逗趣。 原来在山庄中吹箫的人是他,玉菱痴痴的望着他带着调皮的笑容逗着树上朝他叽叽喳喳叫着的小鸟,不禁轻笑了。 公孙渊察觉到门口有人,转头看到门口站着的玉菱,他忙停下来,笑着朝玉菱走来,道:“念月姑娘,你身体可好了?” 玉菱回礼道:“谢谢二将军关心,已好了。”说完就准备离开。 公孙渊开玩笑道:“姑娘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坐坐?我的样子很吓人吗?难怪树上的那只小鸟不愿飞下来呢!” 玉菱掩面而笑,道:“奴婢被二将军的箫声吸引而来,还有事要做,不便打扰了。” 公孙渊想着,这女子遭受了这么多打击,还能这么乐观,真是难得,不禁打量着她。 她的精神比数日前见着时确实好多了,只是人还是很憔悴,似乎更瘦了。他的目光无意中停留在她脖子上的一处青紫的淤痕上。 玉菱马上意识到他看到了什么,羞耻的无地自容,忙遮住脖子上的淤痕,“奴婢告退!” 公孙渊在犹豫中问道:“大哥对你还好吧?” 这段日子来,她感到第一次有人真心的关心她,不由眼眶一热。她不敢正视公孙渊道:“还好!” 公孙渊却不太相信,道:“你去忙吧,有机会我会到大哥面前帮你说情的。” 玉菱害怕的跪倒地上恳求道:“大将军真得对奴婢很好,奴婢现在每天什么事也不用干。奴婢求你了,二将军,你以后千万不要为了奴婢向大将军求情!” “我明白了。”公孙渊扶起玉菱,若有所思的问道:“你喜欢我哥吗?” 玉菱被他问得很茫然,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他没等玉菱回答,又问道:“你有心上人吧,因为我哥,你们被逼分开了,你恨我哥吗?” “喜欢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奴婢已是大将军的侍妾,奴婢以后定会尽心尽力侍奉大将军。”玉菱淡淡的道。 公孙渊从她的神情中感受到一种力量,道:“念月姑娘,你很坚强。我哥总有一天会发现你的好,懂得珍惜你的。” 玉菱难受的转移话题道:“二将军,奴婢前几日夜里听到你的箫声,感觉你的箫声中带着愁绪,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公孙渊苦笑道:“念月姑娘真是冰雪聪明,我确实是为情所苦。” “二将军有喜欢的姑娘?” “此事说来话长。”公孙渊叹口气道,“念月姑娘不如到院里坐坐,陪我喝口茶,我慢慢讲给你听,你也帮我猜猜姑娘家的心思,出下主意。” 第十章 将错就错 第十章将错就错 玉菱不忍再推辞,随着公孙渊来到他住的院中,相对坐在院中的石凳上。 公孙渊命下人端上两杯凉茶,喝了一口,缓缓的道:“小时候,我和我哥是四处流浪的孤儿。六岁那年哥带着我流落到京城乞讨,我遇到了她,她当时和我一般大,叫杨玉菱。记得那日我在街边乞讨,她慌慌张张跑过来踢翻了我讨钱的碗。。。。。。” 他后面说的话,玉菱一句也没听到,整个人都蒙了。她怔怔的注视着在讲述中时而微笑时而伤感的公孙渊,发觉他面部的神情与儿时的小松竟然这么相似。 如果眼前的公孙渊就是她六岁那年遇见的小松,那公孙寒又是谁?难道公孙寒就是那个除了弟弟对谁都冷酷无情的大福。 “念月姑娘,你有听我说吗?”公孙渊感到玉菱有些失神,不好意思的道,“我是不是很傻?六岁时就喜欢上她,至今还对她念念不忘。” 玉菱心中纠结的道:“是的,你太傻了,也许她早就沦落到青楼,已是残花败柳之身。” 公孙渊忙道:“无论她现在怎样,我都不会介意。其实我已经找到她的下落了,她现在很好,是镇国将军府里的丫鬟。” 玉菱心中乱得很,喃喃的道:“是吗?那就好!” “可是前几日我去见她,她好像已经不记得我了,原来只是我一厢情愿。”公孙渊郁闷的道。 “她怎么可能忘记你!” “念月姑娘,何以见得?”公孙渊期许的问。 玉菱忙答:“我听你刚才所说,你们小时候经历的事非同寻常,怎么可能轻易忘记。” 公孙渊点点头,“可是。。。。。。” 玉菱打断他道:“可是你们十年未见,也许她心里早已有了喜欢的人,你何苦又要寻她。” “我只想告诉她那日哥哥丢下她是迫不得已的;我只想履行我对她的承诺,永远保护她,让她快乐幸福。六岁时我太小了,没有这个能力,现在我是将军了,我可以做到。” 泪水从玉菱的眼中悄然滑落,“你怎么了?你伤心的样子和她小时候倒有几分相似。”公孙渊随口道。 玉菱抹掉眼泪低下头,准备起身离开,道:“奴婢被二将军的一往情深所感动。但二将军想过没,也许她喜欢的人也能做到你想为她做的一切,那你该怎么办?” 玉菱的这一问让公孙渊呆住了,是啊,难道我忘不了她,喜欢她,她就应该喜欢我吗? 玉菱默默转身朝院外走去,公孙渊自言自语道:“那我就成全她,祝福她。” 最后玉菱是连走带跑的回到住处,紧张的关上门窗。她的意外的发现公孙渊就是小松,而公孙寒是大福,这让她太难接受了。 他们三人竟在毫不知情中再次重逢,发生了这么多事,铸成了现在的局面。怎么会这样,该怎么办?她还能继续装成念月吗?念月小姐见到公孙渊后,还能假装成她,骗的过去吗? 她和念月小姐的身份真相大白后,又会掀起怎样的狂风暴雨,她实在不敢想下去。 只有继续将错就错的错下去,起码现在痛苦的人只有她和励勤,他们的牺牲换来了其他人的平安也是值得的。 “这么热的天,谁把门窗关的这么严实?”有人用力推开房门,玉菱心里一惊,看到来人是珠儿,才恢复常态。 珠儿奇怪的问玉菱:“你这样呆在房里不热吗?” 玉菱答道:“刚才我突然感觉有点凉。” “下午你到哪里去了?我回来过看你没在房里。”珠儿又问。 “在房里觉得无聊,四处走了走。” 珠儿不再追问,表情有些不太情愿,酸酸的道:“大将军命你今晚侍夜,你吃过饭就赶快过去吧。” 玉菱又紧张起来,勉强答了声,“嗯!” “今日大将军陪皇上巡视京城里的御林军,已很疲惫。你记得早点服侍大将军休息,最好不要引诱他行房。”珠儿看玉菱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对她说的话并不上心,接着道:“既然已是大将军的侍妾,就要尽到自己的本分,照顾好大将军的饮食起居。” 明明是他逼迫自己,可在珠儿眼里反倒成了她引诱他了。玉菱现在心中千头万绪,混乱的很,听着珠儿的训话,却并不想回答。 珠儿不管玉菱的反应,继续交代道:“还有和大将军行房时,不要用力抓他的右臂。他就是因为他的右臂在对匈奴的战争中受了伤,才回京城休养的。现在虽然已经快好了,但最好还是不要碰他的伤口。大将军每年在山庄里呆的时间并不长,他在时你要多尽点心。也许再过段时间他又会返回边疆。” 珠儿能为公孙寒考虑的这般周到,看来对他爱得很深。玉菱接她的话道:“到时你可以跟着大将军到边疆,这样也方便照顾他。” 珠儿无奈的摇摇头道:“在那边的军营有人会照顾他。” 玉菱意识到公孙寒除了她和珠儿两个侍妾,还有其他的女人。她不禁为珠儿有些难过,问道:“珠儿,你觉得大将军为人如何?他对你好吗?” 珠儿沉思了良久,幽幽的道:“男人都是这样,何况他是大将军。他能收留我,又让我在他身边伺候,我已经很满足了。” 她们两人一下都陷入了沉默,玉菱想着今晚又是个难熬的夜。 晚上,玉菱不安的来到公孙寒的卧房,见公孙寒正站在窗边望着夜空。 玉菱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跪下低头行礼道:“奴婢参见大将军。” 她在地上跪了半响,也没听到公孙寒说一句话。 她感觉有些不对劲,忍不住抬头望向他,正好迎上他冷冽的目光,她一时竟然忘记了害怕,专注的打量着他的面容。 她记忆中大福的容貌竟和公孙寒的面容重叠了起来,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这世上有几个人敢与他这样对视,而这个该死的女人她却敢。 公孙寒面色微怒,一把将她从地上拽起,拉到身边,从背后将她搂入怀中,道:“你很冷吗?” 玉菱不敢动,只是摇头。 “你叫念月,对吗?”玉菱不敢答话,又点头。 “很可惜今晚没有月亮,只有满天的星星。”公孙寒说话间搂着玉菱的双手渐渐加大了力度。 玉菱猜不透他到底想说什么,只感觉这气氛像山雨欲来前的征兆。 她慌忙挣脱他的双手,道:“大将军,你今日太过劳累,奴婢这就伺候你洗漱,好让你早点歇息。” 公孙寒一下扯住玉菱脑后的头发,让她不得不仰起头对着夜空。他指着天上的星星,道:“你认识这些星星吗?北边那颗最亮的是北斗星,草原上的人就是靠它来辨别方向。南边的是天狼星,还有西边靠很近的两颗星星是牛郎和织女星。” 玉菱试图去护住自己脑后的头发,头皮被他扯得生疼。这时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在漆黑的天空中瞬间划过。 公孙寒嗤笑道:“我忘了,天上还有一种星星叫做扫帚星。”他抓着玉菱头发的手越来越用力。 玉菱恼怒的道:“可我小时候听我娘说,那叫许愿星,当它划过天空时,你只要对它许下心愿,就一定能实现。” 顷刻间他甩开她的头发,浑身充斥着仇恨,用鹰隼般骇人的眸光盯着她。 她胆寒心惊,有种要逃走的冲动,却挪不开脚下的步子,自己到底又说错了什么? 在她还来不及转身逃走,他已挥手重重扇了她一耳光,玉菱只觉头昏目眩一个踉跄又摔倒在地上。 公孙寒俯下身靠近她,冷笑的道:“当你躺在你娘怀中对着天空许愿时,我娘却因为你的父皇被一群禽/兽侮辱至死,我们家里一百多口人,除了我和渊,没一个活下来的;当你被所有人尊为高贵的公主锦衣玉食时,我和渊却时刻担心还能不能见到明日的阳光;当你即便是成了亡国公主还是受到当今皇上的保护衣食不愁时,我和渊却在像两个牲口一样被匈奴人奴役。。。。。。” 玉菱知道他现在陷入了疯狂的状态,她害怕的转过身连走带爬的躲开他,离他越远越好。 他轻而易举就把她拉到怀中,整张脸贴近她的脸,伸出如火的舌头,轻柔舔食她嘴角渗出的血迹。 她惊恐的感到此时的他就像一只嗜血的野兽要吞食她。她再次挣脱他的怀抱,奔到窗边大声喊着:“救。。。。。。” 一个耳光毫不留情的打了下来,又是一阵昏眩。 他关上窗子,“想喊谁来救你,是想叫渊吧?” 玉菱捂着脸拼命的摇头,公孙寒一脚踢在她的膝盖上,她疼得跪在地上。他高高在上用脚尖托起她的下巴,“今日下午你去找渊干么?还跪在地上求他了对吗?求他什么?求他和我作对,救你出去吗?” 玉菱结巴的解释道:“没有,奴婢听到箫声,想看下是谁。我,奴婢没求二将军任何事。” 他一脚又踹在她的胸口,她痛的弯下腰,“不要妄想利用渊的善良,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也不要妄想渊会喜欢你,他只是同情,把你换成任何一个人,他都会这么做的。” 玉菱酸涩的道:“奴婢明白!” 公孙寒神情缓和下来,嘴角微微上扬,又推开窗户道:“不如现在你就对着这些星星许个愿。” 玉菱迷惑的抬头仰望着公孙寒,重复道:“许愿?” 公孙寒以命令的口气道:“许吧!” 记得小时侯自己对着星星许过很多愿望,希望爹能好起来;希望娘不用再辛苦;希望一家人能不愁吃穿,幸福的生活。可这些愿望实现过吗? 现在自己跌入地狱中又能有什么愿望,如果非要许愿,那她希望励勤的伤早日好起来,以后能幸福快乐。 公孙寒突然扑过来,将她按倒在地上,嘲讽道:“在想你的情郎吗?你们曾一起对着星空许愿。”他脑中忽然闪过在大漠草原的苍穹下一个身着匈奴服饰的少女默默许愿的美丽侧影,北雁她应该已成了匈奴可汗的胭脂,他心中不由刺痛着。 他更加痛恨眼前的女人,“都是因为你的父皇,他欠我的,全部都要由你来偿还!” 他暴躁的撕碎了她的衣衫,玉菱想到他往日粗暴的行径,出于恐惧的本能她喊道:“我什么也不欠你的,我不是公。。。。。。” 他并没有在意玉菱在喊什么,已经强行进入了。玉菱终没完整的喊出公主两个字,就承受着他的暴虐。 玉菱觉得这样的炼狱自己一刻也无法再承受,她将舌头放在齿间,只有死才能解脱。 公孙寒敏锐的捏住她的下颚,让她的牙齿无法咬下去,冷漠的道:“你死了,我心中的仇恨还能找谁发泄,不如去找你的心上人,或者让整个镇国将军府为你陪葬。” 玉菱迟疑的看着他,他要想害励勤也许能办到,但皇上对镇国将军府有种特殊的感情,他想害老夫人和少爷是不可能的。 公孙寒看穿了她的心思,道:“难道你不知道周平乐是周王的皇子吗?他一直都想谋反只是没寻到机会,我可以像对魏国皇后那样,也给他制造些机会。” 玉菱震撼的拼命挣扎起来,难道逍遥侯谋反的阴谋里还有更大的隐情。公孙寒松开他的下颚,不屑的道:“你可以去死了!” 公孙寒继续啃咬着她的身体,玉菱心中积满了怨气,连死都由不得自己,她还能怎么办? 玉菱忽然想到了什么,用尽全力去掐他的右臂。 公孙寒皱起眉头,“贱/人!”,公孙寒一下将她打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赤身裸体的躺在冰冷的地上,身旁是破碎凌乱的衣衫。身上难忍欲裂的酸痛,证明那个禽/兽刚刚离开她的身体。 她强撑着地面坐起,穿上破碎的衣衫,目光寻遍卧房也没看到那个禽/兽。她艰难的站起来走回自己的住处。 山庄里又响起了箫声,这箫声刚开始如同狼嚎般尖锐刺耳,接着又如在荒漠中游走的孤狼,雄浑苍凉。 这箫声荡气回肠中又让人肝肠寸断,玉菱不禁掉泪的苦笑着,小松又在思念他心目中的杨玉菱吗? 当玉菱推开住处房门,惊醒了睡着的珠儿。 珠儿觉得有些古怪,忙起身点亮蜡烛,看到玉菱狼狈不堪的模样,问道:“今晚不是该你侍夜吗?你怎么回来了?你惹怒了大将军吗?” 玉菱径直的走到自己的床边,躺到床上,用被子从头到尾的盖住自己。 珠儿着急的掀开她的被子,问:“你回来了,谁在侍夜?夜里大将军身边总不能没个服侍的人吧。” “他不见了。”玉菱无力的轻声道。 珠儿放开她的被子,慌忙穿好衣服,提着一个灯笼就出门了。 玉菱又将自己蜷缩到被子中,全身不停地颤抖。箫声一直没有停下来,时大时小总在耳边缠绕。 玉菱牢牢地捂住耳朵,泪流不止,自言自语的叫道:“别吹了!别吹了。。。。。。” 转眼间已过白露时节,天气渐渐转凉。 玉菱来苍翠山庄已快两个月,她对这种生活已经开始麻木了。 公孙寒把她留在身边只是为了发泄心中的仇恨,所以无论她多小心谨慎说什么做什么,都会无法预料的引起他愤怒疯狂的情绪。 还好她不用时时刻刻的面对他,他总是很忙,不是忙着进宫和皇上商讨边疆的情况,就是忙着结交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一般白天基本不在山庄里,晚上有时也不回来。 今日公孙寒起得特别早,说是要同大臣们陪皇上到离苍翠上不远的草场去狩猎,皇上命他安排好狩猎的一切事宜。 珠儿和玉菱在公孙寒的卧房里伺候他起床穿戴。 公孙寒坐在明亮的铜镜前,珠儿在他身后帮他束着发髻,玉菱站在离珠儿有三步远的地方,小心递着发簪和锦带。 在玉菱的旁边还站着两个手里端着铜盆和茶杯的小丫鬟。 “大哥,我都准备好了,你怎么还没准备好啊?”公孙渊笑着步入房间,看着正在束发的公孙寒。 公孙渊穿着白色的锦袍,腰间系着宝蓝色的宽边腰带,头发同样用宝蓝色的锦带束着。他的面色如温润的美玉,身姿挺拔而淡雅,犹如出污泥而不染的白莲般清新。 这段时间玉菱一直在刻意躲避公孙渊,一是公孙寒很痛恨公孙渊因同情她和他这个大哥发生争执;二是因为至从她发现公孙渊就是小松后,每次见到他,她心里就难受的紧。 公孙寒像换了一个人样,也露出慈爱的笑容,有点着急的道:“渊,你稍等下,我马上就好了。”珠儿的动作明显的快了起来。 公孙渊道:“珠儿,你不必着急,时辰还早。”玉菱将头低得更低,不愿与公孙渊的目光有任何交汇。 公孙寒开心的笑道:“你能这般重视今日的狩猎,我很开心。我的手臂还没完全好,使不上太大的力,今日你一定要在皇上面前好好表现,为我挣回面子。” 珠儿已为公孙寒束好头发,麻利的为他穿戴好锦袍腰带。公孙寒穿着深绿色的锦袍,系着黑色镶金边腰带,头束深绿色发带。 他那古铜色的肤色更显深沉,他的个头比公孙渊高些,也更壮实。 公孙渊拍了拍公孙寒的肩,道:“哥,我们出发吧!” 珠儿急忙道:“大将军,今日狩猎你难免会拉弓,还是戴上玉扳指更为妥当。” 公孙寒点点头,公孙渊轻笑道:“珠儿真是细心。”珠儿脸色微红,玉菱忙在桌案上找到一枚白玉扳指,正要递给珠儿。 这时刘管家站到门口禀告道:“大将军,御林军周校尉求见!” 公孙寒问道:“哪个周校尉?” “那位大人说他叫周平乐。”刘管家答道。 玉菱听到周平乐三个字,拿着玉扳指的手抖了一下,险些掉到地上,珠儿眼疾手快的接住玉扳指,责怪的瞪了玉菱一眼,便将玉扳指交到公孙寒手中。 公孙寒察觉到玉菱的异样,将玉扳指在手中把玩了两下,道:“把他引进来吧。” 刘管家确认一遍道:“是,让他来内室吗?” 公孙寒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就大步走到卧房正厅的太师椅上坐下。珠儿和玉菱屈身准备退下,公孙寒指着玉菱道:“你留下来伺候。” 玉菱只得停下脚步,站在公孙寒身后的一侧,公孙渊则站在另一侧。 刘管家领着周平乐来到卧房正厅,周平乐神色焦急,向公孙寒抱拳,略微行礼道:“公孙将军,我府上下人昨晚可到贵山庄来打扰将军。” 公孙寒愕然道:“昨夜并无人来山庄骚扰啊!” 周平乐直视公孙寒,确定他说的话是否可信,可也看不出什么破绽,只得道:“我府上下人实属无知,若昨夜惊扰了将军,望将军海涵,交予我带回府中,我一定严加管教。” 玉菱马上明白过来,着急的问道:“励勤不见了吗?” 周平乐这才注意到站在公孙寒身后的玉菱,意外的看着玉菱道:“丫头,这段日子你还好吗?” “少。。。。。。,励勤不是在府里养伤吗?怎么会不见了?”玉菱心急的问。 周平乐答道:“至从上次受伤回府后,他一直不言不语,到底发生了什么?昨晚在府里找不到他,他突然失踪了。” 公孙寒明白了,敢情周平乐这么早是来山庄要人的。 玉菱心急如焚的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他没来找我,他会去哪里呢?” 周平乐看着玉菱表情,他确定励勤昨夜没来这里,道:“丫头,你再忍耐几日,皇上一定会赦免你的。”说着微微向公孙寒颔了颔首,就准备离开。 玉菱本想对他说,赦不赦免已经不重要了,找到励勤后给她带个信。可公孙寒却抢先道:“那本将军就恕不远送了。贱妾,还不过来给本将军换双靴子,本将军还赶着去狩猎场。” 玉菱忙找来靴子,蹲在地上为他换鞋。周平乐定定的看着这一幕,心中一阵痛惜,在府里他从来都不曾这样使唤过玉菱。 公孙渊也蹲到地上,抢过玉菱手中的靴子,道:“哥,还是我来帮你换吧。念月和这位周校尉应该相熟,不如让他们再叙叙话。” 公孙寒心里烦透了公孙渊的举动,表面上却还是如常的道:“有侍妾在,这种事何用你动手。你赶快去把马匹备好。” 玉菱连忙抢过公孙渊手里的靴子,快速给公孙寒换上,她心里知道公孙渊的举动可能会给她带来很大的麻烦。 侍妾?这更让周平乐震惊,他开始明白励勤回到府里后为何会变成那样了。 看玉菱为他穿好靴子,公孙寒顺势一脚将她踹到地上,道:“贱/人,换双鞋都这么磨蹭!” “哥!” “你!” 在场的公孙渊和周平乐同时喊出声来,一怜,一酸。 周平乐心中满是酸楚,走到玉菱身边,拉起她向外走,道:“丫头,我现在就带你走!” 正厅里的气氛一下紧张起来,侍从们都将手放到了腰间的剑柄上。 玉菱跪在地上死死抓着门框,挣脱周平乐的手,道:“我不走!你快去找励勤,找到励勤后帮我好好照顾他,一定要劝他忘了我。” 玉菱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周平乐,有些话又无法说明白,她在心里呐喊着,少爷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在这里受苦的如果不是我,就是念月小姐。你不忍心看到我这样,你就忍心看到念月小姐这样。 公孙寒对这种戏码连眼皮都赖得抬,静静的把玩着手里的玉扳指,道:“渊,顺便帮我送客。” 公孙渊太了解自己的哥哥了,如果现在再为她说话,哥一定会在私下更加残忍的对她。 他无奈的站到周平乐身边,道:“周校尉请这边走!” 周平乐不舍的看着抓着门框的玉菱,毅然转身离开,心里想着他一定要亲自去求自己最憎恨的人皇上,让他尽快赦免念月,不对是玉菱。 玉菱看着周平乐远去的背影,站起身倚在门框上。公孙寒也走到门口,脸上是得意的笑容。 玉菱并不看他,像是自言自语道:“只要我痛苦,你就开心。满意了吗?心中的仇恨减轻了吗?” 公孙寒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正厅里只剩下玉菱一人,久久站在门口眺望远处,励勤,你到底去了哪里?千万不要有事! 第十一章 情深不寿 第十一章情深不寿 已经过去十日了,依然没有任何励勤的消息。 玉菱整日心绪不宁的胡思乱想,少爷是不是已经找到了励勤,只是无法把这个消息告诉她?或者励勤发生了什么意外?难道公孙寒想害励勤,暗中把他抓起来了?可是公孙寒要报复的人是她,如果他要对付励勤,让她痛苦就不会瞒着她。 她想来想去现在能帮她的只有一个人,她也顾不得公孙寒知道后,会怎样折磨她。 她勇敢的走到公孙渊住的院落,敲了半天门却没人回应。 她拦住路过的一个小丫鬟,问道:“二将军,今日出门没?” 那丫鬟饶开她,轻蔑的瞅了她一下,就走开了。玉菱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虽然是侍妾,但山庄里的下人都能察觉大将军对她的态度,所以对她也很轻谩。而这些下人对珠儿绝对是恭谨有礼的。 玉菱只得来到大门处去问守门的士兵。大门口两个守门的士兵一看到玉菱不由就紧张起来。 “没有大将军的应许,你不能迈出大门半步!”乌维犁不知从何处走了过来,叫住玉菱。 玉菱解释道:“乌维副将,奴婢只想问下,二将军今日可在山庄,有没有出门?” 乌维犁狐疑的道:“你找二将军干吗?难道你想趁大将军不在。。。。。。” 玉菱打断乌维犁的猜测,神色冷峻的道:“不是!我有要紧的事想找二将军!” 乌维犁不禁对她有些欣赏,想他自己从小就四处征战,也算是在狼堆里混出的佼佼者。但从未遇到这样的女子,妩媚的容颜下隐遁着一种力量。 “那日为何不在大将军面前揭露我擅离职守、翻墙而入的事?” 玉菱看他转移了话题,想他是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的,“何苦非要睚眦必报。”说完,玉菱无可奈何的转身朝山庄里走去。 “二将军在桂园。”乌维犁自然的说出这句话,声音不大但足够让玉菱听到。 玉菱转过身感激的看着乌维犁,重复道:“桂园?” “你刚来时住的那荒废的园子。” 玉菱忙疾步朝桂园走去。 玉菱来到桂园,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甜香,原来已到了桂花盛开的时节。 桂园的百年桂花树下,放着一张桌案,公孙渊正站在桌案旁,低头画着什么。 玉菱轻轻走到桌案前,看见桌案上的宣纸上画得并不是桂花树,而是念月小姐的模样。 玉菱怔怔的望着画像,泪光盈盈。 “没想到我还会画画吧。”公孙渊放下画笔,抬起头笑道:“你们汉人一定都认为匈奴来的将军除了会打仗,什么都不懂吧?” 玉菱木然的点点头,在眼泪就要夺眶而出时忍了回去。 公孙渊收起笑容问道:“念月姑娘,你怎么了?” 玉菱忙说明来意道:“二将军,奴婢有件事想求你帮忙。” 因为公孙寒残暴,公孙渊总感到自己对玉菱有种歉疚,道:“你说,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定尽力帮你。” 玉菱忙道:“二将军,麻烦你去趟镇国将军府,帮我打听下他们找到励勤没?如果没找到,你知不知道大将军最近有没有抓到过什么人?” “你怀疑我哥?”公孙渊劝解道,“哥肯定没抓励勤!励勤毕竟是镇国将军府里的人,我哥其实并不想和镇国将军府结太深的梁子。只是逍遥侯和镇国将军府来往密切,因为逍遥侯的事不得不牵涉到镇国将军府。而且我哥也不是无缘无故要陷害逍遥侯,还这样对你的,那是因为。。。。。。” “二将军,你不必解释了。奴婢知道,你们和魏国皇族有深仇大恨,是奴婢自己关心则乱,想太多了。”玉菱虽然从没完整的听过关于这个仇恨由来的故事,但她在与公孙寒相处时听来的只言片语,已经能猜到个七八了。 公孙渊开始收拾桌上的笔墨纸砚,“我现在就帮你去趟镇国将军府。”玉菱忙抢着帮他收拾起来。 当玉菱的手碰到桌案上的画像时,公孙渊忙拦住她道:“别动!画还没干,让我来吧。” 玉菱缩回手,心里一痛。以前她将错就错代替念月小姐受罪,觉得唯一对不起的人是励勤,而现在觉得自己对公孙渊也有种愧疚。 公孙渊没有察觉玉菱的异样,轻轻拿起画像,想到什么问道:“你觉得我画得像吗?你和镇国将军府里的人很熟对吗?你认识玉菱对吗?她这些年过的好不好?她有没有向你提起过我?” 玉菱淡淡的答道:“是的。奴婢以前经常到镇国将军府里小住。玉菱她过的很好,府里的老夫人和公子都是宽厚善良的人。” “你上次说她已有心上人是真的,她的心上人就是哪个周校尉吗?”公孙渊伤感的道。 玉菱无奈的微微点头。 “确实是值得托付的人,看上去有情有义。”公孙渊酸酸的道,“原来外面传言你和周校尉是青梅竹马,相互喜欢是假的。” “奴婢和周校尉只是如兄妹一般。” 公孙渊随手拿起纸镇拍在桌案上,道:“我明白了!” 玉菱惊慌的望着公孙渊道:“明白什么?”难道他猜出了事情的真相。 “你喜欢镇国将军府里的仆人励勤,周校尉喜欢丫鬟玉菱,汉人婚配最讲究门当户对,因为身份差异太大,你和周校尉就假装互相喜欢,隐瞒长辈对吗?”公孙渊望着玉菱道。 听到他的话,玉菱松了一口气点点头,心里却又莫名的失落。 公孙渊安慰她道:“其实你也不用太绝望,我会帮你的,我会让哥放了你,到时你就可以和心上人在一起。我想他如果真心对你,他不会介意你受过的折磨,会更加疼惜你的。” “谢谢,二将军!” “我也是一样,我也不会轻易放弃,只要玉菱没有成亲,我就会努力争取。如果她给我些机会,我相信自己不一定就会输给周校尉。”公孙渊又带着笑容,小心拿着画像走出桂园,“我这就去帮你打听消息,今日一定给你回复。” 玉菱在住处等到夜幕降临,也没见到公孙渊回来。 白天原本温和的风在今夜变成了狂风,狂风扫过山上的树叶,发出成片的沙沙声。 屋里的蜡烛上跳动的火焰被大风不断惊扰,一下熄灭了。 “快把窗户关上,看来要下大雨了。”珠儿担心的道,“大将军怎么还没回来?” 玉菱走到窗前,正欲关上窗子,黒漆的天空被一道闪电生生扯裂,伴着一声惊雷。 玉菱瞬间呆住了,院子里有个黑影在注视着她。她在电闪雷鸣中看清那个黑影正是励勤。 励勤穿着黑色夜行衣,双目通红,眼神里饱含着伤痛悲恸愤怒。 当下一个闪电紧接着裂开时,励勤已消失在院子里。玉菱惊慌的寻找他的身影,难道是自己的幻觉。 珠儿看玉菱还没关上窗户,边点燃蜡烛便问道:“有人在院子里吗?” 玉菱感觉到什么,突然转身看向屋里。珠儿“啊”的一声还没叫完,就被励勤勒住了脖子,捂住了嘴巴。 玉菱可以确定眼前的人是励勤,一直为他悬着的心,现在悬的更高,“励勤哥哥,这些日子你跑到哪里去了,少爷他们都很担心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菱儿,我是来带你走的!励勤声音嘶哑的道。 珠儿的表情却异常的痛苦,励勤是想将珠儿活活勒死。 玉菱忙劝道:“励勤哥哥,不要杀她。她是好人,这些日子多亏她照顾我。” 励勤闻言,对着珠儿的背部狠狠一击,珠儿立刻晕了过去。 励勤走到玉菱跟前,猛地将她抱入怀中,紧紧地,大力地,生怕会失去她,“我们走,今夜我一定能将你带离这里。” 玉菱心里暖暖的道:“好!我现在什么也不想管不想顾,只想和你永远在一起,我们以后永远都不要分开。” 励勤紧紧抓住她的手,“我们走!” 他们刚刚跑到院中,一道闪电犹如金蛇狂舞般划破天空。 玉菱陡然一惊,透过闪电的光亮,她看到公孙寒就像在陷阱边等到猎物的猎人,站在院子里,身后还站着两排整齐的士兵。 公孙寒面色沉静,眼神中含着隐隐的怒气,“贱/人,又想和野男人私奔。” 励勤放开玉菱,狂怒的扑向公孙寒,“畜牲,有胆你就和我决以生死。” 公孙寒示意身后的士兵不要动,好笑的道:“手下败将,还敢来挑衅,看来是活的不耐烦了!”自己便亲自迎战。 雷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闪电忽明忽暗,玉菱根本看不清他们是如何在打斗,但她能感觉到他们打得很激烈。 只听见“啊”的一声,有人倒下。在场的所有人都慌了神,有人喊道:“掌灯!” 这时院落屋檐下的灯笼陆续被点亮,倒下的人是励勤。 豆大的雨点终于落了下来,玉菱害怕的跑了过去,跪在地上,看到励勤的肩膀上插着匕首。 她弯着腰抱紧励勤,“励勤哥哥,你不会有事的,你坚持下!”她又转过头对公孙寒大吼道:“快去请郎中!” 公孙寒却默然不动,玉菱再看励勤时发现他肩膀上流的血竟然是黑色的,脸色乌青。 玉菱发抖的道:“怎么会这样?” 又是一即惊雷,震耳欲聋,顷刻间雨点连成了线,哗的一下,倾盆而落。 公孙渊举着黑色油布伞走到公孙寒的院子里,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今日他到镇国将军府里打探消息得知,他们还没找到励勤。于是他调动了一些士兵和周平乐一起寻找,但仍没找到,没想到励勤会受伤躺在这里。 公孙渊质问道:“哥,匕首上有毒,是你干的!” 乌维犁在公孙寒身后撑开一把伞为他挡雨,公孙寒也没想到励勤会在匕首上涂毒,他本来只想玩个猫抓老鼠的游戏,折磨下玉菱。 他在与励勤拳脚相搏时,励勤对他使的每招都是致命的,还在难分难解时掏出了事先藏好的匕首刺向他。 幸亏他久经沙场,经验丰富,夺过了匕首刺中了励勤,但刺的部位并不致命。 公孙寒负手走向卧房,声音冰冷如铁的道:“他咎由自取。” 公孙渊责怨的喊道:“哥,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举着伞走近玉菱和励勤,为他们遮挡住暴雨。 励勤用尽最后的力气牢牢握住玉菱的手,“我是不是很没用?以后不能再保护你了,你一定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玉菱拼命的摇着头,脸上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你不会有事的,不要离开我,不要,不要。。。。。。” 励勤温柔的笑着,伸手抚开贴在玉菱脸上湿漉漉的零散碎发,颤动着双唇,高声唱着:“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凄凉的歌声伴着狂风暴雨截然而止。 励勤的手无力的从玉菱的脸庞滑落,毫无生气的垂到了地上。 公孙寒听到歌声,心中一震,停住脚步,转身回头,心情复杂的看向玉菱。 公孙渊双眼含泪,探了下励勤的鼻息,不忍的轻声对玉菱道:“他死了!” 玉菱的悲伤瞬间化成了极致的愤怒,她突然拔出励勤肩上的匕首,不顾一切疯狂的朝公孙寒刺去,“把励勤哥哥还给我!” 公孙寒轻易夺过了她手中染血的匕首,将她的手扭到身后,心中又怒又酸,扬起匕首欲刺向她。 公孙渊抛掉手中的伞,紧跟着追过来,吼道:“哥,住手!为了你心中的仇恨你还要杀多少无辜的人!” “我的仇恨,我们从小失去父母,失去家人,难道仅仅只是我的仇恨吗?难道你不是我的亲弟弟?难道不是我们的仇恨吗?”公孙寒不满的问公孙渊。 公孙渊无奈的道:“是我们的仇恨!但是你就不能放下吗?放下心中的仇恨就这么难吗?” 玉菱已无惧生死,撕心裂肺的喊着:“禽/兽,今日你若不杀我,日后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的。” 公孙寒握着匕首迟疑的停在半空,听到玉菱恨之入骨的喊叫,他迅速的刺了下去。 “哥!”在最后那一瞬间,公孙寒翻转了手腕,用匕首的手柄拍向玉菱的后颈,将她打晕了过去。 阳光和煦的早上,玉菱在镇国将军府里自己的卧房中,端坐在铜镜前梳妆,窗外的桃花开的分外艳丽。 从铜镜中她看到有个身影踌躇的站在门边,她转过身笑着道:“励勤哥哥找我有事吗?” 励勤脸色微红,抓耳挠腮的道:“菱儿,我没事,没事。” 玉菱知道他肯定有事找她,仍带着笑,静静看着他,等他说出来。 励勤不好意思看玉菱,顾左右而言其他,道:“今日桃花都开了,开的好美哦。” “是很美。”玉菱笑着鼓励他道:“励勤哥哥,有话进来说吧,我去给你沏杯茶。 励勤犹豫着鼓起勇气,走到屋里,道:“菱儿,不用了。”他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小的淡蓝色锦袋交到玉菱手上。 玉菱把束着的锦袋打开,把锦袋里的东西倒在手掌上。玉菱惊喜的看着手掌上的耳环,耳环的坠子是两颗碧绿圆润的玉珠镶着金边,样子简单精致。 励勤小声道:“菱儿,你喜欢吗?我随便挑的,要是不喜欢我再去换一对。”说着他欲拿走玉菱手掌上的耳环。 玉菱忙握紧手,调皮的道:“换来换去多麻烦,在哪里买的?多少银钱?要不我帮你卖给冬雪,她说不定会喜欢的。” 励勤垂头丧气的道:“珍宝斋买的,二两银子。既然送给你了,你想怎么处置随你吧。” “这么贵,冬雪肯定舍不得。”玉菱心中感动,表面却好笑的道。 励勤沮丧的“哦”了一声,玉菱忍住笑道:“算了,还是我自己留着吧。” 励勤眼睛一亮,玉菱握紧耳环的手朝他胸口捶了两下,道:“呆子,还不帮我戴上。”又将手掌摊开。 励勤马上高兴起来,拿过耳环,弯着手指刮过她的鼻梁,“好啊!菱儿你戏弄我。” 玉菱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励勤哥哥你真笨。”励勤忘了害羞,也跟着傻傻的笑了起来。 玉菱侧过脸将一只耳朵对着他,催道:“快帮我戴上。” 励勤微微欠身,轻柔的帮她戴上耳环。 他们第一次彼此靠得这么近,能够感觉到对方暖暖的气息,心中都如春波般荡漾。 两人都双颊绯红,都不好意思起来,玉菱羞涩的转过身,对着铜镜,轻轻摇晃着头,耳环也随着摆动起来,问道:“励勤哥哥,好看吗?” 可半天也没听到励勤的回答,她突然察觉到铜镜中看不到励勤的身影。 她慌忙转头寻找励勤,却惊恐的大叫。她发现门口的桃花树已颓败,励勤站在那里面色乌青,口中渗出鲜血,不舍的望着她,“菱儿,我要走了。。。。。。” 她跑过去想抱住他,拼命的喊着,“不要走!不要走!”却扑了一空。 “念月姑娘,你醒醒!你醒醒!”公孙渊抓住玉菱在空中乱挥的双手。 玉菱挣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望着站在她身边的公孙渊,有气无力的道:“我这是在哪里?怎么是你?” 公孙渊放开她的双手,答道:“这是我的卧房,你淋了雨生病了,这几日一直迷迷糊糊地的昏睡,刚才你大喊大叫,肯定是做噩梦了。” 玉菱舒了一口气,原来是场梦。可是那个狂风暴雨夜,励勤明明死在自己的怀里。 她激动的想坐起来,问道:“励勤呢?励勤他在哪里?他在山庄里,我看到他了!” 公孙渊难过的低下头,玉菱喃喃的道:“他死了?他真的死了对吗?” 公孙渊点点头,安慰她道:“他的遗体我已亲自送到了镇国将军府,他们一定会好生安葬他的。” 公孙渊伤感的想着,前两日他亲自送励勤的遗体到镇国将军府里的情形,郑管家看到自己儿子的尸体当场悲伤的晕了过去。 老夫人、周校尉,还有玉菱都是悲愤不已,镇国将军府上上下下无不伤心。 玉菱突而想到,六岁时,励勤将她从人贩子那里救出来,扶着她一瘸一拐的走回镇国将军府的情景,她还以为他会永远这样扶着她,一起走到生命的尽头,可他却先走了。 励勤哥哥,我一定不会让你就这样白白被人害死,我会为你报仇,我一定要杀了那个人,再去找你。 公孙渊看着满面凄凉的玉菱,挤出一丝笑容,起身端起桌上的汤药,“念月姑娘,不要太难过,喝点药吧。我想励勤如果还在也不愿看到你现在这么憔悴的样子。” 玉菱心里一酸,落下泪来,是啊,如果他在,可他却不在了,她心中充满怨恨的问:“公孙寒呢?” “哥,他不是故意的,这是个意外。”公孙渊端着汤药的手不由抖了下,道,“我已向哥要了你,以后你就是我的人,我哥再也不会伤害你了。等你病好了,我就放你回去。” 玉菱胡乱打落公孙渊手里的汤药,喊道:“我不回去,我要呆在这里,呆在这里!”只有呆在这里才有机会报仇。 公孙渊尽力安抚她道:“你先躺下休息,一切等你病好了再说。”扶着她慢慢躺下。 玉菱紧紧抓住公孙渊的手腕,平静下来,低声道:“让我留在这里,不要让我离开。” 公孙渊点点头,站在床边守候着,等她渐渐睡去。 公孙寒站在书房里,手持一本兵书,凝神读着。乌维犁轻轻走入书房,禀告道:“将军,念月姑娘醒了。” 公孙寒放下手里的书,问道:“醒来后如何?” 乌维犁答道:“似乎与二将军发生了争执,打翻了汤药。” 公孙寒眉头微皱,道:“匈奴的军队有异动,估计匈奴的可汗想趁冬季来临之前发动战争,从大兴虐夺财物、牲畜和奴隶。皇上命我们五日内启程返回边疆。” 乌维犁领命道:“是!末将这就去准备。不知将军准备何时启程?” 公孙寒面色阴沉,迟迟不语。 乌维犁猜到几分他的心思,大将军肯定是舍不得念月姑娘,就像他一听到要离开,也舍不得百花楼的那位女子,小心的问道:“将军不放心念月姑娘。” 公孙寒点点头,冷笑道:“在离开前,我要毁掉她!”贱/人,我曾经警告过你不要利用渊,可你从来没听进去。 公孙寒一想到玉菱为了心上人不顾一切用匕首刺向他的情景,心里就莫名的痛;一想到公孙渊风雨中跪在地上对他道,“哥,你不是说过只要我喜欢,你愿意把她送给我吗?我现在向你要她,你把她送给我吧。”他的神色就痛苦扭曲起来。 乌维犁心里一寒,诧异的道:“将军,难道想。。。。。。”他将手放在脖子上一抹。 公孙寒摇摇头,乌维犁心里更奇怪了,不想杀她,难道想把她带走,又道:“带她一起去军营。” 公孙寒仍然摇摇头,想好了道:“我们不用亲手杀她,也不能将她带到军营,以她的聪明,她迟早会利用渊来对付我,到时闹得我们兄弟不和。你派人把她送到京城里最下等的窑子里,此事一定要瞒着渊,一定要在我们离开前办妥,任凭她再倔强再聪明在那种地方一定活不下去。” 乌维犁为玉菱捏了把冷汗,不敢相信的问:“将军真要这么做吗?到了那种地方她会生不如死的。”其实他想问公孙寒不会后悔吗?但他没敢问出口。 公孙寒暴怒的将书桌上的所有东西掀到地上,吼道:“你没听懂我的话吗?还不给我抓紧去办!” 乌维犁惶恐的边退边答:“是!末将这就去办!” 公孙寒死死盯着散落在地上的笔墨纸砚,恨恨的想着风雨交加的夜晚她看到心上人死去时决绝的眼神,他知道她永远不会真心臣服于他,他知道从今往后她只会刻骨的恨他,这种恨只有像他这种恨过的人才明白,既然永远不可能得到她就毁掉她! “念月姑娘去哪里了?谁见过她?”公孙渊寻遍了自己的住处也没见到他想保护的念月姑娘的影子,他又到山庄里四处寻找见人就问。 公孙渊心里十分着急,念月姑娘的病刚刚好点,会跑到哪里去呢? 乌维犁看到焦急的公孙渊,假装慌张的跑到他面前道:“二将军,大事不好了,念月姑娘,她,她坠崖了!” 公孙渊不愿相信的望着乌维犁,“不可能,她怎么可能坠崖?我走时她还好好的躺在床上!” 他不过是离开了两个时辰,她便坠崖了,怎么可能? 他昨日听到哥哥通知他,即日就要返回边疆的军营应付匈奴人将要挑起的战乱。 今日一早他忙离开山庄到镇国将军府里与玉菱道别,顺便告诉她,在他离开前他会将她的好姐妹念月小姐送回来的。 他告诉玉菱时,她很开心,她马上就告诉了老夫人和周校尉,他们都很高兴,都很期盼。 可是这次他又要失信于玉菱了,就像六岁时无法带她逃脱一样失信于她。 他脑海中浮现出,六岁时,玉菱望着他被哥哥抱着逃走时绝望的眼神,那眼神永远印在他心中,从未让他释怀过。 乌维犁暗暗的吸口气,沉着的答道:“你走后,念月姑娘趁人不备逃出了山庄,我带着人连忙追赶,结果追到山顶时,她就不顾一切的跳了下去。我已派人到山下去寻找她的尸体,还没有回信。” 公孙渊重复道:“尸体?” “从这么高的山崖坠下,活下来的可能性不大。”乌维犁解释道。 公孙渊还是不信,“不可能,她的病还没好,还能逃跑,跑到山顶跳崖!” 乌维犁一口咬定道:“二将军是真的,至于念月姑娘为何带着病还能逃,我也不太明白。” 乌维犁心里也是不安的想着不久前发生的事,他趁公孙渊一离开,就带人冲到他的卧房,将还在昏睡中的玉菱捂住嘴巴绑住手脚,用麻袋装着就往山下跑。 在公孙寒的命令范围内,他已经尽最大能力帮助玉菱了。他来京城这段时间也没去过下等的窑子,只去过一个叫百花楼的青楼。 他把她送到自己常去的那家百花楼,又托在那里和他相好的女子照顾她。希望她的日子能好过些。 公孙渊气愤的道:“你为什么要追她,还把她逼的跳崖!” “我。。。。。。”乌维犁正想着怎么辩解,公孙寒已走了过来,淡淡的道:“是我命令他追的。” 公孙渊突然明白过来,“哥,是你,是你故意害死她的!” 乌维犁帮着公孙寒道:“二将军,此事确实不关大将军的事,都怪我追的太急,念月姑娘才会失足坠崖的。” “你们!”公孙渊心烦的看着他们,无奈的转身朝山庄外走去。 公孙寒喊住他道:“你要去哪里?” 公孙渊并不理他直接跑出了山庄,他一定要找到念月姑娘,他不愿再看到玉菱伤心,不能再让她对自己失望,哪怕把整个苍翠山翻个底朝天,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十二章 艳惊四座 第十二章艳惊四座 大兴建元十六年的初春时节,已到入夜时分,京城里的绿柳河边家家悬挂着大红的灯笼,街头行人不断,街道两边楼堂里歌声笑声不绝于耳。 百花楼前更是热闹异常,车水马龙。京城里的权贵名流、商贾大佬听闻今夜百花楼要推出一位新来的绝色佳人,大家都争先恐后的来品一品这位佳人的风采。 绿柳河是洛河的一条支流,它横穿京城而过,京城里的青楼多聚集在绿柳河的南岸。 在这青楼林立的绿柳河边,百花楼是数一数二的上等青楼。 百花楼其实是由两座紧紧相连的高楼组成,每栋楼高四层,又分前楼和后楼。 前楼的一楼是个大厅,可供一般客人摆筵席、喝花酒。二楼到四楼是一个挨着一个的花房,供姑娘们待客之用。 穿过一楼的大厅就来到了后楼。后楼的每一楼都像独立的一户人家。每一层都有客厅、书房、琴室、饭堂、观景台、以及卧房也就是姑娘的花房。 后楼紧临绿柳河,从后楼直到绿柳河边建了一条长长的游廊,游廊的尽头停着一叶精致的画舫,可以供客人在绿柳河上游玩。 百花楼里的姑娘都是以花名命名,前楼住的姑娘品相都数一、二流,住的楼越高品相越高。 而后楼住的姑娘绝对是品相和才艺千里挑一的。 今夜的百花楼灯火通明、绮窗绣帘、檐马丁当、暗香缭绕。一会功夫,前楼的大厅里已坐满了客人。 姑娘们都依在每层楼的栏杆边,等着新人出场。她们都羡慕的回想着自己当年的这个时刻。 谁都是像今夜这样隆重的登场,可谁又知道日后将如何落幕。 百花楼的主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子,名叫婉娘。 婉娘艳若桃李,笑黡如花招呼着宾客,一个老鸨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她便款款走到中央,道:“各位官人,桃花姑娘来了!” 百花楼的姑娘明白自己的命运就如桃花般艳丽而单薄,可谁也不愿叫桃花,她偏要叫桃花。 名唤桃花的女子,莲步轻摇,身着锦缎肚兜,浅浅的蓝色如雨后的天空,下面是同色的罗裙,外面罩着紫色的轻纱衣衫,如雪的肌肤显露无遗。 乌油油的黑发高高挽起,一只浅粉色牡丹簪插在发髻正中,发髻的一边插着镶有宝石的金步摇,妩媚的面容和桃花一样炫目。 “奴家名唤桃花,年方十七,见过各位官人。”桃花媚眼轻抛,语气娇柔。 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暗叹世间竟有此种尤物! 这就是婉娘想要的效果,她满意的开口道:“桃花今夜第一天挂牌待客,还请各位官人多多包涵。 大厅里已有人按奈不住,急切的问道:“婉娘快说,今夜桃花的最低叫价是多少银子?” “各位官人,有件事奴家刚才忘了说,桃花在这百花楼里是卖艺不卖身。”婉娘此话一出,大厅内一片失望之声。 一个长得肥头大耳,跟癞蛤蟆似的中年男子,恼怒的拍桌而起,“既然正式挂了牌,还能不卖身,撩得老夫心痒痒的。婉娘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仔细我砸了你的招牌。” 婉娘忙赔礼道:“奴家哪敢在钱老爷面前乱卖药,桃花姑娘不愿意,奴家也不想勉强她。” 钱老爷不听婉娘的解释,朝桃花走过去,嚷道:“难道你不想赚银子吗?老爷我有成堆的银子,只要你愿意多少银子我也不在乎!” 桃花害怕的想躲开他,这时一位长相斯文的翩翩公子拦住了钱老爷,道:“钱老爷,不可唐突佳人。桃花姑娘不愿卖身,你为何非要苦苦相逼。能有这样的佳人为你奉茶,陪你对饮,谈谈诗词,唱唱小曲,也是人生一大乐事。”大厅里多数人连声附和这位斯文公子。 婉娘笑道:“李大人说的真好,正是如此,只怪婉娘嘴笨,不能说清其中道理。” 钱老爷是个商人,看到拦住自己的人是个当官的,也不敢得罪,只得偃旗息鼓。 婉娘向身边的老鸨使了个眼色,老鸨将一个绣球递到她手上。 婉娘向大厅里所有人笑道:“桃花准备为各位官人弹唱一曲,以答谢各位官人。曲终后她会将这个绣球抛向空中,谁抢到绣球,谁就是桃花的第一位客人。” 桃花凝神屏气,端坐在古琴前,用手指轻轻拨弄了几下琴弦,大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随即桃花那宛如香葱的手指,在琴弦上跳跃着,清泉般的乐声在大厅里响起,她朱唇轻启,唱着: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 这琴声伴歌声,似无根的浮萍,飘扬在空旷的天际。所有人都入了迷。 曲终歌止,桃花微微含笑道:“献丑了!”她接过婉娘手中的绣球,站起身,用含情脉脉的双眸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被她看到的人都心中一荡。 她望向上方,将绣球朝空中一抛,所有的人都跃跃欲试的开始争抢起来。 她静静的观望着大厅里快要失控的局面,心中却暗暗的笑着,婉娘说的没错,只要能征服天下男子的心,便能拥有这世上的一切。 当她和婉娘签下卖身契时,那个叫杨玉菱的女子就不存在了,她现在叫桃花,从今以后她就是在青楼的夜幕里妖媚怒发的桃花。 玉菱记得几个月前她在昏昏沉沉中被乌维犁强行绑到这里。等她病好后,一位叫梨花的女子告诉她这里是青楼,是梨花的一位常客将她送到了这里,并托梨花照顾她。 她心里明白肯定是他,公孙寒命令乌维犁这样做的,他太狠了,他要让她受尽屈辱彻底毁灭。 可她却无力反击,她这一辈子也不可能亲手杀死公孙寒,因为她不是他的对手。 那时她已心灰意冷,只想一死。她寻死多次都被梨花救了下来,她整日闹死闹活终于惊动了这百花楼的主人婉娘。 那日她趁梨花不备,想从前楼的四楼窗户跳下,即将坠下的那一刻被梨花死死拽住,悬在临街的窗外,终是被众人救了上来。 那日婉娘手持剪刀,退去了梨花房里所有的人。 房里只剩下玉菱和婉娘两人,婉娘面带怒气道:“姑娘为何非要寻死!” 她神情萎靡的道:“除了死我已无路可走。” 婉娘把剪刀重重的放在桌上,怒气未消的道:“此话怎讲,你来路不明,我本不该收留你,是梨花那丫头苦苦相求让你呆在这里,说是她的熟客托付于她的,过段日子就会将你接走。我知道你定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可你虽身在这百花楼,这段日子有谁逼你接过客。我这里虽是青楼,却不是那逼良为娼的下作窑子,我们有我们的讲究和规矩。像你这样隔三岔五的寻死,今日还悬到了临街处,这要是传出去我百花楼的声誉何在!” 玉菱期期艾艾的道:“励勤已经死了,我活着也无法为他报仇,我已生无可恋,还望夫人成全。” 婉娘冷冷的道:“我不会再让你如此胡闹下去,现在在你面前有三条路,你自己选一条吧。第一条是现在就给我滚出百花楼继续做你的清白良家女子;第二条如果你非要死,就用这把剪刀结果自己,一定要准一点狠一点,不要再搞什么跳楼的闹剧。” 玉菱死死盯着桌上的剪刀,一副求死心切的样子。自从被公孙寒玷污后,她早就不再是清白女子。 婉娘心中暗暗叹息,不太指望她会选择第三条路,虽然婉娘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她是一块上等的材料,稍经打磨日后便能成为这百花楼最红的姑娘。 婉娘接着道:“第三条路就是签下卖身契成为百花楼的姑娘。” 玉菱怔怔的道:“青楼女子?” 婉娘好气的道:“青楼女子又怎样?古往今来多少至情至信,气节高尚的女子出自青楼。青楼女子纵然身份卑微,受世人所鄙视,但却拥有大多数寻常女子无法拥有的东西。世间没有哪个女子能像青楼女子这样随性穿着自己喜爱的华美服饰,随心佩戴各种饰物。能有与文人相当的学问,还能拥有让世上所有女子都羡慕的才艺,让人食不之味的琴音,绕梁三日的歌喉,艳绝天下的舞艺。最重要的是你能用自己的美貌、才艺,还有床第间的功夫,征服全天下男人的心,到时你想报仇还不容易吗?” “我给你一柱香的时间,你今日就做个决断。”婉娘抛下这句话,便关上房门离开了,不让任何人踏进这间屋子。 一柱香后,婉娘忐忑的打开房门,惊喜的发现玉菱并没有用剪刀自尽。 玉菱坐在椅子上,用剪刀抵着喉咙,目光坚定,道:“我选择第三条路,但我要卖艺不卖身。你若答应我,我便与你签卖身契,你若不能答应,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婉娘暗想,这女子好倔的性子,她在青楼混的时间长,见得多,很多刚烈的女子刚开始都嚷着卖艺不卖身,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答应也无妨,忙道:“我答应,姑娘想叫个什么艺名?” “桃花!” 婉娘寻思着,这百花楼里还真没有哪个姑娘叫桃花,也不冲突,“那就桃花吧!” 桃花从记忆中回过神来,看着绣球在众人手里抢来夺去,最终被两位贵公子各抓住一半,互不相让。 桃花意外的发现穿着藏青色锦袍的贵公子竟是周平乐。 周平乐看到桃花正望着他,不太确定的打量着桃花,心中暗想,这位女子怎会和玉菱如此的像,他一定要抢到绣球找这个桃花问个清楚。 “看来周校尉很中意这位桃花姑娘,本王就承让了。”在周平乐旁边也握着绣球着淡黄色锦袍的男子说道。 桃花平静如常,故作深情的望向穿淡黄色锦袍的贵公子,道:“奴家以为是黄色衣衫的官人先抢到绣球,这绣球理应归他。” 穿淡黄色锦袍的贵公子意味深长的露出笑容。 周平乐虽心中满是疑虑,可桃花此话一出,他便不好意思再争下去,松开绣球,道:“这绣球理应归王爷,看来桃花姑娘心仪的是王爷。” 婉娘忙上前对王爷道:“想不到王爷今日也有兴致来抢着绣球,真是桃花姑娘的荣幸。请跟桃花姑娘一起到后楼。”又对你几个老鸨道:“今日的花会就此散了,还不好好招呼各位官人。” 在场的人都寻思着,这桃花还是个厉害角色,随便抛个绣球就搭上了这里身份最显赫的人。大家便都散开,各自寻欢去了。 只有周平乐还在大厅里独自喝着闷酒,也许这个桃花只是碰巧长得像玉菱,公孙渊出征前明明说玉菱已坠崖,只是没找到尸体,但从那高的山崖坠下还能完好无损的活下来吗? 想来想去他也想不出答案,一个老鸨满脸堆笑的走过来对他道:“哎哟,周大人,周大公子今日怎么一个人喝闷酒啊?我们这里不是还有牡丹、芙蓉、海棠、梨花、海棠。。。。。。比起桃花姑娘来也差不了几分,要不给您叫一位?” 周平乐却完全没有心思,放下一锭银子,告辞道:“不劳烦妈妈了,等哪日桃花有空,本公子再来。” 婉娘将桃花和这位王爷带到后楼一层雅居的琴室,便退了出去,让他们单独相处。 桃花第一次与陌生男子独处一室,不觉拘谨起来。 王爷爽朗的先开口道:“你还记得我,对吗?” 桃花诧异的道:“官人,我们曾见过吗?何时见过?” 王爷久久的凝视她,不禁有些失望,看来她早已忘记一年前那个阳光明媚的早上在这百花楼前匆匆的一瞥。 王爷笑道:“见过,我在梦里见过你!” 桃花脸红的低下头,道:“官人是想听奴家弹琴还是唱曲?”她后来才知道,眼前的这位王爷就是雍王,当今皇上的弟弟秦秉义。 雍王答道:“随姑娘兴致!” 桃花坐到琴架前,弹了一曲《梅花三弄》,音色清雅,令人心旷神怡。 雍王赞道:“好一曲《梅花三弄》,梅花清雅高傲,是四君子之一,正应了姑娘的品性。” 桃花摇摇头道:“奴家不过是世俗里的一支桃花,清雅高傲只配得上梅花姐姐。” 门外一个女子幽幽的叹道:“奴家虽唤作梅花,但早已落入污泥中,被人任意践踏,污秽不堪,哪还称得上清雅高傲。” “梅花姐姐,不妨进来坐坐。”桃花忙招呼道。 只见一个长得秀丽温婉的女子,身着雪白的罗衫走了进来,浑身透着一股清新淡雅的气息。 她款款行礼道:“奴家梅花,见过王爷。奴家被这琴声吸引不由驻足。” “梅花你可是这百花楼里琴艺最高之人,你听桃花这一曲弹得如何?”王爷看着两位佳人饶有兴趣的问道。 “桃花妹妹此曲弹得情景交融,只是妹妹弹到羽音处有些颤音。” “梅花姐姐果然是高人,对羽音我老是力度有点把握不准,还望姐姐赐教。” 这时门口站着位老鸨,朝门里福了福身道:“梅花姑娘,钱老爷点了你的牌子,已在梅居的花房侯着你。” 桃花一想到钱老爷刚才在花会时的样子,不禁为梅花担心。 “妈妈,我这就过去。”梅花答话间瞟了王爷一眼,雍王仍然面带笑容,目光始终放在桃花身上。 梅花又淡淡的对桃花道:“其实王爷也是抚琴高手,妹妹今夜大可好好请教王爷。”说完就随着老鸨朝三楼的梅居走去。 等梅花离开后,雍王感叹的道:“如此清雅的女子竟在青楼中,可惜可惜!” “王爷既然觉得可惜,刚才为何不出言相救?”桃花想到刚才梅花的神情,她应和王爷相熟,她是希望王爷帮她的,可王爷却选择沉默。 雍王无奈的道:“桃花你可是在责怪本王,我虽是王爷也不可能阻止百花楼里所有姑娘待客吧。我就算能护得了一时,护得了一世吗?” 桃花心中难受道:“可是梅花姐姐她明明对王爷你有情啊,你怎么忍心让她去陪钱老爷那种。。。。。。” “凡是对我有情的姑娘本王都不要让她去待客,你们百花楼早就应该关门了。” 雍王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干么这么在意桃花的责怪,和她解释这么多。 桃花沉默了,她体会到身在青楼身不由己的无奈。在青楼中的男子不过是来寻欢而已,谁又会带着真情意。 雍王悄然走到琴架前,站在桃花身后,用一只手握住桃花放在琴弦上的一只手的手背,轻声道:“弹羽音时,手指弯曲的弧度要大点,放松些。” 桃花慌忙抽回自己的手,起身站到一边道:“还请王爷示范,奴家在一旁观看便知。” 雍王风雅一笑,自行坐到琴架前,双手苍劲有力的拨动琴弦,兴致勃勃的唱到: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注:《诗经·邶风·击鼓》) 雍王唱得抑扬婉转,不由把人代入到残酷的战场上,让人遐想。 桃花被她的琴音和歌声所震撼,附和他重复唱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一夜百花楼后楼一楼雅居的琴室里,琴声歌声歌声不绝于耳,让其他姑娘不禁又羡又妒。 第十三章 青楼女子 第十三章青楼女子 第二日清晨,桃花送走雍王,有些乏了,半躺着斜倚在花房里梨花木镂空雕花的床上。 桃花以前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终究还是沦落到这青楼里,小时候拼命想挣脱的命运,还是没有逃过。 一个老鸨领着两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端着面盆,走进来询问道:“姑娘可要洗漱,还是想先歇息?” 桃花坐直了道:“赵妈妈,我先洗漱下再歇会。” 两个小丫头忙走到她跟前,一个将面盆递到她面前,另一个在一旁伺候她洗漱。 老鸨赵妈妈在一旁说道:“姑娘,昨日你一露脸便红透了这烟柳巷,今日一早各位大人老爷派来约定姑娘喝茶听曲的人都快踏破我们百花楼了。” 桃花只是淡淡一笑,心道,花无百日红,大家只不过图个新鲜。 赵妈妈指着她身旁的一个小丫头道:“她叫小翠,还有一个叫小环,婉娘让她们俩日后负责伺候姑娘的起居,顺便也让她们跟着姑娘你多学习学习。” 桃花仔细打量了下这两个小丫头,都穿着青色同款的衣衫,头发在两侧绾成简单的发髻。 小翠长得甜美可人,笑时脸上露出两个酒窝;小环长得眉清目秀,腼腆中带着几分娇媚,两个小丫头日后定都是一等一的美人。 “有劳赵妈妈,帮我谢过婉娘。” “姑娘何须劳我,等歇息好后,自个去谢婉娘便是。” 桃花点点头,一下想到了梅花,不知她昨夜可好,便问:“赵妈妈,梅花姐姐现在可得闲?” 赵妈妈收起笑容,叹道:“钱老爷比王爷还早走一步,想是梅姑娘昨晚也累乏了,没有沐浴更衣就歇息了。” 赵妈妈示意小翠、小环退出去,自己也准备退出去,道:“那姑娘好好歇息,有事尽管吩咐她们两个。” 桃花没再问什么,自己扯开锦被便躺下了,赵妈妈忙帮她放下挽在床边的罗帐。 桃花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踏实。 这百花楼里有四个老鸨,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妈妈,前楼的每一层都由一个老鸨管着。赵妈妈就是管一楼的老鸨。 有个董妈妈是管三楼的老鸨,她也应该是顺带照料梅花的老鸨。 桃花想着,自己来百花楼快半年,婉娘一直把她领到后楼的四楼,秘密教习她才艺。她和百花楼的姑娘们都还不太熟悉,能谈的上熟悉一些的也只有梨花和梅花。 梨花因为受乌维犁托付,是她刚来百花楼时最照顾她的人。 后来她和婉娘签了卖身契后,便与婉娘同住在后楼的四楼,而这后楼里好像只住了三个人,婉娘住在四楼,梅花住在三楼,二楼是空着的,如今她被安排住在一楼。 她在学习才艺的几个月里,空暇时经常能碰到梅花,偶尔也和她闲聊几句,就有了几分熟悉。 桃花实在睡不着,便起身穿好衣衫,随意将头发绾在脑后,决定还是去三楼看看梅花。 当她走出一楼时,小翠和小环正在门口侯着,她忙道:“你们不用跟着我,自个在屋里休息下,我到三楼去找找梅姐姐。” 小翠从屋里取出一件大红的披风,道:“姑娘快披上吧,三楼风大比不得一楼。” 桃花感激的接过披风,往三楼走去。 桃花心中不安的来到三楼的梅居,大门虚掩着,她叫了几声,“梅姐姐!”,没人回应。 桃花自己走进梅居,直接走到花房里,梅花并没有在床上歇息,雪白的床上凌乱不堪。 “哎哟,这不是我们百花楼最红的桃姑娘吗?昨晚陪了王爷一夜还不累啊,还想来跟我们家姑娘炫耀!” 桃花回过头,看到两个和小翠小环着同样青色衣服的丫头,费力抬着一个半人高的大木桶走进花房。 桃花不想与小丫头们拌嘴,只是问道:“梅姐姐到哪里去了?” 另一个丫头对刚才说话的丫头使使眼色,笑着道:“桃花姑娘,小燕是个直性子,你别介意,我家姑娘一上午都在观景台,一直都不说话,也不搭理人,真叫我们担心。” 小燕小声酸酸的嘀咕道:“什么卖艺不卖身,看她能清高到几时。” 桃花依言朝观景台走去,看到梅花站在那里,披着一件轻薄的罗衫,任由头发凌乱的披散在身后,罗衫和头发在冷风中飘扬着。 桃花走上前,将手里的披风搭在她的身上,道:“梅姐姐,这天气乍暖还寒,当心着凉。” 梅花转过头淡淡的看了桃花一眼,又继续眺望远处,道:“王爷昨夜可好,我隐约听到他的歌声!” 桃花歉疚的道:“梅姐姐,昨夜那绣球我不是故意非要给王爷的,只是凑巧。我也不知道钱老爷昨夜偏要点你的牌子,对不起!” 梅花一听到钱老爷三个字,就想到昨晚满身肥肉的钱老爷将自己压在身下翻云覆雨的情景,胃里翻江倒海,只觉得恶心想吐,脸上却浅笑道:“桃花妹妹,你不必感到歉疚。我六岁便入了青楼,十五岁正式挂牌,什么样的客人没伺候过。时间长了,妹妹就会明白,只要客人出得起银子,我们便没有理由不伺候的。” 桃花心里只觉酸楚,为梅花不平道:“王爷他太薄情了,他和姐姐平时相熟,怎么忍心!” 百花楼的人都知道,王爷一直是梅居的常客。如果昨晚不是因为桃花的绣球,王爷还是会在梅居的。 只有梅花心里明白,王爷以前来百花楼从来不会在花会上抢绣球,可这次他看到桃花竟然亲自去抢了,他对桃花是特别的。 原来自己从未抓住过他的心,自己的心却已不知不觉间交给了他,可自己只是青楼女子又有什么资格向他要求什么? 梅花转过身,拉紧身上的披风,温和的对桃花道:“妹妹你又说傻话了,这里站着冷,我们到屋里说话。” 桃花随她走到厅堂里,刚要坐下。只见梨花急匆匆的走进来,杏目含怒,撩开梅花的衣袖,问道:“昨夜钱老爷可有折磨你?你怎么这么软弱,你干么不对婉娘讲,这种人你誓死也不接呀?你以死相拼,还怕了他们不成。” 只见梅花手上身上都是淤青,还有才结疤的疤痕,桃花不忍再看,钱老爷简直就是个畜生。 梅花忙拉好衣衫,推开梨花,强忍泪水道:“像你这般暴碳脾气,动不动就以死相拼,还不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梨花如芙蓉般娇艳的面容,仍带着悔恨,道:“昨夜要有人告诉我那个大蛤蟆点了你的牌,我定帮你伺候他,他若咬我一口,我就咬他十口!” 听到梨花的这句话,大家不由都苦涩的笑了。 “姑娘,热水已准备好了,我和小红帮你沐浴吧。”刚才那个叫小燕的丫头上前说道。 梅花心中的难受已缓和了些,一脸疲惫的道:“梨花、桃花谢谢你们的好意,我想歇息了。你们先回吧。” 梨花离开时还不忘指着梅花道:“你以后可要机灵点,不要为了那个薄情的王爷作践自己。你倒是问问桃花,他昨晚可有为你心痛?” 桃花不知该如何回答,拉着梨花往外走,道:“梅姐姐,你好生休息,我这就去跟婉娘说,今夜把你的牌子撤掉。” 桃花拉着梨花走到二楼时,忍不住朝二楼的雅居里望了望,问道:“二楼从来都没人住过吗?” 梨花没有回答,继续往下走着,行到一楼雅居时,已挂上了“桃居”的牌子。 “婉娘的动作还真快,恭喜妹妹成为桃居的主人。”梨花恭喜道。 桃花幽幽的道:“是可喜,还是可悲,梨姐姐你还不清楚吗?” 梨花将心中压抑已久的疑问说出口,道:“你为何要与婉娘签卖身契,自甘堕落到青楼里。如果有一天吴公子回来找你,你将要如何面对他?” 桃花奇怪的问:“吴公子是谁?我从来没听过?” 梨花看她表情真切,不像假装的样子,直接说道:“就是把你交托给我的那位公子,他不是姓吴吗?他说他要去边关一趟少则数月,多则一年,你当时生病,他不便带你在身边,才托付到我这里的。可你好了后,老是寻死,最后竟然和婉娘签了卖身契,你叫我如何向他交代?” 她看着梨花说话时激动的表情,已明白梨花的意思。 她想了想对梨花笑道:“梨姐姐,那位公子不姓吴,他的真名叫乌维犁,是匈奴人。我不是他什么人,他也不是我什么人?他把我送到这里是照命令行事,他是不可能再将我接走的,就算他真来接我走,我也不会跟他走的。” 梨花听了她这段绕来绕去的话,更加不明白。 “梨姐姐,不如到桃居里坐坐,我再跟你慢慢的解释。” 她们坐到桃居的厅堂里,小环奉上两杯茶水。 梨花若有所思的自语道:“原来他并未告诉我他的真实身份,难怪有日问他怎么会选我时,他说是因为我们的名字里都有个同音的‘梨’字。” 桃花看她痴痴迷迷的样子,猜着道:“梨姐姐,你喜欢乌维副将?” “他是副将?”梨花急着问道,突觉不对,一下耳根都红了,道:“没有,怎么可能!” “想不到一大早就有人来巴结桃花妹妹啊,有些人就是会见风使舵。”一个穿着梅红色织锦罗衫的女子,摇曳着走了进来,看她姿色一般,却极具媚色。 梨花没好气的迎上这女子,道:“芙蓉,你过来干么?” 这个叫芙蓉的女子道:“这里难道你能来,我不能来吗?人家桃花妹妹都没开口,轮得上你说话吗?” 桃花礼貌的道:“原来是芙蓉姐姐,姐姐来此不知有何指教?” “昨夜在楼上看得不真切,今日近看妹妹果然是国色天香,艳绝无双啊!”芙蓉讨好的道:“指教不敢,还望妹妹以后多关照。” “妹妹初来乍到,那有本事关照姐姐。”桃花虚伪应付着。 梨花在一旁冷冷看着芙蓉,芙蓉嘴上不饶人的道:“妹妹真是谦虚,不像有些人不知天高地厚,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得罪了百花楼里所有的客人,搞得自己门前冷清,被婉娘从二楼雅居赶到了前楼,真是可怜。好不容易有个姓吴的公子点了她的牌子,没好上几天,又有半年多不敢来了。成天跟个母狼似的,谁都看着怕。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还想专挑像王爷这样的人伺候,妹妹你说这好不好笑。” 芙蓉像讲完一个笑话似的,竟开心的笑了起来。她这话一语双关,指桑骂槐。 桃花心中虽是厌烦,但一时也想不到什么话来驳她。 梨花冲到芙蓉面前吼道:“那也比你好,长得不怎么样,整日就想着勾搭男人,不管腥的臭的都往房里拉!” 芙蓉不怒,反而笑得更艳,道:“青楼女子不勾搭男人还能干么?你倒是长得美,性子刚烈,腥的臭的还不是都伺候过。以前这里还是怡红院时,给你开苞的还不是又老又丑的糟老头子。你当时不愿意,董妈妈就叫人把你绑在床上,哼,你还能倔吗?关键是人家给的起银子。。。。。。” 芙蓉的话越说越不堪入耳,梨花怒极了,扬手就扇了她一个耳光。芙蓉的脸上顿时浮起来五个红红的指印。 芙蓉愣了一下,马上喊了起来:“不得了了,梨花又打人了!”冲上去拽着梨花的衣衫扭打起来。 闻声而来的姑娘和老鸨,把桃居围了个水泄不通。 桃花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有挡在她们两人之间,尽量不让梨花吃亏。 芙蓉又是咬又是抓的,梨花拳脚并用打一下是一下。拉扯中芙蓉一爪抓到了桃花脸上,带出了一条血印。 梨花护住桃花道:“你站到一边去,不必担心我。” “当老娘是死人啊!你们要翻了这百花楼的天吗?”这是婉娘的声音。 姑娘们自行让开了一条路,芙蓉和梨花也松开了对方。婉娘走了过来,看到桃花脸上的抓痕,责问道:“这是谁干的?” 桃花摸了摸脸上有些渗血的抓伤,刚才在混乱中自己还没发现被抓伤了。 梨花指着芙蓉,道:“是她抓的。” 芙蓉慌忙解释道:“婉娘,我不是故意的。。。。。。” 婉娘不听她解释,又给了她一巴掌,道:“董妈妈,今日你就让她从四楼搬到三楼,让海棠搬到四楼,补她的空。” 芙蓉掩面,“哇”的一声哀嚎起来,哭着跑了出去。董妈妈跟在她身后追去。 梨花得意的笑着,婉娘严肃的对梨花道:“你也不是省油的灯,你自己多掂量下,我也不能老白花银子,像小姐一样锦衣玉食的养着你。今晚范大人要在这里设宴款待贵客,你好好展现下自己的歌喉,别又扫了客人的兴。” 梨花收起笑容“哦”了一声,婉娘不耐烦的挥挥手,道:“都散了吧。李妈妈快去请个郎中给桃花姑娘瞧一瞧,上点药,看到晚上能不能用脂粉盖住。” 李妈妈应声就出门去了,大家也都散了。 婉娘表情缓和了些,对桃花道:“连王爷都愿意为你抢绣球,你如今的身价,不能和她们相比,不要老和她们两个不懂事的丫头掺合在一起。你好好歇着吧,今晚范大人可是特别指名要你陪宴。” “婉娘,梅姐姐今日好像很累,能不能。。。。。。”桃花试探着婉娘的意思。 婉娘接过话道:“今日不会挂她的牌,让她好生休息下。”婉娘说完就去忙别的事了。 桃居又恢复了安静,桃花坐在厅堂的桌边,用手撑着脑袋,想着刚才芙蓉和梨花说的话。 莫非梨姐姐以前是二楼的主人?莫非这百花楼以前就是怡红院? 桃花骤然想到小青和小花,她们现在会是百花楼的姑娘吗?如果是,她们又会是哪两位姑娘呢? “姑娘中午想吃点什么,我去让厨房里的老妈妈给你弄。”小翠问道。 桃花随口答道:“随便吧,清淡点即可。”小翠应了一声,准备去厨房。 她忙叫住小翠,又将小环叫到跟前,道:“我来百花楼时间不长,好多事情也不太清楚,想问问你们。日后与其他姑娘往来,也好避免今日这样的情景再发生。” 小翠道:“姑娘尽管问,只要我们晓得的,都会尽量说给你听。” 她从小翠小环口中得知,原来这百花楼以前叫怡红院,是已亡陈国的一个太监开的。 十多年前大兴取代陈国时,在宫廷的内乱中,好多陈国太监流落到民间。 三年前这个太监年纪大了,要回乡养老,就把这间青楼卖给了婉娘。 婉娘以前也是青楼女子,眼看三十多岁,快要人老珠黄,便用自己所有的积蓄从老太监手里买下了这座青楼,将它重新修正了一番,改名为百花楼。 自从婉娘当了百花楼的主人后,姑娘们的日子都好过多了,没有以前的老太监对姑娘们那么苛刻和恶毒。 但是这青楼里的规矩该守得还是要守,婉娘对做错事的姑娘也绝不会手软,所以大家对她是又敬又怕。 梅花和梨花一直是百花楼里当红的头牌姑娘,但梨花的性子烈,对客人从来不买账,也不顺客人的意。她对客人经常不是打就骂,碰到文弱的也就自认倒霉;碰到厉害的也很难制服她,除非派人把她绑牢。梨花自己也吃过不少亏,可就是改不了这性子。 刚开始还有些客人就好这口,觉得找个泼辣的也很有意思,时间久了都受不了她,毕竟来这里的人大多数是找乐子的,不是找不痛快的。 渐渐这里的熟客都心知肚明,没什么人敢点她,她门前冷清了,身份自然也是一落千丈,婉娘命她搬出了二楼的雅居。 婉娘正为百花楼里只剩下梅花一个头牌姑娘发愁,就碰到了桃花这样现成的绝色佳人,自是满心欢喜,所以桃花提什么条件她都愿意答应,先把人留住再说。毕竟年轻的姑娘满大街都是,但要找个绝色的不容易。 至于姑娘们的真实姓名,小环和小翠也不知道,一般在这里都称呼艺名,也没人去打探姑娘们的真名。 小翠小环回答完桃花的疑问后,便到厨房去准备午饭。 桃花依然满怀心思的坐在那里,原来在青楼里想要出污泥而不染是很难的,不禁为日后担心起来。 最让她心烦的事是到底该如何报仇,用什么方法才能接近公孙寒,怎样才能找到报仇的机会? 第十四章 夜夜笙歌 第十四章夜夜笙歌 夜幕降临,挂在楼里的灯笼被逐一点亮,桃花凝视着铜镜,细细描画着娥眉,轻轻含着朱丹。 看着镜中娇艳的容颜,小翠赞叹道:“如若西施在世看到姑娘也会自愧不如。” “小丫头,让我瞧瞧嘴里是不是含着糖。”桃花作势要撬开小翠的嘴。 小翠躲开笑道:“姑娘时辰不早了,该上去了。” 桃花整了整翠绿的织锦罗裙,环佩丁当的来到四楼雅居的宴会厅堂。 这里的宴会厅堂虽不及前楼大厅宽敞,但很幽静雅致,一般贵客都在这里设宴。 桃花到时,今夜做东的范大人和三四个贵客已到,其中有一位正是昨夜帮她解围的李大人。 他们看到桃花走进来,不由都呆住了。桃花福了福身,道:“奴家见过各位官人。” 这时婉娘带着三个姑娘也走了进来,看到桃花,便道:“哟,你自个先到了,难怪我去桃居没看到你。” 一位着深紫色便装,约莫五十来岁的大人问道:“这位就是桃花姑娘吗?” 婉娘点点头,指着身后的姑娘们道:“范大人,还给你带来了梨花、芙蓉、海棠,你可满意?” 范大人眼睛还停留在桃花身上,答道:“满意,满意,今日看桃花似乎比昨日更娇艳些。” “恩师,正是如此,换了身衣服又别有一番韵味。”一个年纪轻些,大概三十多岁的男子附和道。 婉娘满脸堆笑道:“见过范大人、李大人、张大人、陈大人,各位官人别只顾着赏桃花,冷落了其他姑娘。”几位大人这才笑了笑回过神来。 婉娘接着道:“今夜桃花抚琴,梨花唱曲,希望各位官人尽兴。”说完便退了出去。 芙蓉和海棠很自然的坐到范大人两旁,帮各位大人斟酒。范大人顺势搂紧芙蓉调笑道:“蓉儿,几日不见你怎么长胖了?”原来芙蓉上午挨了耳光,虽用厚厚的胭脂掩盖,但还是看上去有点浮肿。 芙蓉让人不易察觉的狠狠瞪了梨花一眼,顺势倒在范大人的怀里,撒娇道:“官人好些日子没来看奴家,还取笑奴家,该罚酒一杯。” 范大人举起酒杯,“该罚,该罚!”其他几位大人也举起酒杯,陪范大人同饮。 菜还在不断的上桌,桃花已坐到了琴边,梨花站好位置,问道:“请问各位官人今日想听什么小曲?” 范大人客气的对其他几位大人道:“你们想听什么自个点?” 其他大人都推诿道:“还是由恩师来点吧。”原来范大人今日请的客人都是自己的得意门生。 范大人想了一会,道:“那就唱一曲《蝶恋花》。” 在场的人都有些意外,范大人今日怎么点这么高雅的曲子。 桃花听范大人点了曲子,就开始抚琴。梨花随着琴声开始唱: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梨花歌喉圆润,音质饱满,歌声如缓缓流过的小溪,带着淡淡忧伤。 一曲唱完,芙蓉看大家对梨花的欣赏之情溢于言表,不服气的道:“官人,今日你怎么口味变了,喜欢这种风雅无用之曲。还不如让梨姐姐唱一曲《十八摸》。” 范大人连忙道:“好啊,那就唱《十八摸》。”范大人心里其实想点些俗套曲子,但看桃花这个大美人在场,没好意思开口。 范大人其实原本就是个粗人,本名叫范三春,原来家里是杀猪的,二十岁时他报名参军成为了普通士兵。 后来跟着当今皇上南征北讨的,打仗很勇猛立下战功,被皇上封了将军。统一天下后,皇上收回了他的军印,让他做了个一品的文官,也是个闲置。 他闲来无事就收了些有才华的门生,他知道皇上爱才惜才,就经常推荐给皇上,没想到还真有几个得到了皇上的重用。 桃花从没学过这曲子,与梨花对望了一眼。 梨花直接拒绝道:“这种下等窑子里唱的下作曲子,奴家不会。” 范大人脸色阴沉了下来,气氛一下僵持住了。 李大人忙道:“恩师,不如换支梨姑娘会唱的曲子。” 芙蓉抢着道:“梨姐姐不会唱,奴家会唱,桃妹妹帮奴家抚琴。” 梨花恼得很,桃花怕她们又闹起来,接着芙蓉的话道:“奴家也没学过这个曲子,蓉姐姐可否哼个调子。” 芙蓉瞟了眼桃花,经过上午的事,她明白桃花和梨花是一边的,对她也是敌视的,不耐烦的道:“奴家唱,桃妹妹随着我抚琴便是。” 梨花看着芙蓉的样子欲冲过去骂她,范大人脸色更加难看,对梨花道:“今日本大人设宴,你个贱/人想触我的霉头。给我把婉娘叫来,看本大人今日怎么治你。” 桃花忙拉住梨花道:“官人请息怒,梨姐姐心直口快,请见谅。奴家和芙蓉配合是一样的。” 桃花又小声对梨花道:“梨姐姐,千万不可冲动,何苦非要得罪范大人,不就是一支曲子。” 梨花无奈的看着桃花,知道她没听过这曲子,不知其中缘故,忍下这口气站到一边。 芙蓉向范大人抛了个媚眼,道:“那奴家唱的。” 范大人色咪咪的点点头,芙蓉便唱了起来,桃花专注的听她的音,尽量跟上她的节奏。 范大人的一双手开始在芙蓉的身上游离,她唱到哪里范大人就摸到哪里。那还有朝廷官员的样子。 桃花这才明白梨花为何严词拒绝,她只觉得脸上发烫,实在看不下去,琴声也停了下来。 范大人这才发觉自己失态,收回手,尴尬的轻咳了两声。 那位三十来岁的大人曲艺奉承道:“想不到芙蓉姑娘唱起曲来也是千娇百媚。”说得芙蓉心里美滋滋的。 范大人看着面色绯红的桃花,又痴了,心想,这女子美是美,就是不太对他的胃口,还是芙蓉比较讨他欢心。再说她又巴结上雍王爷,也不好打她的歪主意。 范大人道:“曲也听了,乐也乐了,各位大人快吃吧。” 他又指着梨花道:“你过来,坐到本大人身边。” 海棠忙让开位置,梨花不情愿的坐了过去,桃花随便坐到那位李大人身边。 大家便开始吃吃喝喝起来,范大人拿掉梨花面前的小酒杯,命令一旁的老鸨道:“给她去换个大碗。” 他一只手搂住梨花的腰,一只手顺着她的衣领摸了进去,梨花又羞又怒,按住他的手,“请官人自重!” 范大人羞辱梨花道:“还以为自己是千金大小姐,本大人来这里是寻开心的,你这朵梨花不就是给人随便摘得吗!” 老鸨已将大碗呈到桌上,范大人用力扯散梨花的衣衫,道:“你以为本大人是这么好得罪的,你若能喝下三大碗酒,本大人就饶了你。” 桃花欲起身帮梨花,却被李大人暗暗拉住,悄声对她道:“姑娘,这在青楼里再寻常不过。” 芙蓉得意的拿起酒坛将大碗倒满,“梨姐姐请喝。”梨花倔强的推开装满酒的碗。 范大人迅速的拿起桌上的碗,捏开梨花的嘴,强行往里灌。其他两位大人在一旁叫道:“好!好!” 桃花实在不忍看下去,道:“奴家愿代梨姐姐喝剩下的两碗酒。” “不用!”梨花抢过范大人手里的碗,道,“不用官人灌,奴家自己会喝。” 梨花豪气的连续喝下剩下的两碗酒,范大人这才满意的搂着她道:“美人,好酒量,好酒量。” 一时气氛又活跃了起来,桌上的人开始相互敬酒,芙蓉、海棠拉着范大人和另外一位大人在猜拳。 桃花忧心的看着梨花,她已有些醉了,神情恍惚的在座位上摇晃。 李大人朝梨花端起杯子,桃花礼貌的拿起杯子与他对饮了一杯。 范三春留意到客人中有位四十岁左右的大人,一直一言未发,独自喝着闷酒。 他将梨花推到那位大人身边,询问道:“怀之老弟,怎么今日一直闷闷不乐?” 那位被范三春称为怀之的大人,一把将梨花搂住,又喝了口闷酒,道:“陛下现在对哪个从匈奴叛逃而来的将军宠信之极,今日北方边疆又传来捷报,陛下大喜。那斯,人还没回来,陛下就说要封赏,已经把他封成了大将军,再封下去就要位列公侯。” 他神色黯然,又独自饮下一杯,接着道:“想当初,三春老哥你、我,还有一帮和陛下出生入死的兄弟们,现在都被陛下凉在一边,让你做了个闲散的文官。我呢,虽还在军中,有个将军的名,却从未被陛下派到真正的战场上去,他是想把我们活活憋死。” 李大人和另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张大人听到这番话若有所思,都不作声。 范三春脸上流露出一丝伤感,马上又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才人出。怀之老弟,我们都老了,陛下这是体恤我们,让我们享享清福。今日不谈朝中之事,只谈风月,来来来,大家喝酒吃菜。” 说完他举起酒杯敬李大人和张大人,道:“万常、应勇,以后陛下就靠你们这些青年才俊好好辅佐了。” 李大人和张大人忙起身举杯同饮道:“恩师,言重了!” 桃花还呆呆的坐着,没随李大人起身,她听到他们的谈话提到大将军这三个字就愣住了,又陷入到痛苦的回忆中,竟在不觉中失了神。 李大人暗暗的撞了她几下,她才回过神来,脸上又恢复了浅浅的笑容。 梨花突然挣脱搂着她的大人,醉得胡言乱语,道:“什么匈奴大将军,他不是大将军,他是副将?”她摇摇晃晃的走到桃花身边,“桃妹妹,是副将对不对?不是将军,也不是公子,是副将对不对?” 桃花忙拉住她道:“梨姐姐,你醉了,我扶你回房休息吧。” 梨花用力甩开桃花,道:“我没醉,我还要喝,还要喝!”说着便拿起地上的酒坛往大碗里倒。 桃花忙起身拦住她,道:“梨姐姐,你醉了,不能再喝了!”又对各位大人陪笑道:“各位官人,她醉了,奴家马上扶她出去。” 范三春坏笑道:“让她喝,她想喝就让她喝。” 桃花仍然去夺她手里的碗,芙蓉走了过来,对海棠使了使眼色,海棠便跟着过来,推开桃花。 海棠将梨花按在椅子上坐下,芙蓉拿着碗将酒灌到她口里,嬉笑道:“这酒好喝吧,可是上等的女儿红。” 梨花又被灌了一大碗,扒在桌子上醉了过去,口中还喃喃有词,却含糊的听不清楚。 “这朵醉梨花今夜就交给怀之老弟了。”范三春拍了拍陈大人的背,暧昧的对他眨了眨眼。 陈大人会过意来,一扫刚才的抑郁,盯着梨花淫/淫的笑道:“那我就却之不恭。” 他用力横着抱起梨花,对一旁的老鸨道:“今日本大人就点她夜合。” 老鸨高兴的道:“陈大人请随老奴这边来。” 范三春好笑的道:“看你猴急的样,这里可是高雅的青楼。” 陈大人粗声粗气的道:“什么高雅不高雅,不都是干那种事的地方,就是贵些罢了。” 桃花急着上前阻拦,“这位官人,她确实是醉了,不如点其他人!” 张大人开玩笑道:“桃姑娘,你莫非看中了陈大人,在吃醋。”在场的人都哄笑起来。 范三春接着张大人的话,继续玩笑道:“怀之老弟,今夜不如‘双飞燕’” “三春老哥,你着不是害我吗?王爷心仪的女子我哪敢弄,等王爷玩腻了再说。”陈大人心直口快说完就抱着梨花随老鸨出了宴会厅堂。 桃花又急又怒又羞,一时也说不出话来,眼睁睁看着梨花被陈大人抱走。 后来桃花一直心不在焉,她记得自己又弹了只曲子,宴会就在嘻嘻闹闹中散了。 范三春和张大人拥着芙蓉、海棠各自回了她们的花房。 李大人陪着桃花到桃居里小坐了一会,便离开了。 桃花静静的站在临江的窗边,凝望着在灯火映衬下游弋的绿柳河水。 桃居里的宁静与外面歌舞不休的喧闹如同两重天,桃花还在为梨花担忧,却无能为力。 从刚才和李大人的谈话中,她了解到了宴会上四位大人的身份。 今夜请客的大人叫范三春,官职为太保,正一品。 点梨花的陈大人,名叫陈怀之,为从三品将军。总在一旁趋炎附势的张大人名叫张应勇,为从四品都尉。 斯文的李大人名叫李万常,为正三品翰林学士。范三春对李万常和张应勇有向皇上推举之恩,他们都尊他为恩师。 而范三春和陈怀之都是当年随皇上打天下的功臣,私下也是要好的兄弟。 桃花回想刚才宴会上的情形,陈怀之对公孙寒这个大将军,看来是心里极其不满。范三春老奸巨猾虽没表态,但心里也许和陈怀之的想法一样。 可这都是朝廷内部的争斗,她一个青楼女子怎么能插上手呢?而要她用美色去迷惑像范三春和陈怀之这样龌龊的人,让他们去对付公孙寒,她实在是办不到。还不如自己找到机会手刃公孙寒来的痛快。 一阵夜风吹过,席间那些大人们的谈话在她耳边响起,她悲叹自唱着:“莫攀我,攀我太心偏。我是曲江临池柳,这人折了那人攀,恩爱一时间!” 她不知道为了等待一个复仇的机会,还要过多久这样的日子,河水里只倒影出一抹孤寂的身影。 第二日,梨花一直安静的躺在床上,怔怔的望着临街的窗帘外,霏霏的春雨无声滋润着万物,从南边飞回的燕子在斜风细雨中,斜斜的掠过珠帘的边缘翩飞而去。 昨夜在床第间发生的事,她一点也不记得,只记得筵席中她醉了。早上醒来,只见到身边躺着陈大人。 陈大人看她清醒了,又在她身上揉捏了一番,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她还记得半年前,她和吴公子,现在她知道他叫乌维犁,在这间房里的情景。 那晚他点了她的牌子,她抵死不从,和他在这房里纠缠了好久,他最终把她抛到了床上,他在她耳边温存的道:“就算你是只母狼我也能栓住,做我的女人吧,我就是能栓住你的公狼,在草原上狼的一生只会从一而终。” 从那一刻开始她的心就只属于他了,她一直等着她的公狼把她栓走,可他却一去大半年再无音信。 她只想为他坚守点什么,可她什么也坚守不住。 桃花手里端着饭菜,轻轻的敲着她的房门,“梨姐姐,起来没?我给你把午饭端来了。” “进来吧!你先把饭菜放到一边,等我梳洗下。” 桃花走进来将饭菜放到桌案上,梨花开始起身。 这时婉娘也走了进来,关心的道:“我命几个小丫头来帮你梳洗下,昨夜陈大人很满意,你也累了,今夜我把你的牌子撤掉。” 梨花面无表情的道:“不用撤,我不累,还是挂着吧,我也不能老让你白养着。” 婉娘高兴的笑道:“梨花,你想通了就好,何苦要跟自己过不去,自己找不痛快呢?还不如每日开开心心的迎客。”婉娘便出门吩咐老鸨安排小丫头过来伺候。 桃花拿起梳妆台上的檀木梳,帮梨花梳理头发,看着铜镜中的梨花面色憔悴,神情黯然,眼中再没有往日的光彩。 “梨姐姐,昨晚我真愚笨!”桃花想着若自己能像芙蓉那样在各位大人间应付自如,也许梨花就不会被灌醉。 梨花转过头对桃花道:“桃妹妹,你怎么还不明白,若昨夜我们互换角色,我也未必帮得上你,你有心帮我这就足够了。还有你要记住,你想在这青楼里能做到卖艺不卖身,一定要牢牢抓住王爷的心。只要他始终眷顾你,你的日子就会好过些。” 桃花点点头,想着,这个道理她又何尝不明白。只是她也没有预料到,后来为了让雍王真正成为她的靠山,会经历那么多悲欢离合,腥风血雨! 再次见到雍王已是一个月后的事,在这一个月里桃花很快就习惯了这种醉生梦死、夜夜笙歌的日子。 她已能在席间游刃有余的应付各位大人老爷,谈笑中秋波流转,歌舞中风韵尽显。百花楼里的客人总是在筵席中直勾勾的盯着她,恨不得目光能穿透她的身体。 百花楼里有一位卖艺不卖身的绝艳女子桃花,这样的艳名已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京城里所有的达官贵人都蠢蠢欲动想买下她的身,可他们都在观望,观望雍王的动静。 就在大家觉得雍王已经遗忘了将绣球抛给他的桃花时,他却出人意料的来到了百花楼,直接点了桃花的牌。 这日,桃花妆扮完毕,正准备到前楼的大厅为设宴的孙大人助兴。 婉娘带笑领着雍王从后楼临河的侧门走进桃居,“桃姑娘,你看谁来了?” 桃花迎面看到雍王一下愣住了,她望着总是衣着考究、俊逸不凡的雍王,一时不知该如何自处。 她明白,只是因为她挂牌的第一夜,他抢了她的绣球,对她不欺不辱,共处了一夜,就轻易的为她撑起了一把伞。 可这把伞他随时都可以收起来,那她的下场就会如梅姐姐一般。 雍王同样在望着桃花,他不明白自己为何每次见到这个女子,心中总会有异样的感觉,是因为她的美貌,她的欲拒还迎,还是她总像谜一样的出现在他的面前,她总能牵动他的心。 婉娘看他们只是互望,都不开口,便打破沉默道:“王爷,我家桃花日日都在想念您,想得人都憔悴了,今日您可来了。” 桃花却不太想迎合他,直接道:“婉娘,今夜孙大人不是指名让奴家在宴会上弹奏吗?你都收了他的订钱,还是让梅姐姐招待王爷吧。” 婉娘一时尴尬的说不出话来。雍王挑挑眉毛,道:“看来本王今日来得不是时候,桃花姑娘并不像婉娘说的那么想念本王。” 婉娘忙道:“奴家真不知道王爷今夜会来,才收了孙大人的订钱,奴家这就去跟孙大人说,把订钱退给他。桃花你可要好好招呼王爷!”说完就朝前楼走去,心中暗想,桃花这个丫头还真不一般,对待王爷还真有一套,自己看在银子的份上只有陪着他们演。 第十五章 雍王眷顾 第十五章雍王眷顾 雍王没有生气,还是挂着笑容,靠近桃花,道:“你不想见到我?” “没有!”桃花左顾右盼道,“小环,快给王爷上茶!” “不必了,你去告诉婉娘,今日风平浪静,本王要与桃花姑娘乘画舫游河。”雍王吩咐小环后,便不经意间拉起桃花的手,朝河边的游廊信步走去。 桃花看他的样子坦荡自然,只有随着他拉着自己的手。 他们携手步入河边停靠的画舫中,香椅软塌、轻纱幔帐、珠帘摇曳,已备好了几碟小菜,一壶美酒。船头一个身体强壮的船夫有节奏的划动着木桨。 画舫缓慢的前行,不时也有二三座同样的画舫迎面驶过。 还有两个着黑色夜行衣的男子分别站在船头和船尾,桃花想他们应该是王爷的贴身侍从。 桃花伸出白皙如玉的手,拿起酒壶为雍王斟满酒杯。 雍王将她的手握入掌中,“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百花楼里?” 桃花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谁,“王爷,你还没喝酒就醉了,明知故问,奴家是桃花啊!” 雍王饮下酒道:“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人,也是最贪心的女人。你明白什么叫做‘奇货可居’,要把自己抬得高高的再出手,对吗?” 桃花看雍王说话时,脸上没有任何变化,知道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难道我说错了吗?青楼里的女子不都是贪慕虚荣的吗?”雍王把握十足的道。 一个青楼女子竟想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也太天真了。他是什么人,当朝的王爷,从小就跟着皇兄征战沙场,帮皇兄处理政事。 他虽不喜欢战场上的明争,朝廷里的暗斗,他更喜欢有美人陪伴在温柔乡中过宁静自在的日子。但那些计谋和手段,他还是了解的。 桃花有些不知所措,勉强挤出笑容,道:“王爷你这是在夸赞奴家吗?奴家哪懂奇货可居,只是各位官人抬爱而已。” 雍王根本不听她说什么,似乎一切了然于心的笑道:“脱吧,今夜我要买下你的身。在整个京城里我是能出得起最好价钱的人,你若错过了我,日后一定会后悔的。” 桃花再也笑不出来,道:“奴家只卖艺不卖身。今夜河上夜色真美,不如让奴家为王爷唱首小曲吧。” “你和婉娘谋算好了,到底想要什么价钱,不妨直说!” 雍王步步紧逼,桃花退无可退只有说出一个他永远也出不起价钱,来搪塞他,“奴家要王爷将我明媒正娶接入王府。奴家要大红的花轿,奴家要做王爷的妻室。” 雍王不敢相信她竟然敢提这种要求,“我早已有妻室!” “那奴家就要做明媒正娶的侧室!” “够了!想不到你是如此贪心的女人!”雍王微怒的将她推倒在软塌上,“今夜我要定你了,我相信我出的价钱婉娘一定会满意的。你不愿意脱,那本王就来帮你脱,老鸨没教过你伺候男人,今夜本王就一步一步的教你。” 桃花含泪带笑,自己解着衣衫,道:“你是王爷,难倒还缺女人吗?你想占我的身子尽管占去,但我的心你永远都占有不了。” 雍王心里一阵刺痛,已完全失去了兴致,站起身,道:“别脱了!”又撩开画舫上的纱帘对船夫命令道:“划回去吧!” 桃花却还在解着自己的衣衫,雍王扯开她正在解着盘扣的手,吼道:“本王叫你别脱了!” 桃花愣了一会,突然跑到画舫的边沿,“今日奴家就算能侥幸逃过王爷的手掌,王爷以后必然不会再眷顾奴家。日后奴家定然逃不过其他达官贵人的羞辱,奴家只有以死来保清白。 在我跳下去之前,奴家想问问王爷。。。。。。” “桃花姑娘,千万别做傻事!”雍王想上前拉住她,却被她闪开了,她站在边沿摇晃不稳,随时都有可能坠入河中。 雍王的两个侍从在他的示意下,也在朝她靠拢。 “你们别过来,奴家只想最后问王爷,一个从小挨饿受冻出身贫寒的女子,想在这世间找一处息生之所,想过得好一点,想与心上人长相思守,难倒这些想法都是错的吗?王爷你能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对我?” “你什么也没做错!我相信你。。。。。。”雍王本来想说,我相信你是真得卖艺不卖身。 可话还没说完,她已纵身跃入河水里,溅起冰凉的水花。 下沉,下沉!桃花只想沉到河里的最深处,她慢慢的失去了知觉,在意识将要模糊的时候,感到有双温暖的手将她托起。 她努力想握住那双温暖的手,却怎么也握不住。 “我的姑奶奶啊!你总算是醒了!” 桃花睁开双眼,看婉娘焦急的样子,身后还站着一群姑娘,梅花、梨花、芙蓉都在,自己两手死死抓着婉娘的手腕。 她松开婉娘的手腕,发现自己躺在桃居的花房里,身上已换上干净的衣服,头发还有些潮润,疑惑的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婉娘且喜且忧的道:“你连王爷都敢不从,还投河寻死。得罪了王爷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搞不好会连累整个百花楼。幸好王爷没怪罪你,还救了你,日后可要好好感谢王爷。” 桃花又用目光在屋里找寻了一遍,问道:“王爷呢?” “他把你救起后,看你没什么要紧的就走了。”梨花赞许的笑道,“看来这次王爷对你用了真情,他走时跟婉娘交待过,以后谁也不能要逼你卖。桃妹妹你这下该安心了吧。” 婉娘没好气的指着梨花道:“都是被你个死丫头带坏的,动不动就跟客人耍脾气。幸好这次有惊无险,都还在这里杵着干嘛?还不都回房去。” 梨花不服气的道:“回房就回房,干么这么凶!” 梅花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握了握桃花的手,道:“妹妹,你好好休息,改日姐姐再来看你。”便跟着梨花离开了。 芙蓉又羡又妒,嘟着嘴,“有什么了不起!”将手里的纱绢一甩,也走了。 桃花觉得好累,又闭上眼睛,她好想再回到梦里去握住那双温暖的手,那双手是娘亲的、小松的、励勤的、还是王爷的? 三日后,雍王又来到了桃居。桃花看到他,紧张的福了福身,什么也不敢说。 经过上次的事,她知道这个看似温文尔雅的雍王,其实是个藏而不露的厉害角色。他要事想对付谁,那人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我很可怕吗?”雍王先开口道,“上次坠河后没生病吧?身体好些没?” “谢王爷关心,奴家已无大碍。” 雍王温柔的揽着她的肩,道:“现在春暖花开,今日我们去踏青如何?” 桃花更紧张的道:“可是奴家是不可以随便走出这百花楼的,而且奴家。。。。。。” 雍王看着她,眼中含笑,又似乎在对她承诺什么,道:“你放心,我在没得到你的心之前,是绝对不会碰你的。” 桃花松了一口气,“谢王爷垂爱。” 雍王不由好笑的想,在王府中那些姬妾都是想尽办法希望得到他的宠爱,而青楼中的女子更是希望得到他的垂怜。 他活了三十多岁,第一次碰到一个宁愿去死,也不愿要他宠爱的女子,真是毁了他一世风/流的美名,却还深深的吸引着他。 桃花摸着自己的发髻,看着自己的衣衫,问道:“王爷,你在笑什么?奴家有哪里不妥吗?” “没有,今日这淡雅的水绿色烟纱罗衫很适合你。” 桃花听到他的赞美,嫣然一笑。雍王微微失神,这笑容一瞬间印在了他的心间。 雍王带她来到离苍翠山不远的一处树林,这里有成片盛开的桃花,大红、桃红、粉红、浅红,宛如艳红的海洋。 “喜欢这里吗?”雍王站在桃花林里问道。 “喜欢!” 雍王牵着她小跑到桃林深处,在一块小空地处已备好了琴。 雍王坐到琴前,道:“我来抚琴,你来舞一曲如何?正所谓‘桃花舞尽桃花娇’” “奴家不善舞技。”桃花又怕扫了雍王的雅兴,道,“奴家只又献丑了,请王爷包涵。” 雍王琴声渐起,她只有想着平日里学会的几个简单舞蹈动作,随性舞动起来。 一阵春风拂过,花瓣漫天飞舞,她不由迎着花瓣轻甩衣袖旋转了起来。 可她在旋转中脚步却错了,眼看就要跌倒时,雍王已急速过来将她搂住,随她旋转几圈,才停下来站稳了脚跟。 他们彼此异常靠近的凝望着对方,桃花第一次注意到,原来雍王的眼睛是会笑得,会笑的眼睛竟是这样迷人。 她心慌的推开雍王,道:“奴家确实不善舞技,让王爷见笑了。” 雍王爽朗的笑道:“想不到今日本王成了柳下惠,不如你来抚琴,我来舞剑。” 桃花掩面而笑,佩服的道:“王爷真是多才多艺,奴家自愧不如。” 她抬头间不经意看到在山腰树林中隐约可见的苍翠山庄,心中只觉隐隐的痛。 雍王寻着她的目光望去,道:“那是苍翠山庄,巧夺天工,与这山水自然融为一体,可惜皇兄把它赐给了公孙大将军。要不本王早就带你去见识一下。” 看她神色暗淡,雍王以为她很失望,又道:“要不我现在就带你去看看,公孙大将军现在虽不在山庄里,我可和他的管家说说,应该能通融下。” “奴家不去!”桃花斩钉截铁的说道。 她在琴前坐下,又露出笑容,道:“我来抚琴,可王爷手中无剑如何舞?” 雍王随性在地上拾起一截树枝,道:“这不就有了吗?” 他感觉桃花的情绪有些奇怪,用树枝压住琴弦,问道:“上次你说,你们为什么都要这样对我?你们?除了我,还有谁欺负过你吗?” 桃花脸上异样的神情一闪而过,娇嗔道:“王爷不要再说这些扫兴的事,别辜负了现在的美景。以后有王爷的眷顾,谁还敢欺负我。” 雍王不再追问她,握紧手里的树枝,她开始拨动琴弦。 雍王在舞动中,时时望向眼前的女子,她离自己是这样的近,却有感觉那样的远,她的心到底在哪里,他一直都寻不到。 又是一个错了的音阶从她的琴音中滑出,她的手虽在抚琴,可她的神已飘忽。 雍王突然边舞边大声念道:“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摐金伐鼓下榆关,旌旆逶迤碣石间。校尉羽书飞瀚海,单于猎火照狼山。山川萧条极边土,胡骑凭陵杂风雨。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桃花这才回过神来,心中满是恨意的想,公孙寒到底何时才会征战归来?表面上对着雍王却是笑颜如花。 雍王心中疑惑,此时却没深究,他在舞动中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恨’字。 桃花看他舞毕停下抚琴,好奇的看到地上的恨字,心里惊讶,却平静的笑道:“王爷你心中难道还恨什么?” “我恨得不到美人芳心。”雍王用树枝指着桃花心脏的位置,玩笑道。 “那是因为美人的心早就死了。” 雍王眼中含情,直视桃花道:“那本王一定要让美人的心活过来。” 桃花转身回头,对雍王眨眨眼睛,调皮的笑道:“王爷若想起死回生,先追到奴家再说!” 她便在和煦的春风中,繁花似锦的桃林里穿梭奔跑起来,只有这样投入的奔跑才能让她暂时忘记心中的烦忧与苦痛,感觉自己好像轻松了好多。 雍王扔掉手里的树枝,对桃花叫道:“想不到你看上去弱不禁风,跑起来却像风一样,等等我!”赶忙追了上去。 在他们的追赶笑闹中,桃林里弥漫着欢声笑语。 第十六章 刺客风波 第十六章刺客风波 转眼间已到了大兴建元十六年的仲夏时节,桃花凭着美貌、才艺,雍王的怜惜,在百花楼里挂牌四个月来,一直坚守着卖艺不卖身,她的名声照样红遍了京城。 今夜绿柳河边黑灯瞎火,家家户户大门紧闭。今日京城里发生了天大的事,皇上下了宵禁令,禁止任何人出入京城,京城里的人也不许出行。 桃花傍晚时分听到传闻说,皇上今日白天便装同德妃娘娘到洛河边的望春亭纳凉时,遇到一群武功高强的黑衣刺客。 幸好皇上和德妃娘娘武艺高强并未受伤,刺客当场死得死,伤得伤。只有一个刺客负伤后逃脱,皇上已下令全城搜捕。 百花楼的姑娘们因为刺客,难得清闲一日。 可姑娘们过惯了夜夜笙歌的日子,闲下来反倒不习惯了。 婉娘在大厅里备了些酒菜,邀了几位姑娘玩牌九。其他人都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闲聊。 桃花、梅花和梨花三人聚在后楼的梅居观景台上,各拿着一把美人团扇,缓缓扇动着。 梨花扬起手中的团扇,指着夜空,道:“你们看今夜天上的星星好多好亮啊!” 梅花也附和道:“是啊,桃妹妹你看那颗好亮,还一闪一闪的。” 桃花不想看天上的星星,低着头望着幽暗的河水。 梨花问道:“桃妹妹,你怎么不开心,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王爷这么怜爱你,你还有什么不开心的?”梅花羡慕的道。 桃花心不在焉的答道:“没有不开心。” 梨花好奇的继续问道:“桃妹妹,你到底是哪里人?和那个乌维犁有什么关系?” 桃花不知该如何回答,沉默不语。 梨花猜测道:“难道你是匈奴人?你和乌维犁是匈奴人派来的奸细?” 梅花听到梨花的猜测,诧异的望着桃花。 桃花不得不开口道:“乌维犁是公孙大将军的副将,怎么可能是匈奴人的奸细。我只不过是公孙将军的弃妾而已。” 梨花不敢相信的道:“你说你以前是公孙大将军的小妾?” “侍妾。”桃花纠正道。 “那王爷知道吗?”梅花问道。 桃花为难的道:“两位姐姐,我想公孙将军其实是想要乌维副将杀了我,但乌维副将动了恻隐之心,才将我送到这里。我以前的身份,你们不要告诉任何人,如传出去我恐怕有性命之忧。” 梅花和梨花同时点点头,桃花又问她们,“两位姐姐原来是哪里人?怎么会流落到百花楼呢?” 她们心里一颤,梨花伤感的道:“我们从小就被人牙子卖到了青楼。” “小时候我娘也是把我买给了人牙子,后来有幸被一户大户人家看中,做了丫鬟。对了,这里以前叫怡红院吗?两位姐姐可以认识两位叫小青和小花的姑娘。”桃花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事不由问道。 梅花和梨花对看了一眼,心中猜测到五分,梅花问道:“你为何要找她们?” “她们和我情同姐妹,当时多亏她们我才能进大户人家做丫鬟,可是却救不了她们。我一直觉得很愧疚。” “你是小菱?”梨花脱口而出。 桃花见眼前的梨花竟能叫出自己的小名,惊喜的问道:“难道你是。。。。。。” “俺就是小花,她是小青!”梨花指着梅花激动的道。 桃花同样激动的拉着她们的手,仔细端详她们,“想不到变化这么大,你们比小时候更美了。” “你也是,现在美得像天仙一样。难怪我一直没认出来。”梨花像从来没见过她一般,也在打量她。 梅花仍然不敢相信道:“怎么会?你不是到镇国将军府里当了丫鬟,怎么会又成了公孙将军的侍妾,现在又和我们一样沦落到百花楼?” 桃花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一直压在自己的心中,没有向任何人倾诉过,她终于找到了小青和小花,觉得格外亲切。 她忍不住流着眼泪,委屈的道:“小青、小花,这一切要从我被公孙将军错当成了魏国的公主,仇人的女儿说起。。。。。。” 过了一会,她们突然听到前楼传来嘈杂的叫嚷声:“谁是这里的主人,快把灯给爷都点起来!” 她们停下谈话,急忙从梅居跑到一楼,只见一个军官领着一群士兵,从后楼的小门闯入百花楼里。 婉娘命人点亮百花楼里所有的灯笼,那军官喊着,“给我搜!” 婉娘阻拦道:“这位官人你有公文吗?怎可擅闯百花楼胡乱搜人?你要知道王爷、少保大人可都是我们这里的常客。” 那军官冷哼一声道:“你自己到靠河的门边看看,上面有血迹。很有可能是受伤的刺客留下的血迹。若在你这里搜到了刺客,你就有窝藏刺客的嫌疑,那可是刺杀皇上的灭门大罪,到时我看王爷也救不了你。” 他此话一出,百花楼的姑娘们都紧张害怕起来,婉娘忙到临河的门边查看,果然有一摊血迹。 婉娘也害怕的说不出话来,那军官得意的瞅着她,向士兵们挥挥手,便开始每间每间房的搜。 姑娘们的房间被翻的乱七八糟,衣服首饰散落一地,有些士兵还偷拿姑娘们的首饰,大家眼睁睁看着却敢怒不敢言。 当士兵搜到桃居时,桃花站在门口拦住士兵,,质问那军官道:“请问官人凭什么能断定门口的血迹就是刺客的,今日厨房里杀过鸡的,也可能是鸡血。这里都是姑娘家的住处,你们怎能这样胡乱的搜?” 那军官轻蔑的道:“什么姑娘家,都是青楼女子。本将只知道陛下的安危最重要,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梨花气恼的道:“难道青楼女子就可以任你们随便欺负吗?”其他姑娘也跟着发起牢骚来。 那军官并不理她们,还是盯着桃花,轻佻的道:“莫非你就是要花一百两银子才能见一面的名ji桃花。” 士兵们听到他的话,连忙都好奇的看着桃花,桃花一时又羞又恼。 那军官命令道:“把她押到一旁,若在她房里搜出刺客,她一定就是刺客的同谋。” 一下谁也不敢再说话了,梨花指着那军官道:“你欺人太甚!” “一同押下!” 说话间几个士兵已将她们两人押到了一边。 梅花在一旁不知该如何事好!幸好在桃居里并没搜到刺客。 士兵们将整个百花楼都翻遍了也没找到刺客,那军官最后不甘心的撤走了。 等士兵们都走了后,婉娘愤愤不平的对桃花道:“一定要弄清楚那个带头的军官姓甚名谁,到时你让王爷好好整治下他,岂有此理!” 桃花自己揉着被官兵押酸了的肩膀,没有答话,还想着门口的那摊血到底会不会是刺客留下的。 姑娘们都忙着回房查看自己的东西,马上连哭带闹的跑到婉娘身边说少了这少了那的。 婉娘头疼的道:“知道自己少了东西,刚才你们怎么没一个敢吭声的。还是梨花和桃花仗义。别闹了,都收拾下,早些休息吧。” 一场虚惊过后,大家也都散了,各自回房。 小翠和小环将桃居收拾了一番,就到外屋安睡了。 桃花躺在床上正要入睡,似乎听到房外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还以为是小翠和小环发出的声音。 “姑娘,你睡了没?”小翠在门外声音有些发颤的问道。 桃花觉得不对劲,连忙披着外衣,将花房的门打开,看到小翠和小环也批着外衣,举着烛台,有些害怕的站在门外。 “你们怎么都还没睡?” “姑娘,你听屋外是不是有什么声音?”小环说道。 他们都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竖着耳朵在听。细细听来好像是有人发出的轻轻的哼哼声,是从河边的方向传来的。 小翠紧紧抓着桃花的手臂,道:“姑娘不会是在闹鬼吧?我记得官兵进来前,我还去过侧门,当时没有发现血迹,肯定不是杀鸡时留下的血。会不会是七月里鬼节快到了,河里的水鬼跑到我们百花楼来了?” 小环听她这么一说,也吓的抓住桃花另一边的手臂,“姑娘!” 桃花不禁也有些害怕,她让自己尽量镇定下来,抽出被两个小丫头抓着的手,拿过小翠手里的烛台,拉拢外衣,朝靠河边的侧门走去,“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们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翠和小环连连朝屋里退,不敢和她一起出去看。 桃花吓她们道:“你们不怕鬼已经飘到屋里来了。”她们吓得马上跟上桃花,拉着她的衣角不敢松手。 桃花看到她们害怕的样子,不由暗暗的笑着,反倒不害怕了。 她们走出侧门,看到不远处确实躺着个人,浑身湿漉漉的。 小翠发抖的道:“姑娘,鬼,水鬼!” 桃花想着难道这世上真有鬼,或者那人正是那些官兵要找的刺客。她壮这胆子,走到躺在地下的那人身边。小翠和小环远远的站着不敢动。 她蹲下身,用烛台照着那人的脸,扒开覆盖在那人脸上湿淋淋的头发。 她看到那人苍白的面孔,惊呼道:“少爷!” 那人听到她的声音勉强睁开眼睛,无力的笑了一下,就昏过去了。 桃花不敢多问什么,压低声音对小翠小环喊道:“你们过来看不是鬼,是人,他掉到水里呛到了,快过来帮我扶他进屋。” 她们三人费劲的把周平乐扶回桃居。还好没有碰到巡夜的老鸨,桃花慌忙将所有的门窗都牢牢关死。 她又吩咐小翠小环道:“快,将他的湿衣服换下来。” 小翠边脱他的衣服,边问:“姑娘,他是个男的,我们这里没有男人衣服。” “就找几件我的衣服先帮他换上再说。” “啊!姑娘,他背后再流血!”小环尖叫道,伸出自己放在周平乐背后的手,上面沾满了血迹。 桃花忙捂住她的嘴巴,“不要喊,我们把他扶到床上趴着,伤口朝上。” 扶他在床上趴好后,桃花看两个小丫头已慌了神,便自己动手脱下周平乐身上的湿衣服,让她们两找来干净衣服,给他穿上。 她又将他背面的衣服剪开,让伤口露在外面,用薄锦被死死压住还在流血的伤口。 “姑娘,他是皇上要抓的刺客吗?怎么办?我现在就去找婉娘!”小翠拿不定主意道。 桃花喊住她,严厉的对小翠和小环道:“这事谁也不能告诉,只我们三个人知道就好了,这是我们三个人之间的秘密,一定要保守这个秘密,知道吗?” 桃花看她们胆怯的样子,继续道:“你们刚才没看到,那些官兵在我们这里没搜到人,恨不得都想定我们的罪,如果发现刺客真在我们这里,我们肯定是要被当成同党的。刺杀皇上你们知道是多大的罪吗?我们肯定是活不了的,还要连累我们的家人,这个罪是要被灭九族的。你们还有家人吗?他们到时都得死。” 小翠和小环吓得哭了起来,一个劲的猛点头。 小环哭着道:“姑娘,我不想死,我还想长大后挣很多银子让爹娘不再受苦呢!可我们怎么能瞒住其他的人,怎么才能保住性命?” 小翠抹着眼泪,道:“我也是!可是姑娘,他还在不停的流血,会不会死在我们这里啊?” “我绝不能让他死!”桃花想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救少爷,觉得自己失言了,又解释道:“他若死在这里,我们更加有口难辨了,死无对证。我们只有让他好起来,再悄悄的将他送走,我们才能保住性命,明白吗?” 小翠着急得道:“可是我们这里没有药,怎么帮他止血?” 桃花也是心急如焚,她一下有了主意,“你们帮我把他的伤口用力按住。” 她自己在大木箱里翻出针线包,拿出把剪刀,朝自己的手掌划了一刀,对小翠道:“你快去找李妈妈,说我夜里绣花,用剪刀时不小心将手掌划伤了,要她给些金创药,越多越好!” 小翠和小环看桃花这么果断勇敢,心情平静了很多。 小翠擦干自己脸上的眼泪,嗯了一声。 桃花忍着手掌上的疼痛,安慰她们道:“不要怕,有我在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她们同时叫了声:“姑娘!”桃花坐到床边摸了摸小环的头,小翠镇定的去李妈妈那里了。 一盏茶的功夫,小翠怀揣着一包药跑回桃居,对桃花道:“姑娘,李妈妈说她只有这些金创药了,明日早上她回了婉娘,就去药铺里再买些给姑娘。” 桃花想这包金创药应该暂时够了,又吩咐道:“小环你去打盆盐水来,小翠把我的棉布衣衫撕成这么长这么宽的布条。”她用手比划着。 桃花用盐水为周平乐清理好伤口,将金创药敷在上面,用棉布条牢牢包扎好。 周平乐从她救回来到现在一直昏迷未醒,她担心的守在他身旁暗暗祈祷,秋月大小姐虽然我从来没见过你,但我知道你很疼爱少爷,少爷也很想念你,你一定要保佑少爷好起来。 小环关心桃花,道:“姑娘,你的手也包扎下吧。” 小翠和小环用盐水擦了擦她手掌上的伤,帮她包扎好。 桃花看她们俩个小丫头又惊又怕的折腾了大半夜,也累了,便道:“我在这里看着,你们去歇息吧。” 她们也暗暗的松了口气,退出了花房。 天亮后,周平乐还没醒过来,桃花只又强行喂了些粥给他喝。 “婉娘朝这边来了!”小翠跑进花房通风报信道。 桃花忙扯散了发髻,放下花床上的纱帐,躺到周平乐的身边,严严实实的盖好被子。 “你们姑娘醒了没?你们两个是死人啊,怎么会让桃姑娘把手划伤的,这手伤了还怎么抚琴?”婉娘人未进门声先到。 小翠低头答道:“姑娘,还没起床,她说今日不舒服,不想起了。都是小翠的不是,没照顾好姑娘。” 婉娘指着小翠的脑门,道:“看你是个机灵丫头,怎么这么不济事!” 桃花在帐子里坐起来,道:“婉娘不怪她,是我自己昨夜绣花时眼睛发花伤了手,可能是被那些官兵吓着了。” 婉娘走到帐前,欲掀开帐子,桃花忙伸出自己受伤的手,道:“你看没什么大碍休息几天就好了。别掀帐子太刺眼,我还想睡会。” 婉娘没掀开帐子,捧着桃花的手看了半天,道:“伤成这样,还说不要紧。这要是那位官人点你抚琴怎办?还有我怎么像王爷交代啊?” 桃花收回自己的手,道:“不能抚琴,我还可以唱曲,放心不会让你白养着我的。王爷那里我自会交代,不用婉娘费心。” 婉娘忙陪笑道:“桃姑娘,看你这话说的,我婉娘岂是那种势力的人。你伤了就好好休息,我要李妈妈给你找个郎中来好好瞧瞧,开几副药,也好得快些。” 桃花又躺了下来,道:“那就有劳李妈妈了!”婉娘看她不想再多谈,便识趣的离开了。 第十七章 亡国之恨 第十七章亡国之恨 “菱丫头,真的是你,你没死!” 桃花感觉躺在她身边的周平乐轻轻翻动了下身体,她忙按住周平乐道:“少爷,你醒了,千万别动!当心伤口会裂开!” 周平乐只有趴着不动,问道:“那日为何不让我拿到绣球?你怎么会沦落到青楼?他们不是说你坠崖身亡了吗?” “以前的杨玉菱确实已经死了,现在我叫桃花。”桃花小心的查看他背上的伤口,已结成鲜红的疤。 周平乐转过脸看着桃花,不明白的问:“为什么你非要呆在这种地方,我和外祖母已求皇上赦免了你,可公孙寒却说你意外身亡了。这一定是他的诡计,你不用再怕他,跟我走,我带你回府。你还是可以做回以前的玉菱。” 桃花摇摇头,道:“回不去了,励勤已经死了。”一想到励勤,他们两人都伤心的沉默了。 桃花坐起来,问他道:“少爷,你饿吗?我让小翠小环给你弄些吃得来。” 周平乐警觉的欲起身,道:“还有其他人知道我的事吗?不行,我要杀了她们!” 桃花拦住他道:“你现在都伤成这样了,还能杀谁?放心她们是我的人,绝不会泄露此事。看来你真是昨日刺杀皇上的刺客,为什么要这么做,皇上一直以来对你关爱有加,而且二小姐还是他的妃子?” 周平乐又趴回床上,不甘心的道:“昨日要不是姑姑在场,我一定能杀了他!” 桃花虽早已猜到他就是刺客,可现在听他亲口承认还是难以置信,道:“少爷,你难道不知道刺杀皇上是天大的罪,等同于谋反啊!再说皇上从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怎么会这么恨他?” “要不是他,我会国破家亡吗?我的父皇会死吗?我的母妃会死吗?”周平乐激动的道,“若不是他,母妃就不会背弃父皇,父皇也不会毒害母妃,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是他毁了我的幸福!” 桃花以前只知道大小姐王秋月原来是周王的妃子,周亡后,她就做了兴国的夫人,而少爷周平乐是她和周王的儿子,也就是周国的皇子。 可她没想到大小姐和周王、皇上之间还有过这么多纠葛。 桃花也是第一次听到少爷这样发泄自己压抑已久的仇恨,她记得少爷每次见到皇上时都是顺从的谦卑的,原来他一直都在隐忍着,等待报仇的机会。 她想到在苍翠山庄时,公孙寒威胁自己的话,不由打了寒颤,连公孙寒都知道少爷有谋反的心,难道皇上一点都不知道吗? 周平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平复好情绪,道:“我刚才吓着你了吗?” 桃花回过神来,问他道:“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只要没被人发现,我就继续当我的悠闲少爷,这次都怪我没听吴大人的话,太过鲁莽了,白白牺牲了那些死士。” “少爷,你放心,我会为你保守这个秘密的。”桃花本来想再劝他考虑清楚,他要做的事是多么的凶险。 可她发现自己其实和他选择了同样的路,这是一条复仇的不归路。 桃花转了话题,问道:“老夫人和念月小姐她们都好吗?” 周平乐答道:“她们都好,总在思念你。念月那丫头总觉得对不起你,觉得是自己害了你和励勤很愧疚!” 桃花想着以前与念月小姐一起嘻嘻闹闹的快乐时光,恍如隔世,道:“她不必自责,这都是我自己的命啊!” “对了,公孙寒的弟弟公孙渊把念月当成了你,对她一往情深!” “没进府前,我和他相处过几天,没想到他一直没忘记我。那少爷你和念月小姐现在感情如何?准备什么时候成亲?”桃花无奈的道。 周平乐神情肃穆的道:“我不会娶她的!她好不容易逃过一劫,我不想再连累她,陪我一起冒死的危险。” “明知道是条死路,为何还要走下去?你难道不想和心爱的人一起过幸福平淡的生活吗?” “那你呢?为什么非要留在这里?” 桃花本想告诉他自己的复仇想法,可她不想再让他为自己担心,道:“我就喜欢这样的生活,金银首饰、绫罗绸缎垂手可得,所有的男人都拜倒在我的脚下,我天生就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 周平乐鄙视的道:“为什么你们女人都是这样?刚失去所爱的人,就可以马上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 桃花不敢看他,走下床,隔着帐子对他道:“你好好休息吧,我去叫小翠小环帮你弄点吃的。”说完便走出了花房。 周平乐的伤一天天好了起来,背上伤疤越来越硬,颜色也越来越深。他自己已经可以下床活动了。 这日桃花正扶着周平乐在桃居里四处活动一下。周平乐任性的推开桃花道:“我伤得不是脚,你不用老扶着我。” “可是少爷你走路用力不会扯动背上的伤口吗?” 她话刚说完,周平乐自己走两步就感到背上的伤口绷扯着痛。 周平乐咬着牙倔强的道:“不会。” 桃花了解他的脾气,还是上前搀扶住他,他也不再说什么了。 小环如逃命般的跑进桃居,喘着气道:“姑娘,大事不好了,王爷来了,他的轿子刚停到门口。” 桃花听到后,也慌了神,本想着皇上出了遇刺这么大的事,雍王最近应该没功夫和心情来这烟花之地,可他偏偏在大白天里来了。 “连雍王都成了你的裙下之臣,以后飞上枝头做了王妃,可别忘了我这个小小的校尉。”周平乐冷嘲热讽的说道。 桃花没功夫和他斗嘴,着急的道:“少爷,怎么办啊?” 周平乐无所谓的道:“我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我现在就走!” “你打算怎么走?” “跳入绿柳河里游到对岸!”说着周平乐就准备从桃居临河的窗户翻出去。 桃花拉住他道:“不行!你伤口刚好,跳入河中游到对岸,伤口肯定会裂开的。何况现在是白天,你就算游到对岸也会引人怀疑的。要走也得等天黑再说!” 桃花围着桃居看了一圈,看周平乐高大的身材也只有床底下好藏身。 小环急得满头的汗,道:“姑娘,没时间了!” 桃花指着床底下,慌张的对周平乐道:“少爷求你了,委屈下。难道你不想留下自己的性命实现复仇复国的大计!” 周平乐有些动摇,桃花只有连哄带拽的将他藏到床底,又慌忙整理了下自己,想着今日如何应付雍王。 她一看到婉娘和小翠陪着雍王走进桃居,装作委屈伤心的样子,一下扑到雍王怀中,带着撒娇的哭腔道:“王爷你总算来了,你可要为奴家做主啊!” 雍王看桃花今日一身素服,未施脂粉,还有几分憔悴,竟然还主动投入自己的怀抱,还真是有些不习惯,愣了愣,马上轻拍她的背,安抚她道:“桃姑娘,这几日受了什么委屈吗?听婉娘说你的手弄伤了,要不要紧?” 小环擦了擦脸上的汗,同婉娘小翠悄悄的退了下去。 桃花站直后,把受伤的手掌伸到雍王眼前,雍王心痛的看了看,问道:“还疼吗?” “不疼了,已经快好了!” “怎么会不小心划伤手掌的?” 桃花娇嗔道:“就是皇上遇刺那日,夜里一群官兵气势汹汹的来百花楼到处乱搜,奴家只是为这里的姑娘们说了几句公道话。那领头的官人便要拿奴家当刺客的同党惩处,把奴家给吓坏了,夜里绣花时散了神,把手掌给划伤了。” “原来是这样!”雍王细细琢磨她的话道。 桃花继续道:“当时婉娘把王爷您都搬出来了,可那位领头的官人一点也不买王爷的面子。” “那人肯定是皇兄身边的贴身侍卫崔侍卫,他只知道对皇兄效忠,其他的一概不会管的。”雍王解释道。 桃花哦了一声,雍王又补充道:“这也是他的职责所在,如果不把这个刺客抓到,始终对皇兄的安全有威胁,所以不能轻易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桃花只想借撒娇掩饰自己慌张情绪,也不是真得想让雍王非要追究那侍卫的责任,试探的问道:“刺客抓到没?这人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刺杀皇上!” 雍王无奈的笑道:“没有抓到。” 桃花假装猜测道:“都过去四、五日了,只怕那刺客已逃出京城了。” “有这个可能。”雍王小心握着她受伤的手,把她带到桌前坐下,问道,“今日换药了没?” “还没有。” 雍王体贴的道:“药在哪里,我来帮你换药。” 桃花指了指梳妆台上的药瓶,“怎敢有劳王爷?” 雍王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动,取来药瓶,轻柔的帮她解开缠在手上的纱布,看她的伤口岁已结了疤,但又红又肿。 桃花不想和雍王一直呆在桃居里,怕他发现什么破绽,提议道:“王爷,屋里好闷热啊,不如等下换完药,我们到河边走走。” 雍王边帮她上药边问道:“伤口好深啊,你有没有每天按时敷药,怎么还这么红肿?”雍王感觉她这个伤口不像无意划伤的,倒像是有意割伤的。 桃花心中一慌,想抽回自己的手,敷衍道:“可能是上午梳妆时碰到了水,又有些红肿了。” “别动,就快包扎好了。美人,今日你有梳妆吗?”雍王犀利的问道。 桃花这才想到自己今日未妆扮,她害怕周平乐会被雍王抓到,一时心急的道:“难道王爷怀疑奴家是刺客?” “那刺客能在布下天罗地网的京城里逃出去,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有暗中有接应的同党。” 桃花气恼的抽回自己的手,道:“王爷既然和崔侍卫一样怀疑我是刺客的同党,不如现在就把我抓入大牢严刑拷问便是!” 雍王却并不表态,只是问她道:“你到底是哪个地方的人?如何来百花楼的?” 桃花抽回换过药后有些隐痛的手,愤然的道:“你是王爷,难道你从来没查过奴家的身份和来历吗?” 雍王是派人查过她的身份和来历,可是只查到她是被个姓吴的公子送到百花楼的,却也查不到那个吴公子的来历。 这百花楼是开门迎客的地方,南来北往的客人都有,那吴公子也许不是京城人,大兴国这么大又该如何去查,岂不是如大海捞针。 雍王记得一年前第一次见她时,桃花并不像是青楼女子,可她为何又在青楼门口徘徊。 这次皇兄遇刺当日,她偏巧也划伤了手,崔侍卫又在百花楼门前发现了血迹,怎么这么巧合。 而今日他来百花楼的目的不是来抚琴听曲的,而是据查所有京城药铺在皇兄遇刺后卖过金创药的记录,百花楼是其中一个。 雍王亲自来查查,顺便也想来看看桃花,一段日子没见到她,自己竟这般想念她。可这查的结果,让他心中左右为难,一边是皇兄的安全,一边是自己喜欢的女子。 雍王犹豫的审视着坐在自己面前疑点重重的桃花,桃花见雍王半天没说话,只是用一种她猜不透的眼神看着她。 桃花想着自己只有编个关于身世半真半假的说辞,看能不能应付过去,万一他下令把她抓走,搜查百花楼,那少爷肯定是逃不掉的。 她表情缓和些道:“王爷,奴家绝不是想害皇上的刺客。奴家只不过是个苦命的女子,想求得一处安身立命之地。奴家原是魏国丹镇人,从小家里穷苦。。。。。。” “够了,别说了!”雍王打断她的话道:“本王不想听你编得假话,不想说就不要说,但别骗我,我最痛恨别人欺骗我!你自己好好养伤吧!”雍王说完便转身离开桃居。 雍王发现自己竟这么在乎这个女人,那怕她真得是刺客,他也未必忍心抓她。幸好皇兄并想再继续深究这件事,担心因此搞的人心惶惶,引发一些冤案。 桃花叫住雍王道:“王爷,奴家对天发誓,绝没有害皇上的心!”雍王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桃花瘫软的坐到椅子上,看着雍王为她包扎好的手,呆呆的想,你对我的情意,我怎么可能没感觉,可我却不能向你敞开心扉,只因为其中牵扯到太多人和事。你若对我失望了也好,等公孙寒回来后,我要和他一起走向生命的尽头,何必又让你成为一个伤心人呢? 周平乐已从床底爬出来,若有所思的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若我用美人计,让一个像你这样美貌智慧的女子到皇上身边,那要刺杀皇上复兴周国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桃花上前扶着周平乐,冷冷的驳斥他道:“少爷,我救你是因为我们从小到大的情分,我绝不会帮你害皇上的。皇上是位仁君,若他死了天下又将大乱,你也未必能复兴周国。” 她的话像盆冷水浇到周平乐头上,周平乐恼怒的摔开她,“你不是爱慕虚荣吗?能成为皇上身边的女人难道不是最大的虚荣吗?” “我哪有那个福分。少爷别胡闹了,你也累了,躺着休息下吧!”桃花劝道。她了解少爷这种喜怒无常的小孩脾气,不想和他较真。 周平乐不再理她,自己趴在床上生闷气。 第十八章 凯旋而归 第十八章凯旋而归 大兴建元十六年的秋天,在百花楼靠近绿柳河边的一块空地上,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乐师坐在一旁闭目拉着胡琴,婉娘正在教习十来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练舞。 桃花站在小女孩们的后面,穿着素白的练舞服,也在跟着她们练舞,可总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够轻盈和柔软。 婉娘看着她的舞姿,暗自感叹,可惜桃花不是从小来到这里,以她的天资,舞技本可以超过自己的。她现在已成年再想练好身体的柔韧性就难了。 婉娘走到桃花身边,拿教习用的细棍,敲打着她的手臂和腰,“手再抬高些,眼睛看着我,腰再向右倾些!” 桃花尽力去做,却觉得已到身体的极限,一下站不稳,姿势全乱了。婉娘用细棍使劲打了下她的腿,道:“脚下一定要稳。” 桃花忙点点头,想重新跟上舞曲的节奏,婉娘无奈的道:“你已过了练舞的最佳年纪,不必再勉强了。” 桃花坚持的道:“婉娘,我想学!听她们说你以前是京城里的第一舞娘,你教我吧,我一定能学好的。” 婉娘凄然道:“其实你学不学舞技已经不重要了,你已经得到了王爷的心,这比什么都强。像我这样纵使舞技超群,还不是要在青楼里孤独终老一生。” “可我想将王爷的心留的久一点。”桃花轻声道。自从上次她帮少爷安全脱险后,雍王虽没有再追究她什么,但他来得少了,而且每次来都很少说话,只是听她弹唱一两首曲子便会离开。 她知道雍王是喜欢看跳舞的,雍王对她的好她无以为报,只想着学点他喜欢的东西。 婉娘窃笑道:“傻丫头,什么跳舞、唱歌、抚琴那都是虚的,想留住男人还是要靠。。。。。。”婉娘说着便开始上下瞅着桃花的身段,桃花脸不由红了。 “王爷真正想要什么,你还不明白,你能让他牵着挂着固然是高明,可这也要有个限度,时间太长了,他难免会失去兴致。”婉娘接着道。 桃花怅然的想着,要将自己的身子给雍王吗?可自己早已不是完壁,若给了他也许他会更快失去兴致。若不给,看雍王现在对自己的态度估计也撑不了多久,没有他的庇护,自己迟早会成为那些男人们的玩物。 婉娘还是很欣赏她的,如若她真能学会自己的舞技,自己这一身本领也算是有了传人,道:“你真得想学跳舞吗?那你要比别人多付出十倍的努力,你愿意吃这个苦吗?” 桃花坚定的道:“我愿意!”婉娘赞许的拍拍她的肩。 这时芙蓉和海棠打扮的花里胡哨,叽叽喳喳的走过来,芙蓉不屑的道:“都这么大了骨头都硬了,还练什么舞。” 婉娘不耐烦的问她道:“一上午就有客人来了吗?” 海棠忙道:“婉娘不是的,我们听说今日大将军得胜归来,京城大街上可热闹啊!皇上都亲自出城去迎接了,我们想去街上凑个热闹!” “哪个大将军?”听到这个消息桃花有些不知所措。 海棠奇怪的答道:“还有哪个大将军,谁不知道大兴朝只有一位大将军,公孙大将军呗!” 桃花双手紧紧握成拳头,身体有些发抖,他终于回京了! 芙蓉撒娇的拉着婉娘的手摇晃道:“婉娘就让我们去看下吧!” 婉娘挣开她的手,“去吧!去吧!别妨碍我们练舞!” 芙蓉和海棠看婉娘答应了,欢天喜地的朝街上去了。 桃花已无法集中精神练舞,道:“婉娘,我也想去看看。”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喜欢凑热闹了,那今日就练到这里吧!” 桃花回房换了身衣服,拉着梨花和梅花,也来到大街上。 从城门笔直通向皇宫最宽阔的京城大街上人潮涌动,京城的百姓都来到这里看热闹。 士兵们形成人墙把来看热闹的百姓们逼到道路的两旁,人们还是尽量向前挤。 桃花静静的站在街角,并不打算挤到前面去。梅花也安静的站在桃花身边,担心的看着她问:“桃妹妹,你不怕公孙将军会在人群中看到你?” 桃花倒希望他能看到她,看她还好好的活着,他会是什么表情,会暴怒吗?桃花反问道:“这么多人他能看得到我吗?” 梨花看到芙蓉她们都挤到最前面去了,拉着桃花往前挤,“梅姐姐、桃妹妹,我们站在这里等下皇上他们过来了什么也看不到,还是挤到前面去吧。” “算了,梨姐姐,我就呆在这里。” 街道两旁的人群一下骚动起来,“皇上来了!皇上和大将军进城了!” 眼见一大队人马从城门口浩浩荡荡的走过来。皇上头戴珠帘朝冠身着玄色龙纹正装坐在明黄色的驾撵上,面带着笑容朝百姓们挥手。 人群里,“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声音此起彼伏。 桃花一眼就认出了公孙寒,她只是冷冷看着骑在马上一身戎装,护卫在皇上驾撵一侧的公孙寒,他带着微笑,意气风发的巡视着欢呼的百姓。 有人认出他是大将军,喊着:“快看!那个骑着白马的就是大将军,他就是大将军!” 两边的人潮都欢呼雀跃起来,大家都高呼:“大将军!大将军!” 当公孙寒骑着马快要经过芙蓉和海棠面前时,她们立刻从怀中掏出藏好的肚兜,跳起来用劲抛向公孙寒。 她们的举动让所有的士兵都警觉起来,拦在她们前面的士兵立马把她们俩按住。还好很快大家都看清楚她们抛在空中的是肚兜,看来是虚惊一场,都松了口气。 公孙寒侧马倾身,接住空中的一个肚兜,放在鼻下嗅了嗅,眼神暧昧的看着她们俩个。 芙蓉挣脱按着自己的士兵,举起双手挥动着,叫道:“大将军,那是奴家的!奴家是百花楼的芙蓉!” 公孙寒对她笑了笑,将肚兜收入怀中。皇上也觉得好笑,开玩笑的对他道:“想不到京城里仰慕爱卿的女子,竟如此疯狂!” 公孙寒恭谨的对皇上笑道:“还是京城里的佳人多啊!” 两个男人之间心知肚明的一笑,皇上道:“你啊!你啊!朕派你到边疆这一年真是辛苦你了!” “陛下,这是微臣职责所在,何谈辛苦!” 桃花目送着公孙寒骑马伴着皇上的驾撵渐渐远去,直到进入皇宫的大门。士兵都撤走了,人们议论着各自散开。 这时几个妇人围住芙蓉,指着她道:“你个百花楼的狐狸精,晚上迷惑男人还不够,白天里还出来勾引大将军!真是不知羞耻!” 芙蓉不甘示弱的道:“你们倒是想勾引,就是没那个本事。看你们的样子,男人见到就想吐!” 那几个妇人都被她激怒了,其中一个挽起衣袖,道:“你说什么,好你个狐狸精,看老娘今日非扒光你的衣服,看你到底知不知道羞耻?” 芙蓉有点害怕的道:“你个悍妇想干么?”她话还没说完,那妇人已抓住她的衣衫和她扭打起来。其他的围观的几个妇人也上前帮忙。真把芙蓉外面的罗衫扯开了一半。 海棠在一旁劝也劝不住,桃花见状欲上前帮忙,梨花不情愿的道:“她活该,别帮她!” “大家都是百花楼的人,她若真在大街上被人扒光了衣服,丢得还不是我们百花楼的脸。”桃花说完就跑上前扯劝。 梨花和梅花也只得上前帮忙,她们好不容易将芙蓉救下,与那几个妇人隔开。桃花见她们还不愿罢休,道:“各位大婶,她刚才当街抛肚兜是有些不妥,但皇上和大将军都没有责罚她,你们凭什么这般欺负她。若她真的有错,我们不如到衙府里去请大人定夺!” 那几个妇人一听要将此事闹到衙府里去,都有些害怕,她们小声嘀咕了几句,其中一人气呼呼的道:“一群狐狸精,别指望大将军会娶你们这种人,人尽可肤,你们连做妾都不配!算了,我们走吧!” 芙蓉看那几个妇人已走远,又发狠对她们喊道:“你们几个黄脸婆,永远都不会有男人喜欢!” 海棠扶着她问道:“芙蓉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芙蓉拉好罗衫,扶了扶已歪的发髻,连声谢谢都不说,尽量保持摇曳的姿态就走了。 梨花哼了声道:“早说了,就不该救她这种人!” 梅花劝梨花道:“看在她也是和我们一起长大的小姐妹份上,别气了,她其实也不容易。” 这时桃花听到旁边的人在议论着皇上今晚要在皇宫为大将军接风洗尘举办晚宴的事。 她心中想着,公孙寒现在受到皇上如此隆宠,要想杀他为励勤报仇就更难了。 第十九章 皇上赐婚 第十九章皇上赐婚 今夜百花楼里的客人稀稀拉拉的,有点等级的大人都去皇宫参加盛宴。 没有人点桃花抚琴唱曲,她也落得清闲,自己独自在河边练舞。 她今夜其实很想见到雍王,想从他口中了解公孙寒回来后的情况,可她知道他今夜是不可能来的。 婉娘在暗处悄悄看着在勤奋练舞的桃花,想着,这就是自己要找的雀舞传人。 而桃花边练舞边想着,今夜宫廷里会是何等的盛况! 此时在皇宫月华殿外的广场上,点灯千盏,亮如白昼,大设筵席。 参加宴会的各位大臣差不多已到齐,一队宫女和太监在前引路,一个声音传话道:“皇上驾到!”大臣们纷纷起身。 皇上携皇后及德妃娘娘大步行来,坐入筵席的正上方。在他们左侧的次席上坐着太子秦慕英和慕云公主,右侧的次席上坐着雍王和雍王妃。 公孙寒和公孙渊坐在下方首席的位置,他们的两侧坐着各位大臣及夫人。 所有人向皇上、皇后和德妃行礼道:“臣等参见陛下、皇后娘娘、德妃娘娘!” 皇上笑道:“各位爱卿都坐吧,今夜不必拘礼。公孙大将军凯旋归来是件大喜事,一起来庆祝庆祝!” 众人齐声道:“恭喜皇上,这次与匈奴人的战争大获全胜!” 皇上开心的笑道:“这次我军能大获全胜,还长驱直入捣毁了匈奴人的王庭,让匈奴人元气大伤,全是公孙大将军的功劳。” 说话间皇上举起酒杯,又道:“朕为大兴的百姓敬公孙爱卿一杯!”所有人都跟随皇上举起酒杯。 公孙寒惶恐的举杯起身,向皇上行礼道:“微臣愧不敢当,这杯应该由微臣敬陛下,感谢陛下对微臣的厚爱。” “朕向来赏罚分明,爱卿你此次抗击匈奴有功该赏,不必惶恐!”皇上说完已将杯中的酒饮尽。 公孙寒饮下杯中一半酒,将另一半酒洒到地上,“臣代表所有军中将士及战死沙场的将士们,谢皇上恩典!” 皇上很满意公孙寒的表现,问道:“爱卿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说,只要朕能办到的,一定满足爱卿。” “陛下赏给臣的已够多了,臣不敢再奢求任何赏赐!”公孙寒谦虚的道。 雍王赔笑的道:“皇兄,臣弟听闻公孙大将军至今都未娶妻。京城里众多佳丽因将军威名,都对他倾慕已久。不知将军可有心上人?不如由皇兄亲自赐婚,岂不是成就一桩良缘!” “皇弟说得极是!”皇上又问公孙寒道,“爱卿可有喜欢的人?” 公孙寒犹豫的道:“臣有是有,只是不敢高攀。” 皇上很有兴趣的问道:“到底是哪家女子,竟让爱卿也觉得高攀,但说无妨,朕替你做主。” 公孙寒还是不愿说,只道:“臣不敢!” 皇上更好奇,命令道:“但说无妨!” “慕云公主!”公孙寒此话一出,筵席上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知道慕云公主是皇上的长公主,也是皇上和皇后的掌上明珠,虽已十七、八岁但这驸马一直也没定下来。 皇上也没想到公孙寒中意的人是慕云公主,一时也有些为难,犹豫的看向慕云,正考虑要不要当场做决定。 慕云公主心里焦急的望着皇上,生怕父皇当场为她和公孙寒赐婚。 公孙寒开口解释道:“臣自从第一次见到慕云公主,就深深被公主吸引住了。公主虽是女儿身,却英姿飒爽,有巾帼不让须眉之气势!” 皇上想着自己女儿平日里骄纵的个性,跟公孙寒的粗狂豪放倒也相配,道:“爱卿果然是有眼光,你和公主也算般配。。。。。。” 慕云公主已按奈不住心中的愤怒,对皇上叫道:“父皇,儿臣才不要嫁给这个匈奴人的叛徒!而且他还是个登徒浪子,儿臣听宫人说他上午回城时,还接了一个青楼女子的肚兜!” 皇上严厉的训斥她道:“放肆!” 慕云公主极度不满的瞪了公孙寒一眼,用力踹了下桌案,“父皇若将儿臣赐婚给他,儿臣就死给你看!”转身就朝深宫跑去。 宫人们追过去喊着:“公主!公主!” 皇上小声责怪皇后道:“看看你养的乖女儿。” 太子忙起身对皇上道:“儿臣去看看皇妹。”皇上给了他个默许的眼神,太子便告退了。 皇上难堪的轻咳一声,叹道:“都是朕将她宠坏了。今日朕一定要好好的惩戒她!” 德妃为皇上解围道:“陛下难道忘了,你曾答应过慕云要将她许配给乐儿的,一女怎可二嫁啊?” 皇后忙附和道:“是啊,陛下,难怪云儿会这么失态的。” 公孙寒一副伤心的样子道:“既然公主已有心上人,请陛下不必勉强公主,微臣只希望公主能得到幸福就好!” 皇上安慰他道:“是云儿没这个福气,朕日后一定为爱卿选位佳偶为妻。” 公孙寒本想打了胜仗回朝,再娶公主为妻,在朝中的地位就可以固若金汤,没想到公主喜欢的人是周平乐,还这么反感他,幸好皇上并没因此事反感他。 他想借此机会不如为公孙渊求一件事,道:“都是微臣痴心妄想,陛下不要放在心上。臣斗胆请陛下为臣的弟弟赐一桩天作之合的姻缘。” 皇上想着,他想要朕的宝贝女儿肯定是没戏的,现在希望朕为他的弟弟赐婚,朕这个人情总要给吧,也好让朕和他都有个台阶下,便饶有兴致的问道:“不知道公孙渊爱卿中意哪家女子?” 公孙渊拉了拉公孙寒的衣袖,想阻止他,可听到皇上的问话,只得向皇上抱拳行礼道:“哥哥尚未娶亲,臣弟不敢先于哥哥成亲!” “臣和弟弟从小无父无母,正所谓长兄为父,若能看到臣的弟弟成家立业,臣也一样开心!” 皇上点点头,问公孙渊道:“你有一个好哥哥啊,是哪家女子?” 公孙渊仍低头不语,皇上以为他是害羞,又看着公孙寒。 公孙寒道:“臣的弟弟喜欢镇国将军府上的丫鬟杨玉菱。” “镇国将军府里的丫鬟?”皇上又问公孙渊道,“你哥哥说的那人可是你喜欢的人?” 公孙渊答道:“正是,可是臣。。。。。。” 皇上打断他的话,高兴的道:“既然如此,朕今夜就为你赐婚。” 这时坐在筵席后面的周平乐,走出来向皇上和两位娘娘行礼道:“陛下,府里的一个丫鬟怎配的上公孙渊将军,请陛下慎重考虑!” 公孙寒对皇上道:“只要臣的弟弟喜欢,家事清白,至于身份,臣和臣的弟弟并不介意。” 皇上也赞同道:“乐儿,等下筵席散了,你把这个好消息带给镇国夫人,让她也乐呵乐呵,镇国将军府里好久没办喜事了。虽是丫鬟,但是镇国将军府里调教出来的人一定不差。” 德妃娘娘得意的道:“公孙渊将军真是有眼光,玉菱这丫头长美若天仙,人也机灵。” “是吗?那朕倒想瞧瞧,快传她进宫来!”一个太监忙领命去了。 周平乐没想到越搅合越乱,一时不知该如何事好,忧心忡忡的望了德妃一眼。 他和老夫人还没把玉菱和念月身份调换的事告诉德妃,一是怕她担心,二是以为玉菱已死,让念月用她的身份,虽低微些,但对念月来说是安全的,万一日后魏国哪个臣子又出来造反她也不会受牵连。 皇上慈爱的对周平乐道:“乐儿,你既然来了,就坐到朕的旁边来。” 周平乐顺从的坐到左侧的次席上,这时太子也从深宫回来,在皇后耳边耳语了几句,就坐到周平乐身边。 皇上命人传来了歌舞,大家都开始吃喝起来,酒过三巡,席间气氛活跃起来。 公孙渊小声对公孙寒道:“哥,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难道不喜欢她吗?趁这个机会让皇上给你们订下来,这样你就不用害怕别人会抢走她了。”公孙寒忙起身应付那些来敬酒的大臣。 周平乐担心的不时朝宫门处眺望,心不在焉的和太子饮酒。 这时一个太监领着魏念月走到广场上,向皇上禀告道:“回陛下,杨玉菱姑娘带到。” 魏念月匆忙被皇上召进宫,不知所为何事,紧张的跪在地上行叩拜礼道:“奴婢参见皇上、两位娘娘!” “抬起头来!”皇上示意让歌舞停下来。 魏念月缓缓抬起头不敢直视皇上,皇后娘娘看到魏念月的面容,对德妃赞叹道:“果然是生的美若天仙,妹妹娘家府里的丫鬟真是不错!” 而德妃见到魏念月感到愕然,差点将杯中的酒洒出,下面的人分明就是魏念月,怎么变成杨玉菱了,而且不是说魏念月已经死了吗? 她疑惑的望向周平乐,周平乐回了她一个想解释又不方便的眼神。 皇上笑着问魏念月道:“你是哪里人士,家中还有哪些人?” 魏念月小心回答道:“奴婢是魏国人,从小便与家人失散,已失去联系。” 皇上又问:“公孙大将军想让朕将你赐给他弟弟为妻,你可愿意?” 听到皇上的问话,魏念月不知所措的望向公孙寒,这是她第三次见到这个让自己心动的男人。他比以前瘦了,皮肤也变黑了,在边关的日子一定很辛苦吧。 第一次在茶楼看戏时相遇,他救了她,也带走了她的心; 第二次他带兵来镇国将军府捉拿她时,竟把玉菱当成了她,其实就算让她到他府里为奴为婢,她也心甘情愿。可谁又知道她内心的想法,所有人都为了她好,就这样将错就错的维持她和玉菱已错乱的身份。 今夜见他,他竟求皇上将自己赐给他弟弟为妻,原来他从来没有将自己放在心上。 皇后笑道:“陛下,姑娘家怎么会好意思回答你的问题,不反对就是同意了。” 皇上开心的笑道:“皇后提醒的是,既然如此公孙渊你也上前来。” 公孙渊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魏念月,他看到魏念月并没有拒绝皇上的赐婚,想着菱儿还是喜欢自己的,听到皇上的话,他便起身与魏念月并肩跪在一起。 皇上庄重的道:“天地为证,大兴国公孙渊将军与民女杨玉菱一对佳偶,天作之合!朕特赐婚,命你们择日成亲!” 公孙渊拉着魏念月向皇上磕头道:“臣遵旨,谢陛下恩典!” 魏念月呆若木鸡的磕头,公孙渊提醒她道:“菱儿,快谢恩!” 魏念月这才闭上眼睛,吸了口凉气,道:“奴婢遵旨,谢陛下恩典!” 周平乐眼睁睁的看着魏念月被皇上赐给了公孙渊,心中又是疼又是失落。 他一直将魏念月当成亲人一样呵护,虽没想过娶她为妻,但看她即将成为别人的妻子,心中也是一阵难受。 皇上挥了挥手,歌舞又开始了,“各位爱卿,今夜双喜临门,大家一定要尽兴而归!” 公孙渊欣喜的拉着魏念月坐到公孙寒的身边,公孙寒只扫了魏念月一眼,就对公孙渊道:“小松,大哥终于看到你成家立业,以后就是大人了,要学会自己照顾好自己,不要再任性妄为,知道吗?” 公孙渊嗯了声,举起酒杯敬公孙寒,魏念月也随他举起酒杯,道:“谢大将军成全奴婢和渊!”说完就一饮而尽,心中苦涩的痛。 魏念月一直不停的与公孙渊饮酒,她今夜只想醉倒,与公孙寒近在咫尺,中间只隔着个公孙渊,她能闻到他的气息,他的心却离她那样的远,远的让她绝望,让她无法接近! 此时慕云公主气呼呼的趴在寝宫的床上,宫人们忙着收拾被公主扔了一地的物件。 她心中难受的想着,父皇不再疼爱云儿了吗?竟要随便将她许配给一个她不喜欢的男人!最可恶的是平乐哥哥,还不来向父皇提亲。 她不由产生了恐怖感,若今夜自己不在宴会上,父皇也许就这样把自己许给了那个什么公孙寒。 她心里只有平乐哥哥,不愿嫁给其他任何人,可要是万一哪天父皇不经她同意就为她赐婚该怎么办。 她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等待下去,她要主动让平乐哥哥来娶她。 夜已深,桃花还在绿柳河边不知疲倦的独自舞着,在冷风中,衣袖翩飞。 她记得也是去年的这个季节,励勤永远的离开了她,离开时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 人世间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当你想念他时,他已不在这个世上,想念中没有一丝希望。 第二十章 自甘堕落 第二十章自甘堕落 已是公孙寒得胜回京的第六日,桃花还没想到再次见到他、接近他的方法。 今夜两位她从未见过的公子,点了她和梨花相陪。 在一楼隔着屏风的偏厅里,她在抚琴,梨花在唱曲,两位公子,一个着灰衣,一个着青衣,边听边喝着小酒。 “官人,你不能进去,梨花姑娘今日有客人!”婉娘在屏风外大声喊道。 “什么客人!大不了今日我出双倍的银子!”婉娘极力想阻拦的人已闯入了偏厅。 看到闯进来的人,曲声和歌声骤然停了,桃花和梨花都有些意外的呆住了。 偏厅里的两位客人忙抱拳行礼道:“末将参见乌维副将!” 乌维犁对他们摆摆手,道:“原来是你们两个猴崽子,今日也有雅兴来听曲。” 其中穿灰衣的人笑道:“副将大人见笑了,还不是得了皇上的赏钱,也来这里见识见识。” 乌维犁指着梨花道:“你们再点别的姑娘吧,她是我的女人,一年没见想死我了!” 那两位客人明白的笑了笑,不敢与他争。 乌维犁大步走到梨花跟前,梨花却没有任何表情的向后躲了几步,道:“你还来干么?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 乌维犁并不在意,竟当众横着抱起梨花,道:“你生气了!是不是很想我?看到我来了难道不高兴吗?” 梨花挣扎着捶打他,又羞又怒的道:“快放我下来!你个疯子!快放我下来!” 乌维犁边哄她边抱着她向外走,“美人,别生气了!皇上赏了我好多银子,明日我就为你赎身。” 乌维犁在与梨花的打闹中,不经意回头时,终于注意到了桃花。 他没想到大将军的侍妾还在这里,看打扮像是成了这里的姑娘,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把她送到这里到底是错还是对,还是就当从来不认识的好,她和大将军之间的事他实在是不好管。 乌维犁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马上又装作完全不认识桃花,抱着梨花就朝梨花的花房去了。 桃花刚看到乌维犁时,还抱着丝希望。可当他们目光相对时,她就知道乌维犁是不会帮她的,她又失望了。 婉娘看着刚才的情景,已经明白了,那个以前的吴公子,其实就是副将,看来梨花也快熬出头了,她赔笑的对两位客人道:“奴家马上再为两位官人选位姑娘。” 刚才和乌维犁说话的那位客人,指着桃花道:“算了,不用再选其他姑娘了,我们哥俩都中意她。歌啊,曲的也听乏了,不如让这位姑娘带我们回她的花房吧。” 婉娘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他们是想‘二龙戏珠’,忙道:“两位官人,这位姑娘是卖艺不卖身的,不如你们再另选其他姑娘吧。” 另外一位着青衣的客人,发火道:“你们是不是店大欺客,瞧不起我们啊!我们在军中虽只是都尉,但也是这次和匈奴打仗立下战功的,银子我们有的是,你们要多少开个价吧?” 桃花害怕的朝婉娘身后靠,想趁机逃出偏厅。看来这两个人是不会讲道理的。 婉娘也想护住桃花,忙抬出雍王道:“两位官人,你们在京城里打听下就知道,桃花姑娘可是王爷的人,谁也不敢得罪王爷,你们可要想清楚。” 那个着青衣的都尉,好笑的道:“你哄谁?王爷会把自己的女人放在这里吗?” 另一个着灰衣的都尉已抓住桃花,也学着乌维犁那样将她横抱了起来。 桃花慌了神,挣扎着道:“官人请自重,奴家不卖身!” 抱着桃花的都尉将头埋到桃花的胸前,轻蔑的笑道:“美人,还想在老子面前装清高,不卖身能呆在这里吗?” 桃花情急之下,慌乱中抓伤了着灰衣都尉的脸,灰衣都尉被激怒了,“贱货,青楼女子还想当烈女不成,老子今日就在这里要了你!”说着他已将桃花摔到了酒桌上。 桃花只觉得背后像被一群蚂蚁扎着,自己背后摁着的酒杯碟子已经碎了。 她拼命的想支撑起来,“婉娘,救我!” 婉娘看这架势自己也无能无力,慌忙准备出去把雇的打手们叫过来。 那穿青衣的都尉拉回婉娘,拿出一袋沉甸甸的银子塞到她手中,道:“老鸨,难道你们这里不是开门迎客的消金窝吗?这个价钱总算公道吧!” 婉娘打开装银子的袋子看了眼,一下犹豫了起来,这银子绝对是够了的。 青衣都尉见她在犹豫,果断的将她推出去,道:“这个贱/人自找的,今日我们就在这里要她,你别妨碍我们的好事!” 桃花眼中闪着泪花,“婉娘!婉娘!” 穿灰衣的都尉将桃花死死按在酒桌上,穿青衣的都尉已解开腰带,将桃花的嘴牢牢塞住,随手撕扯开桃花的罗衫。 桃花忍着背后的痛,还在努力挣扎,却抵不过两个男人的力量。 穿灰衣的都尉已脱下自己的衣衫,压到桃花的身上,一只手肆意抚摸着她身上的肌肤,一只手解着她的肚兜,对穿青衣的都尉道:“布力,你看她不但长得美,身上的肌肤也是又白又滑。这银子花的值,我还从来没玩过这么好的女人。” 那个被称做布力的都尉,摸着脸上的伤痕,道:“好是好,就是烈得跟个野马似的,达格等你爽完后,看我不整服她。” 达格坏笑道:“要不让你先爽。。。。。。” 达格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冲进来的人一脚踹到地上。 站在一旁的布力,马上反应过来,朝来人扑过去,两人交起手来。 被踹到地上的达格,也站起身,扑了过去。 跟着来人身后进来的婉娘喊着:“你们两个都尉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打王爷,不想活了!” 那两人听到婉娘的喊声,动作不由迟疑了,雍王却毫不手软的结结实实给了他们几下。 这时雍王的贴身侍卫也冲进来,雍王这才脱开身,去看躺在酒桌上的桃花。 桃花吃力的翻过身,从酒桌上挪下来站着,吐出塞在口里的腰带,双手紧紧的抓着衣衫,屈辱的含着泪水。 雍王想扶住她,却被她推开,“别碰奴家,很脏很脏!” 布力和达格看到来人身后还跟着侍从,总算相信他就是王爷,便束手就擒了。 侍卫押着他们两个问道:“王爷,该如何处置?” 雍王愤怒的道:“把他们两个押到府衙,以刺杀本王的罪名论处!” 他们两个求饶道:“王爷饶命!我只是花银子在青楼。。。。。。” “是!”侍卫将他们两人押了下去。 偏厅里闹出这么大的响动,几乎惊动了百花楼里所有的人。 小环小翠跑进偏厅看到桃花衣不遮体,浑身是伤,忙扶住她,喊着,“姑娘,你还好吧?” 桃花无力的道:“扶我回桃居。” 桃花从雍王身边经过时,雍王看到她背后已被鲜血染红。 雍王对婉娘吼道:“还不快去请郎中!”婉娘身后的老鸨应声就往外跑。 雍王又喊回老鸨,对侍卫道:“去请本王的御医!” 侍卫犹豫的道:“王爷,这恐怕不妥吧。” 雍王怒吼道:“你没听到本王的命令吗?还不快去!” 雍王心中的怒火在燃烧,他是在气那两个淫/贼,还是在气桃花,或是在气自己。 今夜他一进百花楼问到桃花时,婉娘就神色慌张的向他推荐新来的姑娘,还说桃花正在待客。 他就觉得不对劲,一想到桃花有可能因为他好长一段时间没来,正在被迫卖身;一想到她会被别的男人占有,他就要发狂。 他在青楼中结识的红颜知己也不少,但是像这样在他面前坚守贞洁,还得到他眷顾这么长时间的就桃花这一个。 可桃花呢?从来就没有对他以诚相待,也没有付出过自己的真心。 他也想过放弃桃花,让她在这青楼中自生自灭,也许这样她才能明白自己到底对她有多好。 他做为王爷身边美艳的女子多得是,何况她是青楼中的女子,被迫卖身也很正常,何必非要留恋像桃花这样根本不爱他,也不懂得珍惜他感情的女子呢! 可当他冲进偏厅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这一辈子也不可能放弃她,他的心痛得快要窒息。 雍王也跟进了桃居,他看到桃花一动不动的趴在床上。 小翠和小环试图撕开她背上的衣衫,可她们每每触动到她背上的伤,她就疼得直皱眉。 雍王走到床边,“你们下去吧,让我来!”小翠和小环退了出去。 雍王坐了下来,质问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他们是什么人?” “王爷,你不是都看到了吗?还有什么好问的。在青楼里发生这种事是很寻常的。。。。。。” 雍王趁她说话分神时,迅速的撕开她后背的衣衫。 “啊!”桃花痛的额头直冒汗,嘴上还倔强的道,“王爷,还是让小翠和小环她们来吧,你在这里不太方便。” 雍王看到桃花背后被碎陶扎得到处都是细碎的小伤口,“两个畜/生,本王一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这时御医慌慌张张的赶来,向雍王行礼。雍王忙道:“快过来看看,她背上的伤要不要紧?” 御医迟疑道:“微臣遵命,只是男女有别,这位姑娘伤在背上?恐怕微臣不便上前细看。” 雍王这才想到,御医习惯跟皇室的女眷看病,都是隔帘把脉,很少面对面的看病,何况桃花还是伤在背上。 “本王来说,你来诊断。”雍王把桃花背上伤口的情况详细说给御医听。 御医听后,又隔帘为桃花把了把脉,道:“回王爷,并无大碍。只需将她肉里的陶片剔除,敷上药,过几日伤口便可愈合,一个月后就可完全好。” 御医开好方子,离去后,雍王拿着一个细小的木夹,亲自为她剔除背上的碎陶片。 “王爷,不要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 “原来你还是有心的,知道我对你好。”雍王聚精会神,下手又快又准的帮她剔除背上的陶片,“为什么从不对我说实话?为什么总是在刻意回避我?为什么不愿意把你的心交给我?” 桃花还是无法回答雍王的问题,默默的哭了起来,雍王以为她怕疼,安慰她道:“再忍忍,马上就好了!” 其实她现在心中的痛远远胜过背上的痛。 半个月后,雍王再来百花楼看桃花时,她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桃花听小翠说,她背后还有些痕迹,过段时间就会消失的。 还有一件让桃花感到高兴的事,乌维犁副将为梨花赎了身,婉娘并没有太为难他们收了乌维犁五千两银子的赎身费。 乌维犁虽没有大张旗鼓的迎娶梨花,但将他安置在自己在京城新买的宅子里,把她当成自己妻子一样对待。 桃花想梨花终究还是幸运的,也是幸福的,她找到了一个真正爱自己,自己也爱的人,还能够在一起。 只是百花楼里少了梨花,桃花的日子就寂寞多了,梅花也更是显得孤单。 雍王夜晚来时,桃花已备好了酒菜。因为事先雍王派人来知会过桃花,她做好一切准备,还叫来了梅花一起坐陪。 桃花知道梅花姐姐是喜欢雍王的,如果雍王能为梅花赎身,让梅花在他身边伺候,对梅花来说也是幸福的。 雍王今夜穿着湛蓝色云纹图案的锦袍,头束镶夜明珠的同色锦带,显得更加俊朗不凡。看到雍王走进桃居,桃花和梅花同时起身行礼。 雍王示意她们免礼,看到梅花有些意外的道:“两位美人不必多礼,一同陪本王随意饮酒便是。” 桃花为三人斟满酒杯,雍王询问梅花道:“梅花姑娘最近可好?” 梅花开心的笑道:“谢王爷关心,奴家还好。” 桃花举起酒杯,对雍王道:“奴家谢过王爷上次出手相救。” 雍王轻笑的举起酒杯,但没饮下,道:“你就这样谢本王吗?为了你,我可是得罪了大将军,挨了皇兄的训斥。” 那件事发生后的第二日,雍王亲自去府衙审问公孙寒手下的那两个都尉,用了酷刑后,将他们定了死罪。 公孙寒为救手下,竟将此事告到皇兄那里。皇兄得知他竟和公孙寒的手下为一个青楼女子争风吃醋,还以莫须有的罪名定两个都尉死罪,十分震怒。 皇兄狠狠的训斥了他一通,释放了那两个都尉,还罚扣了他半年的俸禄。 桃花饮下手中的酒,早有准备道:“王爷,你随奴家来,奴家想给你个惊喜。” 说完她便拉着梅花朝绿柳河边走去,雍王也饮下杯中的酒,跟在她身后,看她到底在搞什么。 河边已架好了古琴,梅花坐到古琴前,桃花娇媚的转身将雍王拉到梅花身边坐下。 桃花走上通往河中画舫的游廊,站在游廊的中央。等她站定后,梅花的琴声悠悠响起。 桃花和着琴声的节奏缓缓起舞,她的舞姿在月光下妙曼动人。 雍王痴痴的望着轻盈舞动的桃花,他这才发现桃花今夜穿着月白色的舞衣,发髻简单,发簪素雅。 此时的舞姿比起以前在桃花林时精湛了好多,难道她是为了自己在暗自练舞吗? 桃花一曲舞尽,走到雍王的跟前,雍王站起身含情脉脉的注视着她,“不是受伤了吗?怎么还为了我练舞?” 桃花回避他的目光,低下头,道:“王爷,奴家这样答谢你可满意?” 雍王点点头,一只手温柔的托起她的下巴,“桃花,本王想好了。本王马上就找婉娘为你赎身,和我一起回王府吧!不要再呆在这里,我会好好照顾你一生一世的。” 桃花装作毫不在意,轻轻推开雍王的手,转身拉起坐在琴前的梅花,“奴家觉得百花楼很好啊,不想离开这里,王爷你不如替梅花姐姐赎身吧,把她带回王府。梅花姐姐一点也不适合呆在这里。” 雍王就像被利剑刺中了一般,柔情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用力将桃花拽入怀中,使劲将桃花的脸抬起,让她无法回避自己的目光,“你觉得自己很适合呆在这里对吗?这都是你的真心话吗?” 梅花第一次看到雍王生气,害怕的慌忙帮桃花解围道:“王爷,桃花妹妹不是这个意思。她是。。。。。。” “她是什么意思让她自己说,你先退下!”雍王口气冰冷的命令道。 梅花福了福身,黯然离开了。 桃花态度坚决,一字一句的道:“王爷若为奴家赎身,奴家宁可今夜死在这里!” 雍王心中的伤痛从眼中流露出来,“宁愿呆在这里任人凌辱,宁愿死在这里,也不愿随我回王府,对吗?” 桃花实在不忍心回答他,努力不让自己流露出丝毫软弱道:“想让奴家随你回府也行,但不光要为奴家赎身,还要将奴家纳为侧妃,要以迎娶侧妃的礼仪将奴家迎入王府。” 雍王冷笑着,道:“你明知本王纳侧妃是要皇上同意,皇后下牒文的,以你的身份是绝对不可能的事。难道在你心中虚无的名分比本王这个人还要重要吗?” “王爷,既然如此,以后就不必再为奴家赎身的事费心了。”桃花不耐烦的挽起舞衣的长袖,背过身欲回桃居。 雍王突然钳住桃花的手腕,将她拉了回来,又伤又怒的甩了她一个耳光,“自甘堕落的贱/人!早知如此本王就不该救你!” 桃花捂着被打的脸,神情平静的道:“王爷,奴家可以走了吗?” “宁愿自甘堕落对吗?”雍王情绪有些失控的,一把扯下桃花的腰带,褪下她的舞衣。 桃花依然表情平静,不动也不挣扎,淡淡的道:“如果王爷想占有奴家的身,奴家随时都愿意给。只怕王爷会失望的。” 雍王恢复了冷静,停下手上的动作,“你不配,你不配伺候本王!你很想让本王为梅花赎身吗?你很想让本王将梅花收入王府为妾吗?” 桃花望着雍王,眼中闪烁着期望,点着头。 “那本王就成全你!你知道吗?梅花比你更配伺候本王,她虽在这里不能坚守自己的身体,却能坚守自己的心。而你呢,根本就是一个没有心肝的女人!” “奴家早就提醒过王爷,奴家的心早就死了。” 雍王不屑的哼了一声,将桃花冷冷的推开,冷漠的看了她一眼,便大步离开了百花楼。 桃花面向着绿柳河,眼泪像河水般静静流淌。这次她彻底伤了雍王的心。 她在默默的想着,对不起,我不能生活在你豢禁的范围内,即使那里有你,即使那里是安全的,即使那里有你永远的疼爱,而我现在只是一个为恨而生的人,不配拥有你所说的那一切一切。 第二日,雍王果然派人来赎走了梅花。百花楼的姑娘们都羡慕的不得了,雍王虽时常流连在青楼中,却从未为谁赎过身。 大家一起送别梅花时,芙蓉酸溜溜的同情桃花道:“看来王爷也不是真喜欢桃花妹妹,为梅花赎身,都不为妹妹你赎身。我看你还是赶紧卖身吧,这不卖身啊,就是拴不住男人。” 桃花没有和她争辩,只是笑了笑,挥别了梅花。 第二十一章 不该动情 第二十一章不该动情 桃花在等待中,已到了大兴建元十六年的冬天,昨夜下了入冬以来第一场大雪。 雍王赎走梅花已有两个月了,雍王再也没有来过桃居。 桃花身边少了梨花和梅花两个好姐妹,更加寂寞,夜夜都沉溺在纸醉金迷的浮华中。 婉娘又推出了几位新的招牌女子,都是各有千秋,各领风骚。点桃花抚琴陪酒的客人渐渐少了,再美艳的容颜见多了,也失去了新鲜感。 婉娘昨夜还劝她,不如挂牌卖身,这样才能让自己在这青楼里红得更长久点。她还是委婉拒绝了。 桃花坐在铜镜前梳理着自己的乌发,想着,不知道自己还能这样支撑多久,唉声叹气的将木梳放到梳妆台上。 小环整理着床铺,问道:“姑娘,怎么一早起来就叹气,有心烦的事吗?还是想王爷了?王爷也不知怎么了,都两个月没来,难道他真正喜欢的人是梅花,而不是姑娘,可又不像啊!” “你个小丫头懂什么?再乱说,当心你的舌头!” 小环伸伸舌头不敢再多言。 “桃花,快准备准备,大将军请你到府上去抚琴。”婉娘笑着走进桃居道。 桃花心中一紧,问道:“哪位大将军?” “就是皇上现在最宠信的公孙寒,公孙大将军啊!” “他是要我去他府上吗?不是要芙蓉、牡丹、海棠去吗?” “不是,不是,我肯定没听错,他派来的人指名要桃花。”婉娘看她接连不停的问,估计她不想去大将军府上,毕竟到了大将军府上,所有局面都完全由大将军来掌控。 百花楼最多只能派一个老鸨两个打手跟着,也只是为接她回来,并不能保护她不卖身。 婉娘仔细观察桃花的表情,问道:“那你愿意去吗?要是不愿意去想个好点的理由回绝下。” 桃花心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自己盼望了一年多的机会,就这样到来了。 桃花坚定的道:“我去!我这就准备。” “桃花你终于想明白了,我这就去回复大将军派来的人。” 桃花用了半个时辰精心妆扮,身着盛装。她将压在箱底的匕首悄悄藏在衣袖中,将自己积攒的财物拿了出来。 她将小翠和小环叫到身边,把银子分给她们两人,道:“你们用这些银子为自己赎身吧,不要再留在这里了。剩下的东西你们帮我送到镇国将军府郑管家手里,里面有封信,他看到就会明白的。” 小翠接过银子,奇怪的问:“姑娘,你不会回来了吗?” 小环也觉得不对劲,“姑娘难道你想趁机逃走,可不带上点财物怎么跑?” 小翠恳求道:“要走我们一起走,无论姑娘走到哪里,我们就跟到哪里,我们想伺候姑娘一辈子。” 桃花和她们相处这段时间,也对她们有感情,安抚她们道:“不是你们想得那样,我不会逃走的,只是我去的地方,不能带上你们,你们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小翠和小环却死死拽着她,不放她走,喊着:“姑娘!” “你们不听我的话了吗?我只是担心万一大将军看上我将我留在府中,我就回不来了,这样交代你们一下。你们放心在这里等我,也许我还能回来。” 她们听桃花这样说,才松开了手,桃花走出桃居时,芙蓉正在质问大将军派来的下人,“你们有没有搞错啊?大将军在街上接的是我的肚兜,怎么派你们来找的人是桃花?我明明跟他说过我叫芙蓉啊!” 大将军的下人看到盛装而出的桃花眼睛都直了,也顾不上回答芙蓉。 桃花最后看了一眼百花楼的人,便坐上了大将军派来的轿子。 婉娘看着远去的轿子,回过神来,自语道:“天呀!今日这个丫头怎么打扮的这么不同寻常?” 虽然美艳的让人无法正视,却异常的诡异。 桃花又回到自己曾经熟悉,到处都充斥着她痛苦回忆的苍翠山庄,在这里结束她今生所有的痛苦,也许就是她的宿命。 她被领到山庄里的温泉沐浴大厅里,看到离自己仅有几丈之遥的公孙寒正左拥右抱的坐在前方。 桃花尽力克制住想马上冲上前将匕首刺向公孙寒的冲动,低头向他福身行礼。 公孙寒并没有正眼瞧她,只是吩咐道:“你就是百花楼里色艺双绝的桃花,既然来了就为本将军抚琴吧。” 跟着她来的老鸨忙将随身带着的琴放好,便退了出去。 桃花努力地演奏完一首曲子,就停了下来。 公孙寒让她弹奏第二首曲子时,她故意拒绝了,让她唱曲她也拒绝了。 她的挑衅行为终于引起公孙寒的注意,公孙推开身旁的两个女人,一步步向她走近。 桃花紧张的心几乎要从胸前跳出,一年多来自己付出了多少,才等来这唯一的机会,她不断地重复告诉自己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公孙寒走到桃花面前时,终于认出了她。 他很快就将桃花拉到了自己怀中,桃花只觉得他还是和从前一样,用最恶毒的言语羞辱她,用最原始的兽性只想占有她。 可桃花一点也不在意,她只想用最快最狠的方式将匕首刺入公孙寒的胸膛。 当桃花找准时机出手时,却还是被公孙寒察觉,并打掉了她手中的匕首。 她不甘心就这样失去这唯一的机会,试图想再次拾起地上的匕首,公孙寒彻底被她激怒了。 公孙寒将她扔入圆形的温泉池中,用她觉得最难受的方式又一次占有了她。 当一切结束时,桃花没有向以往那样自怜自哀,只是平静的注视着正在温泉池边让奴婢服侍着更衣的公孙寒,道:“大将军,奴婢不想再呆在青楼,想回到你身边。只要能让奴婢留下,要奴婢做什么都愿意!” “你认为本将军会愚蠢到留一个时刻都想刺杀我的人在身边吗?” “大将军不是认为奴婢没有刺杀你的能力吗?”桃花还是不甘心,哪怕有一丝希望,她也不愿放弃,无论让她忍受何等屈辱她都愿意。 公孙寒穿好衣服,转过身,看着还狼狈不堪泡在温泉水中的桃花。他太了解桃花现在的想法了,从她身上公孙寒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为了仇恨什么都能忍,什么都愿意做。这种决心和韧性是最可怕的。 这时门外有人禀告道:“大将军,您请来的客人已到。” “很好,本将军这就过去。”此时公孙寒才想起自己派人找来桃花的目的,他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青楼女子,让雍王和他的爱将争风吃醋,让他莫名其妙的失去了两员大将。 原来这个青楼女子竟然是自己遗弃的侍妾,,当初自己没有直接杀了她,也许就是自己此生犯下的最大错误。 公孙寒吩咐身边的奴婢,“你们重新为她换身衣衫,梳洗一下,把她带到宴会厅来。” 他又对桃花道:“今日你若帮我办成一件事,也许我会考虑你的要求。” 还没等桃花开口问他到底是何事,他就先行去宴会厅了。 桃花换上一身淡粉色罗衫,披上深蓝色貂皮斗篷,湿润的头发还没干,只有用丝带系在脑后。 桃花跟着另外两位妖艳的女子,一起来到宴会厅。她看到筵席上只有公孙寒和雍王,他们正在把酒畅谈。 当雍王注意到她时,目光中带着惊奇和意外,桃花的脑中顿时一片轰然。 桃花呆板的低下头,与那两个女子一起行礼。 公孙寒吩咐道:“今夜你们一定要帮本将军好好伺候王爷。” 他又对雍王笑道:“这是末将从京城里最好的三家青楼请来的三位女子,王爷可满意?” 雍王的神色瞬间回到常态,风/流倜傥的笑了笑。 两位妖艳的女子很快贴到雍王的左右,为他添菜斟酒,撒娇的唤着,“王爷!” 桃花极不自然的坐到公孙寒身边,公孙寒察觉到雍王和桃花间果然不是一般客人与青楼女子的关系,他们之间有情。 公孙寒亲眼看到这个事实时,心里极不舒服,他搂住桃花道:“美人,刚才在温泉池中可把你累坏了。” 她不敢猜想雍王现在会用怎样的目光看向她。她不知道公孙寒到底想让她做什么,但她知道自己目前还斗不过他,他要对付自己就像对付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桃花忍住钻心的痛楚,掩面而笑,声音甜腻的道:“大将军,你可真坏!” 公孙寒轻佻的吻上她的面颊,“是本将军坏,还是美人太诱人了?”说着他解开桃花披着的斗篷,将手探到桃花的罗衫里。 桃花半推半就的躲开他,为自己斟满酒杯,“大将军我们来喝酒吧!” 公孙寒眼神邪魅的道:“不如还是美人用嘴喂我吧。” 桃花压制住心中的愤怒,秋波一横,娇笑道:“将军,这可是大厅广众啊!” 公孙寒不答话,只是不容拒绝的看着她。 桃花只有将酒含入口中,缓缓喂向他。 坐在雍王身边的女子,学着桃花的样,道:“王爷,不如让奴家也这样喂你喝酒吧。” 雍王将酒杯重重的掷到筵席上,骤然起身,隐而不发,他已经有些明白今日公孙寒请他来的目的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慌的望向他,只有公孙寒早知他会如此并不慌张。 雍王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道:“本王有些不舒服,先告辞了!” 公孙寒拦住雍王,单膝跪地,道:“求王爷放布力和达格一条生路!” 雍王装糊涂的道:“此话怎讲,皇兄不是已释放他们了吗?” “陛下确实释放了他们,可他们被释放后一直没回军营,已经失踪两个月。” 雍王好笑的道:“那你应该四处去找他们,求我又有何用。也许他们已经背叛你逃回匈奴了。” “不可能!他们跟随末将出生入死,患难与共,不可能背叛末将。”公孙寒已查到是雍王的人将他们掳走的,只是不知道他们现在是生还是死。 雍王绕开他,准备离开,道:“那你应该去求皇兄帮你找他们。” 公孙寒站起来,一把将桃花拽到雍王的面前,“今夜你可看清她的真面目,她不过是个yin贱的青楼女子,为了她而牺牲大兴的两员猛将值得吗?不信,你问问她今日和我在温泉中欢愉时可是完壁之身,什么卖艺不卖身那只是她吊王爷您胃口的伎俩!” “确实很可惜,本王派人帮你四处找找他们。”雍王迫不及待的夺门而出。 当时雍王担心布力和达格自由后会回到百花楼报复桃花,就派人将他们两人抓到王府的地牢里关了起来。 本想为桃花赎身后,再放了他们。没想到桃花却以死拒绝了他,他也迟迟不敢放掉布力和达格。 雍王觉得自己很可笑,直到现在他的心还在为桃花而痛,还在想桃花是不是因为失去了他的庇护,才委身于公孙寒。 雍王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委身?可是今夜的情景桃花一点也不像委身,而像是心甘情愿。 堂堂一个王爷竟然被这种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他心中的愤怒已达到了极致。 雍王走后,桃花一直呆呆的站在原地,一股莫名的委屈向她袭来,心酸的泪珠慢慢的跌落。 公孙寒从桃花背后抱住她,在她耳边轻语道:“你对雍王动了真情。不是要为你的情郎复仇吗?怎么还会爱上别的男人?你还真是水性杨花!” 桃花收起自己的软弱,转过身冷静的问他道:“奴婢可算是帮大将军办成了你想办的事。” “算是吧。” “那奴婢可以留在山庄中吗?” 公孙寒目光凌厉的审视她,道:“还是不可以!” 桃花感觉自己被欺骗了,愤怒的道:“你故意在王爷面前羞辱我,让王爷彻底对我死心,让他放了你的手下!” “那也要你配合才行!”公孙寒轻松的笑道,“怎么这么容易生气?想做一个卧薪尝胆复仇的人,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要多用脑子。本将军再奉劝你一句,你若动了最不该动的情,还没杀了本将军,自己就会死得很惨!” “公孙寒,你放心我一定会保住自己的命,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那本将军就在这里等你再一次送上门来,不要让我等太久,我会想你的!”公孙寒说‘会想你的’几个字时,表情特别暧昧,“来人啊,送桃花姑娘回百花楼!” 桃花心中虽是又恨又怒,却也拿他无可奈何。 “是!”应声进来的人竟然是乌维犁,乌维犁犹豫着问道,“大将军,布力和达格他们还活着吗?王爷会放过他们吗?” “他们应该还活着。” 乌维犁这才对桃花道:“姑娘,请吧!” 公孙寒温柔的为桃花披上斗篷,“夜里山林间很冷!” 桃花推开他,只觉得他令人恶心,随乌维犁走出山庄。 乌维犁将她送到门口的轿子前,老鸨和两个打手已等在轿子旁。 桃花问了句,“梨花姐姐可好?” “好!”乌维犁惜字如金的答道。 这时从山下回来的公孙渊迎面走过来,他与桃花猛然对视了一瞬间,桃花慌忙坐入轿中,吩咐道:“走吧!” 公孙渊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刚才那个女人怎么长得这么像念月姑娘。 他问乌维犁道:“她是谁?” “二将军,她是大将军请来陪宴的青楼女子。快进去吧,大将军正在等你回来商量成亲的日子!”乌维犁答道。 公孙渊便没有再多想,赶紧走进山庄。 第二十二章 缠绵悱恻 第二十二章缠绵悱恻 桃花在苍翠山庄碰见雍王后的第三日,当夜幕刚刚降临时,雍王带着满腔的怒气来到了百花楼,直接走进桃居。 婉娘跟在雍王身后讨好的道:“王爷,你今日来得可真巧,桃花姑娘今夜第一天挂牌卖身。” 雍王沉静的凝视着盛装以待的桃花,问婉娘道:“买她一夜什么价钱?” “五百两。” 雍王表面上看不出一丝怒气,但他的眼神却让人觉得寒冷无比,“怎么还不值一千两,不是说春宵一刻值千金,本王出一千两买她一夜。” 婉娘脸上笑开了花,道:“还是王爷大方,桃花你还不快谢过王爷。” 桃花揪着心向雍王行礼道:“谢王爷!” “你们都退下吧!”所有人都退出了桃居。 他们相互望着对方,桃居里一下静的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桃花强颜欢笑,先开口道:“王爷是想先喝点酒,还是听听曲?” “不用了,现在就到花房为本王宽衣!”在他眼中看不到一丝感情,只是让人陌生的冰冷。 在花房的床边,桃花微抖的双手为雍王解下腰带,解开他长衫上的盘扣。 老鸨已将公孙寒占了她身子的事告诉了婉娘,不卖身的原则已被打破,如果再坚持,只会是个笑话。 何况下一次复仇的机会,她不知道自己还要等多久,只有身不由己的卖身。 “你还想在本王面前装到什么时候?也不是什么清白之身,还装得跟真得似的!”雍王毫不留情的道。 “奴家从未对王爷说过奴家是清白之身。” “你的意思是说本王很愚蠢。” “奴家,没有这个意思,今夜王爷是奴家的恩客,奴家定会好生伺候王爷。”桃花已为雍王脱下外面的长衫将它挂好。 雍王想到那日她在公孙寒面前不知羞耻献媚的样子,心中烦躁,“以前你也是这样伺候公孙寒的吗?” 桃花蹲下身为雍王脱下靴子,扬起头对他讨好的娇媚一笑,却迎上他冰冷中隐含愤怒的眼神。 桃花毫不在意,仍然娇笑着站起身,取下头上的饰物,散开发髻,解开自己的衣衫。她今夜要像一个真正的青楼女子那样服侍雍王,她侧头向雍王抛了个媚眼,“奴家以前怎么伺候人的并不重要,王爷来这里不是寻欢的吗?奴家今夜能令王爷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雍王粗暴的将她扯入床帐之中,“本王倒要看看你在床上如何的诱人?” 桃花顺势撒娇的搂住雍王的脖子,“王爷,你也好坏啊!” 雍王却一点也笑不出来,掰开她搂着自己脖子的手,把她的双手死死钳住置于头顶,“你心里到底有没有爱过我,有没有为我动过情,哪怕只是一瞬间,有过吗?” 桃花再也装不下去了,她安静的躺在床上,泪水在眼中流转着滑出。 雍王松开她的双手,俯下身温柔的吻去她的泪水。 桃花突然将雍王紧紧抱入怀中,又爱又恨的捶打着他的背,委屈的痛哭起来。 过了一会,她的哭声渐渐小了,雍王一只手撑起自己的身体,轻柔的拭去她的泪水,温柔的吻从她的眼睛开始一直向下。 桃花自认为坚强的心在雍王的柔情中一点点沦陷,在缠绵悱恻间,心中隐藏的情感终是无法控制的释放出来。 欢爱过后,雍王紧紧拥着桃花。桃花仍是泪眼婆娑,心中有一种无法言语的悲伤。 “玉菱,本王喜欢看到你如桃花般灿烂的笑容。”雍王将手指插入她的乌发中,抚弄着她的长发。 桃花的身体在雍王的怀中微微一怔,好久没有听到有人这样称呼她了。 “是梅花告诉本王的,你本名叫杨玉菱,曾做过镇国将军府里的丫鬟,后来又成了公孙寒的侍妾。可就在他出征前将你遗弃到了百花楼。”雍王多么希望他所知道的这一切是桃花亲口告诉他的,“可你却还要回到公孙寒身边吗?” 桃花将头靠在雍王的手臂上,“是的,我一定要回到他身边,我要为励勤报仇。” “励勤是谁?” “是在这个世上唯一全心全意对我好的人。” 雍王满是怜惜的将她搂紧,“他并不是唯一对你好的人。” “王爷,无论今后我会沦落成怎样肮脏的女子,我都不会忘记王爷你对我的恩情。” 雍王呼吸急促的重重翻身把她压在身下,恨不得杀了这个让自己爱得不能自拔的女人,到现在她还想拒绝他,独自一人去复仇,什么时候桃花才能把他放到心中的第一位。 桃花别过头不敢看雍王,她现在还无法放弃心中的仇恨,去接纳他的爱。 雍王盯着她看了良久,语气缓和的道:“愿意把你的心和你的仇恨都交给本王吗?让我来替你复仇好吗?” 桃花惊讶的看向他,“你要派人去杀死公孙寒。” 雍王摇摇头,胸有成竹的笑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不觉得这样太便宜他了吗?报仇还有很多其他的方法,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他生不如死。” 雍王的话犹如醍醐灌顶,桃花一直想着如何将公孙寒刺入励勤身上的匕首,刺回到公孙寒自己身上。 从来没想过如何让公孙寒生不如死的活着,公孙寒如此恨她,还不是也没杀她,而是一直在慢慢的折磨她。公孙寒和雍王对于复仇的想法竟是如此相同。 “你是爱本王的对吗?不要再拒绝我!我们不要再为了你对公孙寒的仇恨而彼此伤害!本王不光要买下你的一夜,还要买下你以后所有的夜!”雍王炙热的唇紧紧咬住桃花的唇。 桃花无法再说什么,她已沉迷在雍王的柔情中,只能听到两人沉重的喘息声,在迷离中她的身体情不自禁的迎合着雍王的宠爱。 桃花不记得昨夜与雍王有过几度缠绵,在从来没有过的轻松和满足中她醒了过来。 桃花寻遍床第间也不见雍王的身影,难道自己只是做了一个美梦,可雍王的气息还残留在枕被间。 “姑娘你醒了,王爷一早就走了!”小翠来到床前,撩开纱帐。 桃花羞涩的坐起身,问道:“王爷走时,可有说什么?” 小翠摇摇头,道:“姑娘要沐浴吗?我这就和小环去准备热水。” 桃花怅然若失的靠在床上,昨夜温存时雍王说的话还仿若留在耳边。 就在桃花一整日都在为雍王不辞而别,患得患失之时,雍王一直都跪在皇上的御书房外。 “皇后驾到!”候在御书房门口的太监尖声宣道。 从凤驾上下来的皇后,看到跪在地上的雍王,忙想扶起他道:“皇弟,这是为何?快快起来,有什么事直接进去和陛下讲就是。” “皇嫂,除非皇兄同意,否则臣弟就一直跪在这里。”雍王还是牢牢跪在地上,根本不愿起身。 皇后疑惑的道:“皇弟,你到底是为了何事?” 雍王直直的跪着不再说话。皇后只好先走进御书房看望皇上。 皇后轻步走入御书房,看到皇上正在专注的批阅奏折,心情不太好。 “臣妾参见陛下。” 皇上放下手中的朱笔,看见皇后微微颔首,“他还在外面跪着吗?” 皇后点点头,皇上勃然大怒握拳捶打在奏折上,“混账东西!从前都是朕和母后把他给宠坏了,如今母后不在了,他就更放肆。平日里流连在青楼中也就罢了,前些日子为个青楼女子竟然和公孙寒的手下争风吃醋,朕就惩戒过他。他不但没有好好反省自己,今日还跑来让朕册封一个青楼女子为他的侧妃,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皇后走到皇上跟前,奉上茶水,“陛下,秉义他还年轻难免轻狂些,容易为情所困,怎能辨别那些青楼女子的伎俩,你不要气坏了身子。” 皇上接过茶水放到桌上,叹道:“还年轻吗?他都是虚岁过了三十的人了。哎,还是成日里胡闹,还不如英儿懂事。” “陛下,英儿已快十八了,该为英儿选位太子妃了。” “是啊,乐儿和英儿差不多大,也该娶妻了。皇后这事就交给你办,有没有合适的人选?问问他们的意思,帮他们把亲事都办了吧。” 皇后犹豫道:“陛下,你也知道云儿对乐儿有心也不是一天二天了,就不知道乐儿是怎么想得,我们要不要成全他们?” 皇上想着那日在公孙寒凯旋而归的筵席上,慕云的样子,就知道她是非乐儿不嫁的。可乐儿从不曾真正表示过对慕云的喜爱,皇上心中隐隐的为慕云的幸福担心。 皇上按揉太阳穴道:“只要乐儿愿意,你就看着办吧。” 皇后点点头,“陛下,你还没用午膳,臣妾派人帮你送到御书房。” “皇后可有用膳?” “臣妾一直都在等着陛下,看陛下未过来用膳,就到这里来看看陛下。” 皇上起身拉着皇后道:“还是到你宫中去,我们一起用膳吧。” 皇后温和的笑着,“可是秉义还跪在门口,要不让臣妾劝劝他。” “不用管他,让他在这里跪个够!”皇上已携皇后走出御书房。 当经过雍王身边时,雍王跪行着拦在前面,恳求道:“皇兄,臣弟活了三十年只为这一个女子真正动过情,求你成全!” 皇上质问他道:“那你的正妃、侧妃、还有你王府中姬妾,都是朕逼你娶的吗?难道都不是你自己喜欢才娶进门的吗?就算是有名号的正妃和侧妃也是征询过你的意思才给你赐婚的。难道你对她们都从来没有过感情吗?” “臣弟对她们有感情,但这种感情和对玉菱的完全不一样,她就好像我生命的一部分,怎么都无法割舍掉,看不到她时,我会时刻想念她,看到她受伤就好像我自己受伤一样,想到她有可能在别的男人面前强颜欢笑,我就会发疯!”雍王激动的道。 皇上听到玉菱这个名字感觉好熟悉,他想起来,道:“玉菱?不是上次赐婚给公孙寒弟弟的镇国将军府里的丫鬟,好像叫杨玉菱。” 雍王听到皇上的话,一下呆住了,这才想起上次在宫廷筵席上,被赐婚的那个丫鬟确实叫杨玉菱,但是长相和他所说的玉菱完全不一样,可是本名叫玉菱的桃花也在镇国将军府里当过丫鬟。 难得镇国将军府里有两个叫玉菱的丫鬟,怎么会这么巧合?难道是她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皇上看他不说话,拉着皇后想继续向前走。雍王忙道:“她本名叫玉菱,艺名叫桃花,只是名字碰巧相同而已。” 皇上欲甩开他的纠缠,道:“你平日里纳些不三不四的女子做姬妾,朕可有阻拦。既然你喜欢她,自己纳回去便是。还非要求朕给她个封号,你也太胡闹了!你就算在这里跪一辈子,朕也绝不会赐一个青楼女子封号的。” 雍王看皇上一点也不为所动,急了的道:“可秋月姐呢?她以前还是周国的妃子,你为何还要赐她秦夫人的封号?” 他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在这后宫中,谁也不敢主动在皇上面前提起秦夫人。 皇上既痛且怒,一脚踹开他,指着他道:“你竟然将月儿和一个青楼女子相比。” 雍王也知道自己情急之下说错了话,伤了皇兄的心,解释道:“臣弟不是这个意思,臣弟的意思是我对她的心同皇兄对秋月姐的心是一样的,她虽身在青楼,但也和秋月姐一样美丽坚强,让人忍不住爱怜。” 皇上却根本不听他解释,对宫人吼道:“来人啊!你们都给朕在这里看着,让他跪,一直跪到朕让他起来,他才能起来。” “是!” 皇上生气的疾步离开,皇后只觉心中堵的慌,神情复杂的看了雍王一眼,也匆匆跟上皇上。 第二十三章 入夜迎亲 第二十三章入夜迎亲 已到入夜时分,百花楼里渐渐喧闹起来,桃花已梳妆妥当,盼望着雍王的到来。 婉娘今日告诉她,雍王走时已付了买她五夜的银两,她只用好好侍候雍王,其他的事都不用管。 小环跑进桃居,桃花对着镜子又理了理发髻,欣喜的问道:“王爷来了吗?” “姑娘,王爷还没来。”小环看到桃花眼神暗淡下来,知道她在盼着雍王,接着道,“外面有位长得好俊俏的公子非要见姑娘,被婉娘拦着在。姑娘要不要去看看?” 桃花失望的道:“我不看,让婉娘把她打发走便是。” 小环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姑娘,可是那位公子说是姑娘的一位故人。” “小丫头,你看上他了,不如我叫婉娘让你去伺候。”小环听到桃花的话羞红了脸,桃花正经的道,“我哪来什么故人,就算有故人你也应该都认识。” “姑娘不见就算了,干么拿我打趣,是他说是你的故人,叫什么月菱。那有男人叫这种名字的,我这就去找人和婉娘一起把他撵走。”小环不好意思的说着,便要出去。 “月菱?”桃花突然明白过来,叫道:“等等!你去让婉娘放她进来,若是王爷到了帮我尽量拖延下。” 小环奇怪的看着桃花,满腹牢骚道:“姑娘怎么一会说不见,一会说要见。难道真是姑娘以前的故人?” “要你去,你就快去,这么多废话,都怪我平日太惯着你了。” 小环看桃花脸色变了,顽皮的做了个鬼脸,便跑出去了。 当小环领着那位叫月菱的公子走进桃居时,桃花发现自己果然猜得没错,她正是念月小姐。 她们已有一年多未见,再见对方,都觉得不同了。她们都没有了以往的单纯,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官人,别后已一年有余,最近可好?”桃花难掩心中的激动问道。 “还好!”念月亦是同样的心情答道。 桃花吩咐道:“小环,你在外面守着,我想和这位官人单独聊聊。” 小环出去后,念月和桃花抱头痛哭了许久。 她们好不容易平复住自己的情绪,桃花放开她,拉她坐下,问道:“念月小姐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念月拿出手绢擦干眼泪,眼睛已哭的有些红肿,答道:“是平乐哥哥告诉我的,原来我还以为你死了,知道你还活着,我就想来见见你。” 周平乐自从上次伤好后,就一直没来桃花这里,桃花担心的问道:“少爷还好吗?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和哪些人在交往啊?” “平乐哥哥还是老样子,每日要到禁军营里当差,就是有时晚上很晚才回府,有时又根本不回府。老夫人问起他,他说是和同僚们饮宴去了。至于和他交往的人没来过府里,我也不清楚是些什么人。”念月答道。 桃花听到念月的回答,更为周平乐担心,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在策划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念月不知如何启齿,犹犹豫豫的道:“玉菱,这次我来找你,其实是想告诉你一件事,皇上给我和公孙渊赐婚了。你也知道公孙渊其实想娶的人是你,他只是把我误当成你,才会娶我的。我现在觉得很内疚也很害怕,不如我们把真相告诉他,他对你一往情深,让他娶你为妻,你也不用再呆在这烟花之地。” 桃花面色凝重的站起来,转过身背对她,走到窗前,问道:“你喜欢公孙渊吗?” 念月没有回答,桃花又面对她问道:“你愿意嫁给他吗?” 念月答道:“愿意。” 桃花奇怪的问:“你不确定自己是否喜欢他,为什么愿意嫁给他?” “因为我。。。。。。”她本想说因为自己喜欢公孙寒,嫁给公孙渊就可天天看到公孙寒,可她却说不出口,“因为是皇上赐婚,不能不嫁!” “公孙渊对我只有六岁时模糊的记忆和印象,他虽是凭着这记忆找到了你,他喜欢的除了我的名字外,都是真真实实的你。他是一个温柔善良的人,你和他成亲后一定会幸福的。如果我们现在告诉他事情的真相,他能接受吗?他心中的我,其实就在他眼前做过他哥哥的侍妾,而且还沦落到青楼中。知道真相后,他该如何面对他大哥、还有你和我。”桃花劝她道。 念月又伤心的哭着道:“都怪我,我以前不应该贪玩帮你画什么像,还署上自己的名字。还有上次我们看皮影戏失火时是公孙寒救了我,我不该一时兴起冒充你,而把你说成是我。我一直都很内疚,我。。。。。。” 桃花走到她身边,为她拭去眼泪道:“念月小姐,你的自责能让逍遥侯复活吗?能让励勤复活吗?能让我们再回到无忧无虑的从前吗?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我们只有向前看,你要好好珍惜公孙渊,他一定会带给你幸福和快乐,我真心的祝福你们。” 念月猛然抬起头,看着桃花道:“玉菱,你变了,变得好成熟好坚强。” 桃花笑道:“我们的大小姐还不是变了,快别哭了!你等会走出这个门,别人看到还以为我怎么虐待了你这位俊俏公子爷呢,以后谁还敢进我这个门啊!” 念月也破涕为笑,桃花又坐下问她:“老夫人身体可好?” 她们俩聚在一起又像以前在闺中一样,有聊不完的话。两人不知不觉已聊到了深夜,雍王还是一直没来。 桃花想雍王今夜是不会来的,雍王也许只是一夜欢情罢了,又怎可当真。她本想将念月留宿在这里,却又担心会有损她的名声。 她还是和婉娘说出了念月是女儿身的实情,让婉娘安排人将她送回府上。 婉娘是何等厉害的眼神,她早就看出念月是个扮成男装的女子,桃花拿出自己的私房钱为她付了帐,婉娘只想着是哪家府里的小姐来这里图个新鲜,也没多问,便将她送回去了。 此时在皇宫的御书房里,皇上刚批阅完所有的奏折,疲惫得活动着筋骨。 一旁的太监小心的道:“陛下,夜已深,您该歇息了,明日还要早朝。” 皇上点点头,那太监又道:“王爷,还在外面跪着在,一天滴水未进。” 皇上不禁皱眉道:“他精神还好吧?有没有悔改的样子?” 那太监答道:“回陛下,奴才看王爷的精气神还在,就是这冬天夜里寒冷的很,怕撑不到明日早上。刚才皇后娘娘来劝过王爷,王爷应该知道错了。” “传朕的话,让他起来吧,你再派两个太监将他送回府里。”皇上先前的怒气已经消了大半。 那太监忙到御书房外传旨,雍王谢恩后,想站起来,只觉得腿又麻又痛,完全没有力气。 旁边的太监扶着他,他才勉强站起来。雍王不是不能再继续跪下去,只是皇后刚才劝了他许久,他总算听进去了一句话。 皇后劝他说,“正所谓盛极而衰,你宠爱一个女人没有关系,可你非要让全天下都知道你在宠爱她,以你的身份,对她来说未必是件好事。反而容易招来麻烦,更容易失去她。” 雍王反复想着皇后说的话,觉得皇兄和秋月姐就是最好的例子。 雍王不再跟皇上执拗下去,他退一步想如果不能给她一个侧妃的名份,他总可以给他一场盛大的成亲仪式。 第五日的傍晚,桃花已不再期盼雍王的到来。那夜过后,雍王一直再未来过。 桃花躺在花床上还能感受到雍王和她一夕缠绵的余温,至少他给过她希望,让她拥有一点点美好的回忆。 “桃花,你怎么还睡着在,还不快起来梳洗打扮。”婉娘走进来催促她道。 桃花坐起来有气无力的道:“王爷今夜不会来了,还何必梳洗打扮。” 婉娘掀开纱帐,将手里捧着的大红喜服珠冠霞帔递到她面前,“王爷今夜是不会来我们百花楼,但是他要迎娶你回王府。” 桃花接过喜服,不敢置信的望着婉娘。 婉娘喜上眉梢的笑道:“傻丫头是真的,王爷要给你一个惊喜,快准备吧!过会迎亲的轿子就要到了。” 桃花想到自己曾经为拒绝雍王而说的戏言,没想到他竟当真。 婉娘看到桃花有些痴痴呆呆的,推推她道:“桃花,你可是我们这里最有出息的姑娘,日后变成了枝头上的凤凰,可别忘了婉娘我啊!” “梅花姐姐不是早就被王爷赎回了王府,她都没成凤凰,我哪里就能成为凤凰啊。” “梅花那丫头与世无争的柔弱个性,能在王府里自保就不错,哪能指望上她。”婉娘瘪瘪嘴道。 桃花放下喜服,下床面对着婉娘行了一个跪拜大礼,道:“婉娘,自从我来百花楼后,多亏你照顾,我才能有今日。你对桃花的恩情,桃花没齿难忘。” 婉娘不好意思的扶起桃花,道:“婉娘知道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姑娘,我对你也谈不上什么照顾,只是你自己懂事罢了。到了王府虽有王爷的宠爱,但不比在这里自在,自己要处处当心。” 桃花点点头,婉娘竟也有些动容,笑着掩饰过去,道:“你快准备吧,我也该去忙了。” “婉娘,桃花最后还有一事相求,我想把小翠和小环带在身边,我自己也有些私房钱,应该够为她们赎身了。”桃花说着就翻出自己放在箱子里的银两。 婉娘爽快的答应,顺水给她个人情,“你果然是聪明人,估计到了王府里也难找到好使又贴心的丫鬟。你带她们走吧!”说完便去张罗别的事了。 桃花换上喜服妆扮好后,天已全黑。小翠和小环知道自己要随桃花离开百花楼到王府,都很开心。 小翠为桃花盖上喜帕,“姑娘,王爷的喜轿已经到了,我们走吧,别误了吉时。” 小翠和小环扶着桃花一步一步走出百花楼,桃花感到周围的一切不再如往日那般嘈杂,很安静,只能隐约听到几声窃窃的私语。 当她们来到喜轿前时,小翠和小环连连发出惊叹声。桃花透过喜帕,只觉得四处都是红彤彤的光影。 “吉时已到,请新人上轿!”喜娘叫道。 桃花坐入喜轿中,轿子很快就轻晃的动起来。没有热闹的喜乐声,一切都是静静的,静静的。 这时清亮而短促的敲更声响起,“太平盛世、王爷迎亲、得此佳人、夫复何求、戌时已到!” 更夫用绵长而洪亮的声音,有节奏的不断报着时辰。 每一次更声的响起,都让桃花幸福无比。她按奈不住自己心中的悸动,掀开喜帕,撩开轿帘,外面的景象让她惊呆了。 喜轿经过之处,每家每户门口都挂着大红的灯笼。桃花伸出头向回望去,有数不清的大红的灯笼,望不到尽头,将这个清冷的夜晚点缀的如星空般璀璨。 当她又向前看时,正迎上雍王骑在马上回身望她的柔情目光。雍王微笑着示意她放下喜帕。 桃花慌忙放下喜帕,躲入轿中,心头却久久无法平静。 雍王就如春日里最明媚的阳光,不知不觉中将她一寸一寸的彻底融化。 喜轿到王府后,经过简单的仪式,桃花牵着红绸被雍王带入喜房。 雍王揭开桃花的喜帕,目光似水的落在她的脸上,桃花抬起头,既感动又不安的道:“王爷,这样太隆重了,奴家怕。。。。。。” “隆重吗?本王记得你曾两次向我说过,要名分,要八抬大轿,才愿随我回府。怎么现在你反倒怪起我来了。”雍王挑了挑眉故意道。 桃花闻言,低下头解释道:“对不起,奴家当时以为王爷做不到,就算能做到也不会为一个青楼女子这样做,只是拒绝王爷的一个理由而已,并不是奴家的真心话。其实这些虚名形式奴家并不看重,能得到你的真心,奴家就满足了。” 雍王不忍再逗她,坐到她身边,握着她的手道:“你能明白本王的心就好。侧妃的名份我真的无法给你,但我能做到的一定会为你做到。” 桃花一时哽咽无语,心中泛起从未有过的柔情蜜意,将头靠在他的胸口。 雍王紧紧搂住桃花道:“相信我,我会保护你一生一世,以后你不用再害怕,不用再担心。我每日都想看到你灿烂的笑容!” “我相信,今生今世我永远都相信你!”桃花仰起头主动吻向雍王温润的唇。 雍王欣喜的挥手撩下喜床边的玉帏帐,好听的玉击声“叮叮”响起,这一夜风月无边。 第二十四章 桃花夫人 第二十四章桃花夫人 与雍王缱绻缠绵过后,桃花睡得特别香甜,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她坐起身,喜庆的大红色在房间里随处可见。 “奴婢参见夫人,王爷天刚亮就去上朝了,看夫人睡的正香,特别吩咐奴婢不要叫醒夫人。” 桃花见眼前的陌生女子大约十五、六岁,着深绿色布衣罗衫,领口袖口镶着白边,打扮中规中矩,长得还算端正,疑惑的问:“你是?” 那女子忙道:“奴婢春喜,原是王爷身边的丫鬟,王爷让奴婢今后服侍夫人。” 桃花温和的笑着,问道:“什么时辰了?昨夜和我一起入府的小环和小翠呢?” “快到巳时三刻,她们在门外候着在。” 桃花合衣站起身,从自己带来的包袱里翻出几锭银子递给春喜,“春喜,这小小心意你且收下。我初来王府什么都不懂,还望你日后多多提点。小翠和小环她们还小,也没见过什么世面,麻烦你多加照顾。” 春喜慌忙跪下,“夫人,奴婢只是这府里的一个小丫鬟。” 桃花扶起她,“初次见面,我也没准备什么像样的首饰,随身带了点银子,只当是我赏给你的。” 春喜只得收下,将备好的新衣拿到桃花面前道:“夫人,还是赶快梳洗吧。按照惯例,王爷纳的新人,第二日一早要向王妃娘娘和莲妃娘娘请安。” 桃花接过衣衫,心里发急的道:“那快帮我梳洗吧,尽量打扮的淡雅些,快把小翠和小环也叫进来。” 春喜将小翠和小环唤进屋内,一起帮桃花梳洗更衣。 桃花趁小翠帮她梳头的间隙,挑选着今日戴的发簪,问春喜道:“今日去给王妃娘娘和莲妃娘娘请安肯定是迟了,不知她们会不会怪罪?” 春喜道:“王妃娘娘是安国公的小女儿,当今皇后的妹妹,性情温顺谦和,应该不会怪罪夫人的。莲妃娘娘平日里心直口快,若她说了什么,夫人不用放在心上便是。” 桃花明明早就料到雍王的正妃和侧妃必定是名门淑女,可亲耳听到时心中不免暗暗抽痛,她随便拿起一支看似极其普通的发簪递给小翠,“想必莲妃娘娘是王爷的侧妃吧?” 春喜没有察觉到桃花的心思,继续答道:“夫人猜得没错,莲妃娘娘是左相沈廷大人最疼爱的女儿。” “姑娘!”小翠还不习惯,又改口道:“夫人,莲妃娘娘估计是被宠坏了得千金小姐,日后只怕不好相处。” “胡说!”桃花呵斥住小翠,又问春喜,“王爷有几位侧妃娘娘?” “就这一位。” 这时来了个太监在门口禀告道:“夫人,王爷请你到王府正厅用午膳。” “劳烦这位公公,我马上就过去!”桃花忙答道。 桃花简单妆扮好后,春喜领着她走出房间,她这才发现自己住的新房是一个有别致院落的园子。 正门口挂着“曦园”二字,桃花来不急细看,快步随着春喜朝正厅走去。 当她来到正厅时,看到雍王已端坐在一个正方形的桌子主位上,两位容貌端庄的女子坐在两侧的位子,桌上已摆好了饭菜。 桃花不由紧张起来,雍王正色之中对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笑意,她无意间捕捉到雍王的柔情,心中稍安了些,福身行礼道:“奴家参见王爷、王妃娘娘、莲妃娘娘。” “妹妹,都已被王爷封为这府里的桃花夫人了,还以奴家自称,看来有些习惯一时半会的也改不了。”桃花见说话的女子坐在雍王右边,身着大朵牡丹玫瑰红烟霞罗衫,高高挽起的发髻斜插镶大颗珍珠的碧玉簪,秀美中不失妩媚。 桃花想这位说话带着味的女子,应该就是莲妃娘娘,而坐在左边的肯定就是雍王妃,也不敢再接话,只是低头不语。 这时站在雍王妃身后的两个丫鬟,递来茶杯,将棉垫铺在雍王妃前面的地上。 桃花见雍王妃着淡紫色水仙散花暗纹罗衫,发髻正中插着一支金玉凤钗,清雅中透着高贵。 她接过茶杯,跪在棉垫上,将茶杯高举过头顶,“请王妃娘娘用茶!” 雍王妃浅浅抿了口茶,和颜悦色的道:“妹妹,既然进了王府,不论以前如何,以后定要恪守妇道,好好伺候王爷。” “奴婢谨遵娘娘教诲。” 莲妃妃听到桃花自称奴婢,不由掩面轻笑起来。雍王妃忙扶起桃花道:“以后大家姐妹相称便可,在王爷面前应自称妾身。” 丫鬟又将棉垫移到莲妃面前,桃花又为莲妃奉茶。 莲妃喝了一口,看雍王面色微愠,没敢再多说。请安的礼数总算完了,雍王和桃花都同时舒了口气。 雍王忙对桃花道:“饿坏了吧?快入座用膳。” 桃花正欲在雍王对面的空位坐下,莲妃却冷冷的对雍王道:“姬妾怎可和王爷同桌用膳!今日若妹妹与王爷同桌用膳,岂不坏了王府里的规矩,叫妾身和姐姐今后如何管束府中的下人!” “沈碧莲!她不坐着用膳,难道还要站着用膳不成?”雍王怒瞪着莲妃。 莲妃用求助的眼神看着雍王妃,道:“姐姐,王爷一时忘了礼数规矩,碧莲只是提醒一下,有错吗?” 桃花不敢坐下,站在一旁,低着头,道:“王爷,妾身不饿。妾身愿在一旁伺候王爷和娘娘们用膳。” 雍王妃温婉的道:“王爷让桃花妹妹同桌用膳确实有违礼数,但既然王爷特别恩准,妾身以为偶尔一次也无妨。” 雍王只有道:“容君说得有理,桃花你快坐下用膳吧,菜都凉了。” 桃花惶恐的小心坐下,看到雍王和两位娘娘开始动筷子,她才慢慢吃上两口碗里的白饭。 雍王妃夹了一块肉放到桃花碗里,“这是王爷平日最爱吃的肉片,你也尝尝。” “谢娘娘!”桃花轻轻咬了一小口,对雍王妃莞尔笑道,“味道很好!” 桃花抬起头时,看到雍王正在瞧自己,目光入神,忙娇羞的低下头。 一个太监轻声走进正厅,道:“皇上派人来传王爷入宫。” 雍王奇怪的道:“本王才从朝堂回府不久,皇兄又叫我入宫,所为何事?” “皇上派来的人没说,奴才也不清楚。” 雍王妃道:“皇上派人来叫王爷,想必是有要事。” “你去回个话,说本王即刻入宫。”雍王赶忙吃了几口饭菜,放下碗筷,道,“本王去去就回,你们自行用膳。” 王爷走时,王妃、莲妃和桃花都起身目送他离去。王爷离开后,雍王妃和莲妃都又坐下,桃花不敢再坐下,躬身道:“奴婢已吃好,奴婢告退!” “桃花夫人,你应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不管你用何种手段让王爷对你如此痴迷,但进到王府就应该安守本分。看你也是个明白人,不要坏了王府的规矩。”雍王妃面无表情淡淡的道。 “是,奴婢告退。” 雍王妃摆摆手,“去吧!”桃花低头缓步退出。 看着离开的桃花,莲妃想着刚才用膳时雍王和桃花眉来眼去的样子,心中醋意难消,道:“姐姐竟对她这般和颜悦色,王爷为了她去跪求皇上封她为侧妃,幸亏皇上英明,没应允王爷。王爷竟办了一场轰动京城的迎亲仪式。王爷被这个妖女迷惑,怕只怕日后王爷会因她铸成大错。” 雍王妃优雅的夹起一块肉,伤感的道:“那妹妹,你想如何?和王爷争锋相对吗?你不顺着王爷,王爷的心只会离你越来越远。皇上都劝不了他,何况是你、我!” 桃花走出正厅不远,在外等候她的春喜看到她出来,便默默跟在她身后。 桃花早已习惯了别人轻蔑的眼神,侮辱的言语,心中倒没多大起伏。何况雍王妃和莲妃的态度比她预想的要好。 她边走边熟悉着王府的环境,王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水榭亭台、曲径回廊、庭院错落。 她随意走到一处水池边,倚在汉白玉栏杆旁,想起儿时自己和家人一起住得简陋不堪的屋子,虽然常为吃穿发愁,可感觉中总是那么踏实和温暖。 “夫人回曦园吗?曦园朝这边走。”春喜看桃花欲继续向前走,指着左侧的小路道。 桃花想起梅花问道:“梅花夫人住在哪边?我想去她那里瞧瞧。” “梅花夫人?”春喜想了下,道,“府里没有其他夫人啊,你是唯一的夫人。” 桃花诧异的问道:“王爷两三个月前可有娶回一位名叫梅花的女子。” 春喜马上想起来了,道:“夫人说的是颜青姐姐吗?” 桃花想到梅花本名好像是叫徐颜青,她点头道:“嗯,是她,她如今住在何处?” “颜青姐姐被王爷纳为侍妾,就住在王爷住的雍园里,离夫人住的曦园不远。” 春喜说完,便领着桃花往雍园去。 来到雍园前,春喜上前敲了敲红色木门上的圆形铜环,只见一个颇有几分姿色,跟春喜打扮相同的女子,打开门,看到春喜,冷言道:“怎么才跟新主子不到一天就跑回来了?” “婉云姐姐,是夫人想见颜青姐姐,我带夫人过来的。” 那个叫婉云的女子这才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桃花,忙大开园门,行礼道:“奴婢见过夫人,颜青去清池边捣衣了。” 桃花微颔首,又对春喜道:“我们去清池。” 她们才走几步,就看到颜青抱着一大盆衣物往这边走,桃花叫住她:“梅花姐姐!” 梅花看到桃花喜不自禁,放下大盆,行礼道:“奴婢参见夫人。” 桃花看她穿着和春喜一样丫鬟妆扮的衣衫,心中难受,扶起她问道:“姐姐在王府过的可好?” 梅花笑着点头道:“好,很好!奴婢本打算等会就去看望夫人的。” “既然如此,不如到我那里去坐坐。”桃花拉着梅花欲走。 梅花犹豫道:“可这衣物?” 春喜端起地上的盆,道:“颜青姐姐你随夫人去,我帮你晾晒。” 桃花将梅花带到曦园,梅花在园子里瞧了一会,道:“这园子可真别致。” 她随桃花走进内堂,有些羡慕的看着屋里喜气洋洋的布置,桃花拉她坐下,她不愿坐,道:“奴婢不敢!” 桃花有些恼她,道:“姐姐,现在就我们两人,你不必担心王府里的规矩,还是直接唤我名字吧。” 梅花不置可否,桃花猜她心思道:“姐姐可是也怨我?” “玉菱,我怎么会怨你,只有你的姿色和聪慧才配得上王爷。你不怪我将你的身世告知王爷吗?”梅花这才开口道。 桃花轻握梅花的手,“我要谢谢姐姐才是,若不是你,我也不知王爷待我如此真心。” 梅花不再推辞,坐下道:“我也大不了你多少,以后你就叫我颜青,我就唤你玉菱。”梅花不想再用以前的花名,只想彻底洗清自己的过去。 桃花怎会不了解梅花的想法,可是过去的事想洗净就能洗净吗?桃花握紧梅花的手,道:“颜青,无论王爷是否宠爱我,我们永远都是好姐妹,好吗?” 颜青微笑着点点头。可是此时她们的肚子都不约而同的发出“咕咕”声。 两人相视一笑,这时春喜正好回来,玉菱唤道:“春喜,能弄些点心来吗?” “夫人,奴婢这就去。” 玉菱又叫住春喜问道:“怎么没见小翠和小环?” 春喜答道:“夫人中午用膳时,莲妃娘娘身边的丫鬟将她们带走了,说她们完全不懂府里的规矩,要调教几日,再送回来。” 玉菱心中虽急,却不动声色的道:“莲妃娘娘想得真是周到,真是给娘娘添麻烦了。你快去吧!” 春喜走后,颜青安慰她道:“莲妃虽骄纵,但碍着王爷,肯定不敢伤害她们,她们最多吃点苦头,但对她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玉菱此时也只能这样想了,她想到今日看见颜青时的情形,问道:“你已是王爷的侍妾,怎么还干些粗重的杂活。有谁故意为难你吗?” “没有谁为难我,是我自己抢着干的。”颜青忙解释道。 一会功夫,春喜就端来了茶点。 颜青和玉菱边吃边聊着,不禁都想起小时候在柴房里,三人同吃半块饼的情形,心头一热。 颜青若有所思的道:“不知道梨花现在怎样?” 玉菱幽幽的叹道:“小花是我们三个人中最幸福的,正所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雍王匆忙赶到皇宫里的御书房,皇上已在那里等候他多时。 他见皇上面色沉静的坐在宽大的雕花龙椅上,看不出皇上心情是好是坏,行礼时小心问道:“不知皇兄因何事急召臣弟入宫。” 皇上拿起几个奏折甩到他脚下,“自个看看!” 雍王拾起奏折,翻看后,玩世不恭的笑了起来,原来是几个老臣上奏说他为取悦一个青楼女子,昨夜淫靡铺张,放荡形骸,有损皇家体面。 “你还笑得出来,你是故意气朕的吗?娶个青楼女子做姬妾非要闹得人尽皆知才开心。”皇上的语气并不十分严厉,却透着一股威势。 雍王收起笑容,道:“臣弟不敢,只是觉得这些老臣言辞迂腐可笑。臣弟昨日是入夜迎亲,没有喧嚣的锣鼓,只是点了几盏红纱灯,还不够低调吗?” 皇上起身走到雍王身边,想到当年自己迎秋月入宫时的情景,好像就在眼前,道:“只是几盏红纱灯吗?朕怎么听说整个京城都挂满了。” “皇兄臣弟本来只想挂几盏,可是。。。。。。” “罢了,皇兄明白,看来这次你是真得碰到心仪的女子,既然娶回府了,日后就好好对人家。”皇上打断雍王的解释,语重心长地道,“只是我们早已不是寻常人家,你自己做事要有点分寸。” 雍王高兴的道:“谢皇兄!” 第二十五章 杖刑五十 第二十五章杖刑五十 皇上重新坐到龙椅上,神色肃然的道:“家事和你聊完了,朕要和你谈谈公事。” 皇上从衣袖中拿出一个奏折,放到桌案上,道:“这事可是你干的?” 雍王已猜到不是什么好事,提着心拿起奏折,打开细看,心中怒想,好你个公孙寒,本王还没去寻你的茬,你倒不知好歹的先告我一状。” 皇上重重的摔击桌案上的纸镇,怒道:“你知道私自扣押朝廷命官该当何罪?你虽是朕的皇弟,朕也不会轻饶!” 雍王慌忙跪下,道:“皇兄,此事事出有因,臣弟只是想为皇兄分忧才这样做的。” “事出有因,朕看你是公私不分,就是因为达格和布力在青楼调戏了你喜欢的女子,你便一直不愿放过他们。朕已答应公孙寒不再追究,放过他们,你却私自将他们扣押数月。这叫为朕分忧吗?”皇上语气严厉的道。 雍王早已想好对付公孙寒的方法,只是具体的事还未筹划好,今日皇上盛怒之下,他只得在没有绝对把握情况下,先应对下,道:“皇兄,刚开始时,臣弟确实是因为青楼中的事为难他们。可在府衙审问他们时,无意中从布力身上搜到一封书信,是用匈奴文写的,臣弟觉得十分可疑。” 皇上皱眉问道:“当时你为何不呈给朕?” “公孙寒如今是皇兄最信任的大将军,臣弟担心未弄清此事,冤枉了公孙寒,怕他会心存芥蒂,影响大兴朝的繁荣安定。所以想先私下弄清此事,再禀告皇兄。” 皇上语气缓和道:“那你弄清楚没呢?” “臣弟还未找到能看懂匈奴文的人,而布力和达格始终不愿说清信中的内容,所以臣弟还没弄清。可公孙寒对此事的态度,却令人生疑。”其实雍王早都弄清信的内容,只不过是封家书。 “此话怎讲?”皇上仔细听着,问道。 “公孙寒的两个爱将不知所踪,他并没有来禀告皇上,而是暗中查访。他查到布力和达格在臣弟这里时,也未来禀告皇上,却请臣弟到他府中饮宴,并威胁臣弟尽快放人。臣弟考虑到大兴朝的安定,只有在未查清事情的情况下,先放了布力和达格。可臣弟放了布力和达格不久,他便参了臣弟一本,看来他肯定心中有鬼。”雍王尽量自圆其说。 皇上淡淡的问道:“那封书信呢?” 雍王想着皇兄会疑心公孙寒吗,道:“臣弟未带在身上,在府中,这就派人去取。” “不必了,烧掉!朕不想再听到此事!” 雍王不解的道:“皇兄,公孙寒虽战功赫赫,但却手握重兵,以前又是匈奴将军,不可不防他有谋逆之心啊!” “朕自有分寸。”皇上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冷冷的道:“看来你私自扣押朝廷命官属实,你是王爷,也是百官的表率。朕要给百官一个交代,来人啊!” 两个侍卫应声而入,皇上命令道:“将王爷押往京城府衙,杖刑五十,闭门思过一个月。” “皇兄!” “你自己刚才不是说处处在为大兴朝着想吗?”皇上反驳他道。 “臣弟遵旨!”雍王站起转身,看来想扳倒公孙寒并不容易。 皇上语气平和的道:“皇后让朕转告你,虽得佳人,善待容君。” 雍王知道今日的责罚是逃不过的,默然跟着侍从出了御书房。 玉菱和颜青不知不觉闲聊了快两个时辰,春喜在内堂门外禀告道:“夫人,王爷回府了,婉云姐姐来请颜青姐姐速回雍园。” 颜青忙起身道:“玉菱,我先过去,王爷等下一定会来你这边的。” 春喜支支吾吾的道:“夫人,王爷今夜恐怕不会来了,王爷他是被府衙的人抬回来的。” “抬回来?王爷出什么事了吗?”玉菱问道。 “听别人说,王爷今日在宫里好像有什么事触怒了皇上,在府衙受了五十下杖刑。” 玉菱心中一惊,猛然站起,“颜青,我和你一起回雍园。”便和颜青赶往雍园。 雍园里雍王的卧房里已聚满了人,雍王有些疲惫的趴在床上,雍王妃带着一个八岁左右的男孩坐在床边,用手绢抹着眼泪。 莲妃蹲在床边看着雍王臀部上下的衣衫已被鲜血沁红,急得哭的泪痕满面。 一众姬妾和丫鬟神情忧虑的站在屋内,玉菱和颜青悄然进屋。 颜青看到王爷的样子涟涟落泪,玉菱只觉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中转了一圈,又忍了回去。 “父王,皇上伯伯为什么要打你板子啊?是不是你不乖?痛不痛啊?”八岁的小男孩用稚嫩的声音问道。 雍王慈爱的挤出笑容,伸出一只手摸着小男孩的头,“慕鸿,父王一点都不痛。”雍王说完费力的想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莲妃慌忙按住他道:“王爷,别逞强了,御医马上就到了。” 雍王妃对身边的丫鬟道:“画屏,把小王爷先带回静园,伺候他先用晚膳。” 那丫鬟画屏领着小王爷慕鸿出去了,雍王妃又叫婉云道:“你去看看御医来了没?大家都各自回去吧。这里有本宫照顾就行了。” 姬妾和丫鬟都陆续散去,这时雍王妃和莲妃才注意到站在后面的玉菱。 玉菱心里对雍王既心痛又担心,正犹豫着是走还是留。雍王抬眼看到她忧心的神情,对她眨眨眼,道:“本王没事,不用担心,你先回去歇着吧。” 玉菱眼中含泪的点点头,莲妃突然跑到她面前,推了她一把,“你还在这里站着干么?还不快滚!要不是因为你,王爷能受这么重的责罚吗?” 玉菱没站稳连连后退,总算在门口的屏风处稳住了,她也不辩解,“王妃娘娘,莲妃娘娘,奴婢告退!” 玉菱刚出门,就看到婉云带着御医进到屋里。颜青还伤心的候在门外,玉菱轻拍颜青的肩道:“姐姐我先回去,王爷应该不会有事的,不要太伤心。” 莲妃看玉菱走了,忙又回到王爷的床边,想看御医如何诊治。王爷厉声对莲妃道:“你也去吧!这里有容君就行了。” 莲妃心中虽觉委屈,却也不敢再惹雍王动怒,只得离开。 夜里玉菱一个人呆在曦园这个对于她还感到陌生的地方,冷清中有种落寞的感觉,想着第一日在王府里发生的事,莲妃是无法容忍她的,以后肯定会处处针对她。雍王妃看似高贵温顺,对她好像也没什么好感。 雍王因为她受了皇上的责罚,她却无法陪在雍王身边照顾他,虽然离得这么近,可只能在心中牵挂。 在进王府前,她就明白雍王从来都不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她只想在王府里安稳的过日子,可这安稳的日子是要靠自己争取和经营的。 玉菱习惯性的唤了声:“小翠!” 进来的却是春喜,玉菱失望的想起小翠和小环被莲妃带走了,她只有随便找点事,道:“我有些口渴,帮我沏壶茶。” 玉菱想着今日看春喜这丫头还算实在,就是还无法判断她是否可靠。 春喜端着沏好的茶,呈给玉菱,道:“夫人,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奴婢的?” 玉菱迟疑了一下,道:“没什么事了。” 春喜看出玉菱的忧虑,道:“夫人,奴婢从小就来王府当丫鬟,资质平庸,蒙王爷不弃,留在身边使唤。王爷派奴婢来伺候你,奴婢一定会尽心尽力不负王爷所托。” 玉菱看春喜果然是个明白懂事的丫头,饮了一口茶,道:“我只是有些担心王爷的伤势,你帮我出雍园那边私下找颜青问下,看王妃娘娘还在不在?若不在,我想悄悄去看望下王爷。” 春喜心想,这位桃花夫人行事进退有度,心思慎密,日后必定能在这王府中站稳脚跟,道:“夫人,奴婢这就去。” 春喜来回打探了几次,直到深夜才回禀玉菱,王妃娘娘已回自己住的园子,现在刚好又是颜青在王爷屋内伺候。 玉菱带着春喜,没敢提灯笼,还好春喜对王府里的路比较熟悉。她们来到雍王的房前,颜青打开门,小声道:“王爷刚刚睡下。夫人,奴婢和春喜在外守着。” 雍王的房里一个烛台还点着,在昏黄的光线下,玉菱轻手轻脚撩开床帐,坐到雍王的床边,看着他熟睡的样子。 雍王受伤的地方已被诊治过,换了身干净的衣衫。他突然翻动身体,可能是不习惯趴着睡想侧身睡,却碰到伤处,一下痛醒过来。 玉菱帮他转过身,让他重新趴好。雍王本以为是那个丫鬟或侍妾,仔细一看原来是玉菱,他便完全清醒了,拉着玉菱的手不放,道:“你怎么这么晚还过来,陪我躺会吧。” 雍王费力的往里挪了些,玉菱乖巧的侧身躺下,问道:“还很痛吧?都怪妾身以前胡言乱语,害的王爷为我坏了规矩,才受此责罚。” 雍王看她眼眶红红的,用手顺了顺她额前的碎发,道:“我的小菱儿,这次真得不关你的事,皇上是因为别的事责罚我。” 玉菱翻身平躺在床上,不信的道:“王爷你骗人,还有什么事会让皇上这么狠心的责打王爷。” 雍王伸出胳膊搂住她,道:“以后我们两个人时,我叫你小菱儿,你叫我义或者秉义好吗?” 玉菱望着顶上的帐子,道:“可这不太合规矩吧。” 雍王突然将手伸到她腰间,饶她的痒痒,道:“你生碧莲的气了?” “没有。”玉菱笑着又侧过身,看着雍王,道:“别乱动!当心扯着伤口。” “现在是谁在乱动,快叫一声。” “义!”玉菱止住笑,深情的叫道。 雍王含笑不语的痴痴看着玉菱,玉菱轻轻推了推雍王,“义,你怎么了?” 雍王将一只手搭在玉菱身上,温柔的搂着玉菱,“小菱儿,你会一直陪着我白头到老吗?” 玉菱点点头,他们都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相互依偎。 过了好一会,玉菱坐起身,道:“义,你好好歇息,尽量忍着点别翻身。” 雍王不悦的蹙眉,道:“你不是答应一直陪着我吗?” “义,若让其他人发现这么晚,你受了伤我还在你这里,会引人非议的。”玉菱为难中有些无措的道。 雍王舒展眉毛,笑道:“你去吧,你也好好歇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春喜。她从小在这府里长大,什么都熟悉些。” 玉菱知道他刚才是戏弄自己,嫣然一笑,轻声下床,为他放好床帐,便离去了。 第二十六章 不枉此生 第二十六章不枉此生 七日后,雍王的伤口基本愈合,可以下地行走,也可小坐一会。 玉菱在聊天中随口向雍王提了下小翠和小环的事,十日后,莲妃就将小翠和小环送回到了曦园。 小翠和小环回到玉菱身边后,变得不爱说笑了,倒真是懂规矩又说话谨慎了。玉菱不知是该为她们担心还是高兴。 雍王在闭门思过的一个月里,多半呆在玉菱住的曦园里。他再也不让玉菱到正厅与王妃和莲妃一同用膳,而是叫丫鬟每日将饭菜送到曦园内与玉菱单独用。 玉菱和雍王呆在曦园里时,多半研究歌舞琴乐,有时也会拉颜青一起切磋琴艺歌舞。偶尔玉菱也会陪雍王读书,雍王应该读过很多书,往往是玉菱读,雍王在一旁为她讲解。 这期间太子来王府看望过雍王一回,带来了几个好消息。慕云公主和周平乐少爷,公孙渊和念月小姐,还有太子殿下自己和右相大人徐祥寅的小女儿成亲的日子都订在大兴建元十七年的春天。 玉菱听到这些消息,想着,这喜庆的春天预示着大兴王朝日益繁荣的景象。 这种郎情妾意,风轻云淡的的平静日子,让她时常会遗忘掉对公孙寒的怨恨,仇恨在她心中以不如以往那般重要。 一个月的时间眨眼间溜过,当王爷恢复每日上朝时,已是春光明媚的时节。 这一日,玉菱按照前人的食谱亲自做了几款可口的点心,盼着雍王下朝后给他一个惊喜。 她等到午膳过后,也不见雍王的身影。玉菱心不在焉的坐在屋里看书,不时望向曦园大门处。 小翠看出她的心思,道:“夫人,王爷说不定不知道夫人为他做了点心,正在雍园小憩。” 玉菱想着,午膳前就听春喜说王爷已回府,可直到现在也没过来,兴许有重要的事耽误了,她决定亲自送过去。 玉菱让小翠用食盒将点心装好,小翠、小环和春喜本要跟着她,可她想着这么近路去去就回,便不让她们跟着。 玉菱到了雍园才知道,雍王此刻并不在雍园,婉云告诉她,王爷正在王府正厅旁的书房里见客。 玉菱只好又朝书房去,到书房门口却被雍王的侍从拦住。那侍从有礼的道:“夫人,王爷正在见一位重要的客人。” 玉菱其实也不想打扰雍王,本想在门口等他谈完事情。 她隐隐的听到书房里雍王的声音,“这事一定要办得妥妥当当,要让公孙寒死无葬身之地!” 书房里有一个听起来熟悉,却想不起是谁的声音,说道:“王爷请放心。” 玉菱心中一沉,不禁想起雍王曾对她说过,“把仇恨交给本王,本王为你复仇!”她只觉得有种不详的预感在心头萦绕。 一想到公孙寒,一想到雍王正在对付公孙寒,所有的兴致都没有了。她将食盒交给门口的侍从,“我就不打扰王爷了,这个你帮我交给王爷。” “是,夫人!” 玉菱并没有走远,她躲在书房一旁的假山后,一会功夫雍王就将送那位重要的客人送出书房。 她看到那人的身影,便认出他是陈怀之,陈将军,他是百花楼的常客,玉菱记得有一次梨花被灌醉了,就是他占有了不省人事的梨花。 陈怀之对被皇上宠信的公孙寒早就心中不满,雍王找他对付公孙寒正合适。 看着陈将军离去后,玉菱并没有出现在雍王面前,而是默默的朝曦园走回去。 她茫然的走到一处水榭边,望着池里游来游去的锦鲤发呆,脑子里不断的在想,雍王能斗赢公孙寒为她报仇吗?如果斗赢了,公孙寒自然没有好下场,那公孙渊会怎样,念月小姐也会受牵连吗?如果斗不赢,以公孙寒的凶狠狡诈,雍王又会怎样?想到这里她不由打了个寒战。 “妹妹你这个大忙人,怎会有空在这里观鱼。” 玉菱忙收起思绪,看到莲妃正款步向她走来。她站起来福身道:“奴婢见过莲妃娘娘,娘娘怎么也有空一个人逛。” 玉菱掏出手绢打了打水榭边石凳上的灰尘,莲妃走到石凳边并没坐下,叹道:“本宫空闲的时候多着,不像妹妹整日里要忙着伺候王爷,难得有空。不过王爷每次纳回来的姬妾都会忙上一阵子,过后都会比较闲。” 玉菱站在她身边恭敬的道:“奴婢多谢娘娘。” “谢本宫什么?” “奴婢的两个丫鬟自从被娘娘调教几日后,变得乖巧懂事多了,奴婢自觉不如娘娘会管教下人。” 莲妃得意的道:“那是自然,以前本宫在闺阁中时家中就有一百多个下人,供本宫差遣少说也有十多个。哪像妹妹你,在青楼中就算是个花魁,身边也就两个丫鬟。再说在那种地方学这些有什么用,只要学会勾引男人的手段就好了。不过手段再高,也只能做个没有名份的姬妾。” 玉菱看了莲妃一眼,也不怒,瞟眼间看到雍王拿着食盒朝这边过来,笑道:“娘娘出身大户人家,贤良淑德,也只能做个侧妃,虽有个名份,在民间也不过算个大户人家的小老婆。” 莲妃被激怒,扬手就要打玉菱耳光,玉菱抓住她扬起的手,拉住她的衣衫,“莲妃娘娘息怒,奴婢该死!” 她拽着莲妃向后退了几步,莲妃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搞蒙了。玉菱突然手一松,自己就跌入了池中。 雍王走过来正好看到她跌入池中的一幕,看上去是莲妃将玉菱推入池中。 雍王放下食盒,给了莲妃一个耳光,道:“沈碧莲,你个妒妇!有完没完,难道你想要她的命不成,她根本就不会游水。” 说完便跳入池中去救正在水中扑腾的玉菱,莲妃捂着火辣辣的脸,不敢置信的望着雍王,想解释也没有机会。 这时丫鬟侍从都跑了过来,莲妃的贴身丫鬟美兰端着茶水点心慌忙赶了过来,“娘娘,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他们都围在池边。” 莲妃恼怒的打翻美兰端来的茶点,“王爷他竟然。。。。。。”本想说打本宫,但又碍于面子没说出口,只有懊恼的站在一旁看雍王将玉菱救起。 雍王没有再看她,只是慌忙抱着玉菱朝曦园去了。 春喜看到雍王身上湿透抱着面色虚弱同样浑身湿透的玉菱回来,忙迎上前问道:“王爷,出什么事了?” 雍王疾言厉色的道:“你们是怎么伺候桃花夫人的,她身边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春喜害怕的跪在地上道:“夫人要去给您送糕点,奴婢们是要跟着夫人,可夫人硬是不让奴婢们跟着。本想夫人很快就会回来,可等了好一会也不见夫人回来,小翠和小环已到府里四处找去了。” 雍王也没心思听她解释,径直将玉菱放在卧榻上,“还不快去拿身干净的衣衫给夫人换掉。” 春喜连忙起身去拿衣服,玉菱叫住她道:“给王爷也去拿套干净衣衫。” 雍王拿下玉菱头上的发饰,散开她已湿的头发。 玉菱拉着雍王的衣袖道:“义,我没事!不要责怪她们,是我不让她们跟着的。” “碧莲也太可恶了,竟然这么心狠手辣!” 玉菱摇摇头,声音微弱的道:“也不关莲妃娘娘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跌到池中的。” “我明明听到你落水前喊着什么息怒啊,奴婢该死的。”雍王怜惜的擦拭着她的湿发,“你不必为她遮掩,她的性子我最清楚了。” 玉菱无力的抓住雍王的手腕,恳求道:“义,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不要再追究谁了。我不想。。。。。。” 雍王轻柔的吻了下她的嘴唇,“小菱儿,你只知道为别人着想。” 春喜拿着干净的衣衫,正好看见这一幕,红着脸站在一边不敢动。玉菱推开雍王,轻咳一声。 雍王这才意识到旁边还有人,站到一边道:“还站着干吗?还不快给夫人换衣衫。” 这时小翠和小环也已闻信回到曦园,她们麻利的帮玉菱换好衣衫。拿着雍王衣服赶来的婉云也帮雍王换下湿衣衫。 玉菱又吩咐道:“拿一块干净的大棉布来。” 春喜忙应声找来棉布,颜青送来两碗姜茶。雍王和玉菱分别饮下,玉菱喝后感觉暖和多了,人也舒服些。 春喜拿着棉布欲为玉菱擦干头发,玉菱拿过她手中的棉布,“你们都下去吧。” 一屋的丫鬟都看向雍王,雍王微微点头,她们都退了出去。 玉菱娇笑着,将雍王带到梳妆台前,强行拉着他坐在雕刻着海棠连枝花纹的铜镜前。 她为雍王取下头顶发髻上的玉簪,轻手拿下冠带,雍王乌亮的黑发披散下来。 从铜镜中看去,雍王的面容更显的俊美不羁,玉菱用手中的棉布用力擦着他的湿发,“义,你的头发也湿了,不弄干当心生病。上次跳入绿柳河后,也是你亲自跳入水中救起我的吧。” 雍王对着铜镜想起那件事,含笑道:“第一次遇到一个女人以死拒绝本王,原来自己一点也不招人喜欢啊。” 玉菱盈盈笑了起来,屈腿从背后搂着他,将头搁在他的肩上,看着铜镜中照出一对碧人,“王爷倒是有自知之明。” 玉菱的头发早已被雍王散开,一缕发丝滑到雍王的颈项间,让他觉得微微发痒,他站起身道:“好啊,你敢说本王的不是,看我怎么惩戒你!” 玉菱以为他想挠自己的痒,早就躲开了。雍王坏笑着抓住她,把她强按到梳妆台前,拿过她手中的棉布,道:“先把你的头发擦干再说。我的小菱儿可不能生病。” 雍王用力的揉擦着她的头发,玉菱心中一暖,雍王竟这般宠爱她,眼中不由温润起来,小声道:“义,我怕。” “小菱儿,你怕莲妃再欺负你,放心,这次的事我会好好罚她的。”雍王放下手中的棉布,用木梳缓缓梳理她的长发。 “不是,莲妃娘娘只是性子骄纵些,经过这次的事,她应该知道错了。”玉菱坐着转过身,仰望雍王,“义,我不要你为我报仇。” 雍王抚弄着玉菱的发丝,深沉的问道:“你不恨他了?” 玉菱站起身,靠在雍王的怀中,“我恨他,永远都不会原谅他。可是现在你在我心中是最重要的,我不想失去你,也不想你受到任何伤害。为了你我能放下一切仇恨!” 雍王揽着玉菱,感慨的道:“小菱儿,有你这句话,我也不枉此生了。放心,他一个将军怎么可能伤害得了我这个王爷。” “义,老天爷自然会惩罚他的。” 雍王已将她抱起,温柔的放在床榻上,轻狂的道:“我就是老天爷!” “不要为我报仇,我。。。。。。”雍王已俯身吻住她的唇,玉菱心跳加快,挣脱他的吻,“义,现在是白天。” 雍王带着暧昧的笑,又吻上她的唇,温暖的身体已覆在她的身上。 第二十七章 人若犯我 第二十七章人若犯我 玉菱进王府已有三个多月,雍王对她的宠爱丝毫未减,几乎每日都在曦园里夜宿。 她虽然没有任何正式的名份,但王府里的人都对她十分尊敬,谁都知道她是雍王的专宠。 她发现雍王对公孙寒的事已拿定了主意,无论她说什么,雍王也听不进去。原来仇恨就像架在弓弦上的箭,一旦拉开弓便无法回头。她只有静静的等待,等待两个强势的男人博弈后的结果。 这日上午,玉菱闲来无事,在屋里看《孙子兵法》。她本不爱看这些兵书,但看雍王总是在看此类书,她也出于好奇的看看,若有不懂之处,常请教雍王。 小环轻声走到屋内,禀告道:“莲妃娘娘在门口说要见夫人。” 玉菱抬眼看她,神色紧张,额头冒汗,虽已快到夏天,也不至于热得流汗。她心知小环是很恐惧莲妃的,必是刚到王府里那几日在莲妃那里吃了不少苦。 “让她进来吧!” “夫人?” 玉菱放下手中的书,起身道:“你不必害怕,有我在。” 玉菱走到门口去迎,看到莲妃正要行礼。莲妃一把拉住她的手,急着道:“王爷就快下朝回府了,你和本宫一道当面向王爷解释清楚,那日本宫并未将你推入池中。” 玉菱好笑的甩开她的手,恭谨的道:“娘娘,无论在人前或是人后,奴婢都跟王爷解释过,是奴婢自己不小心跌入水中。只是王爷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就算今日娘娘与奴婢一同去解释,恐怕也说不清吧。” 莲妃愤恨的指着她道:“你故意陷害本宫!” “奴婢不敢!” 莲妃拿她无可奈何,气愤的准备离开。 玉菱却道:“娘娘既然来了,何不到奴婢屋里坐坐。” 莲妃不知她又想耍什么花样,警惕的盯着她。玉菱笑道:“难道娘娘害怕奴婢,屋里藏着什么妖怪?” “有什么好怕的,青天白日的。”莲妃死要面子的看了眼身后跟着的美兰,“你在屋外好好候着,一步也不许走远。” “是,娘娘!” 玉菱吩咐春喜道:“备茶。” 玉菱让莲妃先行,自己跟在她身后,走进屋里。 莲妃紧张的看了下屋里的情形,觉得没有什么异样才坐下。 春喜已将茶水端了上来,玉菱站在莲妃身侧道:“娘娘请尝尝,这时王爷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江南新茶。” 莲妃冷冷的看着桌上的茶水,道:“你想跟本宫说什么,说吧。” 玉菱挥退屋里的人,小声道:“奴婢只想在王府里安稳清净的度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莲妃嗤笑道:“妖女,你倒是想得美,得了王爷的专宠,还想安稳度日。这府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看你失宠时的惨状。” “若奴婢他日失宠,还是会呆在这园子里静静的度日,不会四处害人。” 莲妃听出她话中有所指,起身与她对视道:“好一张伶牙俐齿,若你真心喜欢王爷,你看着他宠爱别的女人,你不会难受吗?你不会心痛吗?你能够容忍吗?” 玉菱从来不敢想当那一天来临时自己会是怎样的心境,“奴婢不知道,但奴婢从一开始就知道王爷不会只属于我一个人。” 莲妃突然神色黯然,走到玉菱的床榻前,弄了弄床边的纱帐,沿着纱帐向下抚过雍王睡觉时枕过的枕头,像是自语又像是问玉菱:“这是王爷睡过的枕头吧?他总喜欢睡在靠外边的位置。” 她的问话并不需要玉菱回答,她似乎在枕头上闻到了雍王的气息,语气柔和的道:“你知道洛城沈家吗?我的娘家沈家几百年来都是书香世家,世世代代都在朝中为官。以前还是陈国时,我的祖父就官拜丞相;后来到了大兴朝我的父亲也做了左相。论官阶在朝中除了王爷和安国公,就是我父亲官阶最高。” 玉菱听到她说的话,还真有些意外,原本以为这位左相沈大人是和皇上一起打江山的武将,没想到竟然出自书香世家。 莲妃看出她的想法,自嘲道:“你看我平日里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出自书香世家吗?” 玉菱忙道:“不是。” “我知道我不如容君姐姐温顺大气。可我实在做不到像她那样,看着自己的夫君宠爱别的女人,还能气定神闲。” 玉菱不禁有些同情她,道:“听说娘娘是沈大人的掌上明珠,当日皇上赐婚时,为何不婉拒。” 莲妃轻笑一声,走到桌前,饮了一口江南的新茶,道:“这桩婚事是我自己求父亲的,父亲当时也不太愿意让我做雍王的侧妃,他是拗不过我的心意,才去求皇上赐婚的。” 这让玉菱更加惊讶,莲妃带着天真的笑容回忆道:“我十五岁那年,皇上和皇后为庆贺太后的生辰,在宫中宴请群臣及家眷。我的母亲是父亲的原配夫人,只育有我这一个女儿。我还有些哥哥弟弟,但都是姬妾所生,父亲最宠爱的还是母亲和我。那次父亲带着我和母亲入宫参加宴会。 那是我第一次入宫,心情很紧张。当轮到父亲带着我们到太后面前敬酒拜寿时,我慌忙起身竟被自己的罗裙绊到,差点摔倒,幸亏有人急时伸出手将我扶住。 那人就是雍王,他当时年少俊朗,目光温存,对我道,你准备给母后行这么大的礼啊!他的话引得众人都笑了起来,化解了我的尴尬。 后来虽然知道他当时年方二十,已娶了容君姐姐为正妃,但我还是执意要嫁给他。皇上也问过王爷的意思,他是愿意的。 来到王府后,王爷对我温柔体贴,容君姐姐也很照顾我。可过了几年,太后驾崩后,王爷就变了,经常去些烟花之地,常常夜不归宿。现在竟然把你和颜青两个妖女迎回王府。” 其实莲妃心中最难受的每次看见雍王望着玉菱那深情的目光。什么都有可能是假的,但那种不经间从眼底流露出的柔情肯定是真的。 在她记忆中雍王从未对容君姐姐流露出这样眼神,也从对自己有过这样的深情。 当日雍王纳颜青回来时,她也担心过,但看雍王对颜青并没有什么特别,甚至算不上宠爱,她便对颜青也是大度的。 玉菱从莲妃口中听到她与雍王以前的事情,只觉心中触动,道:“王爷这次虽认定是娘娘将奴婢推入池中,却没真正罚过娘娘,王爷对娘娘应该还是有情的。” 莲妃听到玉菱的话,有些动容,眼中闪过一瞬欣喜,可她瞬间又痛苦起来,摸了摸自己的面颊,道:“王爷从未打过本宫,就是因为你他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了我一个耳光,还不算罚吗?这个耳光,总有一天我会还给你的。” “奴婢参见王爷。”这时听到屋外丫鬟们的请安声,玉菱和莲妃欲出去迎接,雍王已走进屋内。 玉菱和莲妃福了福身,雍王冷冷的对莲妃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莲妃忍不心中的不快,柔声道:“妾身来看下妹妹。” 雍王看到桌上的茶水,疑心的道:“不会又在茶水里做什么手脚吧?” “王爷,上次在池边妾身并未将妹妹推下水,是她自己。。。。。。” 玉菱忙跪下,解释道:“王爷,上次是奴婢自己不慎落入水中的,不关莲妃娘娘的事。这茶也是奴婢让春喜沏的,没有什么问题。莲妃娘娘也是真心来看奴婢的。” 莲妃并不领情,大声呵斥她道:“本宫和王爷说话,你有什么资格插嘴。” 话一出口,莲妃本以为雍王又会恼她,当她看向雍王时,雍王已转过脸,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暖暖的阳光将屋内照的亮堂堂的。 雍王微微叹息道:“莲儿,这段日子是本王冷落你了,你有怨气本王也不怪你。明日本王会抽空去看你的,你先回去吧。” “王爷,妾身从未怨过你。”莲妃含泪委屈的道。 “先回去吧,本王以后会顾及到你和容君的感受。” 莲妃只有退出屋内,雍王负手伫立在窗边,一直看着莲妃的身影走出曦园的大门。 雍王这才扶起跪在地上的玉菱,将她紧紧搂入怀中,“我的小菱儿!”他开始有点后悔将玉菱接入王府,不忍心看她受一点委屈。 玉菱有些懵懂的依偎在雍王怀中,她虽无法完全明了雍王此时的想法,但她能感受到雍王身上散发出的温情,她只是这样静静的感受着,就觉得很幸福。 第二十八章 军营走水 第二十八章军营走水 莲妃再也没有故意刁难过玉菱,玉菱有时在府中遇到莲妃时,她礼还没行完,莲妃已冷冷的从她身边走过。 而雍王妃看似总是那么端正贤淑,玉菱也看不出雍王妃有任何情绪上的变化,每次看到她最多轻言细语的提醒她要安守本份,照顾好雍王,其他的话也从不多说。 转眼间已到了蝉鸣蛙叫的夏季,玉菱和雍王依然情意浓浓,这日已是午夜过后,她和雍王都熟睡了。 春喜走进来禀告道:“王爷,皇上派来的人急着要见您。” “什么事这么急?”雍王迷迷糊糊的问道。 “奴婢不知,来人就在门外候着。” 玉菱也已醒来,雍王有些不愿起身。 只听门外皇上派来的太监焦急的禀告道:“王爷,皇上让您速去西郊军营!” “这么晚了,还要去军营吗?” 那太监忙道:“出大事了,西郊的军营走水了,混乱中归顺我朝的匈奴士兵和我们汉军打杀起来了。皇上已带着御林军赶往军营!” 雍王迅速起身披上外衣,“你快去回皇兄,本王马上就赶去!”那太监连忙应声离去。 玉菱听雍王的语气很急,但神情却不焦急,好像早已预料的样子。 玉菱想起身,雍王却按住她,道:“你歇着吧,我去去就回来,这次你的仇终于可以报了。” 玉菱心中一惊,问道:,“义,军营走水的事与你有关吗?公孙寒死了吗?” “春喜去将本王的戎装取来!” “皇上不是让你速去吗?你还穿戎装来得急吗?”玉菱不解的问道。 雍王笑道:“不急,去军营总不能穿的太随意吧。” 雍王一点也不慌张的穿戴整齐后才离开,走时眼中绽放着明亮的光芒,难掩兴奋地神情。 玉菱却没感到报仇后的快感,只觉心中不安,一夜辗转。 雍王赶到西郊大营时,混乱的局面已被控制。军营里所有灯火都亮着,一座屯放粮草的营帐已被烧得只剩漆黑的空架子。 皇上着蓝灰色的便装站在校场中央,面前跪着一群捆绑的士兵,不远处放着几具尸体。所有士兵们整齐列队的站在那些被捆的士兵后面,有些受伤的士兵被其他人扶着站在前面,有几位将军和着青缎锦衣的太子伺在皇上身旁,其中就有公孙寒。 雍王看到公孙寒还活着心中一沉。 公孙寒面无表情,身着湖蓝色戎装,脸上身上被烟火熏得没有一处干净地方。 “是谁放火把屯粮的营帐烧了?”陈怀之将军责问道。 一个被捆着的汉人士兵愤怒的瞪着跪在他旁边的几个匈奴士兵,道:“是他们,他们夜里在军营喝酒作乐,碰倒了火盆,点燃了屯粮营帐。” 这时站着的士兵发出不满的骚动声,被捆着的几个匈奴士兵青筋暴起,奋力走到一具尸体旁,又怒又悲的道:“他胡说,是他趁我们正在救火没有防备时杀害乌维副将,我们和乌维副将虽在饮酒,但并没碰到火盆,是有人趁我们不备故意放火。” 雍王不敢惊动任何人,悄悄的站到皇上身边,“皇兄,臣弟来迟了。” 皇上顾不上和他说话,冷冷的扫了眼陈怀之和公孙寒,陈怀之和公孙寒慌忙跪下。 皇上走到列队站着的士兵中,关心的看了看受伤士兵的伤势,语重心肠的道:“将士们,不管是汉人也好,投靠到我们这里的匈奴人也好,大家都是一起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兄弟。匈奴人为什么不远千里,背井离乡来到我们这里,那是因为大兴朝是礼仪之邦,有着广阔的胸襟。” 皇上停在一个士兵跟前,拍拍他的肩膀,问道:“你是汉人?”那士兵点点头。 皇上接着道:“在战场上有没有和匈奴人并肩作战过,你们有没有互相照应过?”那士兵又点点头。 皇上大声道:“将士们,匈奴士兵只是在生活习惯上和我们有些不同,大家同样都是英雄铁汉,都在保卫我们大兴朝的安宁。朕一直都是一视同仁,今日的事朕一定会彻查清楚,给各位一个交代,违反军纪的人一定严惩不贷!将士们先回营歇息吧!”士兵中传来一阵阵尽量压制的低泣声,听到皇上的旨意大家三三俩俩的各自回营。 皇上手一摆道:“来人,将这些引起混乱的士兵押往兵部!公孙将军、陈将军、雍王你们随朕回宫,其他将军留在大营,协助太子妥善处理受伤士兵和这些遗体,若再有事发生立即禀报!” 众将军及太子跪地领命道:“是!” 公孙寒走到乌维犁的尸体旁,擦干净他脸上的血渍,合上他还圆瞪的双目,脱下自己衣衫盖在他的头上,十几年来生死与共的兄弟,今日白天他还与自己谈笑风生,现在却已阴阳相隔。 公孙寒只想放声大哭,却极力克制住,道:“陛下,请让臣将乌维犁副将的遗体先带回山庄,臣想按匈奴人的礼节厚葬他。” “你去吧!安排好他的后事,再来见朕。”皇上又吩咐身边的侍卫道,“崔侍卫,你带两队御林军保护公孙将军回山庄,若再有任何差池,朕唯你问罪!” 皇上说完便登上马车,天空已经开始泛白,陈将军和雍王暗中迅速交换眼神,各自骑马随行。 雍王随皇上回到皇宫御书房后,站在御案的左侧。 皇上脸色阴沉,盯着陈怀之看了半晌,陈怀之不知如何自处,紧张的跪在地上,磕头道:“陛下,微臣罪该万死!是微臣没管教好属下,才会引起昨夜的混乱。” “怀之,朕与你在军营相识时,你那时还是一个普通士兵,朕也只是安国公身边的侍卫长。在战场上你比别的士兵都英勇,和朕一起也算是身经百战了。”皇上回忆起过去的事说道。 陈怀之看皇上突然念起旧情,心中还是紧张,但却很感动的道:“陛下!” 皇上随手顺了顺御案上的奏折,表情依然严肃的道:“你在军中也算是呆了一辈子了,西营一直都由你负责。公孙寒这次只不过带了一百来个主要将领回京领赏,暂时安置在西营里,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这件事怎么会在像你这样经验丰富的将军眼皮底下发生,你倒是说给朕听听!” “昨夜微臣刚好宿在军营里,听到营帐外有打杀声,便立刻冲出营帐,见到屯粮的营帐已火光冲天,士兵们一片混乱。臣立马派人灭火、阻止打斗。这时公孙将军也赶来了,他只顾护着自己的匈奴将领,竟杀了不少汉人士兵。后来陛下就来了,将还在闹事的士兵绑了起来。” 陈怀之说完不经意抬头与雍王对望了一眼,心想,王爷啊,你可听明白了,我不是不想趁乱杀了公孙寒,然后定他谋反的罪,他实在不好对付,我的几百个亲信官兵一时半会擒不住他啊!只怪当初我自己没听范兄的劝告,自己戎马大半生,搞不好就要凄凉收场,王爷你可要救我啊! 皇上将信将疑的道:“难怪当时朕还没问什么?你就急着帮朕审问。” 陈怀之额头汗直冒,声音发颤的道:“微臣只是一时激愤。” “陛下,左相沈大人要奴才来问您,今日还早朝吗?”一个太监在门外禀告。 “要沈大人让大臣们都散了吧,有事明日早朝再奏。” 这时兵部蔡大人慌忙来禀告,被带到兵部带头闹事的士兵中其中一个领头的汉人士兵畏罪自杀了。 皇上暴怒的站起来,指着跪在地上的蔡大人、陈怀之骂道:“一群酒囊饭袋,亏你们还是和朕一起打天下的老臣。” 皇上盛怒之下,两位大人谁也不敢再开口,低着头互看了一眼。 皇上又坐回龙椅,以掌击桌案,问道:“兵部现在审出什么眉目没?” 蔡大人谨慎的回话:“回陛下,微臣已粗略审过一遍,大多数士兵都不太清楚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只是看到有人在打斗就糊里糊涂的加入进去了。那个领头的汉兵应该知道一些,可惜他咬舌自尽了。而匈奴的士兵都一口咬定,是,是,是西营中的汉兵故意挑起事端的。” 听到蔡大人的回话,雍王和陈怀之不由都暗暗松了一口。 现在正是酷热的暑天,雍王还穿着一身戎装,早已汗流浃背,不由开口道:“皇兄,臣弟想回府换身衣衫。” 皇上没好气的道:“你比朕到得还晚,现在又急着回温柔乡。”却也没说让他退下。 陈怀之看雍王要离开,心里直打鼓。皇上嘴角挂着冷笑道:“既然领头的士兵已死,就以匈奴士兵口供为准。蔡大人你是兵部尚书,西营出了这样的事,陈将军该当何罪?” 蔡大人听到这样的旨意,战战兢兢的不敢妄言。 皇上吼道:“不要告诉朕,你身为兵部尚书连军法条例都不知道?” “身为将军对属下管理不善,教唆煽动属下闹事者,当处以鞭刑,若出现重大伤亡,论律当斩。”蔡大人一口气说完,忙磕了个头。 陈怀之马上慌了神,泪流满面道:“陛下,不可只听匈奴士兵一面之词,微臣冤枉啊!” 雍王看皇上要严厉处置陈怀之,陈怀之肯定顶不住,会把自己供出来,便横下一条心,道:“臣弟以为皇兄如此处置有失偏颇,至从公孙寒投靠大兴以来,皇兄对他便格外偏袒,宠信至极。陈将军他们才是跟随皇兄征战多年的兄弟,皇兄怎么可以这样对他们?” 皇上脸色十分可怕,问道:“难道朕看错公孙寒了?他难道不是一个将材吗?自从有了他后北疆是不是安宁多了?” “难道陈将军他们没有为大兴朝做过贡献,办过事吗?”雍王直接将皇上顶了回去。 两位跪着的大人不禁呆住了,平日里花天酒地,赖理朝事的雍王竟跟皇上争执起来。 皇上盯着雍王问道:“那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以谋反罪将公孙寒抓起来就地正法!” 皇上又问:“如果匈奴人再来犯北疆派谁去抵挡?谁又能抵挡的住?” “臣弟愿往!”雍王一时激动说出这四个字后又有些后悔,皇上看着他并不说话,他只有继续往下说:“如今公孙寒的副将已死,他定心怀不满,若再放他到北疆大营,他重兵在手,恐怕难以控制。他要是背叛大兴回到匈奴也是有可能的。我大兴朝人才济济,武将也不少,必定可以挑到一个比他更强的人。” 皇上静静听完雍王说的话,不置可否,转过脸对陈怀之道:“朕念及你是开国功臣,又有雍王为你求情,就不重罚你。但这件事你还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朕命你交出西营的兵符,回乡养病吧。” 陈怀之本以为皇上要杀他,现在却只让他交出兵符,称病回老家。他已经觉得是万幸,赶忙取下身上挂着的兵符交给皇上,道:“臣遵旨!” 皇上有些累了的道:“你们都退下吧!” 雍王看皇上怎么这么轻易的放过了这件事,他虽不甘心,但因本就心中有鬼,也不敢再坚持让皇上治公孙寒谋反罪,只得和两位大人一起退下。 雍王走后,皇上一个人呆在御书房陷入沉思中,他深知陈怀之一向是有勇无谋的武将,昨夜却做出了有勇有谋的事来。不过正好可以借这件事削了他的兵权。雍王向来与公孙寒有积怨,借此机会想除掉公孙寒也说的过去。 皇上又联想到如果是两人合谋干的,雍王毕竟是自己唯一的亲弟弟如何追究!刚建立大兴王朝时,战事繁多,又因为秋月的事,那几年自己也不想独活在这世上,那时确实想把皇位交托给雍王。 当时皇太后母后也是赞同的,临死前还惦记着这事,一直要自己拟诏书,自己以各种理由推托了。现如今太子也大了,日后太子继承皇位,雍王将是太子最大的威胁。想到这里皇上不禁打了寒战。 此时苍翠山庄里哭声一片,几十名公孙寒手下的匈奴将领,站在苍翠山庄大院里,围着乌维犁的遗体痛哭失声。 魏念月在公孙渊住的院子里听到这哭声,奇怪的问身边的丫鬟:“山庄里发生什么事了?有谁死了吗?” 早上天还没大亮,公孙渊就被山庄里的下人叫走了,难道是公孙寒出什么事了? 她身边的丫鬟回道:“二夫人,听说是大将军的副将昨夜死了。” 她这才放下心,道:“是乌维副将吗?他怎么会突然死了?他的遗体放在哪里?我也该去祭奠下。” 她身边的丫鬟道:“这个奴婢也不知道。乌维副将的遗体就停在大院里。可是二夫人哪里现在都是军中的将领,我们去不太方便吧。” “那我们就站得远远的望一下,拜一拜!”魏念月还是执意想去。 丫鬟只有随着她来到大院的墙角边,可远远的完全看不到乌维犁的遗体。 围在乌维犁遗体身边的将领中突然有个人拨出腰间的剑,愤怒的道:“什么大兴王朝,什么待我们如兄弟,都是狗屁!大将军我们现在就杀到西营,将西营杀个片甲不留!”此人正是达格。 众将领都义愤填膺的拔出剑,喊道:“我们要为乌维副将报仇!” 公孙渊忙劝阻道:“大家千万不要冲动!” 公孙寒疾步上前,夺下达格手中的剑,甩到地上,命令道:“兄弟们,立刻将手中的剑收起来,若敢违令者本将军就地正法!” 众将领虽悲愤难平,但都知道公孙寒言出必行的个性,不敢违令,不情愿的收起手中的剑。 公孙寒这才缓了一口气,潸然泪下道:“你们中有谁比本将军和乌维副将的感情还要深吗?难道本将军不伤心,不愤怒吗?几十个人杀到西营有可能吗?皇上的两队御林军现在就在山庄外面。就算让我们杀到了西营有如何?正好让那些想害我们的人找到了定我们谋反罪的借口。这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吗?” 他的这番话让众将领不由又跟着落泪,他又斩钉截铁的道:“本将军今日对天发誓,日后必定为乌维副将报仇,不放过任何一个参与昨夜设计杀害乌维副将的人。若违此誓,万箭穿心而亡!” 众将领的情绪这才渐渐平复下来,便开始按照匈奴人的礼节送别乌维犁的遗体。 公孙渊无意间看到站在远处的魏念月,示意她不要呆在这里。 魏念月对他点点头,转身离开大院,想到刚才的情景,只觉公孙寒是个血性汉子,不由对他更添敬佩之情。 第二十九章 依依惜别 第二十九章依依惜别 雍王午时之前就回到了王府,玉菱等到夜已深,他还是没来曦园。 小翠跟府中下人打听后,才知道雍王今日从皇宫回来后一直呆在雍王妃住的静园里。 第二日,玉菱表面如常,心中仍然带着隐隐的不安,坐在园子里树荫下的秋千上看着兵书。 树上的小鸟一阵清脆而欢快的叫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放下手中的书,看到浓密的树叶中两只小鸟探出头来,相互梳理着羽毛。 “小翠,园里有谷子吗?”玉菱急忙问道。 小翠不知从哪里抓来一把粟米放到玉菱手里,“夫人,你看着粟米可以吗?” 玉菱捧着粟米看着那两只小鸟,两只小鸟也警觉的盯着她。她想到以前公孙渊用箫声引鸟的情景,不由笑了起来,对鸟儿道:“鸟儿,你们是一对吧?你们饿不饿,快过来!” 那两只鸟犹豫着,还是不敢动。玉菱又对它们道:“以前有个呆子竟然想用箫声把你们从树上引下来,殊不知‘鸟为食亡’。” “是哪个呆子,这么笨啊!”有人从背后温柔的抱住她。 玉菱知道背后的人是雍王,她忙将手中的粟米洒到地上,转过身,“义,你来了,事情都忙完了吗?” 玉菱看雍王满面笑容,想着,雍王真得为我报了仇,公孙寒死了吗?励勤在天之灵总算可以安息了。 雍王拉着她的手,拿起秋千上的书,两人一起坐在秋千上,树上的两只鸟真得飞了下来,啄食地上的粟米。 雍王随手翻起几页兵书,问道:“看到哪里了?你现在可是书不离手,还想当女将军不成。” “义,你在取笑我吗?只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而已。”玉菱依在雍王的怀中,秋千悠悠的晃动着。 “前夜公孙寒没有死,可他手下的一个副将死了,但这件事狠狠的打击了他,而且皇兄也不会再像以前那么信任他。” 雍王的话如同投入湖中的一块石头,玉菱惊讶的道:“乌维犁死了。”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雍王用手抚着玉菱的秀发。 原来一切还没有结束,只是刚刚开始。本来自己心中单纯的仇恨,已演变成了你死我亡的残酷争斗。 只是乌维犁去了,梨花该怎么办,她幸福就这样幻灭了,她今后还能依靠谁?玉菱想对雍王说点什么,可此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个月后,军营失火引起打斗的事总算平息了。咬舌自尽的那个士兵被定为罪魁祸首,暴尸三日。其他参与的士兵,不论是汉人还是匈奴人都惩以鞭刑后,放回军营。 皇上又下旨因公孙寒多年来战功显赫封为定北侯,并将贤妃所生年仅十四岁的慕秀公主赐与他为妻。 以游牧为生的匈奴人为了过冬的粮食、棉衣、金银,又像死灰一般复燃,不断的骚扰大兴北疆的郡县。 这次皇上做出的安排,让所有人都很意外,仍是任命公孙寒为主帅镇守北疆,却任命雍王为副将随公孙寒同去,又将西营的兵符交给了公孙渊让他留守京城。 玉菱得知雍王将远去北疆的消息后,心中虽万分不舍,但也无可奈何。 相爱的人最害怕离别,玉菱有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在心头,雍王这次与公孙寒同去北疆必定会暗中争斗,恐怕吉凶难料。 而雍王因为将要远行,变得忙碌起来,已有十天没来过曦园。 眼看已到夏末初秋时节,昨夜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这让玉菱想起了两年前励勤死去时,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她满是悔恨和愧疚,一夜都无法安睡。 早晨起床时园子里的花草树木已被昨夜的雷雨肆虐的一片狼藉,玉菱还没梳妆,秀发自然散落,倚着窗棂若有所思的看着丫鬟们正在收拾园子。 雍王穿着玫瑰紫滚着缎面黑边的便服,头上的发髻绾得一丝不乱,插着一支看似普通的玉簪,腰间也系着缎面黑色腰带,手中拿着一把折扇,丰神朗朗地迈进园子。 玉菱像一阵风,急速从屋里奔向雍王,扑到他怀里,将他死死抱住,哽咽的哀求道:“义,不要离开我!不要去北疆!现在就去求皇上,让你留在京城好吗?” 丫鬟们看到这情景,竟都忘了请安。在雍王的示意下,她们都退了出去。 雍王展臂紧紧搂着她,“小菱儿,怎么了?是不是被昨晚的雷雨吓坏了?“ 玉菱将头埋在雍王的胸前,愧疚的道:“你本可以做个逍遥王爷,都是因为我害了你。你和公孙寒同去凶险异常!” 雍王扶住她的肩膀,退了两步,托起她的下巴,看她美艳的面容带着几分憔悴,显得消瘦了些,眼中尽是忧虑。 他明白她是在为自己担心,心中虽开心,面上却既难受又生气的问:“在你心中难道我就这么没有用吗?永远都不如公孙寒对吗?” “义,不是这样的。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好的,也是我最爱的人!只是公孙寒他从小就在如狼似虎的匈奴军队中。。。。。。” 雍王用食指按住她的嘴唇,“这些我都明白,我就是要听你说你最爱我!” 玉菱这才发现自己中了雍王的激将法,她无奈的笑了一下。 雍王安慰她道:“我只去几个月就会回来。皇兄说到了冬天就调我回京。皇兄这次派我去只是为了监视公孙寒,怕他会背叛大兴重回匈奴。皇兄虽封他为定北侯,但对他已有了疑心,这是好事,他也不敢轻易害我的。” 玉菱含着泪,心中不舍的道:“现在离冬天还有四个月啊!一日不见君如隔三秋!义,你不在身边我会度日如年。” 雍王又搂紧她道:“四个月其实很短。小菱儿,当今年冬天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我一定会回来的。” 玉菱此刻就开始盼望冬天的第一场雪,依依不舍的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出发。”雍王语气中亦是不舍,怜惜的道,“一切我都为你安排好了,容君答应我,我不在时会好好照顾你的。” 原来离别已近在眼前,玉菱想着他还为自己想的这么周全,心中更是一阵难受。 雍王收起离别的感伤,露出温暖的笑容,用手中的折扇敲了敲玉菱的头,道:“赶快梳洗,换身衣衫,今日我们出去走走!” 玉菱亦暂且放下心中的隐忧,珍惜与雍王在一起的时光。 难怪看他今日的穿着像个大户人家的读书人,玉菱顽皮的道:“公子稍等片刻。” 雍王顺手打开折扇,似模似样的扇了几下,“请小娘子不要耽搁太久。”玉菱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因昨晚的雷雨,今日的天气还算凉爽。雍王和玉菱如一对寻常夫妇逛着京城的大街。 记得上一次还是和念月小姐在一起逛过,街市依然繁华如昔。只是念月已嫁与公孙渊为妻,而自己已成了雍王的姬妾。 雍王看玉菱正在走神,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拉着她随自己逛。 玉菱想挣脱雍王的手,却被他牵得更紧。要知道这大街上人来人往,就算是寻常夫妇牵手而行,也有违礼教。 玉菱有些急了的叫:“义!” 雍王神态自若的笑道:“小娘子,你老跟在我的后面,街上人又多,我怕会和你走散了。千金易得,佳人难求。万一寻不到你,我岂不是要悔恨终身,还是牵着你的手安心些。” 玉菱听到他的话颇为感动,主动与他十指相扣。说话间,他们已走进一家绸缎庄。 雍王在绸缎庄里四处看了看,问店家道:“可有上好的绸缎?” “这位客官,本庄才到一批上好的织锦,无论色泽还是面料都是上乘的货。”店家热情的介绍着。 雍王让店家全数拿出来给他和玉菱瞧瞧,他细细的挑选,不停地问玉菱的意见,最后选了四匹织锦。 走出绸缎庄,玉菱好奇的问:“义,锦缎不是由王府的管家置办吗?你今日怎么亲自买了这些啊?” “小娘子,你不是觉得四个月的时间太长了吗?等我走后,你就用孔雀蓝和深褐色两匹锦缎为我缝制两件锦袍,等你为我缝制好锦袍,再细细的绣上图案,四个月的时间就到了,我回来正好可以穿。剩下两匹湖蓝和烟紫的锦缎,我看你喜欢就买下给你留着自己做两身罗衫。” “公子只要不嫌弃妾身手艺粗糙,妾身愿为公子亲手缝制。”玉菱用力拉住雍王的手,让他停下来,望着他道:“但公子一定要如期回来,不要让锦袍搁置太久!” 雍王柔情的微笑道:“放心,你要照顾好自己。”眼神交汇的瞬间已明了彼此的心意,雍王牵着玉菱的手饶有兴致的继续逛着。 玉菱此刻温暖而幸福,带着浅笑,与他携手而行。 当走到一家店铺前,玉菱无意中望到高悬的匾牌上写着“珍宝斋”三个字,便愣愣的停住了脚步。 “小娘子,想选几样首饰吗?进去瞧瞧吧!”雍王拉着她走进珍宝斋。 珍宝斋里的饰品琳琅满目,玉菱的目光在一盘首饰前停了下来,看到在这个托盘毫不起眼的位置放着一对和励勤送给她的耳环一模一样的式样的耳环。 店家以为她看中的是那托盘里的金手镯,热情的道:“这位夫人,真是好眼光。这手镯是纯金打造,请看上面雕刻的千叶牡丹图秀的栩栩如生。” 雍王已拿起这手镯套在了玉菱的手腕上,店家连忙道:“这金镯戴夫人手上正好合适,像是依着夫人手腕大小打造的。” 玉菱并不是很喜欢,觉得太俗艳,她取下金镯放回盘中,对雍王笑道:“义,这个太重压手。” 她又看向旁边的托盘,一个踏着祥云的麒麟玉佩吸引了她的目光,将其拿在手中感觉圆润光滑,麒麟表情温顺仁和。 “夫人果然是好眼力,这是上等的羊脂白玉雕刻而成,你看这色泽多好啊!”店家又说道。 玉菱笑了笑,轻轻的放回托盘。店家忙从柜子里拿出一块与这块差不多的玉佩道:“公子、夫人,你们看这本是一对。刚才夫人看的那个是母麒麟,我手上拿的这只是公麒麟。” 玉菱细看店家手上拿着的那只玉麒麟,果然要比自己刚才看的那只体型要大些,脚上踏的是火轮,这只麒麟神态威严。 店家接着道:“看公子和夫人十指相扣,定是对恩爱夫妻。这对麒麟正好寓意着吉祥如意,多子多福,能驱邪免灾。” 玉菱听到“多子多福”,低下头两颊微红。雍王拿过这一对麒麟看了看,甚是喜欢,“店家就要这对麒麟。” 那店家高兴的将这对麒麟装入锦盒,雍王又道:“这个金镯我也要了。” 店家不由多打量了雍王两眼,看来今日是遇到贵客了,更是满心欢喜。 玉菱本想推辞,雍王复将这金镯戴在她的手上,道:“知你平日爱素净的饰物,但这个镯子衬的你手上的肌肤更是如雪,戴在手上很好看,其实有一两这样的饰物也不妨事。” “义,只要是你送得我都喜欢,必会日日佩戴。”玉菱觉得这沉甸甸的金镯就如雍王对自己深深的情意。 玉菱和雍王尽兴而归回到王府的曦园时,已是黄昏。明媚的红霞将天空润染的绚烂之极。 他们站在园子里仰望着天上的红霞,都有“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惆怅。 雍王打开锦盒,凝视玉菱被霞光染红的脸,拿着一个麒麟玉佩,“小菱儿,我们一人一个,这对神兽会保佑我们的。” 玉菱接过麒麟,“义,拿错了,这只是公的。” 雍王笑着将这个玉佩挂在她脖子上,“这只公麒麟双目炯炯有神,体态强壮,戴着它就如我在你身边保护你一般。” 玉菱柔情几许,带着浓浓的不舍之情,淡淡的忧虑,掂起脚双手勾住他的脖子,“义,我会在这园子里等你,一直等到你回来。等你回来,我们一起读书写字,饮酒作诗、弹琴歌舞,赏花开花落,看红霞满天,相守到白发,儿女成群,好吗?” 雍王揽着她,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轻轻撞了一下她的额头,眼中亦闪着泪光,“你这样叫我如何能放心去北疆?”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只是担心你。。。。。。” 雍王已轻柔的抱起玉菱,她微微羞涩,双手仍紧紧攀着雍王的脖子。 彼此的眼中唯见对方的影子,屋内纱帐已落,窗外红霞已变暗,缠绵间只想把对方融入自己的身体,从此不再分开。 欢爱过后,雍王紧紧的将玉菱拢在怀中。 “王爷,王妃娘娘派人来问您什么时候去静/园,时辰不早了,该准备明日出发的事了。”门口春喜高声禀告道。 雍王看着玉菱,犹豫的道:“你去回王妃,本王稍后就过去。” 玉菱感到酸楚,离别的前夜她不能独占雍王,还有他的结发妻子正在等着他。 她挣脱雍王的怀抱,推起他,强笑道:“义,快去吧!别让王妃等急了。我今日也累了,想自己歇息下。” 玉菱躺在床上背过身,不再看他,闭上眼,假装累了想睡的样子。 雍王无可奈何的起身穿好内衫,“明晨皇兄在西营校场亲自为我和公孙寒送行,容君和碧莲都会去西营送我,你去吗?” “去!想看你身着戎装骑在马上,指挥千军万马的飒爽英姿。”玉菱声音如常,泪水已浸湿了枕头。 雍王穿戴整齐,满心依恋的道:“那明早校场见,等我回来!” 第二日天还没大亮,玉菱就妆扮好了,着青色的衣衫,青色的罗裙,秀发绾成发髻,插了只简单的银簪,以白纱掩面,带着春喜和小翠直接朝静/园去。 走到静/园门口,正好碰到莲妃和雍王妃一起出来,玉菱忙行礼。 雍王妃淡淡的道:“王爷早就去西营了。” “奴婢想随娘娘一起去西营送别王爷。”玉菱恭谨的道。 莲妃生气的道:“昨日你纠缠了王爷一天还不够吗?” 玉菱只得道:“昨日王爷临走时,特别嘱咐奴婢为他送行。” “你倒是很顺从王爷。”雍王妃伸手摘下她脸上的面纱,冷冷的道,“但你可有为王爷着想过,你想以什么身份出现在校场上,这样的妆扮不但会引起王爷的注意,还会引起皇上和其他文武百官的注意,你想让王爷贻笑大方吗?” 莲妃附和道:“只有皇后手中玉册里有名字的妃子才有资格去。” 玉菱对她的话置若罔闻,最后争取道:“王妃娘娘我这就回去换身衣衫,奴婢可以扮作您的丫鬟。” “不必了,你就留在府中好好等着王爷回来。莲妹妹我们快走吧!”雍王妃说完,便拉着莲妃急忙出府,莲妃得意得看了眼玉菱。 玉菱一直追到王府门口,却被门口的下人拦住了。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雍王妃和莲妃坐上马车而去。 回到曦园,她静静得坐在屋里,想着此时皇上为雍王和公孙寒饯行的情景。 小翠看玉菱回来后安静的可怕,知她心中伤心,上前安慰道:“夫人,别伤心了。只不过到军营送别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王爷走了她们就故意欺负你,等王爷回来了,你再告诉王爷,自然没她们好日子过。” 玉菱微笑的拉着小翠的手道:“你这丫头才多大,就知道告黑状了。快去把王爷昨日买回的锦缎拿给我。” 小翠依言抱出一匹孔雀蓝的锦缎,玉菱腾开桌子,将锦缎铺开,用木尺比划着,义,你说的对,四个月其实很短,等我做好这两身锦袍你就回来了。 西营的校场上,雍王一直心不在焉,他来回看了几遍皇上身后的女眷,看到了皇后,看到了慕秀公主,看到了容君和碧莲,就是没看到玉菱。 他想着,昨晚临别时,玉菱答应会来的,怎么又没来?难道是因为昨日逛了一天累病了? 等到慕秀公主和容君分别上前向公孙寒和他道别时,他想问容君,却又不好开口,只道:“我走后这几个月王府里大小事就拜托你了,要将惜自己,别太操劳。记得帮我好好照顾她。” 雍王妃理了理他的戎装,心中难受的道:“臣妾知道,王爷在军中不要为府里的事挂心。今日一大早我就派人去叫她同来,可她还没起,想是昨天陪王爷一天累了。” “吉时已到,出发!”皇上身边的侍卫大声喊道。 公孙寒和雍王即刻一跃上马,公孙寒抬高手臂,向前一挥,大军便出发了。 第三十章 生死不明 第三十章生死不明 十天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雍王走后的日子,玉菱过得平淡如水,心中的思念和牵挂越来越浓。 眼看这件孔雀蓝的锦袍就快做好了,只差绣上袖口和衣摆上的花纹。 “每日来,都看到玉菱妹妹在绣这件锦袍。”颜青轻轻的走了进来,伸手抚摸着锦袍上的花纹,“妹妹绣得真精美,快做好了吧?王爷回来穿上必定喜欢。” 玉菱放下手中的针线,抬眼看到颜青,笑道:“姐姐今日怎么这个时辰有空来我这里啊?不用为王妃娘娘抄写《女德》吗?” “今日王妃娘娘进宫去了。”颜青眼睛一直看着玉菱绣的锦袍,“玉菱妹妹能让我绣几针吗?” 玉菱明了颜青对雍王的爱一点也不亚于自己,只是雍王对颜青从不上心。 可颜青从来也没争过什么,她只是默默的守着自己心中的那份爱过日子。 玉菱对她既同情又敬佩,毕竟能无怨无悔坚守着没有回报的爱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玉菱点点头,让出自己坐的位置,道:“王爷去北疆了,姐姐难得清闲几个月,王妃娘娘怎么每日非要你去抄《女德》,如果你还不够贤德,这府里也就没几个贤德的姬妾了。” 颜青拿起针线仔细的绣了几针,听到玉菱的话,黯然神伤道:“王妃娘娘也是为我好,想我以前的出身,抄《女德》可以清清心中的污秽之气。” 玉菱生气的道:“什么污秽之气,姐姐的气节比谁都高洁。你不要总是这样自贱自轻,这府里的姬妾丫鬟就是看你这样,所以处处欺负你,使唤你,从没把你当半个主子看!” 颜青扯动着手中的绣线,微笑道:“妹妹何必动气,当不当主子对我来说无关紧要,只要能伺候在王爷身边就行。” 玉菱叹了口气,想着,颜青这种超脱淡然的个性仿佛置身在尘世外,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论出身,她和颜青都出自青楼,雍王妃怎么没叫她去抄《女德》?这两个月来,雍王妃对她是不管不问,也不让她去请安,吃得穿得倒是没有克扣她,这就是雍王妃容忍的范围内对自己最好的照顾吧。 想到这里,玉菱感到心中有股酸水往外涌,想呕又呕不出来,赶紧拿了一颗桌上果盘里的酸梅含在口中,才稍稍舒服一些。 颜青停下手中的针线,突然想到什么望着玉菱神秘的道:“妹妹,近日来总爱吃酸梅,会不会是有了?” “有了什么?”玉菱没有会过意思来。 颜青站起身走到玉菱身边,摸了摸她的肚子,笑道:“有了这个啊。” 被颜青一提醒,玉菱心中一喜,难道真得有了雍王的骨肉,等他回来一定会很欢喜的,口里却说:“姐姐,怎么会?你别取笑我了。” “我怎么会取笑妹妹,颜青羡慕妹妹都来不急。” “姐姐,日后你也会有雍王的孩子的。” 颜青只觉心中凄凉,竟落下泪来,“不会有的,姐姐没这个福分。” 玉菱安慰她道:“会的,有我在,我不会让雍王太过冷落姐姐的。” 颜青摇摇头道:“妹妹有所不知,即使雍王日日宠幸我,我也不会有的。在百花楼时,陪客人夜宿后,都会喝一种汤药,这种汤药是为了避免怀孕的,喝的多了就会终身不孕。” 玉菱一时也不知如何安慰她,也随她一起难过起来。 颜青收起自己的感伤,拉着玉菱的手,浅笑道:“妹妹真有身孕了,可是件大喜事,不如禀告王妃娘娘,请个郎中来诊诊。” “还是等王爷回来再说吧。姐姐,这件事暂时不要对任何人说,好吗?”玉菱想到那日她想去送行,雍王妃没让她去,心中对雍王妃已有几分忌惮。 “妹妹真聪明,先不告诉任何人,等王爷回来,你亲口告诉他,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玉菱亦高兴得将颜青拉到锦袍前坐下,“这件锦袍的袖口就由姐姐来绣吧,姐姐把自己的心意都绣在上面如何?” 颜青轻轻地推了她一下,道:“你现在倒来取笑我了。”她们不禁都会心的笑了起来。 这几日雍王妃和莲妃两人频繁的入宫。颜青便能抽出空经常来曦园陪玉菱,两人有说有笑,日子过得也快些。 今日刚送走颜青,玉菱又觉得胃中不适,想吃酸梅却发现已吃完了。她叫了几声春喜,春喜才应声进来。 “春喜,酸梅买回来没?”玉菱问道 春喜失魂的答道:“夫人,买回来了!”她突然发现自己手中没有酸梅,又急着在自己袖中摸索。 小环忙道:“春喜姐姐,时才我看到你提着一包东西回到园子里,把那包东西放到石桌上,你还在哭呢。” 玉菱这才看到春喜脸上泪痕阑珊,关心的问道:“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吗?” 春喜慌忙低下头,道:“没有,没什么。奴婢真是粗心,这就给夫人拿过来。” 玉菱摒退屋里的其他人,又复问道:“到底遇到什么事了,看我能不能帮你?” 春喜终是克制不住,泪水涟涟,她用衣袖擦了擦泪水,含含糊糊的道:“奴婢为夫人买好酸梅回府时,遇到了王妃娘娘的丫鬟巧云。她跟奴婢说王爷,王爷在北疆好像出了什么事,生死不明。王妃娘娘每日都焦急得到皇宫里等待北疆传来的消息。” 听到春喜的话,我觉得浑身冷嗖嗖的,尽量让自己站稳,手微微发抖想扶住什么东西,却发现身边没有可抓扶之物,道:“王爷不会有事的,在北疆打仗磕磕碰碰再所难免,但他一定不会死,他会回来的,他说过他一定会回来的。” 春喜忙上前扶住玉菱,“夫人说的是,北疆离京城相隔千里,信息误传回来也是有可能的。” “王妃娘娘今日从皇宫回来没?”玉菱心中再难平静。 “还没有。” “我们去静园门口等王妃娘娘!”她想马上知道雍王在北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是安是危? 一直等到夜幕降临,雍王妃和莲妃才回到府中。玉菱看到雍王妃自己走向静园,忙请安道:“奴婢参见王妃娘娘。” 雍王妃有些意外的看着玉菱,心知她已听到了风声,倦怠的道:“有事明日再说,本宫今日累了。” “娘娘,王爷生死不明只是谣传对吗?这消息是误传对吗”玉菱心急的问道。 在夜色下玉菱看到雍王妃泪光闪烁,声音沙哑的道:“半个月前,王爷带兵与匈奴军队战于景州,王爷的军队惨败,后被匈奴军队逼上黄梁岗,围困十天十夜,最终全军覆没,王爷从黄粱岗上跳下后不知所踪。” 玉菱心中剧痛,但还抱着一丝希望,“王爷一定不会有事,他逃脱了,现在也许正在回京城的路上。” 雍王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但愿如你所说王爷从高达两千多尺的黄粱岗上跳下,仍会活着回来。” 玉菱听到“两千多尺”已瘫坐在地上,只觉腹部隐隐作痛。雍王妃迅速的走入静/园,掩上园门。 跪在地上扶着她的春喜早已泪流满面,玉菱只闻从莲妃住的方向传来的哭泣声,时高时低,幽幽不绝。 玉菱没有落下一滴眼泪,抓着春喜的手,不断重复道:“王爷会回来的,会回来的。他答应过我他一定会回来的!现在还没落雪,等到落雪时他就会回来,等到落雪时他就会回来。。。。。。” 后来玉菱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春喜扶回曦园的,躺在床榻上,她紧紧抱着雍王枕过的枕头,沉沉的睡着了。 早上醒来,她只记得自己昨夜梦见第一次看百花楼遇见雍王,他着浅黄色的锦袍,风度翩翩,眉宇间含情似笑,一直望着她抚琴唱曲。 她突然记起雍王当时唱的一首诗经中的曲子,最后一句是“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难道你会失信于我,心又如刀割般痛。 看到玉菱醒来,几个丫鬟都站在床边,脸上都是愁云惨淡。小翠绾起纱帐,道:“夫人,王妃娘娘正派人通知府里所有的人到静/园,说是有事要宣布。奴婢们这就为夫人梳洗,准备早饭。” 玉菱却并想起来,躺着道:“我好困啊,让我再睡会。”她翻个身,又闭上了眼睛。 “可是夫人,王妃娘娘哪里。。。。。。”小翠道。 玉菱抚摸自己还平坦的小腹,蜷缩着身体,还是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你们都去吧,王妃娘娘有什么重要的事你们回来告诉我就可以了。我哪里也不能去,我答应过王爷要在这里等他回来。万一他回来没看见我怎么办?” 春喜、小翠和小环不由又暗暗掉泪,王府里已经是人心大乱。雍王妃虽还没正式宣布雍王的事,但府里的人都已知晓一二。 雍王妃住的静/园里昨夜安静的可怕,而莲妃则撕心裂肺的哭了一夜,可这位夫人却是已神智恍惚。 玉菱这几日来对谁都不理不睬,一直在睡,睡了醒,醒了又睡。每次昏昏沉沉中醒来,都没看到雍王的身影,又昏昏沉沉的睡去。 玉菱不知道自己已经这样睡了多久,醒来后,是不是已经到了冬天,落雪了。 迷迷糊糊中,她听到春喜担忧的声音,“颜青姐姐,你看夫人已经这样不吃不喝的睡了四天了,我和小翠、小环只有每日勉强给夫人灌些粥。王妃娘娘那边天天派人来催问夫人何时能离开?我听画屏姐姐说,若夫人再不主动离开,王妃娘娘就要派人强行将她撵走。我怕夫人她一旦离开这里就撑不了多久了。这可怎么办好啊?颜青姐姐,你既然已经收拾好,准备要走,不如等夫人好些,带她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颜青声音已嘶哑,语气却异常平静,“我看刚才夫人像是动了一下,怕是醒了。春喜你去忙吧,让我来劝劝她。” 玉菱感觉有坐在床边,温柔的拨开她脸上覆盖的长发,她猛然惊醒睁开眼睛,本以为是雍王回来了,可眼前看到的却是颜青。 她有气无力的道:“姐姐,你来了。我好累,我还想再睡会。”说着又闭上双眼。 颜青握住她的手,平静的道:“小菱,我了解你痛不欲生的感觉,我又何尝不是。你想哭就痛痛快快的哭出来,不要这样憋屈自己,王爷去了我就失去了一切,可你不一样,王爷给你留下了他的孩子,你这样是在折磨自己,也是在折磨自己的孩子。” 玉菱睁开眼,抽回自己的手,激动的反驳:“没有,王爷没有去,等到落雪时他就会回来。” 颜青心痛的又握住她的手,只有顺着她的话劝道:“就算王爷落雪时就会回来,离那时至少还有两个月,你这样不吃不喝,还能撑到那个时候吗?” 玉菱茫然的借着颜青的力量坐了起来,“帮我把铜镜拿来。” 颜青将铜镜递给她,她看到镜中的自己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如死人一般,再看颜青也是双目轮廓深陷,两颊削瘦了不少。 “姐姐,你吃过没?” 颜青摇摇头,“还没。” 玉菱唤来春喜让她去准备些吃的,春喜闻言面露喜色,“奴婢这就去。” 她看到一桌的吃的,才觉得饿得难受,便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颜青随她吃了几口,看着她道:“小菱,我们三个人中,你最聪明伶俐,你和小花一直都坚强的与命运抗争。要不是有你和她在我身边,也许我早就。。。。。。” 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人叫过她小菱了,雍王在私下总会叫她“小菱儿,小菱儿”,但那种亲昵的感觉和“小菱”的感觉还是有细微的差别。 玉菱眼前不禁浮现,一个身上穿的破烂不堪的衣衫,头发蓬乱的搭在脏兮兮的脸上,只看到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笑起来露出洁白的一排牙齿的小男孩,他真诚的望着玉菱,“小菱,别伤心了。小菱,我会保护你的,记得是永远,永远保护你哦。” 玉菱的泪珠止不住大颗大颗的往下落,顷刻间变成了嚎啕大哭。为什么?为什么我爱的人都会离我而去,娘她不要我了,我没拉住小松的手错过了,励勤去了,现在连雍王也生死不明的离开了。 颜青紧紧的搂着她,安慰她,直到她的哭声渐渐停住。颜青从怀中拿出一块玉佩,放到她的手中,“小菱,这块玉佩送给你,不是很值钱,只是我随身之物,给你留着。” 玉菱看这块小巧的玉佩碧绿通透,正面刻着颜青两个字,背面刻着岁岁平安。 玉菱将玉佩还给颜青,“姐姐,我。。。。。。” 颜青又放回她手中,执意要送给她道:“收下吧!我只想感谢你,感谢你让我有机会来到王府,能日日看到他。” 玉菱刚从自己的悲伤中缓过劲来,没有往深处想颜青的话,只得收下玉佩,宽慰颜青道:“姐姐,日后我一定让我的孩子认你做干娘,无论王爷会不会回来,我们都一起来抚养他,好吗?” 颜青开心憧憬道:“我们一起把他养大成人,日后他一定会长得像王爷一样玉树临风。” 第二日,玉菱不再嗜睡,早早就起床了,用过早饭后,又开始绣那件快要做好的锦袍,心在失望与绝望中徘徊。 小环脸色吓得惨白,慌忙跑进来,“夫人,不好了,有人上吊了!” 玉菱手中的针一不小心刺到了指尖,一滴血涌了出来,立刻便匀染开来,想到昨日颜青和自己说的话,心中直发慌,问:“是谁?” “奴婢没敢仔细看,只见到王爷住的雍园里抬出一具尸体,脖子上还缠着白色的锦缎。”小环缓过神来答道。 玉菱心慌意乱的径直朝雍园方向跑去,看到府里的丫鬟们都怯怯的围在尸体旁。她凑近一看,上吊的人果然是颜青。 她扑到颜青的尸体上,哭喊着:“姐姐,你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就寻了短见?” “她是怎么死的?”雍王妃已到。 丫鬟们害怕的跪了一地,侍妾婉云声音发抖的回道:“回王妃娘娘,颜青跟奴婢睡一个屋里,昨日夜里睡前她还好好的,奴婢早上醒来就看到她悬在了梁上,已没气了。” 雍王妃叹息一声,道:“难得她对王爷一片痴心,来人,将她厚葬吧!” 几个下人应声过来,用准备好的木板抬起颜青的尸体,玉菱依依不舍的抓着颜青的已冰冷的手不放,“等等!” 下人们不由停下了是手中的动作,玉菱整了整颜青的遗容,为她解开缠绕在脖子上的白色锦缎,取出自己怀中的一块手帕盖在颜青的脸上,才让下人将颜青抬走。 不知什么时候婉云已跪行到雍王妃跟前,扯着雍王妃的罗裙求道:“娘娘求你了,不要把奴婢撵出府,奴婢自小在王府长大,一直在伺候王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王爷虽去了,奴婢还是愿意在府里照顾娘娘们和小王爷。” 雍王妃拉起自己的罗裙,冷冷的道:“王爷不在了,本宫只想跟小王爷和莲妹妹过些清净日子,那还用得上什么侍妾。” 婉云不停磕头道:“奴婢只想做个普通丫鬟,奴婢虽在王爷身边十几年,可王爷只宠幸过奴婢一二回。若离开了王府奴婢根本就不知道该怎样活下去,求娘娘了!” “你在王府这些年也存了不少银子吧!出去找个人嫁了,做点小买卖,怎么就活不下去了。”雍王妃心意已决,不再看她,边疾步离去边道,“所有被王爷宠幸过的姬妾,今日之内必须离开王府。要不像颜青一般贞烈殉了王爷,要不休怪本宫无情的将你们撵出去。” 雍王妃人已走远,玉菱呆若木鸡,可“撵出去”这三个字长长的尾音,还回荡在玉菱的耳边,顷刻间只余下死一般的寂静。 婉云如鬼嚎的哭泣声打破了这片刻的死寂,玉菱慌不择路的跑回曦园,将园门关上,手足无措四处找门栓,喊道:“春喜、小翠、小环,快来,快把这园门锁上,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我不能离开这里,我不能离开这里!义,回来了看不到我怎么办?义,回来了看不到我该怎么办?” 小翠、小环忙上前扶住她,小翠安慰她道:“夫人,你冷静点,现如今没有王爷我们是斗不过王妃娘娘的。” 春喜拿着收拾好的包袱递给玉菱,含泪道:“夫人,就在得知王爷遭逢不幸的第二日,王妃娘娘就召集府中所有的人到静/园,说是王爷已经不在了,府中的姬妾也没必要留在府里,全部都要离开王府。当时夫人你一直昏睡,奴婢们都没敢告诉你。现在颜青姐姐就这样去了,府里还剩夫人和婉云姐姐没离开,我怕夫人再不走,王妃娘娘她会。。。。。。” 玉菱不愿相信的看着春喜手中的包袱,始终没伸手去拿,心中清楚颜青为何会自寻短见。颜青在这京城里无亲无故,早已不记得自己爹娘是谁了,若离开了王府,就失去了依靠,她还能去哪里?难道再回青楼吗?她肯定是不愿的。玉菱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小翠看玉菱一直默然的不做声,怕她也学颜青那样寻死,抓着她的手晃动了几下,道:“夫人,你不要怕,奴婢和小环会陪你一起离开的,奴婢愿意跟随夫人,一直照顾夫人。” 玉菱感激的看着小翠和小环,不禁潸然泪下,“可我不能离开这里,我和王爷约好了,在这里等他回来。” 这时一群下人蛮横的撞开了曦园的门,玉菱没料到会来的这么快,望向园门处,与莲妃冰冷的目光相遇。 第三十一章 重回青楼 第三十一章重回青楼 玉菱望见莲妃因长时间哭过布满血丝的双眼,异常的阴森恐怖。她害怕的往屋里退,莲妃命令道:“把她给本宫抓住,撵出王府!” 下人们应声冲过去将玉菱和小翠、小环隔开,拽住玉菱的胳膊就往外拖,玉菱挣扎着想摆脱他们的钳制,慌乱中她跪在地上死死的抓住门框,绝望的喊着:“你们放开我,我不走,我不能走!王爷他还没死,他会回来的,他会回来的!” 几个强壮的下人一时竟也奈何不了她。她双手向上牢牢的抓着门框,衣袖已滑落到手肘处,露出手腕上金灿灿的千叶牡丹金镯特别晃眼。 “一群没有用的废物!”莲妃狂怒的上前,将玉菱的手指从门框上一根一根的掰开,抓着玉菱戴着金镯的手腕,把戴在玉菱手上大小刚好的金镯硬生生的褪了下来,“你也配戴这么贵重的东西!” 玉菱伸手要抢回金镯,莲妃趁玉菱还没起身站稳,狠狠的甩了她一个耳光,“妖精,要不是因为你这个妖精,王爷怎么会被皇上派到北疆去打仗,怎么会遭逢不幸?你就是个祸水,只要沾上你的男人都会不得好死!”莲妃自己说着说着竟也泪水滚滚。 那句“只要沾上你的男人都会不得好死”就像一句咒语,深深的刺中了玉菱的心,玉菱不再哭,也不再喊只是捂着面颊,怔怔的仰望着莲妃。 “看什么看?本宫说过这一巴掌迟早要还给你的!”莲妃止住泪水,愤怒的对下人们吼着,“都还愣着干吗?还不快把她给拖出去!” 下人们忙又拽住她往王府外拖,春喜拿着包袱想递给玉菱,“莲妃娘娘,夫人的包袱还没拿!” 莲妃抢过包袱扔在地上踩了两脚,恨恨的道:“给本宫扔掉,不许她带走王府里任何一样东西!” 小翠、小环哭喊着想挣开拦住她们的下人,“奴婢要和夫人一起走!” “不许!你们既然来了王府,在本宫那里又签过卖身契,以后就是本宫的丫鬟,都要听本宫的差遣!把她们两个先带到本宫的住处去关起来!把曦园给本宫封了!”莲妃说完又望了一眼曦园,像是是舒了一口气,便飞快的转身走了出去。 玉菱跪靠在紧闭的王府大门上,她来王府快一年了,却从来没有注意过这扇大门,靠在上面的感觉好厚实,冰凉的,像是雍王的胸膛,可却没有雍王的胸膛温暖。 大红的木漆配上漆金的铜扣,这般好看,就像那日雍王迎她进门时穿得绣着金线的大红色新郎礼服。 无论她怎么叫门,大门依然紧闭,纹丝不动。她靠在门上就这样时梦时醒的睡了一夜。 醒来时已是清晨,她呆滞而麻木的走在京城大街上,街道上的人还很少,很冷清,不如雍王临走前那日牵着她的手走在街上那般热闹。 她脑海里全是那日的情景,雍王柔情的对她道,等我回来! 对不起,义!我失约了,我不能在曦园里等你回来了,她们不让我等你回来! 不知不觉中她走到了镇国将军府门前,轻轻的敲了敲门上的铜扣。 “谁啊?等等!”她听出来了,这是郑管家的声音,她慌忙的躲到门口的巷道中。 郑管家打开大门,却发现门口没人,奇怪的走出两步四处张望。玉菱捂着嘴撤过头,不敢在偷偷的望,她实在无颜面对郑管家。 郑管家竟已是一头白发,苍老了好多,走路也不如以前利索了,没有了励勤,他日后将多么孤苦啊! 郑管家已掩上了大门,玉菱走出巷道。她记得以前每次和励勤回府时,都会在这狭窄的巷道里情意浓浓的说几句无关紧要的话,能感觉到励勤的呼吸,他几乎快贴到自己的身体,心就像小鹿一样的乱蹦。 玉菱又留恋的回望镇国将军府一眼,她突然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了? 当她站在百花楼门口时,婉娘满脸惊讶的道:“桃花!你怎么会有空回来看看?” “婉娘!” 姑娘们都闻声走了出来,她看到梨花正款款的从楼梯上走下来,她觉得自己肯定是眼花了,嘴角扯出一丝笑容,“梨花姐姐,你怎么会。。。。。。”只觉得眼前一黑,竟倒在了婉娘的身上。 玉菱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到自己又置身在苍翠山庄里,公孙寒冷笑着将一碗汤药递到她嘴边,“贱/人,快喝下去!喝下去打掉这个孽种!” 玉菱拼命的推开公孙寒手里的汤药,“我不喝,我不喝!” 只听哐当一声,玉菱从噩梦中醒来,她看到梨花坐在床边,衣袖上溅了不少汤药,地上四处都是瓷碗的碎片,还有一滩冒着热气的汤药。 玉菱还没从梦中的情景缓过神来,警觉的问道:“你给我喝的是什么?” “安胎药!”梨花有些不知所措的解释道,“你刚才做什么梦了?我给你喂药时,你一直推,最后竟用尽全力的推了我一把,结果药全洒了。” 玉菱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在做梦,歉疚的查看梨花的双手,“梨花姐姐,你没烫着吧?我刚才做了个噩梦。” 梨花忙遮掩住自己被烫得微红的手,扶玉菱躺好,“我没事,你躺着好好歇息。郎中说你有孕在身,又感染了风寒,一定好好歇息。我再去跟你熬一碗药。” 玉菱不愿放梨花走,拉住她的手道:“姐姐,为何不问我为什么会回到百花楼?” “一切等你养好了身子再说。”玉菱反握住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又去熬药了。 玉菱醒来后,再也睡不着,打量着房间里的陈设,香艳而简单,一看就知道是前楼里的普通花房。 她心里觉得梨花的个性好像变了,不像以前那般急躁,换作以前梨花一定会一个劲的追问她:“谁欺负你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梨花失去乌维犁时,肯定也是伤痛欲绝,自己现在经历的事情她肯定也经历过,自己没经历过的事情,她一样经历过,想不到她们二个人绕了一圈,都失去挚爱又回到了百花楼。 不知什么时候,婉娘已走了进来,叹息道:“真是想不到啊!你和王爷落得如此下场,原以为你日后迟早都会成为王爷的妃子,享一辈子福的。没想到啊,没想到王爷就这么没了。” “王爷,他会回来的!”玉菱始终都觉得雍王没有死,也不会死,因为他答应过自己,就一定不会失约。 婉娘只当她是伤心过度,神情恍惚,还在做梦。京城里都传开了,雍王如何英勇的与匈奴人激战十天十夜,最后壮烈的从那么的悬崖上跳下,估计已是粉身碎骨了。 婉娘继续道:“想不到雍王妃容得下梅花,却容不下你,哎。。。。。。” “梅花姐姐,她上吊自杀了。”玉菱难过的道。 重新端着一碗药,刚走到门口的梨花,听到玉菱这句话,又失手将药跌落到地上。 婉娘心里也是一阵难过,掏出手绢,擦了擦眼泪。梨花没有流泪,只是喃喃的说了句:“都是我不好,害死了梅花妹妹。” 玉菱忙安慰梨花道:“梨花姐姐,这不关你的事,当时是我伤心过度,没照顾好梅花姐姐,是我的错。要是我多留意她一点,也许不会。。。。。。” 梨花有些失神道:“我再去熬一碗药。” 婉娘叫住她道:“你以为这些碗啊,药啊,都不用花银子买的,摔了两碗了,你还是回去歇着吧,让赵妈妈去熬。” 梨花像是听到了婉娘的话,又像没听到婉娘的话,若有所思的转身走了。 “自从那个什么副将死了后,她回到百花楼,总是这样失魂落魄的,哪还有以前花魁的风范,也没什么客人。哎,真是拿她没办法。”婉娘抱怨道。 婉娘无奈的摇了摇头,笑脸如花的望着玉菱道:“桃花啊,你和离开的时候还是一样美,就是瘦了点,脸上苍白了点,把身体养好了还是和原来一样。你以后在这里有什么打算没?有我婉娘在,肯定还能让你再红起来。” 玉菱强撑着坐起来,这是她最担心的事情,百花楼里虽可安身,却难保清白。 婉娘扶着她,劝她道:“若王爷还在,你留着腹中的胎儿,以后仗着孩子,还可封侧妃什么的。现在王爷恐怕是凶多吉少,你还留着这孩子只怕以后是个负累。不如学我婉娘,趁年轻貌美时多赚银子。这世上什么都不可靠,只有银子最可靠,有了银子日后也就有了依靠。” 玉菱翻身下床,跪在地上,道:“婉娘,我知道您一直都是刀子嘴菩萨心肠。我一定要生下这腹中胎儿,他是我和雍王的骨肉。王爷现在虽是吉凶未卜,可谁也无法断定他就是死了,连皇上都还没有为他发丧。我腹中的胎儿也是皇室的血脉,万一王爷大难不死回来了,我如何向他交代?我也明白婉娘您一个支撑这么大个百花楼也不容易,我虽不能待客,但还可做好多事,做饭烧水我都会,我愿意留在这里伺候姑娘们的饮食起居。” 婉娘算是听明白了,桃花是想在百花楼里生孩子。这在青楼里是极其少见,也不容许的事情,但婉娘想到桃花被雍王迎走时对她行的跪拜大礼,也算是和她之间的情分,再说这孩子毕竟是皇室骨肉,若日后万一有人追查起来怕是会惹麻烦。 婉娘不忍再逼已是伤心至极的玉菱,道:“我一个经营这百花楼虽是不容易,但也不缺干粗活的人。这样吧,我可以让你在百花楼里有个安身之处,你专门帮我教导新买来的小女孩,你一定要把自己歌舞琴棋的绝技毫无保留的全教会她们。” 玉菱感激的笑道:“婉娘,我会好好教她们的,让她们日后个个都色艺双绝。” “你赶快上床歇着吧,肚子里的孩子可经不起你这样折腾。”婉娘拉起跪在地上的玉菱,心中隐隐担忧的问道:“若是这孩子生下来了,王爷还是没回来,你准备怎么办?” 玉菱一时呆住了,她还不敢想以后的事。 婉娘也不再问她,只道:“你放心在这里歇着吧,这是临河边的一间屋子,一直空着,到了晚上你自己将房门栓牢,最好不要被客人看见,免得引来麻烦。”婉娘转身离开了小屋。 眼看又快到寒冷的冬天了,玉菱的小腹已微微隆起,她一直都在期盼着今天冬天里的第一场雪何时才能落下。 玉菱每日都在认真的教习百花楼里的小姑娘们,婉娘看到小丫头们的技艺都有所精进,也很满意。 她和梨花时常会聚在一起,彼此安慰一下,都希望对方心中快活些。玉菱有几次都欲言又止,她始终不敢告诉梨花,乌维犁死因的真相,心中对梨花充满了愧疚。 今日梨花来她的小屋,给她带来了一个消息,皇上派往北疆的定北侯明日就会回京,听说定北侯这次又不辱使命,击退了匈奴人。 玉菱急不可耐的问梨花:“那有王爷的消息吗?王爷也回京了吗?” 梨花不忍再说什么,只是摇头。 “姐姐,明日陪我到大街上去看看热闹好吗?” 梨花劝她道:“妹妹,你现在身子不方便,外面冷得很,还是不要去了。” 玉菱哀求道:“姐姐!” 梨花心中早已知道玉菱的希望会落空,却不忍打破她的期望,毕竟有期望总比没期望好,还是答应她了。 第二日,玉菱和梨花早早的就来到了前门的大街上。站在大街上,只觉得已冻的只哆嗦,她们拉紧斗篷,哈着热气,不断望着前门的方向。 这次大街上并没有像上次公孙寒凯旋而归时那般热闹,皇上应该没为公孙寒准备任何隆重的仪式。 玉菱想到上次公孙寒风光无限回到京城的情景,不由问道:“我回百花楼这两个月里,怎么一次也没到过芙蓉啊?” 梨花恨恨的道:“她啊,早就被范大人赎回去做妾了。她和范大人倒也真是般配。” 玉菱轻笑道:“你和她总是斗不完的气,现在她走了百花楼倒冷清了许多。” 说话间玉菱已感到地面在震颤着,眼见三千士兵踏着整齐的步伐走进京城,几位将领骑马走在前面。 玉菱望眼欲穿的仰望着领头的几位将领,她打量了一遍又一遍就是没看到雍王。直到公孙寒有所察觉,朝她这边望来时,她才急忙低下了头,幸好今日穿得斗篷上的帽子已盖住了半边脸。 等公孙寒的目光扫过后,玉菱又死死的盯着回京的队伍,依然没看到雍王。直到三千士兵全部都走了过去,她还不愿相信,又追着队伍跑了几步。 梨花追上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道:“妹妹,下雪了。我们回去吧!” 玉菱这才发现天上已飘起了鹅毛大雪,义,下雪了你为何还未回来? 一匹快马从皇宫方向飞驰而来,停在公孙寒面前,“陛下有令,请定北侯速到皇宫见驾!” 公孙寒行礼问道:“皇上最近可好?” 前来传旨的侍卫叹息道:“皇上自从得知雍王的噩耗后,一直都很悲伤,只等着侯爷回来后再发丧。” 玉菱隐约听到他们的对话,只觉得昏沉沉,自己再也支撑不住,靠在梨花的身上,梨花紧紧的扶住她,将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艰难的扶着她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 片刻功夫地上已是雪白一片,公孙寒回身向部下交代了几句,无意间看到了梨花和玉菱远去的背影,竟愣了一下,便即刻策马扬鞭朝皇宫方向而去。 第三十二章 以血偿血 第三十二章以血偿血 自从在大街上没有见雍王后,玉菱的期望彻底落空了,皇上已为雍王发丧。连续七日玉菱都在小屋里盯着帐顶发呆,雍王不会再回来了吗?为何公孙寒身为主帅会安然无恙的回京? 今日玉菱还在小屋里发呆,婉娘突然惊慌失措的推门而入,玉菱很少见婉娘会这般惊慌,婉娘见过的大场面不少,从来处理任何事情都是从容不迫的。 “姑奶奶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发呆,定北侯已在百花楼前厅,指名要你的人,几个老鸨应付不了了,估计他准备派兵搜查我们百花楼!”婉娘紧张的道。 玉菱呆了半响,也感到很意外,却很平淡的问:“是吗?他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婉娘着急的道:“我那知道这些,我看你还是赶快乘画舫逃到对岸再说吧。我现在就帮你到前厅再为你拖延些时间。我虽不知道你和那个定北侯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我看你们之间肯定有什么不对?他不会就是你刚来百花楼时口口声声说无法报仇的仇家吧。” 来得正好,玉菱也想知道雍王惨败跳崖的真相,她凄然一笑道:“我不逃!” 婉娘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你打算现在跟他走?” 玉菱点点头,心想,今日我要与他做个了断,你不是想让我痛苦吗?我也要让你痛苦一辈子。 婉娘伸手摸了下玉菱的额头,“姑奶奶,你不会是病糊涂了吧?”可感觉一点都不烫啊。 玉菱抓着婉娘的手道:“婉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帮我。” “我除了帮你逃走,不能帮你做任何事,他可是定北侯啊!” “这件事你一定可以做到,也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麻烦。”玉菱看婉娘不再推辞,接着道:“你现在就帮我赶到郊外西营,找到公孙渊将军,只用问他一句,永远是几个时辰,几个月,几年?他自然就会救我的。” 婉娘又重复了一遍:“只用到西营找到公孙将军问这句话吗?” “他若再问你什么?你就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他。” “那我现在就去!”婉娘说完,便从百花楼的后门走了。 玉菱也略微整理了一下自己就朝前厅去了。 玉菱走到前厅时,董妈妈正赔笑的对公孙寒道:“候爷,您说的桃花姑娘早就赎身了,怎么会在百花楼里?现在百花楼里最红的是水仙姑娘,芍药姑娘,要不您看她们合不合适,她们肯定都愿意跟候爷走。” 公孙寒已看到走到前厅身着白色素服的玉菱,指着她问:“她是谁?她不是桃花又是谁?” 董妈妈只觉得尴尬,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婉娘不是说安排她逃的吗?怎么没逃? 董妈妈只得自圆其说道:“她是百花楼里请来教习小姑娘们的师傅,和以前那个桃花长得是有几分相似。” 公孙寒的目光冷漠孤傲,一直盯着玉菱看。在场的人都心生畏惧,谁也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玉菱嘴边挂着一丝嘲笑,神态自若的看着公孙寒。公孙寒今日着宝蓝色便服,披着一件白狐雪毛斗篷。 玉菱走上前,娇媚的笑道:“侯爷还记得奴家,真是难得啊!” 公孙寒眼中含怒,道:“贱/人,当初就不该让你活着,我太低估你了。” “奴家说过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公孙寒手一挥,“把她拿下带走。” 玉菱退了两步,吼道:“不用,我自己会走!” 公孙寒不由分说的拽住她的胳膊,朝外拉,道:“今日本侯爷带去个好地方。” 到了百花楼门口,公孙寒将玉菱拖上马,自己一跃上马,坐在玉菱身后,狠狠的抽了马一鞭子,马便像离弦的箭,狂奔起来。 玉菱和公孙寒同骑一匹马,一路飞奔来到苍翠山顶,所有的植物都掩埋在白白的积雪之下。 到山顶上公孙寒放慢马速,悠悠的将马儿骑到悬崖边,寒风呼啸着吹过,玉菱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么?但可以肯定他从来就是个疯子! 已在悬崖边,公孙寒还在催马上前,马儿一只前蹄踏空,惊惧的扬起前蹄,长声嘶叫。 公孙寒终于逮住缰绳,让马儿转头站稳,玉菱只觉头昏脑涨,胃里一阵难受,作呕想吐。 公孙寒得意的从背后搂住她,笑道:“怕了吗?雍王就是从这么高的悬崖上跳下去的,还真是够胆量。” 玉菱转过头,痛苦的盯着他,质问他:“你身为主帅王爷被困十天十夜,你为何不发援兵救他?” 公孙寒看向远处,好笑的道:“当时我正与匈奴人大战于幽州,如何能救他?” 玉菱不信的道:“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刚才的话!” “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公孙寒用狼一般寒冷的眼睛盯着她,手无意中摸到了她隆起的小腹,表情惊讶的道,“你的腰变粗了,难道。。。。。。” 玉菱本能的护住自己的腹部,慌张的道:“我长胖了。” 公孙寒眼中带着恨意、痛心、忧伤,松开搂着玉菱的手,拉住缰绳,“很好,很好!”说着便不再看玉菱,骑着马儿走到一座墓碑前。 他拽着玉菱一起翻身下马,玉菱下马时没站稳,跌在雪地上。公孙寒用斗篷扫掉墓碑上的积雪。 玉菱爬起来,半跪在雪地上,抬眼间看到墓碑上的字“挚友乌维犁之墓”,心中又惊又悲,惊得是公孙寒为何要将她带到乌维犁的墓前,难道他已知道上次西营失火的真相吗?悲得是乌维犁之死,虽和他交情不算太深,他却死的很无辜。 公孙寒站在墓碑旁一字一句的道:“我曾对天发誓,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害死乌维犁的人。若不是你,我和雍王之间就不会有如此大的仇恨!” 他抽出斗篷里的明锽锽的宝剑,指着玉菱,一步步的走过来。 玉菱惨笑道:“若不是你,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是你害死了所有的人,是你!” 公孙寒充耳不闻,将冰冷的剑锋指在玉菱的喉咙上,“这次我绝不会再放你活着离开,我要用匈奴人的方式,以你的血来告慰乌维犁在天之灵!” 玉菱随着他不断抬高的剑锋毫不畏惧的站了起来,心想,今日随他出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雍王都不在了,死还有何惧,只是可怜这腹中的胎儿,讥笑的望着他道:“你错了,从一开始你就错了。。。。。。” 公孙寒不想再听她说什么,突然收回宝剑,作势猛然向她刺去。 “住手!她不是魏念月,她不是魏国公主!她是杨玉菱!”玉菱听到身后传来念月小姐急促又慌张的声音。 公孙寒心中一惊,剑锋一偏,刺了个空,可还是擦伤了玉菱颈上的肌肤。 公孙寒看着从远处跑来的身影,惊讶的道:“弟妹,你怎么会跑到山顶来?” 玉菱看到念月,悲中带喜的喊道:“念月小姐!” 念月急匆匆的跑过来,喘着粗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担心的查看玉菱颈上的伤势,又望着公孙寒,道:“我才是魏念月,我才是魏国公主,她只是镇国将军府里的丫鬟。侯爷有什么深仇大恨,就用剑刺死我吧!她是无辜的!” 公孙寒不敢相信的望着念月,手中仍紧握着宝剑,“不可能!那日在茶楼外是你亲口告诉我你叫杨玉菱,还有在逍遥侯府里的那张画像。” 念月心中也是百般滋味,不知从何说起。今日她在山庄的东暖阁上看到公孙寒策马狂奔,却未回山庄,只奔山顶而去,她出于好奇就跟了上来,结果却看到玉菱命在旦夕,她便不顾一切喊出了事实真相。 “那只是我以前一时糊涂造成的误会,我一直都很内疚!本以为玉菱和王爷在一起会很幸福,我心才稍安些,可没想到。。。。。。” “一派胡言!你为了救她,故意编这些谎话来骗我,只是想让我放过她!”公孙寒还是不愿相信。 这时听到急促的马蹄溅落在积雪上的声音,公孙渊策马赶来,远远看到玉菱颈上的血已浸湿白色的衣领,不由心中一紧。 玉菱看到身披驼色貂毛斗篷的公孙渊,清唱起:“晚风吹,月季花儿开。娃儿望着夜空数星星,一二三四五总也数不清。星星亮、花儿香、娃儿乐,娘亲陪着娃儿入梦香。。。。。。” 公孙渊木然的翻身下马,缓缓走近玉菱,来时的路上他在心中问了自己千百遍,到底谁才是小菱,如果这个世上还有一个小菱又会是谁?可自己娶得小菱又是谁? 当他看到自己一直以为是魏念月的女子时,当他听到那首儿歌时,他已经完全知道答案了。 他心如锥扎,木木的喊了声:“小菱!” 玉菱此刻已视线模糊,心在忏悔,对不起小松,为了报复你哥,我不得不让你知道真相,因为在这世上你哥最在乎的人是你,只有你才能让他痛苦一辈子。她愧疚的小声叫道:“小松!” 面对突如其来的真相,公孙寒整个人一动不动呆立在那里,手中的宝剑已垂落在雪地上。 他不甘心的对公孙渊道:“渊,她不是杨玉菱,她是在利用你,你不要相信。。。。。。” “她是小菱,她才是小菱!”公孙渊面无表情的看着公孙寒,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公孙渊从衣衫上扯下一块布条,为玉菱包扎颈上的伤口。玉菱却突然抽出他身上的佩剑,“对不起,小松!” 玉菱快速的转身,双手紧紧握着长剑,直直的刺向站在自己身后离自己只有几步之遥的公孙寒。 当公孙寒反应过来时,已来不及躲开,玉菱闭上双眼,使尽全力的刺下去。 她感到剑深深刺入肉中的畅快,“我们本来无冤无仇,但因为你所做的一切,你是我此生最恨的人,我要用你的血来偿还你所欠下的血债!” 她又用力拨出长剑,感到温热的液体喷溅到自己的脸上和身上,她睁开双眼欲再刺下去时,却震惊的抛下手中的剑,她刺中的人是念月小姐。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等公孙寒和公诉渊反应过来时,一切都晚了。魏念月胸口的血如泉涌,瘫软的靠在公孙寒身上。 公孙寒紧紧搂住用身体挡在自己面前的魏念月,痛心的喊着:“弟妹!” 公孙渊和魏念月夫妻一场,眼睁睁得看着她在中了一剑,心痛难忍,想握住她的手,她却躲开了。 玉菱大哭着扑到魏念月的身旁,泣不成声:“念月小姐,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可是设计害死逍遥侯和你大娘的人啊!” 魏念月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微笑着道:“玉菱你不要自责,是我心甘情愿的为侯爷挡这一剑的。我的死,我的死若能化解你对侯爷的仇恨,我也死而无憾!” 魏念月的笑容越来越美,她深情的凝望着公孙寒:“侯爷,你的仇人是我,我去了你的仇恨也就了结了。” 公孙寒紧紧的搂住她,已读懂了她眼中的神情,在茶楼里救了她,原来是救了自己一命。 魏念月的眼神渐渐迷离涣散,她紧紧依偎在公孙寒的怀里,“侯爷,我好冷好冷,抱紧我,抱紧。。。。。。”他的怀抱还是那样温暖,就像茶楼初遇时,所有的一切都凝固了,世上只有他的呼吸,他的体温。 “啊”玉菱悲恸的喊声惊动了躲在树林里过冬的鸦雀,鸦雀哀鸣着一阵乱飞。公孙渊死死的抓住玉菱的手,将她带入自己的怀中。 玉菱看到自己满身满手的鲜血,浑身颤栗,“小松,我杀人了,我杀了念月小姐,我。。。。。。” 公孙渊心中如翻江倒海般难受,面对这两个女人,他何尝不是痛彻心扉。他抱起玉菱安慰道:“小菱,一切都过去了,有我在,我会永远保护你的。”一步一步朝山下走去。 公孙寒仍搂着魏念月冰冷的身体,望着公孙渊的背影,“渊,你要去哪里!”可公孙渊始终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 他从来没想到,他的血海深仇最终会这样了结,而渊的心却离他越来越远! 第三十三章 平淡日子 第三十三章平淡日子 大兴建元十八年的初夏,北方名城燕京,前魏国的都城。十几年前经战乱之祸,曾经十分萧条。如今已天下太平十多年,燕京又日益兴盛。 傍晚十分,在燕京寻常的小巷内,一户普通的名宅里,玉菱挺着即将临盆的大肚子,坐靠在一个藤椅上缝制小孩衣衫,看着手中可爱的小衣衫,脸上挂着笑容。 她旁边的木桌上放着一碗白菜豆腐汤,一盘炒鸡蛋。她看了看天色,公孙渊应该快回来了,她便撑着藤椅的扶手起身,去厨房里盛饭。 她端着饭从厨房出来时,公孙渊正好提着用油纸包好的荤菜走进门。 公孙渊看到桌上的一菜一汤,怜惜的道:“你身子不方便就不要做菜了,等我回来让我来弄。”说着打开油纸,是半只烧鸡。 “做两个小菜不碍事的,倒是你累了一天,回来就该歇着,家里的事让我来做吧。”玉菱倒了一杯茶水递到公孙渊的手上。 公孙渊有些渴,一饮而尽,玉菱又为他倒了一杯,每次回家他都是这样又累又饿又渴。玉菱也觉得奇怪,在酒馆里做账房先生怎么会这么辛苦。 公孙渊总说酒馆生意好太忙,玉菱便也没太在意。 “辛苦了一天,饿了吧?快吃吧!”玉菱将木筷拾起插到饭里。 “你不吃吗?” “我整天呆在家里也不是很饿,我等会再吃。”玉菱走进里屋,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件灰色的布衣和一双黑色的布鞋。 公孙渊已经大口大口在桌前吃了起来,玉菱将衣鞋放到他的面前,“小松,这是我帮你做的,你试试合不合身,还有这鞋合不合脚?” 公孙渊放下碗筷,虽然很喜欢,却觉得太浪费了,道:“何必为我做这些,浪费银钱。” 玉菱看着公孙渊身上穿的已经洗得褪色的深蓝色布衣,想着,自从他们来燕京后,他除了身上这件布衣,再未置过新衣。 玉菱将新衣抖开在他身上比了比,道:“没用银钱,前几日我用以前的锦缎衣衫跟布庄老板换得。” 公孙渊接过新衣在身上套了套,笑着道:“正合适!改天把我的那件貂毛斗篷也当了吧,还可以换些钱,反正现在也不合适穿。” “还是留着吧,燕京的冬天特别冷,你又经常要出门,总有机会穿得。” 提到那件貂皮斗篷,玉菱就想到去年冬天在苍翠山顶发生的那一幕,痛苦的紧蹙双眉。她虽不是想杀念月小姐,可念月小姐却死在她的剑下,这让她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 公孙渊察觉到她神色的变化,用双手握住她的手,安慰她道:“那不是你的错,我能理解当时你为什么那么想杀我哥?我不怪你,念月也不会怪你的。” 玉菱始终没迎上公孙渊此时的目光,她明白公孙渊同样很痛苦。公孙渊最敬爱的大哥,现在却是他最无法原谅的人。 玉菱装作不经意中从公孙渊的掌心抽出自己的手,“我去厨房盛饭,你再试试新鞋。” 玉菱到厨房里只是呆呆的看着锅里还剩下的一点米饭,眼睛已湿润了。 小松,你的痛苦都因我而起,为了我你和你哥断绝了一切往来,为了我你放弃了大好的前程,为了我你要辛苦的过这种拮据的贫贱日子。 可我今生今世也无法报答你,因为我心里已容不下除了雍王以外任何一个人,我只能把你当做亲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谁也无法再重新活一次。 玉菱深深地吸口气,盛好饭,带着笑容走出来。公孙渊已吃完碗里的饭,正在试鞋,冲着玉菱笑道:“很合脚。” 玉菱看到桌上除了白菜豆腐汤喝得只剩一半,炒鸡蛋和烧鸡都没动过,“你怎么剩这么多菜,我怎么吃得完。” “你多吃些,你可是两个人在吃。”公孙渊搀玉菱坐到桌前。 玉菱将那半只烧鸡的鸡腿扯下来递给公孙渊。公孙渊不接,道:“我吃饱了,还是你吃吧。” 玉菱硬将鸡腿塞到他手上,“我吃不完这些菜,别浪费了。”自己便埋头吃饭。 “哟,你们小夫妻在吃饭啊。”一个穿着青灰色布衣,头上裹着灰色头巾的中年妇人,推开虚掩的房门,手里还提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 玉菱忙招呼道:“陆婶,吃了没?” “早吃过了”陆婶将兔子递给公孙渊,“这是你陆叔今日在山上抓到的野兔,要我给你们送过来。” 公孙渊推辞道:“陆婶,你们还是自己留着吧。” 陆婶坚持道:“你陆叔今日在山上打了好几只野味,家里还有,这只你们留着,你娘子快生了要吃些好的才行。”公孙渊只有接过兔子放到厨房。 陆婶关心的看了看玉菱的肚子,“小娘子,看你这肚子,估计就这几天了。” 玉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紧张。陆婶坐到桌前,安慰她道:“别怕,头胎都会有点紧张的,女人生孩子就跟放屁式的,生下来就好了。” 玉菱听到陆婶的话,忍不住嗤笑起来。陆婶跟着笑道:“我是个粗人,不会说那些文绉绉的话,不像你们小夫妻二人,长得跟年画上的神仙似的,平日里看你们说话又好听又温柔。不像我和你叔在家见着就是吵吵闹闹。” 这时公孙渊从厨房里出来,笑道:“陆婶,陆叔可是老实的好人。” “什么老实,我说是木讷愚笨。”陆婶起身准备离开,“你叔和几个兔崽子还等着我回去伺候呢,我先走了,你们吃。” 陆婶刚走出门,想到什么又回头道:“小娘子,你要是发作了就来找我,我帮你找巷口的王婆接生,她在我们这里接生是出了名的好。” “谢谢!” “不要谢了,要不是你们我家那个小虎头早没了。大家左邻右舍的。”陆婶这才掩上门走了。 玉菱已吃完了饭,公孙渊开始收拾碗筷。玉菱看着公孙渊,小声道:“小松,你别杀那只兔子。我不想吃兔肉,我们把它养着吧。” 公孙渊叹道:“傻丫头,你喜欢养就养着吧。”他端起收拾好的碗筷进了厨房。 天渐渐黑了,玉菱点亮了蜡烛,在烛火下继续缝制手中还未做完的小孩衣衫。 ******* 半年前,公孙渊抱着身心俱伤的玉菱走下苍翠山顶时,问道:“从今以后,我一定能保护你,我带你走,带你远离我哥,远离所有的伤心痛苦,你想去哪里?” 玉菱当时茫然中,道:“景州,我要去景州,去黄粱岗!”公孙渊眼中泛起一丝悲凉。 原来景州离京城好远,他们一路舟车劳顿,来到景州已是半个月后。刚经过战乱的景州城,百姓们已恢复正常生活,只是到处可见残垣断瓦,城里每个人脸上都隐隐带着悲伤。 公孙渊陪玉菱没日没夜的在景州的黄粱岗上和山下找寻了十天十夜。其实玉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找寻到什么? 可这里是雍王最后呆过的地方,玉菱觉得也许雍王会为她留下点什么,那怕是蛛丝马迹,暗示玉菱,他还活着,让她还能抱着希望等下去。 直到十天后他们的行迹引起了山下住户的注意。第十一天,他们在来到黄粱岗下时,几个壮年的男子手拿锄头,心怀敌意拦住了他们。 “你们是干什么的?怎么成日里在这里转悠?”领头的稍年长的男子问道。 站在这个男子身后,长的很凶的男子问道:“莫非你们是匈奴人派来的奸细?” 公孙渊护住玉菱,解释道:“各位,千万别误会,我们是来找人的?” “找谁?” “几个月前这里不是和匈奴人有场大战吗?我有个兄弟参加了这场大战,我们在京城听说他被匈奴人逼得从这黄粱岗上跳下后生死不明。她是我兄弟的娘子,一直不相信我兄弟就这样没了,非要到这里来找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体。”公孙渊只有半真半假的编了一个故事。 几个壮年男子听到后敌意顿消,都深表同情。长相很凶的男子有些犹豫的望了望稍年长的男子,道:“村长,你说上个月在山下的深沟里发现的那个人,会不会。。。。。。” 玉菱激动的跑到那长相很凶的男子跟前,问道:“上个月你们是不是救了什么人?他现在在哪里?”又回头高兴的对公孙渊道:“他没死,我就知道他还活着!” 那个被称做村长的男人,有些不忍的道:“这位夫人,我们上个月在深沟里发现的是具尸体。看哪尸体上的戎装至少也是位将军,只是面目全非,根本无法辨认。” 玉菱眼前只见那挂在山间的彩虹瞬间消散了,觉得身体冰凉,双腿发软,义,你终究还是负了我们的约定。 公孙渊忙搀扶住玉菱,“那尸体现在在何处?” “我们把他葬在山后的土堆里,和匈奴大战平息后,这附近发现了太多无名无姓的尸体,村里挖了一个大坑,集中安葬在那里。”那个长相很凶的男人也是满脸的哀泣之情,道,“夫人,节哀顺变吧,人死不能复生,匈奴人打来时,我们村里每家都有失踪的、死去的亲人。。。。。。” 玉菱想起来这十日来,她有好几次都经过那个山野间最寻常的土堆,可她从来都没留意过。义,躺在里面冷吗?孤独吗? 她挣脱公孙渊,不顾一切的朝土堆跑去。她扑到土堆上,拼命的用双手挖开那些厚实的泥土。 公孙渊急急的追过来,想从后面抱住她,此时的她却力大无比的将公孙渊推开,又继续用双手挖土。 公孙渊只有用尽全力再次从后面死死的抱住她。她拼命挣扎叫喊着:“放开我!放开我!” 公孙渊含泪大吼道:“小菱,够了,不要再挖了,我知道你在找什么!” 玉菱被他的吼声震住了,痴痴的回头看着他。公孙渊擦净她粘在脸上混着泪水的泥土,声音又变的柔和的道:“就算让你把这土堆挖开了,里面全是累累白骨,你能从中找到王爷吗?” “我能!”玉菱回忆起雍王俊朗不羁的面容,乌黑浓密的长发,如春水般的笑容,身上带着淡淡清香的气息,他的掌心,他的肌肤,最后一次见他时,他的穿戴。。。。。。他的一切一切都似乎还在眼前。 公孙渊疼惜的将她搂在怀中,尽量让她的情绪平复下来。他陪着玉菱整整在这里来来回回走了十天,他跟着他大哥打仗多年,他太清楚战争是多么惨烈,在那种情况下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其实早就知道结果,但一直不忍心说穿。 “尸体不是你想要找的,对吗?你在这山野间寻寻觅觅了十天,只是为了找到希望和奇迹对吗?刚才那村民不是说那尸体面目全非,无法确认身份,也许他不是王爷呢。不管王爷是生是死,在你心里你就当他是活着便好了。”公孙渊说这番话时语气平静,其实心里早已痛的无法呼吸。 他切身的感受到玉菱对雍王那种生死难分的深爱,即使雍王死了,他还是很羡慕雍王,这一直是他在追寻的感情,却每每失之交臂。 玉菱一直在他怀中吞声饮泣,公孙渊安抚她道:“你还有王爷的孩子,还有我在你身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公孙渊收拾好厨房,回到厅堂,静静的望着玉菱在烛光下缝衣的模样,感觉很温馨。 玉菱边缝着衣衫边想着快要出生的孩子,心里不再那么难过,感觉一切似乎都在慢慢好起来。她抬眼看到公孙渊站在那里注视着自己,感觉很安心,向公孙渊浅浅的微笑。 公孙渊亦含笑的走到玉菱跟前,道:“这半年来,小孩的衣衫你都缝了二十多件,大的小的,我看够他穿到十岁了。别再缝了,你身体弱,又快要临盆了,还是多歇息下。” “这是最后一件,缝好了就不再做了。”玉菱的手还是没停。 公孙渊顺手拿走她手里的小孩衣衫放到一边,调皮的笑道:“我们说会话吧。” 玉菱收好桌上的针线,“好!” “孩子的名字想好没?” 玉菱神秘的一笑:“想好了!” 公孙渊问:“什么名字?” “叫佑麒,跟我姓,杨佑麒,好听吗?” “杨佑麒,杨佑麒,这个名字不错!”公孙渊重复的念了两遍。 玉菱若有所思的抚摸着自己胸前的麒麟玉佩,这是她从王府带出来的唯一一件东西。记得那日珍宝斋的老板说这玉佩寓意着吉祥如意,多子多福。义,我们的孩子就快出生了。 公孙渊看她又走神了,故意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道:“我困了,要歇息了,你也快回屋歇息吧。” 玉菱站起身,看公孙渊拿起靠在墙上的木板,搭在两个凳子上准备铺床。 玉菱心里一酸,道:“小松,等我生下小孩,我们还是回京城去吧。你回到你哥身边,继续做你的将军。你哥伤害的人是我,他对你一直都很好。” “那你和孩子呢?”公孙渊已将床铺好。 玉菱淡然一笑:“我能照顾好自己和孩子。”回到百花楼里凭自己的技艺混口饭吃还是可以的,总不能一直这样拖累公孙渊。 “我说过要照顾你一辈子的,我不会离开你的。”公孙渊已躺到了床上,他语气平静却十分坚定,“现在的日子是清贫了些,可我计划好了,等孩子出生了,再过几个月我就能攒到足够的银子,可以在东街租个铺位做点小买卖。然后我们努力把小铺位越做越好,做成个大店铺,我们的日子就会越过越好。” 玉菱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思,“我不是这个意思,也不是过不惯清贫的日子,可我不能害你就这样和我过一辈子,我们,我。。。。。。”她本想说,我们是不可能的,我心里只有王爷,可她实在不忍说出口。 公孙渊翻了一个身,背对着玉菱,打了个哈欠,“快去睡吧,我要睡了。” 玉菱只好无奈的回到里屋,躺在床上因为肚子太大了,怎么睡都不舒服。 玉菱记得离开景州后的头两个月,她一直过的恍恍惚惚。公孙渊带她来到了燕京,在这里购置了一间平房,安置下来。 公孙渊每天总会想着花样逗她开心,玉菱有公孙渊的陪伴,还顾念着腹中的胎儿,精神也渐渐好了起来。 可公孙渊随身带的银两也用得差不多了,这时隔壁陆婶的小儿子小虎头病了,听说治这个病的药材很贵。那时陆婶一家每日都在为药钱发愁,公孙渊和玉菱把所剩不多的银两都为小虎头买了药,小虎头的病后来也治好了。 后来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公孙渊便在燕京的一家酒馆找到了一份记账的差事,总算可以勉强维持家里的开支用度。 这样平淡的生活是玉菱向往的,虽然清贫她还是觉得很幸福。只是太委屈公孙渊了,她了解公孙渊对自己的深情,可自己除了心中感激外,什么也不能为他做。 此时躺在厅堂里的公孙渊也还没睡着,每次一个人时,他总是悔恨交织,甚至在梦中,他经常会梦到三年前那个清晨在苍翠山庄与玉菱遇见的情景,可他却没有认出玉菱。 他本该认出玉菱,她就不会受那么多苦。可他愚笨的错过了,眼睁睁的看着他哥折磨玉菱却无能为力。他不光恨他哥,他最恨的人其实是自己。还好老天给了他弥补的机会,即便玉菱心里喜欢的人不是自己,他也不会放弃。 三日后的早晨,玉菱生产前的阵痛开始发作。当公孙渊得到消息赶回来时,已是午后。 公孙渊在厅堂里听到里屋传来玉菱一阵阵嘶声力竭的叫喊,心揪得紧紧地,坐立不安。 陆叔在他身边不停地安慰他:“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的,生出来就好了!” 可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夜晚,公孙渊有好几次要冲进里屋,都被陆叔陆婶拦住了。 这次谁也没拦住他,他还是冲进了里屋,看到玉菱躺在那里面色惨白,脸上表情痛苦至极。 接生的王婆看到他,轰赶道:“快出去,男人进产房不吉利,你娘子就快生了,已经露头了。” 陆婶跟进来连拉带推得将他赶了出来,“公子,你进去了也没用,还是安心在外等着。” 终于传来一声婴孩响亮的啼哭声,过了一会王婆将包裹好的婴孩抱到公孙渊的面前,满面喜色的道:“恭喜公子,你娘子生了个男孩。” 公孙渊有些笨拙的抱着王婆递到他手中的婴儿,那婴儿又大声哭了起来,一时便有些手足无措。 陆婶熟练地从他手中抱过婴儿,哄了哄,欢喜的道:“你们瞧,这孩子长得多俊啊!眼睛像娘,嘴像爹。” 公孙渊还在担心躺在里屋的玉菱,王婆笑道:“现在可以进去看你娘子了。” 玉菱虚弱无力的看到走进来的公孙渊,问:“孩子呢?” “在这里!”陆婶将婴儿放到玉菱的身边,玉菱看着刚出生的婴儿喜极而泣。 公孙渊靠近玉菱,道:“你看佑麒长得多像你啊!” 玉菱充满母爱的仔细端详着佑麒,他眉宇间像极了雍王。 第三十四章 托孤入宫 第三十四章托孤入宫 燕京的冬天特别冷,转眼间佑麒已半岁了。他会对着玉菱笑,不满时会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有时也会在摇篮里调皮的翻来滚去。 今日屋外正落着鹅毛大雪,玉菱和陆婶刚送走住在斜对面的张家娘子。 玉菱生下佑麒后,没有什么奶水。刚好张家的娘子比她早一个月也生了一个儿子,奶水多得一个孩子根本吃不完。 听说玉菱的孩子没奶吃,张家娘子便热心的来喂奶给佑麒吃。住在这条巷子里的人日子过得都很清贫,每次张家娘子喂完奶后,玉菱总会塞给她两个鸡蛋。 陆婶摇晃手里的小拨浪鼓,逗着摇篮里的佑麒,“小娘子,你看他笑了!” 佑麒发出咯咯的笑声,玉菱凑到摇篮前,跟着笑道:“麒儿,你吃饱了,就开心了是不是?” 佑麒像是听懂了,不停的笑,兴奋的挥动着两只小手,在空中乱抓。 陆婶轻轻抓住他的小手,“这小子和我们家小虎头一样机灵。” 玉菱摸了摸佑麒的头,随口问道:“陆婶,我瞧你们家小虎头也有六岁了吧,怎么没送他到私塾里念书?他这么聪明不念书有些可惜啊。” “我们也想送他去念书,可私塾太贵了,家里那有多余的钱啊!”陆婶无奈的叹了口气,她想到什么,瞅着玉菱,不好意思的道:“我看你家相公是个读书人吧?” 玉菱边逗着佑麒,边点点头。 陆婶接着道:“你相公有没有想过自己开个私塾,你看这巷子里十几户人家,小孩也不少,只是大家都不是很宽裕。你相公开个私塾,教教我们这里的孩子念书,虽然大家给不起太多的钱,但收入也绝对是够用的。总比你相公在酒楼里做那又累又。。。。。。辛苦的活好。” 陆婶其实想说又累又低贱,但没好意思说出口。 玉菱看向陆婶觉得她后面的话怎么说的吞吞吐吐。陆婶怕玉菱觉得自己在轻视公孙渊,忙补充道:“当然你相公现在做的差事肯定银钱多些,光那些达官贵人每天打赏的钱就不少吧。我和你陆叔也就是这样随便想想,你们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玉菱困惑的道:“酒楼的客人还会打赏账房先生?” “账房先生?你相公跟你说他在做账房先生?”陆婶心想坏了,这个小娘子还不知道她相公在外面做什么。 玉菱“嗯”了一声,觉得不对劲,拉着陆婶问:“陆婶,我家相公不是在酒楼里做账房先生吗?” 陆婶忙起身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家里还有些事,我先回去了。” 陆婶走后,玉菱越想越不对劲,这一年来她自己不是沉浸在失去雍王的痛苦中,就是全心的在照看佑麒,从没仔细关心过公孙渊,是公孙渊一个人为她撑起了这个温馨的家。虽没有锦衣玉食,却让她们母子俩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玉菱裹上披风,抱着佑麒,到陆婶家,将佑麒交给陆婶道:“陆婶,麻烦你帮我照顾下佑麒,我出去有点事,很快就回来。” 陆婶接过佑麒,心知是刚才自己说错了话,惹出的事,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玉菱心急的问:“那个酒楼在燕京的什么地方?” “宋记酒楼,在城东。”陆婶看事已至此,不让这个小娘子去看一下,估计这个小娘子也不会安心。 玉菱裹好披风,陆婶怕他们小夫妻吵架,又道:“小娘子,陆婶不太会说话,但我平日里看在眼里,你相公待你真得很好。连你陆叔这样的粗人都拉不下脸面去干的事。可你相公这样清高的读书人都能做到,我想他完全是为了你和孩子。你千万别怪他!” 玉菱已转身冒着风雪疾步朝城东走去。 城东的宋记酒楼很好找,因为它是燕京最有名气最高档的酒楼,即使是像这样的大雪天,依然宾客迎门。 玉菱隔着一条街道远远的就看到“宋记酒楼”四个漆金大字,虽然酒楼大部分外观建筑都被大雪覆盖,招牌还是清晰可见。 玉菱目光直直得看着酒楼门口站着的几个小厮,其中一个人就是公孙渊。 公孙渊尽力将身子靠在墙壁上,门口狭窄的屋檐为他挡住了一半的雪花,他冻得不停得揉搓着双手,哈着热气。 玉菱一直以为公孙渊是坐在暖和的酒楼里,敲着算盘,点着银钱。 一位穿着华贵的男人骑着马来到酒楼门口,几个小厮快速的围抢过去,一个小厮抢先一步拉住马绳,笑脸相迎的问道:“客官是来吃饭的吧?” 马上的人高贵的嗯了一声,那小厮忙道:“客官快请进,小的帮你把马牵到马槽去。” 那华贵的男人翻身下马,随后打赏了那小厮几个铜钱。公孙渊和其他的几个小厮悻悻的散开又站到门口。 这时一位穿着华丽的中年妇人带着一个娇贵的少女,走出酒楼。一辆马车停在她们面前。这次公孙渊反应最快,立刻跪蹲在马车下,讨好的笑道:“夫人,小姐请上马车!” 那华丽的妇人高贵的踩着公孙渊的背踏上马车,又伸手去扶那个娇贵的少女,那少女带着几分羞涩小心翼翼的踩着公孙渊的背踏上马车。 那少女在进马车前顺手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公孙渊,道了声“赏你的!” 玉菱只觉得她们不是踩在公孙渊的背上,而是踩在自己的心上。这就是当初在京城里掌管西营意气风发的二将军。 公孙渊欢喜的接过那锭银子,冲那少女笑着挥挥手。那华丽的妇人责怪那少女道:“傻孩子,怎么给了这么多的打赏钱。” 那少女窃窃的笑道:“娘,你看到没,刚才那个跪着当马凳的小厮长得好俊美啊!” 马车缓缓的从玉菱和公孙渊之间隔着的街道上驶过,公孙渊开心的将那锭银子揣入怀中,准备再次站到门口去时,蓦然望见一直站在街道对面的玉菱。 公孙渊的笑容凝固了,他很意外,可马上又恢复了平常的表情,笑着跑到玉菱跟前,帮她扑落身上堆积的雪花,“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跑这里来了,站了很久吧。谁在照顾佑麒啊?” 玉菱也笑了笑,为公孙渊打落披风上的积雪,道:“陆婶在照顾佑麒,刚好路过这里,看到你在忙,我就站了一会。你忙吧,我去买些菜的。” “菜场不是在西边吗?”公孙渊看玉菱急着想往南边走,叫住她道,“小菱,我先是在这里当账房先生的,可后来我发现门口的小厮挣得钱更多,才做小厮的。你不会怪我骗你吧?” 玉菱温柔的笑道:“傻瓜,我明白,我怎么会怪你!在门口做小厮很辛苦吧?” 公孙渊松了一口气,释怀的笑道:“一点都不辛苦,这可是我的老本行。你忘了我们是怎么认识的,要不是你踢翻了我讨饭的碗,我们怎么会认识。小时候我最拿手的就是讨好人,每次我哥在街边讨饭总也讨不到什么铜钱,因为他总是冷冷的不爱笑。我就不一样,每次都能讨到很多钱,我见人就笑,嘴巴又甜,过路的人都喜欢我,所以赏给我的铜钱也多些。” 玉菱真害怕自己的笑容会瞬间崩溃,公孙渊观察到她表情细微的变化,懊恼的道:“对不起,我不应该提我哥的。” 玉菱嫣然一笑:“傻瓜,没关系的!那我先买菜回家的,早点回来吃饭,我等你!” 公孙渊傻傻的沉迷在她的笑容中,痴情的望了她一眼,又跑回到酒楼门口。 玉菱保持着嫣然的笑容,直到转身朝西边走去,心中喃喃的念叨着,“傻瓜,傻瓜,这世上怎么会有像你这样的大傻瓜!”当她抚摸自己的面颊时,泪水早已在脸上冻结成了冰。 她往西边漫无目的得走着,又想起了莲妃说的那句话“只要沾上你的男人都会不得好死!”,这句魔咒会在公孙渊身上延续吗?她心里害怕极了,害怕拥有,害怕失去,害怕拥有了又失去。 当她缓过神来,发现自己已走到了官衙的大门口。街上寥寥的几个行人正围着一张告示议论着。她停住脚步,怔怔的望着那张告示,上面写着“宫廷乐府向天下征集能歌善舞的美貌女子百名,以贺皇帝陛下五十岁寿辰。入宫一年,期满后可领取一百两银子回乡。” 玉菱在这张告示前站了很久,冻得有些发抖的走进了官衙。 公孙渊晚上回家时,玉菱已为他做了几样好菜,温好了酒。 玉菱递给他一杯热茶,为他解下披风,在门口抖了抖上面的雪,又挂到屋里,道:“小松,你快吃吧!酒菜都快冷了。” 公孙渊看玉菱没有嫌弃他做的事,反而对他比以前更好了,心里又感动又开心,问道:“佑麒呢?” “他刚睡着。” “那我们一起吃吧!” 玉菱摆好两双碗筷,将温酒倒在公孙渊的碗里,“好!你先喝点酒,暖和些。” 公孙渊喝了一口酒,兴奋的道:“我们的银子就快攒够了,过几日就可以租下东街的一个铺位。” “那太好了!”玉菱亦很开心,为自己也倒了一些酒,拿起碗和公孙渊的碗碰了碰,“这顿饭菜刚好可以庆祝一下。” 公孙渊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只觉得体内的寒气顿时消散,身子暖暖的,脸上也红红的,有些醉意的道:“小菱,我靠自己的能力也能照顾好你和孩子。相信我,王爷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甚至可以比他做得更好。” 玉菱温婉的笑道:“我相信,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相信以后你也能照顾好佑麒的。” 公孙渊眼中带着惊喜,目光温和的望着玉菱,道:“你真的相信,你真的愿意让我照顾你和孩子一生一世。” 玉菱用力点了点头,眼眶热热的道:“你待我这般好,我怎么能不明白!若不是我,你现在还是统领几万大军的将军。” 公孙渊轻轻地将玉菱揽到怀中,玉菱没有回避,将头靠在他的胸前。 公孙渊感觉玉菱的心已被他渐渐融化,心中喜悦的道:“其实我并不喜欢打仗,那只是为了顺我哥的意而已。我一直都向往着现在的生活,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平平淡淡的过日子。回到家里喝一口她递过来的热茶,吃着她做的饭菜,再辛苦也不算什么。看着她温柔的哄着孩子入睡,坐在烛光下缝缝补补,她会时不时抬头对我笑一笑,这就是我向往的家。” 玉菱忍住眼中的泪,道:“嗯,这也是我向往的生活。”玉菱心中难过的想着,可是我向往,我就能自私的委屈你吗?我已无法再一次承受这种失去之痛,因为害怕失去,所以不敢再爱了。 “小松,谢谢你给了我这一段平淡而幸福的日子,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公孙渊将她揽得更紧,道:“傻丫头,谢什么啊,你能留在我身边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玉菱笑着转过身道:“快吃吧,别只顾着说话,菜都凉了,我再去热热。” 他们今晚吃得特别开心,公孙渊觉得他终于找回了那个曾经错过的女子,过上了梦寐以求的幸福日子。 这几日,公孙渊每日回家,玉菱都会早早的将佑麒哄睡着,备一壶热酒,做几样可口的饭菜。他们会边吃边聊,一直聊到很晚,才各自安睡。 他们聊了很多事情,身世啊,趣事啊,还有六岁时分开后,各自经历的事情。大部分时间都是公孙渊在讲,玉菱在听。玉菱偶尔只会提一两句自己在镇国将军府里的生活,其他的事,她不想说,也不想让公孙渊为她难过。 公孙渊说起了他身世。原来他和公孙寒的父亲是以前魏国的一位大官,他们本来姓黄,公孙渊本名叫黄昌松,公孙寒本名叫黄昌福。后来到匈奴后随义父姓公孙。 当时魏国的皇帝魏子龙残暴不仁,贪恋美色,在民间广纳美女入宫。公孙渊的父亲因冒死直谏得罪了魏王。公孙渊父亲在官场上的敌人又趁机向魏王献上了他母亲的画像,说他母亲如何貌若天仙。 魏王竟动了心,要强纳他母亲进宫,他父母自然不从,便打算遣散家人,连夜逃跑。魏王先得到消息,派了一群杀手,将他全家一百多口人全数杀死,他母亲也被奸杀而死。他和公孙渊因躲在密室里逃过一劫。 玉菱听着唏嘘不已,想不到公孙渊的身世比自己要惨的多,她有些了解为什么公孙寒会对魏国皇族如此仇恨。 而公孙渊说起六岁时,他和玉菱分开后的经历。他和公孙寒一路流浪乞讨回到了故乡燕京,在这里没寻到以前的亲戚,又流落到大兴和匈奴的边境。他们本想做点边贸买卖,可在一次匈奴和大兴的战争中,他们被匈奴人掳走,成了匈奴人的奴隶。 那些流浪乞讨,在匈奴生活的经历,一定是很悲伤很辛苦的生活,可公孙渊说起来像在回忆美好的过去一般,轻松诙谐。他讲自己四处流浪时发生的一些趣事,以及在匈奴时因为文化差异闹得笑话,有一次还差点让一个匈奴女孩以身相许,描述的绘声绘色,把玉菱说得一直在乐。 玉菱也会讲一些在镇国将军府里,她和平乐少爷、念月小姐、励勤,还有冬雪,在一起的趣事。平乐少爷如何调皮捣蛋的经常捉弄他们,念月小姐如何与平乐少爷斗气,励勤如何笨笨的被她和冬雪戏弄。可如今大家都已是死得死,散得散了。 在冬日寒冷的夜晚,在这个再寻常不过的温暖的小屋里,时常会传出欢愉的谈笑声。 这样过了七天后,公孙渊还是想往常一样回到家中。桌上仍摆放着一壶酒和几道可口的饭菜,只是已凉了。 公孙渊在两间不大的屋里寻着玉菱,开心的叫道:“小菱,我回来了。今日我去东街找张掌柜交了租金,明日我就到边境进些货物回来卖!” 可他叫了半天也没回应,寻遍了屋子和厨房,也没看到玉菱,还有佑麒也不在。难倒玉菱抱着孩子在隔壁左右串门? 公孙渊走进里屋,看到里屋的木箱上放着玉菱一直带在脖子上,从不离身的玉麒麟。 他心中微微一颤,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袭来。他站着未动,不敢靠近那块玉麒麟。他从未这般害怕过,哪怕是在深夜的草原上被狼群围困时;哪怕是在刀光剑影的战场上被敌人围攻时,他都未这么害怕过! 这时传来小孩的哭闹声,他欣喜的跑到厅堂里,玉菱抱着孩子回来了? 可他只看到陆婶抱着佑麒站在那里,他的心又陷落到深潭。 “你家小娘子呢?”陆婶到处看了看:“她还没回来吗?她上午就把孩子托给我照看,说是有点事要出去下,可到现在天都快黑了,她还没来接孩子,我就过来看看。” 陆婶边哄着孩子,边叨叨絮絮的说个不停。公孙渊一声不响的盯着她怀中的佑麒,过了好半天,才回了一句:“她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啊!”他突然冒出的这没头没脑的话,让陆婶蒙住了。公孙渊凄然的从陆婶怀中抱过佑麒,走进里屋,无心顾及还呆站在那里的陆婶。 公孙渊如壮士断腕般的走到玉麒麟前,下面果然压着一封书信。 他抱着佑麒坐在玉菱的床上,默念着信中的内容:对不起小松!我走了,不要再找我了。拜托你帮我照顾好佑麒,这块玉佩等他长大后帮我给他戴上,告诉他这是他爹娘留给他唯一的信物,把他养育成向你这样乐观开朗,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来世吧,来世若还有缘,我愿做你娘子,每日为你端茶做饭缝衣。小菱留书。 公孙渊木木的看着手中的信,有几处墨迹都模糊了,原来自己早已泪如雨下。佑麒在他怀中似乎懂事了,两只小手死死抓紧他胸前的衣衫。他搂紧佑麒,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 第三十五章 宫廷乐府 第三十五章宫廷乐府 大兴建元十九年的初春,在皇宫乐府里,一百个年轻貌美的舞伎,穿着洁白的舞衣,按照早已编排好的队形,在练习群舞。 四个教习师傅是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她们手持尖细的藤条,表情苛刻严厉,来回在队形里穿梭,发现谁的舞姿有误,就会毫不留情的用藤条抽下去,打得又快又准,就像小刀在皮肤上划过后那般痛,只是这藤条打上去不会流血。 有个舞伎因为动作屡屡出错,被教习师傅连打了几下,那舞伎恼怒的抓住教习师傅的藤条,欲扯断那藤条。 那教习师傅惊怒道:“梨花,你想干么?造反啊?” 站得离梨花不远的一位美艳舞伎,忙跑到梨花跟前,劝她道:“姐姐,算了,这样闹下去吃亏的是自己。” 梨花花不服气的松开藤条,那教习师傅顺手抽了那美艳女子一下,道:“你还不快回到自己位置上去!”反手又抽了梨花一下,“你今晚不准吃饭!” 梨花怒瞪着她:“你。。。。。。” 那教习师傅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继续在队形里穿梭,道:“我们排演的这个群舞,可是皇帝陛下寿辰时第一个开场节目,非常重要,不能有任何差池。你们想想到时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大家,四夷来朝,八方来贺,文武百官,会是多么盛大的场面。你们的群舞不只是献给皇上的,还是献给天下人的,你们代表着大兴国的颜面,懂吗?” 到了晚上乐府新来的舞伎们都累得趴在或躺在床铺上不想动。 梨花躺着床铺上,肚子饿极了。白天里劝她的那个美艳的舞伎,坐到她身边,悄悄的从怀中拿出一个馒头。 梨花立刻坐了起来:“玉菱,你。。。。。。” 玉菱向她眨了眨眼睛,做了个让她别出声的动作,小声道:“我偷偷拿的,姐姐快吃!” 梨花不客气的大口吃了起来,这时离她们不远的床铺处传来了嘤嘤的哭泣声。屋子里三十来个舞伎都看向那个正在哭的舞伎。有人关心的问:“淑仙,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那个名唤淑仙的舞伎哽咽着道:“原本以为到宫廷的乐府来,怎么也比在民间的青楼好,要是被皇上看中,飞上枝头做个妃子那就更好了。可是到这里来一个多月了,吃得穿得都不如在青楼里,还要经常挨打受罚,连青楼里受训的小丫头都不如。还有这乐府的墙这么高,从来不让我们出去,连个太监宫女都见不到,何况是皇上!” 说完越哭越大声,嚷着:“我不想呆在这里了,我想回去了!” 隔着淑仙有点远的舞伎翠环道:“皇上的年纪比我爹还大,我才不稀罕。我想最好能遇见太子,要是能做太子的良娣也不错!” 淑仙沮丧的哭道:“连个太监都见不到,你还指望能见到太子。这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啊,好想念以前的日子啊!” “瞧你这点出息,皇上能看上你才怪。这里怎么不好了,总比在青楼里迎来送往好吧!我觉得就是练舞辛苦了点,别的也还好。教习师傅不是说了的我们这次献舞可是代表大兴的颜面。”睡在淑仙旁边的舞伎鄙夷她道。 淑仙收住哭声,生气的道:“红莲,你敢鄙视我,你是什么东西,和我有什么区别!” 眼看她们两就要吵起来了,白天里抽过梨花的教习师傅突然冲了进来,吼道:“闹够了没!还不快熄灯歇息!让你们这些。。。。。。这些人见到皇上也没用,当今皇上圣明,从来不好女色,要是当初皇上肯听大乐司的话,早些年就召一些身家清白的女孩入宫教习。如今也不用到民间去征召像你们这些不清不白的女子入宫。” 屋子里的舞伎都懒得理她,吹灭了蜡烛各自睡下。那教习师傅觉得无趣,便重重的关上门走了。 等她走远,淑仙好笑的小声道:“姐妹们,这世上还有不好女色的男人!” 舞伎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梨花笑着道:“上次我听一位乐官说,这个老女人姓赵,是前朝陈国宫中的舞伎,在宫中呆了快一辈子了,从没得到过皇上的宠信。” “难怪每次见到看到乐官就笑得跟花似的,脸还红扑扑的,原来是从来没尝过男人的滋味,真是可怜!”红莲幸灾乐祸的道。 玉菱小声道:“你们都别说了,快睡吧!当心她在外面听到。” 大家悄悄的聊了一会,都迷迷糊糊的快要睡着了。 可那骇人的歌声又从宫里的某个角落传来,大家都见怪不怪的捂着耳朵继续睡。 刚到乐府时,第一天深夜大家刚刚睡下,就听到这幽灵般的歌声,只觉得毛骨悚然,当时几个胆大的舞伎到院子里看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想着这乐府里恐怕是闹鬼,可时间长了大家也就习惯了,没有刚开始时那么害怕。 玉菱拉了拉睡着身边的梨花,问:“姐姐,你能听出这歌唱的是什么词吗?” “听不出来。”犁花困的睁不开眼睛,道:“这声音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估计唱的不是什么好事。” 淑仙猜测道:“不会是那个老女人每晚思春,寂寞难耐就唱曲解闷吧。”大家又哄笑了一阵,驱散了心中的恐惧,各自睡去了。 玉菱却还没睡着,静静的听着那歌声,唱歌人的嗓音虽然很难听,其实仔细的听,歌曲的旋律还是很动人的,好像在如泣如诉的述说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 她想起了那个大雪天她走进燕京的官衙报名,乐官简单的考了考她的歌舞,便选中了她,递给她一纸契约,问:“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是哪里人?在上面画个押。” 玉菱犹豫了片刻,在那契约上画押,道:“民女名叫徐颜青!燕京人,家在城北。”她没有用自己的真实姓名,而是用了梅花颜青姐姐的名字,就让世上的人都以为杨玉菱已经从此消失了,而徐颜青还活在这世上。 “好了,回家准备准备,记得七日后来县衙和其他舞伎一起上京。” 七日后的那天早上,她抱着佑麒看了又看,亲了又亲,如同割肉挖肝般的不舍。她不由想到小时候娘卖掉她时也是这样的痛苦吧。 她在回京城的路上不敢去想当公孙渊看到那封信时会是怎么的心情,但她可以确定一点,有佑麒在公孙渊身边,他一定会好好照顾佑麒的。 因为公孙渊她无法彻底的痛恨公孙寒,因为公孙寒她也无法接纳公孙渊的痴情。她不能再让公孙渊在亲情和爱情间继续痛苦下去。她很想问公孙渊,如果那日在苍翠山顶,站公孙寒身边的不是念月,而是他,他会不顾一切用自己的身躯挡在他哥前面,承受那一剑? 玉菱一直不忍心问公孙渊这个问题,也许在她自己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她和公孙寒在公孙渊心里应该是同等重要的。公孙渊一定会去挡那一剑的。 第一天来到皇宫乐府时,在一大群舞伎里,她一眼就看到了梨花,梨花同样也认出了她。她没想到梨花也会应征入宫,一年后再次相见她们都很开心,问东问西,有说不完的话。 大乐司大人重重的咳了两声,道:“现在开始点名!” 一位乐官拿着名册,“王小花!”梨花忙答了声“到!”梨花是用得她的真名。 “徐颜青!”乐官等了半天也没人答应,又喊了声:“徐颜青!” 梨花刚听到这个名字时,先是一惊,四处看了下,难道颜青没死?当叫第二声时,她明白过来了,轻轻地撞了撞身边的玉菱,“是在叫你吧!” 玉菱忙大声答:“到!” 乐官不高兴的道:“叫了两遍才答应,自己的姓名都不记得了吗!” 玉菱对这个名字还有些不习惯,梨花小声嘀咕道:“你进宫时用了颜青的名字?”玉菱微微的点点头。 宫廷乐府设在皇宫里的一处宫苑中,有一个空旷而宽大的院落。高高的围墙,里面的乐伎不能随便进出。乐府里除了四个教习师傅,就是经常来来往往的乐官乐师。 乐府里的生活很枯燥,每天玉菱和其他舞伎五更便要起床,吃过早饭就开始练舞排舞,直到午时才能休息半个时辰,下午又接着练,太阳快落山时,一天的训练才结束。 她们住的地方就是连在一起的几个屋子,每个屋子都是通铺,一个屋子里住着三十多个舞伎。 和她一起的舞伎,只有少数人是为了那一百两银子,多数人是冲着皇上来的,都想能见到皇上,最好能被皇上看上,飞上枝头变凤凰。 其实玉菱也是冲着皇上来的,更准确一点说是冲皇上拥有的至高无上的权利进宫的。那日她站在官衙门口,看着告示时,骤然心中充满了渴望,渴望那种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权势,她不仅要好好活着,还要成为人上人,让天下的人都不敢再轻视她,谁也不能再夺走属于她的任何东西,谁也不能! 那诡异的歌声终于停了下来,玉菱这才思来想去渐渐睡着。 第三十六章 白头宫女 第三十六章白头宫女 “再舞一遍,你的姿势为什么总是这么生硬?”姓赵的教习师傅打了个哈欠,没好气的瞧着梨花道。 梨花不满的道:“还舞一遍?”她抬头看了看天色都已黑透了,“明日再练吧!” “今日事今日毕,今日的动作你不练好,明日怎么学新的动作?”赵师傅的口气没有一点商量余地的,又指着梨花旁边的玉菱,“徐颜青,你不用再练了,可以回屋休息。” 玉菱道:“师傅,我还想练一会。”其实她是想陪着梨花。 “那随你。”赵师傅走道梨花面前,又道:“我先回去歇息的,你在这里继续练,若明日早上你还舞得和今夜一样,你就不用呆在这里了,我会禀告大乐司,让你收拾包袱回家。”说完她便回到自己的小屋歇息去了。 “玉菱,你说我舞得怎么不好了,不过是一百人的群舞,用得着这么苛刻吗!”梨花心烦的抱怨道。 玉菱客观的道:“姐姐的姿势是有些生硬,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擅长的是唱曲,从来就没有舞蹈的天份。”梨花懊恼的道:“可那个姓赵的算是盯上我了,老和我过不去,我又不想离开这里!” “姐姐,你为何会入宫?在百花楼婉娘待你不好吗?还是有谁又欺负你了?”玉菱其实很早就想问梨花的。 梨花若有所思的答道:“不是,我只是早就厌倦了那样的生活!” 玉菱望见了梨花眼中深深埋藏的哀伤,还有野心,还有玉菱曾经那么熟悉的,那么熟悉的恨意! 梨花意识到什么,淡淡的笑道:“玉菱,你干么这样看着我?” 玉菱亦笑道:“我觉得姐姐在夜色下更加明艳照人。要是不想被那个老女人赶出宫,还是赶快练舞吧!姐姐,我教你一个方法可以让身体更柔软,是以前婉娘教我的。” “什么方法,我怎么没听婉娘说过?” “就是像这样经常压手和腿,还有腰也要配合着。刚开始会觉得很困难,经常练自然就能做到了。” “是吗?我来试试!” 。。。。。。 在空旷的乐府宫苑里,两个白衣舞伎还在继续练舞。今夜的月亮被阴霾遮盖了一半,沉长的敲更声在幽深空寂的皇宫中回荡,那幽灵般的歌声又从某处传来。 玉菱停下舞步,恍然道:“已经一更天了。” “我们回屋吧!”一阵大风吹过,她们洁白的舞衣随风翩飞,初春的夜风还带着寒气,不由让人感觉冷飕飕的。 梨花欲拉着玉菱回屋,玉菱反拉住梨花,指着宫苑里的一处拐角道:“姐姐,你听歌声是从那边传来的。” 梨花明白玉菱的意思,心中虽有些胆寒,却也很好奇。她们紧紧握着对方的手朝着歌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当她们走到拐角处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满头白发,体态窈窕婀娜的女子正背对着她们,翩翩起舞。 那白发女子舞得诡异轻盈,像是一缕鬼魂,随着那勾人魂魄的歌声舞着,竟是玉菱见过跳的最美的舞蹈。 那白发女子似乎察觉身后有人,猛然回过头,梨花吓的叫了一声:“鬼啊!”玉菱也是惊的一身冷汗。 那白发女子有一张老妪的面容,一双已浑浊的眼睛,满脸布满深深的皱纹,像是脸上爬着好几条蜈蚣。 她看到玉菱和梨花也是一瞬间的惊讶,笑起来道:“你们是新来的舞伎,这里总算招新人了。” 她不笑还好,笑起来那张脸更让人觉得恐怖。玉菱鼓起勇气问道:“请问你是谁?” 这时因为梨花的叫声,屋里有人陆续起床,朝这边过来。 那白发女子只哀叹一句:“只恨当年入宫廷,飞上九天舞一曲!”便朝拐角里最阴暗处走去,当其他人赶到时,她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赵师傅披着外衫最先赶到,淑仙、红莲、翠环她们也陆续赶到。赵师傅仍睡意阑珊的问道:“鬼叫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梨花镇定下来,指着拐角阴暗处,道:“刚才我们看一个白发女鬼,就在这里,是她每晚在唱歌!” 淑仙她们都害怕的议论起来,玉菱却思路清晰的的道:“不是她在唱歌,刚才她说话时,那歌声并未停,歌声是从更远的地方传来的。” 翠环渗渗的瞄了眼梨花所指的方向,道:“以前这乐府里是不是冤死过很多人啊?才会每晚都闹鬼。” 她此话一出,其他的都害怕的瑟瑟发抖,四处张望,生怕此时有个鬼就站在自己身边。 赵师傅不以为然的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道:“你们说那白发宫女啊,她不是鬼。宫里人都叫她白发姑姑,皇后娘娘念她年老无依,将她留在宫中赡养,除了给宫里的妖怪送饭外,她平日里也没什么事,就爱在这皇宫里乱串,也不知道她每回是怎么跑到这乐府来的?明明每晚大门都锁好了。不过说不定她早就不是人了。” 玉菱她们都睁大眼睛听她讲的,淑仙问:“师傅,你刚才不是说她不是鬼吗?怎么现在又说她不是人,那她到底是什么?” “好了,好了,有什么好问的?反正你们都记住在这三年里,在宫里一定要安分守己,不要有什么妄想,三年后才能平安离开,都回去睡吧,都几更了,明日还要练舞!”赵师傅不耐烦的道。 可玉菱她们仍站着不动,眼巴巴的看着她,很希望知道其中的原委。 “白发姑姑也许是妖,也许是神,绝对已不同于我们这些常人!”另一个教习师傅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玉菱记得她好像姓张。 赵师傅想拦住她道:“秀芝?” 那位被称做秀芝的教习师傅对赵师傅道:“银巧,既然她们今夜遇到了白发姑姑,告诉她们也无妨,在宫中时间长了,她们自然也会知道的。” 这时从屋里走出来围着两位师傅想听故事的人越来越多。 张秀芝师傅顿了顿,带着感怀自身的情绪,讲道:“很多年前,那时这里还是陈国的皇宫。白发姑姑还是年轻貌美的女子,和我们一样她也是宫廷乐府里的一个舞伎。她当时也许比我们现在每个人都幸运。她当时做宫廷舞伎时,在位的那位陈国君王,非常喜欢看歌舞表演,尤其是舞蹈,已经到了迷恋的地步。那时宫廷的乐府里有几千名舞伎,据说最多的时候达到万人。因为君王的原因整个陈国上下都爱舞乐,那时陈国从官员到百姓几乎人人都能舞一段。而白发姑姑在这几千人乃至上万人的舞伎中是最出类拔萃的一位,她是天赋极高的舞者,她仿佛就是为舞蹈而生的。” 张秀芝师傅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怕我们不信,问道:“刚才是谁遇到了白发姑姑?” 赵银巧师傅指了指玉菱和梨花,道:“是她们俩。” 张秀芝师傅望着玉菱问道:“你们见到她跳舞没?” 玉菱和梨花同时点点头,秀芝师傅又问:“觉得如何?” 梨花回想了一下道:“很轻盈,似乎感觉不到人的重量,像是鬼在舞!” “如飞过水面的白鹭,曼妙灵秀,是我见过最美的舞姿。”玉菱赞许道。 张秀芝对玉菱的回答,满意的颔首,接着道:“白发姑姑很快就被迷恋舞乐的陈国君王看中,将她和另外十九位舞伎从众多舞伎中挑选出来安排在自己身边。这二十位舞伎都是最优秀的舞者,她们成了君王的宠儿,日夜陪伺在君王身边。她们每都会为君王献两次舞,君王每次都会给她们丰厚的赏赐。奢靡的舞乐、君王的恩宠,君王对她们的隆宠胜过后宫任何一位娘娘。白发姑姑在这二十个舞伎中,是君王最宠爱的一位。据说有一次君王将她一个人留在寝宫中整整七日。要知道在当时后宫佳丽成千上万时,君王能宠信一个女人七天,这在当时是无上的宠爱,她一时间成了这宫中最风光的女人。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她会被封为皇贵妃时,这位君王病倒了,不久便去世了。君王去世前除了担心皇位继承外,最留恋的就是那二十个舞伎。那位陈国君王临终前下一道遗诏,让这二十位如花似玉的舞伎活生生随葬到他的陵墓里,他死后每日继续在他的棺木前为他舞蹈。” 玉菱听说过皇帝死后有嫔妃殉葬的事,却还是第一次听说将鲜活的人关到陵墓里每日为死去的皇帝跳舞。 红莲倒吸口凉气,问道:“那不是活活的饿死了。” “若要一辈子关在那巨大的陵墓里,死了倒是好事。”张秀芝哀叹道:“守陵人会将水和食物通过陵墓的机关送进去。后来继任的君王遵循先皇的遗诏将那二十个舞伎送到了陵墓中,并永久封上了陵墓的石门。陈国又经历了几代君王,直到灭亡。除了守墓人能将水和食物通过像管道一样的机关送进去外,谁也无从知晓那二十个舞伎在陵墓中的情况。当今皇上建立大兴后,听闻了这件奇事,对那二十位舞伎心生惋惜,便命人打开了石门,想好生安葬那二十位可怜的舞伎。可当皇上派的人进入墓室后,惊奇的发现二十个舞伎有十九人都早已化作了白骨,只有白发姑姑一人还活在陵墓里。” 梨花啧啧称奇的道:“那她到底有多少岁了?是怎么活下来的?” 赵银巧敬畏的道:“至少也有九十岁了吧,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能在墓里活那么长时间的。好了,故事讲完了,大家去睡吧。” 舞伎们这才纷纷散开,听完这个故事,回到屋里谁得心情也无法平静,免不了还在议论。 有人说:“要是能被皇上专宠七日,就算死也值得了。” 有人说:“也许那白发宫女吃过什么仙丹的?” 也有人说:“白发宫女当初应该使些手段早点让皇上把她封为贵妃,那就不用活活被关在陵墓里那么多年了。” 而玉菱觉得这就宫廷,这就是宫廷中的女人,永远都在风云中变幻,又朝一日你也许会登上荣耀的巅峰,可不知什么时候又会轻易地跌入地狱的最底层。 白发宫女的传奇让宫中的所有女人既是羡慕又是畏惧,在宫中不光要有君王的宠爱,还要牢牢抓住权势和地位,才能永远站在荣耀的巅峰。 第三十七章 见到皇上 第三十七章见到皇上 那晚遇到白发宫女的三日后,在春光明媚的午后,玉菱和红莲、翠环,以及另两位不太相熟的舞伎一共五人跟随乐官和教习师傅,来到皇后居住的长安宫。 她们被乐官点名带出乐府时,其他舞伎的眼神里充满了羡慕和嫉妒。虽然只是皇后想欣赏下歌舞,但每个舞伎都想有展现自己的机会。 为了今日给皇后献舞,她们五人已足足准备了两天,大乐司亲自给她们五人编排了一段舞蹈,又反复交代见到皇后时该如何行礼,该如何答话,生怕出一点差错。 当她们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长安宫时,一眼就望见了着金色织锦华服的皇后娘娘,她坐在庭院的中央,正与几位嫔妃在谈笑。 皇后虽已年近五十,皮肤仍然白皙,雍容中透着温婉,一双眼睛特别明亮,那举手投足间的气质和雍王妃颇为相似。 几位舞伎跪下行礼,来之前乐官就特别嘱咐过,在乐府里也学过些宫廷礼仪,她们行礼的姿势没有丝毫不当之处。 皇后娘娘满意的道:“免礼!你们随便舞一段吧,本宫和几位妹妹已好久没看过歌舞,今日叫你们来解解闷,不必太拘礼!” 皇后娘娘虽这样说,但她们都不敢放松,还是谨慎的起身,等着乐官奏乐。玉菱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坐在皇后娘娘右侧的正是德妃,她有些心虚的把头埋的更低,德妃会认出自己吗? 随着乐官奏响的乐曲,舞伎们翩翩起舞。这曲乐不急不缓,喜乐祥和,是最易舞的一段曲子。她们舞得十分轻松流畅。 坐在皇后两侧的嫔妃不时与皇后耳语着,皇后不时微笑着点头。 “皇上驾到!”只见一个太监匆忙走近长安宫中宣道。 皇上的突然到来,让皇后和几位嫔妃始料不及,玉菱和其他舞伎更是惊讶,按奈住内心的惊喜,惶恐的跪在地上磕头:“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和嫔妃们早已起身相迎,“都免礼吧!朕不请自来,是不是打扰了皇后和各位爱妃的雅兴?”皇上笑声爽朗,语气温和。 可皇上的声音传到玉菱耳里,如同唤起了心中最深处的想念,玉菱不禁忘了规矩,迫不及待的抬起头,只见皇上穿着明黄的云祥九龙黄袍,腰束同色五爪金龙腰带,头束金冠,正将皇后的手挽入臂弯中。 玉菱心中却是一阵失落,皇上不仅声音酷似雍王,就连面容和身形都与雍王有几分相似。可他不是雍王,他身材比雍王要高要强壮些,他的气质不怒自威,脸上的皱纹让他显得比雍王要老多了。玉菱想着雍王若能活到皇上这个年纪,应该也是这般模样,只是这样一想,眼泪已盛满了眼眶。 浑然不觉中,皇上、皇后、嫔妃,还有太监宫女,在场的所有人都望向玉菱,教习师傅已暗暗好几次拉着玉菱的衣衫,可都没用。当玉菱缓过神来时,教习师傅早已吓得一身冷汗跪在地上,道:“请陛下、娘娘恕罪,奴婢教导无方,她是从民间新来的舞伎,还不适应宫廷礼节。” 玉菱才慌忙又跪到地上,为自己的一时忘形后悔不已,磕头道:“奴婢该死,奴婢今日有幸得见天颜,一时忘形,请皇上、娘娘恕罪!” 皇上没在意,只说了句:“你们继续舞吧,朕也好久没和皇后,爱妃们热闹热闹了。” 皇后笑道:“陛下不是说今日朝中有事,怎么有空来臣妾这里?” “朕听到这里的乐曲声,就被吸引过来。朝中的事永远忙不完,朕今日也想歇歇。朕便昏庸一回。”皇上玩笑道。 跟随在皇上右侧的德妃心痛的道:“陛下怎可说自己昏庸,若陛下昏庸,这千百年来就没有称得上贤明的君王,您是一代圣君。陛下日夜为百姓操劳,偶尔轻松一下也是无可厚非的。陛下应以自己身体为重,不可操劳过度!” 皇上温柔的笑着,握着德妃的手,对皇后道:“你看看,朕方才就玩笑着说了一句,她就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跟谏官谏言似得。” “陛下,妹妹说的句句在理,您就纳谏吧。”皇后赞许的朝德妃笑笑。 皇上将皇后和德妃的手拉的更紧。 谁也没有再追究刚才玉菱的失仪,在她们以为这只是卑微的舞伎见到皇上后最正常不过的反应。 舞伎们继续舞者,只不过观看的人多了一个皇上,她们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只愿此刻能得到皇上的青睐。 皇上只是在欣赏舞乐,目光那么纯粹,没有一点杂念。在风尘中呆过的玉菱太明了了,这个至高无上的男人对她们这些舞伎一丝兴趣都没有。教习师傅说得没错,皇上不好色! 玉菱回到乐府后,一直闷闷不乐的躺在床上,同屋的舞伎们都围着红莲和翠环问个不停。当红莲说到她们今日还遇见了皇上时,其他的舞伎更是羡慕的眼中放光。 淑仙涩涩的问:“皇上长得什么样?他都和你们说了什么?” “皇上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严厉,他很温和。”翠环叹道,“皇上只对我们说了声免礼,根本就没太在意我们。看来皇上真的不好女色,倒是对皇后娘娘和德妃特别好!” 其他舞伎心里虽都是幸灾乐祸,表面却是一副惋惜。只有淑仙毫不掩饰的道:“这也难怪,虽然大乐司认为你们五个人舞技最好,但论长相未必是最美的,皇上看不上也不奇怪。要是皇上看到我肯定。。。。。。” “肯定流口气吗?你是在白日做梦,难道你比颜青还美不成,皇上看到颜青都无动于衷,何况是你!”红莲反驳她道。 淑仙不服气的和红莲争论起来,其他舞伎你一言我一语的也掺和在她们两人中间。 只有玉菱还安静的躺在床铺上,她想到适才离开长安宫时,德妃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认出她来了,目光锐利的看着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玉菱声音低微的答道:“徐颜青!”德妃又看了她一眼,便再没问什么了。 她心中只觉得隐隐不安,梨花坐在她身边,担心的问道:“玉菱,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看你回来后,一直不太开心的样子。”她朝梨花笑了笑,让她不要为自己担心。 这时赵银巧走了进来,看屋里舞伎们正在争论皇上会看中谁,她重重的冷哼了一声,大家才安静了下来,她轻蔑的扫过屋里所有的人,最后目光停在玉菱身上,道:“徐颜青你倒是还睡的着?今日你也太大胆了,为了博得皇上的注意,竟然不顾礼仪,直视皇上,差点连累我和你一起受罚。” 玉菱忙从床上下地,愧疚的道:“师傅,我当时只是一时好奇皇上长得什么样?” “又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你这是冒犯天颜,幸好皇上和娘娘们没有怪罪。”赵银巧严厉的道:“大乐司有令罚你打扫乐府院落一个月,以后记得长点记性,在这皇宫里稍有不慎就可能会丢掉性命!” 玉菱恭顺的道:“是!颜青谨记在心!” 夜已深,玉菱一个人拿大扫帚在乐府院落里清扫着只有些浮灰的大理石地面,偌大个乐府除了她的扫帚拂过地面的沙沙声外,就是那时高时低,时隐时现的幽灵歌声。 当她扫到拐角处时,微微怔了一下,自从被罚打扫院落后,这已是第三次碰到白发姑姑,她继续扫地,没去打扰白发姑姑,只是偶尔会停下手中的活,驻足欣赏白发姑姑的舞姿。 白发姑姑舞得旁若无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舞蹈中,没有喜悦,没有悲伤,似乎忘记了自己置身在尘世中。 玉菱已将院落打扫干净,她放好扫帚回屋前又看了眼那白发姑姑。她还在舞着,终于注意到玉菱,旋转的停下舞姿,问道:“我舞得美吗?” “很美!” 白发姑姑开心的笑了,向玉菱招招手道:“你会舞吗?我们一起来舞!” “会!”玉菱谦虚的答道,“但是舞得不如姑姑好。” 白发姑姑脸上露出骄傲的神情,道:“那你舞给我瞧瞧!” 玉菱随意舞了一段,白发姑姑神情凝重的道:“确实舞得不如我,若换作以前怎么会轮到像你这样的资质的舞伎为皇上献舞。” 玉菱依然温柔的笑了笑,并不把白发姑姑的话放在心上。 “想跟我学吗?”白发姑姑问这句话时,表情是高傲的,眼中却带着几分期许。 对玉菱来说其实学不学舞,能不能舞得最美,已不重要了。以前是因为雍王想看她跳舞,她才学舞。现在是因为想拥有权利和地位,博得皇上的宠爱,才到宫廷做舞伎。可雍王早已去了,而依照那日见到皇上的情形来看,皇上并不贪恋女色,无论她舞得再美,皇上也不会看上她的。她想一年后她应该会离开皇宫,今后的事该如何打算,现在她自己都很茫然。 她望着拥有少女的身材,面容却已衰老到极致的白发姑姑,她实在不忍回绝。自从知道白发姑姑的遭遇后,每次遇见白发姑姑都有种说不清的感觉,也许是怜悯,也许是敬畏,也许是欣赏。但白发姑姑绝对是孤独的,因为一个人活得太久了。玉菱以为白发姑姑早已习惯了这百年的孤独,千年的寂寞,可没想到她还是渴望交流的。 玉菱装作像得到上天眷顾一般的高兴,道:“想,太想了,只怕姑姑你嫌弃我资质愚钝。” 白发姑姑依然高傲的道:“那就从今日开始,你跟着我舞一段,记得舞得时候要心神合一,将整个人溶入舞蹈中。” 说着白发姑姑自己已舞动起来,玉菱只有赶紧跟着她舞动。 她们正舞得投入时,那幽灵似的歌声停了下来。白发姑姑望了望天色,收起舞姿,道:“我该回去了,你自己记得勤加练习,三日后一更时我再来教你下面一段。” 玉菱认真的点点头,那白发姑姑又从拐角的阴暗处消失的无影无踪。玉菱壮着胆,拿着杂物房里的一支蜡烛,走到那阴暗处细细的瞧了又瞧,把那墙壁来来回回敲了几遍也无异常,和白天时一样只是一堵再寻常不过的墙壁。 第三十八章 但为君故 第三十八章但为君故 荷花的清香一阵阵飘入乐府的宫苑中,夏日已到,眼看离皇上五十岁的寿辰还有四个月,乐府里乐官们都在为皇上十月初八的寿辰忙碌着。 玉菱和众多舞伎们每日还是过着简单而枯燥的日子。玉菱每隔几日的夜晚还要和白发姑姑一起练舞。玉菱起先只是一时好心,后来也渐渐被白发姑姑对舞蹈的痴迷而感染,每次当她忘形的随白发姑姑舞动时,能感受到极大的愉悦,忘记尘世间的种种哀戚与悲凉。 今日早上,舞伎们都聚集在乐府的宫苑里,准备开始一日的训练。 四位教习师傅并未像往常那样马上开始排舞练舞,而是聚在一起小声的在商量事情。玉菱还想着昨夜白发姑姑为何没有出现,她记得她们上次临别时明明是约在昨夜,难道是自己记错了? 教习师傅们好像已商量好了,张秀芝走到舞伎中,清了清喉咙,道:“皇后口谕,宫中一位年迈宫女已染重病,现在宫中召一位女子接替此宫女在宫中负责的差事。应诏者,可封为正五品宫女,可每月领取宫中俸禄。五年后可自行回家婚配,若愿继续留在宫中,将提升品职和俸禄。” 舞伎们听到这个口谕,想着可以在宫中多留几年,还能封个女官,按奈不住心中的喜悦都想应诏。 红莲很想应诏的问道:“请问师傅那年迈宫女在宫中负责什么差事?” 张秀芝犹豫了片刻,道:“其实差事很简单,就是接替白发姑姑的差事,守着那个每夜唱歌的人,给他送饭。” 听到张秀芝这句话,舞伎们一个个都泄了气,三三两两的开始窃窃私语。梨花讪讪的对玉菱道:“我就知道哪有那么好的事,要不宫里那些宫女早应诏了,还轮得到我们。” 玉菱愣在那里,她记得五天前见到白发姑姑还是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了?在玉菱眼中白发姑姑就好似神仙一般,怎么还会病,难道还会。。。。。。 张秀芝看到舞伎们的反应,完全在她和其他几位教习师傅预料之中,估计是不会有人愿意应诏的,就算应诏去到那里肯定也是脑死脑活的。皇后本来指了一位宫女去接白发姑姑的差事,顺便照料白发姑姑,没想到那宫女本是不愿去,但又不敢违抗皇后的命令,去了没几天竟就莫名其妙的死了,宫里人传言是被吓死的。 若舞伎中真有人愿意应诏去了,枉送了性命,她也难免会心有不安。她拍了拍掌,提醒正在私语的舞伎们,“好了,大家开始练舞吧!” 玉菱却从队伍里走出来,道:“师傅,我愿应诏。” 一下宫苑里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看着玉菱。 玉菱以为教习师傅张秀芝没听清楚,又说了一遍:“师傅,我愿应诏!” 梨花跑到她身边拉了拉她道:“你疯了吗?” 教习师傅赵银巧走到她身边,道:“你确定你愿意吗?就算你接替了白发姑姑的差事,能够呆在皇宫里五年,可呆在那里是绝对不会有机会见到皇上的。” “我愿意!”玉菱只想看看白发姑姑到底生了什么病,只想照顾下她,毕竟师徒一场,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何况现在就算她能日日见到皇上,皇上也未必会看上她。即使皇上看上她,但她入宫时的身份,没有皇上极致的宠爱也很难在这宫中立足。 张秀芝也道:“刚才我说的话你都清楚没?你不怕吗?有可能会,会死的!” “我不怕,我愿意应诏!” 张秀芝看玉菱态度仍然很坚决,应该是真心愿意的,只好道:“那你跟我去见皇后吧!” 梨花着急的拉着玉菱的衣袖不放,玉菱拍了拍梨花的手背,小声道:“姐姐,我也早就厌倦了宫外的生活,若这宫中有一处地方能让我安宁的呆一辈子,也是件好事,那怕孤独终老也无所谓。” 梨花不愿与玉菱分开,急着道:“师傅,我也愿意应诏!” “只需要一个人!”张秀芝又询问她们道,“你们俩到底谁去?” “我愿意去!”玉菱想都没想就答道。 梨花只犹豫了一瞬间,再开口已没有意思了,松开玉菱的衣袖,玉菱对她笑了笑就跟着张秀芝去见皇后了。 这已是玉菱第二次踏入长安宫,她低着头跟在张秀芝身后走进殿堂内,殿内弥漫着茉莉花的清香。 皇后今日穿着一身浅绿色彩线荷花绣纹华服,繁复的芙蓉归云髻的正中插着一支凤凰衔珠的金步摇,一颗明珠正落在眉心处,温婉中透着威仪。 她随张秀芝跪在地上请安,张秀芝禀告道:“禀告皇后娘娘,今日奴婢将您的口谕告知乐府里的舞伎,有一个愿意应诏。” 皇后“哦”了一声,又喜又忧的问:“可是真得愿意?本宫不愿再见到宫中的人往送性命了。” 张秀芝迟疑了半会,看了看身后的玉菱,道:“她自己亲口答应的。” 皇后问道:“是她吗?” “正是!” “都平身吧!” 玉菱和张秀芝依言,缓缓站起身。 “你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玉菱抬起头来望了皇后一眼,忙又垂下头。 “你叫什么名字?上次到本宫宫中来跳舞的五个女子里有你对吗?” “是,奴婢叫徐颜青。” “你知道,你应诏的是什么差事吗?” “奴婢知道,是给囚禁在宫中的一个人送饭。” 皇后神情凝重的道:“他可不是一般的人,他是皇上从以前周国的大山里好不容易擒到的蛮族巫师。他比鬼还要可怕,善于用毒,能在无形中取人性命。你还愿意应诏这差事吗?” 殿堂上人人都听得心惊胆战,面露惧怕之色。玉菱只是平静的点点头。 皇后又问:“你不怕吗?” “我怕,可奴婢从小无父无母,四处漂泊,尝尽人间凄苦,有幸能到宫中。虽与皇后娘娘只有一面之缘,只觉皇后娘娘您温柔慈爱,让奴婢想起了自己的娘。只要能为娘娘排忧解难,奴婢的性命又算得上什么?” 皇后也颇为感动,道:“难怪那日你眼中含泪的望着本宫和陛下,本宫原以为你是见到陛下后一时激动,没想到还有这层缘故。” 玉菱想念娘亲的情感还是真得,不由落泪。 “好孩子,不要哭了!每日送饭时,自己稍加注意是不会有性命危险的。”皇后又对身边的宫女道:“把我的牒纸取来,封徐颜青为五品宫女,赐黄金五两!” 玉菱忙跪下谢恩,道:“皇后娘娘,奴婢还有个请求!” “说吧!” “奴婢自进宫以来,听闻白发姑姑的故事,觉得白发姑姑一生都孤苦可怜,现在她病重,奴婢想能照顾在她身边,让她不至于太过孤独!” 所有人都对玉菱敬佩万分,皇后赞许道:“真是有情有义,心地善良的好孩子,你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本宫记住你了,以后定让皇上好好的赏赐你!你要去的地方正是白发宫女住的地方。” 第二日,玉菱告别了乐府里的姐妹,随着宫里的太监来到白发姑姑的住处。白发姑姑住在一处远离后宫,早已荒废的宫院中的一间小屋。 那太监将她送到小屋门口,交待道:“记得每日午时之前到御膳房取食盒,红漆木盒里的食物送进那间屋子就行了,这是那间屋子的门锁上的钥匙,收好了!” 领她来的太监将钥匙交到她手中,又指了指这间小屋斜对面的大屋子。 玉菱收好钥匙,道:“有劳公公了,我都记下了。” 那太监不愿在这里多呆一刻,说完就快步离开了。 玉菱轻轻推开这间小屋的房门,一股酸腐的气味扑面而来,她只觉得胸口发闷。屋外炙热的阳光照进屋内,总算将那气味驱散了些。 玉菱一眼就看到白发姑姑躺在小屋的床上,如一具僵尸。 在白天比夜晚看的更清晰真实,白发姑姑头上的白发早已稀疏,脸上褶皱的皮肤紧紧贴在突出的脸部骨骼上,在骨与皮这间一点肉都没有,她眼睛微微眯着,转动起来已不太灵活,嘴巴微张,嘴唇已干裂,感觉有人进来,微弱的喊着:“水!水!” 玉菱赶忙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扶起躺着的白发姑姑,将水喂到她嘴里,玉菱感觉她身上同样是皮包骨,一点肉感都没有。 白发姑姑喝了杯水后,人稍微舒服了些,问道:“你是皇后娘娘派来的宫女吗?” 玉菱看她眼睛似乎已看不清东西,道:“是的!姑姑,是我啊!” 白发姑姑听出了她的声音,又躺倒床上,道:“是你啊!你叫什么名字?我一直都忘了问你叫什么了。” “颜青,姑姑就叫我颜青吧。” “颜青这个名字好听,那日我失约了,以后等我的病好了,在和你一起舞。” “好!”玉菱心里一阵难过,想着再不可能和白发姑姑一起共舞了。昨日在乐府收拾东西时,听教习师傅张秀芝说,皇后请让医官给白发姑姑诊治过,医官的结论是白发姑姑活到这个岁数已是油尽灯枯了,就算华佗在世也难医好,只能是凭自己的求生欲望,熬一天是一天了。 午时之前玉菱从御膳房领回了两个食盒,她将那红漆的食盒送到了那间封的严严实实的大屋里。当玉菱用钥匙打开那把大大的铜锁,推开那扇大门,就像打开了地狱深渊之门,里面似乎黑不见底,然人不寒而栗,空气中有股糜烂的味道,恶臭难闻,有一种恶心的只想吐得感觉。 她快速的将食盒从门边往里使劲一推,又迅速的关上房门,锁上铜锁。 回到小屋后,玉菱为白发姑姑擦洗了已经有些发臭的身体,为她换上一身干净衣衫,又喂她吃了些饭菜。 玉菱自己也吃过饭后,就开始打扫这间小屋。 白发姑姑躺在床上,虽手脚已无法活动,但能感觉的到玉菱就在屋里忙碌,她惋惜的问道:“颜青,你不是要在皇上寿辰时献舞吗?皇后怎么会派你来这里?” 玉菱整理着屋里的杂物,玩笑道:“怎么轮得到像我这样资质的人为皇上献舞。还是来陪姑姑更好!” 白发姑姑认真的道:“你的资质也不算太差,不过要看跟谁比了。” 玉菱边擦着桌上的灰尘边到道:“那是,姑姑的舞姿无人能比,就算是赵飞燕复活看了也过嫉妒的。” 白发姑姑听到玉菱的话,开心的笑了,一会功夫又忧伤起来,道:“颜青,你说我还能活几日啊?” 玉菱停下手中的活,做到白发姑姑的床边,道:“我听宫里的人说姑姑是从陵墓里出来的活神仙,神仙是不会死的。” 白发姑姑自嘲道:“她们说我是神仙吗?应该说我是个千年妖精吧。” 玉菱发现白发姑姑其实心里什么都明白,跟明镜似的。 白发姑姑又叹息道:“可惜我既不是神仙也不是妖精,只是一个活了很长很长时间的人。” 玉菱困惑的问道:“可是姑姑若不是神仙,为何每次离开乐府时,都能穿墙而过?” 白发姑姑不由笑了起来,道:“原来你说的是这个,我不是穿墙而过,而是从密道进出。” “密道?” “乐府里有条出入的密道,只是在夜晚,你们看的不清楚,以为我是穿墙而过。” 白发姑姑看玉菱还是不太相信,又道:“你将我枕头下压着的一本册子来出来。” 玉菱依言从她枕头底下拿出一本有些发黄的册子,封面上写着“密道图”三个字,玉菱随便翻开一页,看到上面有一个地图,旁边有几行小字注解,玉菱看着不太懂,至少上面标注的几处地方,她都不太熟悉。 白发姑姑解释道:“以前建立陈国的第一位皇帝,在修建这座皇宫时,还修了许多密道,是为了防备万一哪天敌人攻进了皇宫,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得逃生。陈国的皇帝一直将这本册子一代传给一代,直到陛下将这个册子送给我后,后来的陈国皇帝就再也没见过这本册子了,也没有人再知晓皇宫中的密道在那里了。” 玉菱明白白发姑姑口中所说的陛下是指传说中极其迷恋歌舞的那位陈国皇帝,她有些不解得问道:“那位陈国皇帝为何要将这本册子送给姑姑呢?” “陛下担心他死后,有人会对我不利,希望我能依照册子上的密道逃出宫廷。”白发姑姑一谈到那位陈国皇帝,眼中竟闪着光芒。 玉菱觉得白发姑姑的话和宫中传说的故事相互矛盾,问道:“可他为何还留下遗诏,让二十名舞伎活活陪葬在陵墓中呢?” 白发姑姑激动得恨不得坐起来,愤恨的道:“那不是陛下的遗诏,是陛下死后皇后用陛下的名义发的矫诏。” 玉菱握住她那干瘪的只剩下骨架的手,遗憾的道:“可姑姑还是没逃出去。” 白发姑姑却微笑的道:“不是没逃出去,而是我根本没有逃。” “为什么不逃?” 白发姑姑脸上洋溢着幸福,缓缓地回忆道:“我记得第一次见到陛下时,是在阳光暖暖的午后。舞伎们都在乐府的宫苑里练舞,那时乐府里的舞伎很多,现在看似宽敞的宫苑,在那时显得很拥挤。我并没有站在最显眼的位置练舞,而是站在你在乐府时经常见到我的那个角落练舞。谁也不不知道陛下会妆扮成乐官的模样,来到我们中间。 我当时舞得如痴如醉,待我回过神来,发现一个陌生的乐官站在我身边,他长得清秀温雅,嘴角带着笑意,温柔的问我,你叫什么名字?当我第一眼看到他时不知为何,心跳的特别快,我有些羞涩的答道,李燕儿。 直到三日后,我才知道他就是皇上。那日他穿着明黄的龙袍坐在龙椅上,还是温柔的笑着,问我:‘你愿意为朕舞吗?每日都为朕舞?’我满心欢喜的道:‘我愿意,我愿意一生一世只为陛下而舞!’ 我犹记得在芙蓉帐里,他轻轻抚着我的头发,道:‘你舞得真美,每日只要能看到你的舞姿,就能忘却这世间所有的烦恼。’ 虽然他已去了,但我还是不想离开他,我只想永远陪着他,为他而舞,舞尽一生一世。在陵墓中当其他人都忍受不了暗无天日的墓室生活陆续死去时,我却只要一想到他就躺在那里,看到我每日为他而舞,一定会很开心,我便要活下去。” 原来白发姑姑能孤独的活那么久,只是因为对那位陈国皇上的爱一直在支撑着她的生命。 玉菱感动得将白发姑姑的手握得更紧,白发姑姑担心问玉菱:“你说我重见天日后回到皇宫,把他一个人留在陵墓里,他每日看不到我在跳舞,会不会很寂寞啊?会不会生我的气啊?” 玉菱宽慰她道:“不会的,不会的!他也希望姑姑能呼吸新鲜的空气,看到明媚的阳光,要不然他就不会把这本册子送与姑姑,只要你开心他就会开心。不管你在哪里?他在天之灵都会看到你的!” “是吗?” “是的!”玉菱微笑着将她的手放到她胸前,起身倒了杯水喂她喝下,“姑姑,你好好休息,等你得病好起来后,再到乐府的角落处跳舞,他一定能看到得。” 白发姑姑有些累了得闭上眼睛,喃喃的道:“我看到他一直在那里等我,他的笑容真好看,他一直站在那里对着我笑。。。。。。” 她的眼角渗出几滴泪水,当玉菱轻轻地为她拭去时,她已沉沉的睡去。 二个月后白发姑姑在睡梦中离开了人世,玉菱记得那日清晨起床时,白发姑姑已没有了气息,身体已冰凉,她死时的样子很安详,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满心欢喜的去了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里有她最爱的人在等着她。 如今这小屋只剩下玉菱一个人,玉菱体会到一个人的孤独寂寞是多么的可怕,每一个白天和黑夜都如此难熬,除了回忆过去几乎无事可做。 可白发姑姑却这样过了一生一世,她的一生活得多么的纯粹,执着于追求舞艺的至高境界,执着于自己的爱情,为了一段情,为了一个生前拥有后宫佳丽三千的男人,为了那个男人的一句话一个笑容,竟就这样孤独的舞了一生。 玉菱合上手中那本皇宫密道图的册子,吹灭蜡烛,走出小屋。今日应该是九月十五,月满如盘,夜色清冷的照在这荒废已久的宫苑中,地上杂草丛生,隐约中还可见到地面曾经是用青色的大理石铺陈的。 离小屋不远处有两株白中种粉的秋海棠开的极盛,和一旁早已枯败的老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秋夜的晚风微微拂过,让你感觉清凉的,玉菱在秋海棠下,冉冉起舞,她回想着跟白发姑姑学过的每一个舞姿,连贯流畅的舞着,玉菱仿佛觉得自己又回到了绿柳河边的廊桥上,雍王正在不远处含情脉脉的望着自己,温柔的对自己笑着。 这时那午夜的歌声又响起,玉菱离唱歌的人只有一堵砖墙的距离,一个在屋里一个在屋外,听起来不再如幽灵般,虽听不懂歌词,但声声清晰可闻,如在孤独绝望中的哀嚎,凄凉婉转,直入人心。 玉菱不由驻足在大屋前,静静的听了良久,也许是这几日来未和任何人说过一句话,她竟忍不住大声问道:“能告诉我你唱得是什么词吗?” 那歌声骤然止住了,屋里传来沙哑低沉幽冷的声音,好像来至地狱的最深处,“你进来,我就告诉你!” 第三十九章 歌声之谜 第三十九章歌声之谜 玉菱着魔似拿起腰间挂着的钥匙,将那铜锁打开,推开那扇门走了进去。月光只能照到门内的一小段位置,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玉菱为自己的一时冲动有些害怕,但还是壮着胆子道:“我进来了,你可以告诉我了吗?为什么几乎每夜你都会唱这支歌?” 玉菱等了一会,没有人回答,屋里异常的安静,玉菱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她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紧张的朝门口退去。 “你问了我两个问题,让我怎么回答?”那个声音又从黑暗中传来,“不如我们玩个游戏吧,我回答你一个问题,你也必需回答我一个问题。” 玉菱已退到了门槛处,她心里直发毛,但又很想知道答案,有些犹豫。 那声音又道:“你很害怕吗?” 玉菱想到皇后曾说过,屋里关着的人是一个巫师,玉菱不知道巫师是什么,但她感觉巫师肯定不是鬼,终于下定决心道:“好吧!” 那声音马上道:“那我先来问你,你是谁?” “我是徐颜青,是皇后派来每日给你送饭的宫女。”玉菱觉得这只是个寻常的问题回答的很快,她谨慎的站在门槛边,随时准备逃走。 那声音提醒她道:“该你问我了?” 玉菱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这首歌唱的是什么词?” “这首歌是蛮族人思念情郎时唱的,歌中所唱的意思:不是说好要相守一生吗?忘记了回来的路吗?苦苦数着郎君回来找我的日子,却默然发现郎君没有回来的原因。原来我已不再是当初的我。不能再靠近我了吗?不能再相爱了吗?难道你真不懂我的心!当你痛苦万分时请回到我的身边。让我们忘记那些让人心痛的往事!让我来守护着你!无论你漂流到何处?请不要忘记我们刻骨铭心的爱情。”那声音富有感情的说着歌中的意思,像是在思念某个人。 这歌中的意思让她想到了雍王,义,你是不是早就忘记了回来的路,为何你从不来梦中看我,不禁向屋里走了两步,问道:“你也有思念的人吗?” “这是你要问的第三个问题吗?”那声音幽幽的问道。 这个巫师有没有思念的人,和她又有什么关系,玉菱不想再和他多交换一个问题,只道:“不是!” “该我问你第二个问题了。你想得到皇上的宠爱吗?或者说你想依靠皇上的宠爱得到所有想得到的东西吗?”那声音平静的问道。 玉菱无奈的笑了笑道:“进宫时也想过,但后来发现那是不可能的,皇上是不会看上我的。” “皇上或许不会喜欢你的美貌,不会喜欢你的身体,但却会因为喜欢另一个人而喜欢你。” 玉菱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急着问道:“该我问你第二个问题了,为什么你每晚都要唱这支歌?” 那声音又沉寂了,玉菱突然想到他怎么会知道自己长得美貌,心中骤然一惊,她感到身侧有浅浅的呼吸声,当她准备逃走时,却被一个瘦弱的手臂轻轻勒住了她的脖子,那声音在她耳边答道:“就是为了你!” 玉菱的心几乎跳了出来,挣扎着侧过脸看到了那声音的主人,那个巫师。月光只照到了那巫师一半的脸,他的脸色惨白惨白的,白的不似常人,眼睛和嘴唇却是通红通红的,像似刚吃过人一样,他脸上带着阴森的笑,完全就是一个暗夜中的鬼魅。 玉菱用力挣开他的手臂,慌忙跑到屋外,在她关上大门的一刹那,看到那巫师的双脚拴住铜制的脚镣,应该很重吧,可他靠近玉菱时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玉菱快速的关上门,双手发抖的插上铜锁。屋里传来那巫师狂放的笑声,边笑边道:“没想道这个游戏这么好玩,我也总算玩了一回!” 玉菱径直跑回小屋,还心有余悸的摸着自己的脖子,想到皇后说过,那巫师善于用毒,被他碰到的人也许会死于无形,反倒镇定了,若是真得死是不是能再见到励勤、雍王、念月、颜青呢? 第二日早上醒来,玉菱发现自己还活得好好的,毫发无伤,只觉得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每日她还是照常送饭,那歌声还是每晚会照常响起。只是她和那屋里的人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每当她一个人百无聊奈时,总会沉浸在自己的记忆中,心中便充满了怨恨与悲伤,痛苦与凄凉,为何自己的命运就该是如此,难道自己注定在这世上就要过这卑微低贱、任人欺凌的日子。每次只能看到身边最爱的人就那样离去,自己永远无能为力,只有随破逐流听任命运的摆布。 她从来就不甘心,心中的怨气无处安息。她忽然想起那个被困在黑暗的大屋子里如鬼魅般的巫师问她的第二个问题:“你想依靠皇上的宠爱得到所有想得到的东西吗?” 她只想让这天这地,这世间的所有终有一天能匍匐在她的脚下,她的野心在这间寂寞的小屋里如杂草般疯长。 终于有一天她无法在压制自己的野心与欲望,又走向那间大屋子,她在屋外打断屋里人的歌声,抱着一丝希望道:“你能让皇上宠信我?” 那歌声截然而止,屋里的人道:“我就知道你还会来找我的,你进来跟我说话,我就会帮你。” 玉菱不再害怕屋里如鬼魅般的巫师,她想赌一次,就算输了,不过是自己的性命而已。如果今后还要这样卑微低贱的活着,她还不如死去。 她神色平静的打开了那扇大门,走了进去,在无边的黑暗中,寻找那个巫师。 蛮族的巫师却道:“你还是站在门口处,我喜欢说话时在黑暗中能看清你的模样。你很美,美得很妖艳,我在好久以前也碰到过一个和你一样的女子。” 玉菱对他的经历并不感兴趣,直接问道:“你有什么方法可以让皇上宠信我。” “我可以帮你,但你必需为我做一件事。”巫师像在让玉菱去杀别人一样,道,“当你离开这里时,必需杀了,用一把刀或剑直接插入我的心,你能办到吗?” 玉菱对他提出的要求很意外,她以为巫师会找她要金银财宝、或者给他自由,给他官爵。 玉菱不相信的问道:“如果我得到了皇上的宠信,你让我杀了你?” “你能做到吗?你以前杀过人没?” 玉菱想到自己在苍翠山顶误刺念月小姐那一剑,至今还无法释怀,道:“杀过!” “无论你以前杀过人没?到时你都必须杀死我,上次我勒住你脖子时,你中了我施的毒,记得刺死我后,饮下从我心里流出的血,你的毒便解了。若你没做到,即便你得到了皇上的宠爱,也会毒发剧痛而亡。” 玉菱现在相信他说的每句话都是认真的,还有逼着别人杀死自己的,“我明白了!” 巫师沉默了良久,才道:“今日是几月初几?” “十月初二。” “还有三日了,十月初五的夜里你一定要迎春殿里等着皇上。当皇上走进宫殿时,你轻声的说一句,天哥哥,月儿回来了。身上一定要带些迷迭香,记得和皇上缠绵后,在皇上醒来前就离开,离开时留一件让皇上能找到你的信物。”巫师说得很轻松。 玉菱觉得这是根本都不可能做到的事,“可是怎么才能够从这里神不知鬼不觉到迎春殿里,还有迷迭香在哪里才能找到。” “迷迭香在皇宫的药房里有,我只能告诉你方法,我被铜链锁在这里,不可能自由行动,至于具体的事就要靠你自己了,成于不成也就看你自己了。”巫师又沉默了,不愿再和玉菱多说什么。 玉菱在心中反复盘算巫师刚才的话,这个方法确实是可行,月儿回来了,月儿肯定就是指的大小姐。皇上一直对镇国将军府里的大小姐王秋月情深至极,这样确实能打动皇上,可如何才能拿到迷迭香,进入迎春殿呢? 玉菱寻思着准备走出这间屋子,巫师又道:“以后每晚都到这里来跟我学唱这支曲子,当你第二次见到皇上后,就将这支曲子唱给皇上听,并告诉他其中的意思。若皇上问你如何知道,你就说是有个女子在梦中告诉你的。你是聪明人,其他的故事你自己编吧。皇上就算不相信也会相信的。” 玉菱对着屋里最黑暗处,微微颔首,便锁上了门。 当她回到小屋,看到枕边的那本密道册,什么难题都解决了,连老天都在帮她。 十月初五入夜后,玉菱通过皇宫地下狭窄幽暗的密道,来到迎春宫附近。迎春宫里只有一个年迈的宫女守在殿外,玉菱趁她没在意时潜入宫殿中,将两日前通过密道到药房里偷得迷迭香撒在宫殿里的香炉里。 玉菱用手绢捂住鼻子,宽敞的宫殿里有两盏纱灯亮着,守在门口的年迈宫女闻到迷迭香的气味,已昏昏欲睡。 玉菱走到宫殿内侧的梳妆台前,上面摆放着各种首饰,一把木梳,放在梳妆台的镜前,上面还缠绕着几根发丝,她用手轻拂过镜面,上面没有一丝灰尘。 这里一点不像空置已久的宫殿,倒像是有人住着,想必皇上日日派人打扫这里,保持着宫殿里的原来的样子。 玉菱听到殿外年迈的宫女被什么惊醒,慌忙行礼道:“奴婢参见陛下。”玉菱慌忙躲到殿内幽暗处,紧张的手心直冒汗。 只听到皇上对身后跟随的太监,道:“朕今夜就在这里歇息,你们不必跟着,就在殿外候着。” 皇上身边的宫女太监都知道,每年的十月初五,皇上一定会一个人独自在迎春殿歇息,这已经成了宫中的惯例。 皇上在殿门处,闻到一股不同与往日的浓香,问守在殿外的宫女:“今日熏得什么香?” 那宫女答道:“檀香!” 皇上没再多问,独自走进殿内。皇上在殿内缓缓地踱着步子,每走几步就会停下来,凝神的看一会旁边的摆设,,偶尔会去用手摸一摸,像是在回忆着什么,有时会轻轻地笑一笑,有时又会哀伤的蹙眉。 就这般一步一停的,皇上终于走到了内殿,他站在梳妆台前拿起那把木梳,看了半响,眼中竟含了泪水。 玉菱赶忙抓住时机,无声的走到梳妆台旁的床边,忽然吹灭床边的纱灯。 皇上放下手中的木梳,警觉的道:“是谁?” “天哥哥,月儿回来了!”玉菱站在纱灯边,说着话时声音又轻又柔。 皇上因为吸入迷迭香的缘故,眼神已有些恍惚,看到眼前的人影,真的很像月儿。 皇上急遽的奔向玉菱,紧紧地将她搂在怀中,欣喜若狂的像找回了一件遗失已经得珍宝,“月儿,你终于回来了,我每日想你想的好苦!” 精心安排的计划虽已成功,但玉菱却没有喜悦,只觉得浑身很冷很冷,她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由着皇上搂着她。 皇上把她拥得很紧很紧,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此刻她只想抓住好不容易得来的一次机会。 她轻柔的解开了皇上的腰带,自己也有些恍惚了,在幽暗的光线下,看着皇上的轮廓,犹如见到雍王。皇上将她抱起,放在那张柔软的床上,玉菱看不清楚皇上的表情,但听到皇上柔情万千的道:“月儿,不要再抛下我,一个人独自离开了!” 玉菱伸出双臂构筑住皇上的脖子,皇上只觉得体内炽热,玉菱温柔的,缠绵的主动吻住皇上的唇。皇上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轻轻的覆在玉菱的身上。 玉菱醒来时,天还没有亮,皇上在她身边睡的很沉。她穿上自己的衣衫,看着皇上已松弛衰老的肌肤,压抑着心中的烦恶。她轻手轻脚的准备离开,又想起要留一件信物,只有将颜青送给自己的那个块玉牌留在床上。 皇上在睡梦中轻唤了声“月儿!”,玉菱嘴角微微上扬的笑了,她觉得自己又可恨又可笑。 三日后便是皇上的寿辰,宫里热闹非凡,玉菱虽在皇宫偏隅的废弃宫苑中,仍然能听到那喜悦的歌舞声。 玉菱在小屋里想象着庆典上的场景。梨花她们应该正在献舞,这样隆重的庆典,一定在最富丽堂皇的宫殿前的广场上举行。 黄昏时分,一位太监来到玉菱住的小屋前,问道:“请问姑姑可是叫徐颜青?” “正是!”皇上这么快就找到她了。 那位太监面无表情的道:“跟我来吧!皇上要见你!” 玉菱早已料想到有今日,但表情还是很惊讶的样子。那太监也不再多解释一句,只是在前面引路。 那太监领着玉菱来到宫中水榭旁的一处亭子,皇上已负手背对着来路站在亭中。 皇上今日穿着正式的明黄色朝服,头戴珠冕,有一种让人不敢靠近的威仪。 皇上感觉到身后有人过来,道:“三宝,人带来了没?” “陛下,人已带到。” 皇上转过身,静默了片刻道:“你先退下吧!”那位叫三宝的太监躬身退下。 玉菱晓得此刻皇上一定正在看着自己,她始终恭谨的垂下头。临皇上的宠爱仅一步之遥,可她心中竟如剥皮抽筋似的痛,皇上想要的人并不是我,而我心中的人永远也不会是他。 皇上问道:“你就是徐颜青?” “奴婢正是!”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玉菱缓缓的抬起头,望向皇上,就在三日前,他们在迎春殿里发生了肌肤之亲,可她看到皇上时还觉得很陌生。 她努力让自己用纯真爱恋的目光凝视皇上,而当皇上看到她的面容时,目光里有明显的失落,变得冷漠,他将手中的玉佩在玉菱眼前晃了晃,问道:“这是你的吗?” “正是奴婢的!”玉菱看到玉佩时,装作一脸的惊讶。 “玉佩上刻着什么字?”皇上又将玉佩握入掌心。 “正面刻着奴婢的名字,反面刻着‘岁岁平安’四个字。”玉菱惶恐的问道:“这玉佩怎么会在陛下手里?” 皇上用犀利的目光盯着她,冷冷的道:“朕正想问你呢?你倒先问起朕来了。” 玉菱吓得慌忙跪在地上,低头道:“奴婢惶恐,奴婢真得不清楚这玉佩怎么会在。。。。。。” 皇上忽地将玉菱从地上拽起,头上的珠冕杂乱的晃动着,眼中冒着怒火,“是谁指使你到迎春殿迷惑朕的,还害得朕在月儿的寝殿里。。。。。。”皇上抓着玉菱手臂的手越来越用力,恨不得将玉菱的手臂捏碎。 玉菱疼得说不出话来,极力保持镇静,唤道:“天哥哥!” 皇上眼神复杂的望着玉菱,一声呼唤勾起了他心底最深的痛。皇上松开她的手臂,她踉跄的没站稳,又跪倒在地上。 皇上居高临下的冷声质问她:“谁让你这样叫的,你不配!朕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来人啊!” 玉菱已泣不成声,悲切的哀求道:“陛下,饶命啊!没有人指使奴婢,奴婢在皇后宫中第一眼见到您时,就发现您像极了奴婢梦中经常见到的人。那人就叫天哥哥!” 闻声而来的侍卫,欲拉走跪在地上的玉菱,皇上听到她的话似回忆起了什么,又示意侍卫退下。 玉菱抓住一丝希望,道:“陛下,您还记得在皇后宫中冒犯天颜的那个舞伎吗?就是奴婢啊!奴婢从小就经常做许多奇怪的梦,在梦里有一个男人总是不断的呼唤月儿,而梦里有个女子总是称那个男人为天哥哥。当奴婢那日听到陛下的声音就觉得特别熟悉,再抬头看到陛下的样子,这世上竟有跟我梦中男子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所以我一直看着陛下都忘了规矩。” 皇上全然不信,看着手中的玉佩质疑道:“你是在说你每日都活在梦中,连自己随身的玉佩什么时候丢失了都不记得?” 玉菱垂泪哽咽道:“这玉佩是奴婢爹娘留给奴婢的唯一的信物,奴婢一直视如珍宝随身佩戴,可三日前发现莫名的不见了,四处寻找也未找到。” “你难道不记得自己去过迎春殿?” “奴婢住在宫中偏僻的荒废宫苑中,并不知道宫中还有一处叫迎春殿的地方。只是三日前夜晚奴婢曾做过一个梦,这个梦很真实,但当奴婢醒来时,还是躺在自己的小屋里,并没有什么异常!”玉菱突然醒悟了,道,“对,就是做了那个梦后,玉佩就不见了。” 皇上一直盯着她的眼睛,问:“什么梦?” 玉菱一下双颊通红,脸色娇羞,难以启齿的犹豫了片刻,道:“奴婢梦到自己走到一个大殿里,那殿堂内的光线昏暗,奴婢见到陛下也走了进来,陛下紧紧的抱着奴婢。。。。。。” 皇上望向别处,沉吟一声,语气平淡的打断她道:“看来你的梦确实很离奇啊!”又大声叫道:“三宝!” 这时一直候在远处的太监,疾步跑了过来,皇上吩咐道:“派人好好看住她,不准她踏出废弃的宫苑半步。” 皇上秦秉天觉得这件事太不可思议了,后宫中的女人为了得到他的宠爱,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他目光深邃的打量眼前这个美艳的女子,若这是此女子利用月儿使的手段,那便是可恶至极。但看她目光纯真,又不像在说谎,何况这事有涉及到月儿,若是月儿的灵魂真得像通过这女子传达什么,他不想轻易做出处置。 “是!”太监三宝又叫还跪着的玉菱,“姑姑,还不谢恩,跟我走吧!” 玉菱忙磕了个头,已背过身,准备离开亭子。玉菱又想到什么,忙喊道:“陛下,请留步!昨夜,昨夜那个叫月儿的女子又来到奴婢的梦中!” 皇上怔怔的停住脚步,转过身,眼中有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期待,“她又对你说了什么?” “她说今日是皇上的寿辰,想为陛下唱支曲,恭贺陛下生辰!” 皇上的神色温情而遥远,“她要为我唱什么曲子?” 太监三宝不由也愣了下,皇上竟然忘了自称朕。玉菱轻轻吟唱巫师每夜唱的那支曲子,她已跟巫师学的烂熟。她用自己柔美的歌喉,用汉文唱着那支曲子:不是说好要相守一生吗?忘记了回来的路吗?苦苦数着郎君回来找我的日子,却默然发现郎君没有回来的原因。原来我已不再是当初的我。不能再靠近我了吗?不能再相爱了吗?难道你真不懂我的心!当你痛苦万分时请回到我的身边。让我们忘记那些让人心痛的往事!让我来守护着你!无论你漂流到何处?请不要忘记我们刻骨铭心的爱情。 皇上的面庞柔化的如一个痴情的少年,只是脸上的皱纹已无法抹平,就如逝去的岁月无法回转。 皇上在玉菱的歌声中,已转身疾步离去,走向为他已准备好的盛大而隆重的生辰夜宴。 太监三宝感觉这曲听着怎么又熟悉又陌生,好像是在哪里听到过,可细细回忆又像从来都没听到过,他回过神来道:“姑姑,陛下已走了。那就暂时委屈你了,每日我会将食盒送到你住的小屋。” 玉菱被困在这宫苑中已十日了,这座从来没人敢踏足的宫苑,门口派了四个太监日夜把守,时刻注意着玉菱的一举一动。 玉菱心里完全没底,寻思着上次见到皇上时,皇上对自己说的话似乎一点也不相信,她无法猜到皇上对她会有什么样的处罚。 这十日来,她除了发呆,就是跳舞,只有沉浸在舞蹈中时,她混乱的心才能得到片刻宁静。 宫苑中的两株秋海棠已开始凋零,当风吹过时,花瓣如雨落下。守在宫苑门口的四个太监看到在落花下舞动的玉菱,都失了魂似的,呆呆站在那里。 直到太监三宝走进来时,他们都没察觉,三宝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不禁也看呆了,想道,这世间竟有这样的美人,难怪连皇上也会动心。 三宝轻咳了两声,用手中的圣旨重重的敲了其中一个太监的脑袋,“你们几个小崽子看够了没!口水都快流到胸前了!” 四个太监这才发现三宝就站在他们面前,忙喊道:“刘公公!” 玉菱也听到宫苑门口处有说话声,便收起舞姿,好奇的走向门口。 刘三宝严厉的对他们四个人道:“你们可以走了!” 那四个太监却还愣在那里,“当初要你们来时都不愿意来,现在皇上不用你们看守这里了,你们是不是不愿意走了,要不等里面这位宫女走了后,由你们四个负责在给那大屋里的人送饭!” 其中一个太监忙道:“刘公公,那我们这就回去了,掖廷局里的李公公等着我们回去帮他做事呢。”说完拉着另外三个人向刘三宝行了行礼就离开了。 刘三宝看到走到门口的玉菱,满脸笑容,对玉菱道:“请姑姑接旨!” 玉菱跪在地上,凝神静听。刘三宝宣道:“五品宫女徐氏,容貌秀美,性情恭顺善良,承皇后慈谕,封为六品才人,以承皇恩!钦赐!” 玉菱神情凝重的接过刘三宝手中的圣旨,义,我终于得到了皇后的册封的牒文,这牒文当初你在宫中为我跪了一夜也未求到。 刘三宝笑道:“恭喜徐才人,这可是皇上头一回主动让皇后娘娘册封后宫妃嫔。丽妃娘娘听说皇上新纳了才人,特意将自己宫中一处空置的偏殿指给徐才人居住。今日徐才人好好收拾一下,明日一早就去拜见皇后娘娘,再去丽妃娘娘那里安顿下来。” “有劳公公,在此等我片刻。”玉菱回小屋里拿出一锭金子,塞到刘三宝手中,“请公公笑纳。”这金子是皇后赐的,她一直都没用。 刘三宝欣喜的将金子揣入怀中,道:“徐才人太客气了,以后在宫中有什么事尽管劳烦奴才。” 玉菱送走刘三宝,回到小屋,拿出压在枕头下的匕首,手有些发抖的握住匕首,皇上的恩典已得到了,她明日就要离开这里,也是自己该履行答应巫师条件的时候了。 可当时刺公孙寒那一剑时,是因为心中长久的积压对他的极大怨恨,一时爆发的惊人举动。那巫师虽面目可憎,但和他无冤无仇,怎么能狠下心去杀他,还要喝他的血。 玉菱只要想一想就觉得浑身发寒,她手里一直握着那把匕首,却始终犹豫着不愿走进那间大屋子。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溜过,眼看天色就要泛白了。玉菱终于鼓起勇气,手持着匕首,走向那间阴森漆黑的大屋子,像一只静静的潜伏在黑夜里的怪兽。 玉菱打开门锁,推开屋门,“你终于来了!”巫师早已预感到一切,或者说他安排的一切都进展的很顺利,玉菱确实是他要等的人。 玉菱走向屋子里最黑暗的地方,“你在哪里?我看不到你!” 巫师对死亡充满了渴望,声音古惑的道:“我就在你面前,你挥起手中的匕首,刺向前方就行了。” 玉菱挥起手中的匕首,停在半空,迟迟不敢刺下,“你到底是人,还是鬼?你这么想死,为什么不用毒将自己毒死?” 巫师在黑暗中叹息道:“陛下对我恨之入骨,他不想我轻易的死去,只想慢慢让我受尽折磨。我虽会用毒,但被陛下束缚了自由,没有制毒的材料如何用毒?” 玉菱垂下高举的手臂,她觉得自己被骗了,那这个巫师根本也不可能对她下毒。这时一双骨瘦如柴的手紧紧抓住玉菱握着匕首的手,猛然扯着玉菱的手朝前方刺去,玉菱感觉到匕首插入骨肉里的顿挫感。 那巫师一阵急促的喘息,道:“不过你中的毒,是在我被关进这里前就抹好了,记得喝下我的血,才能解毒。。。。。。” 玉菱感觉有股温热粘稠的液体流到自己手背上,巫师握着玉菱手的双手渐渐无力的松开,他缓缓的倒下,四条拴着他手脚的铜链因相互碰撞,发出铜锣般的响声。 玉菱仍紧紧握着匕首不放,那匕首抽离了巫师的心脏,巫师跪倒在地上一时胸口的血如泉涌。 玉菱蹲下身,将匕首放到一边,用双手捧接着他胸前冒出的血,饮下一口,咸咸的,涩涩的。 此时天已泛白,“徐才人,你在里面吗?”一个小太监提着宫灯,推开半掩的屋门,看到玉菱半蹲在地上,身上到处是血,双手似捧着什么东西捂在嘴上。旁边跪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那小太监吓得手中的宫灯落到了地上。 玉菱也没料到此刻会有人来,慌忙站起身,张开口想对那小太监解释什么。那小太监突然尖叫起来,他看到玉菱双手离开脸上后,满嘴都是血,就连牙齿都是血红的,玉菱看上去就像刚嗜完血的妖冶的女鬼。 玉菱快速的抓住那小太监,捂住他的嘴,道:“别叫,是他让我杀他的,我没有杀人,我喝血只是为了解毒。” 可那小太监根本都不听她说什么,只是拼命的挣扎,吓得早就把裤子尿湿了。玉菱清醒的知道,此刻说什么也没用了,只要放这个小太监离开,一切都完了。 她拿起自己放在一边的匕首,用力的抹过那小太监的脖子,那小太监用尽全力抽动了两下就再也不动了。 玉菱慌忙将那小太监拖到屋里的最深处,用他身上的衣服擦干净自己手上的血,走到屋外快速的锁好屋门。 她回到自己的小屋慌乱的脱下自己的血衣,又取来水洗尽身上的血渍,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身上一直在发抖。 她努力的让自己镇定下来,来接自己去进谏皇后的人,肯定马上就要到了。她又取来一盆凉水,将自己整个脸都沉在木盆的冷水里,直到自己快憋得窒息时,才离开水里,换口气又沉到凉水里,就这样反复好几次。 直到门口有人唤她:“徐才人,可起床了?” 玉菱镇定的擦干脸上的水,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打开房门,看到刘三宝站在屋外,道:“早就起来了。” 刘三宝朝她屋里瞅了两眼,问道:“小路子可有来叫你起床?” 原来那个小太监叫小路子,玉菱平静的笑道:“天刚亮时他就来过,跟我说了几句便走了,说是还有事等着他忙。他很讨人喜欢,多大了?” “有十一岁了吧!”刘三宝摸了摸额头,奇怪的道:“我怎么一直都没看到他,这小东西不知又野到哪里玩去了。” 玉菱看他手里捧着水红色刺绣串珠衣裙,她赞道:“这衣裙手工真精致!” 刘三宝将衣裙递给玉菱,道:“徐才人,你喜欢就好。这是皇后娘娘命织造局为你新做的,赶快换上,这就随我去见皇后娘娘。” 玉菱换上这身水红色的新衣,随刘三宝来到长安宫的大殿上。殿内皇后凤椅的下首两侧早已坐着好几位前来请安的妃嫔。 当玉菱走进殿内时,众嫔妃都齐齐的看着她,每个人的眼中除了惊叹她的美艳外,便是对她的轻蔑。那是因为她的出身比宫女还要卑微,玉菱谦卑的走到大殿中间,行礼道:“奴婢见过皇后娘娘,各位娘娘!” 皇后温和的笑道:“免礼,赐座!” 玉菱忙道:“奴婢站着就好了,不用坐。”宫女已将椅子移到她跟前。 “坐吧!”皇后雍容和蔼的道,“你穿这身衣裙更显得娇媚。” “皇后娘娘的眼光真好,这身衣裙很适合徐才人。”说话的人是坐在皇后左侧,年纪应该比皇后小几岁,穿着湖蓝色锦绣华服,长得眉清目秀,容貌端庄的一位女子。 皇后颔首道:“这位是淑妃娘娘!” 玉菱忙起身,对淑妃行礼,“奴婢见过淑妃娘娘!” 淑妃浅笑道:“生的果然是美艳无双,难怪连陛下都会动心。”这话隐隐带着几分怨气,好像皇上不是男人,倒是个和尚。 皇后只是笑道:“这孩子不光长得貌美,心地也善良,她被皇上封为才人后,本宫又要为送饭的人烦恼了。” 玉菱听到皇后的话,又想到昨夜发生的事,不由身子又开始发抖。 “在那里呆了几个月吓得不轻吧,每晚光听那歌声就够渗人的,还好你总算离开了。” 玉菱抬眼间,看到说话的女子坐在皇后右侧最靠外面的,这些妃嫔中看上去最年轻的,应该有二十七、八岁,容貌也是端庄温婉。 玉菱发现在坐的各位娘娘,几乎都在四十岁左右,而且都与皇后是如出一则的气质。 后来玉菱才知道,其实这后宫是皇后娘娘一手安排的后宫。每次选妃时,皇上并不会亲自挑选,全交由皇后娘娘负责。 皇后不能让天下人以为她是容不得其他女子的妒妇,因此每隔几年皇后便会挑选一两个女子入宫。至于这些女子的封号等级,都由皇后决定,皇上从来不过问。 皇上对每位后宫娘娘都差不多的,雨露均沾,每个月各处都会去一次,只是对皇后和德妃要稍稍好些。 皇上眼见也上了岁数,皇后也有好多年没有选妃了。 “这是丽妃娘娘,等会你就跟她一起去,暂时住在她的别殿里。”皇后又朝着丽妃道,“上次本宫见到徐才人就特别喜欢她,有胆识,又有情有义。本想再寻到一个可以接替她的人,就将她留在本宫身边的,可上天却让她遇到了陛下,又得到了陛下的青睐,也是一件美事。” 丽妃恭敬的对皇后道:“皇后娘娘向来慈悲为怀,正是臣妾等的福气。” 玉菱看德妃一直一言不发,总在盯着自己看,像是努力想回想起什么。玉菱总在回避她的目光,害怕她想起自己是谁。玉菱更担心德妃就算现在想不起来,但迟早有一天会想到她是谁的。 皇后也注意到德妃,问道:“德妃妹妹,本宫看你一直在瞧徐才人,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妥啊?” 德妃忙面对皇后,道:“不是,臣妾只是觉得徐才人很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的,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皇后提醒她道:“徐才人原是宫廷里的舞伎,上次本宫宫中献舞的人中就有她。” 德妃顺着皇后的意思,道:“那可能,臣妾就是那时见过她,难怪觉得眼熟。” “今日也没什么事,大家都散了吧!徐才人你跟着丽妃去吧!” 听皇后这样一说,大家都准备离去。临走时,皇后又嘱咐玉菱道:“以后要尽心伺候陛下,陛下岁数也大了,要多注意陛下的身体。” 玉菱低声应道:“奴婢一定会谨遵皇后娘娘的教诲。” 玉菱随丽妃来到如意宫,丽妃居住的如意宫虽没有皇后娘娘的长安宫那么大,却也是富丽堂皇。 如意宫中的庭院里种满了名贵的花草树木,现在已近深秋花朵大多已凋落,树上的绿叶也开始发黄。 穿过庭院丽妃亲自将玉菱带到后面的别殿,一个宫女已候在别殿外,丽妃和玉菱一同走进别殿,玉菱看别殿里的陈设一应俱全,干净整洁。 丽妃问道:“徐才人,对这住处可还满意?” 玉菱道:“谢谢娘娘,奴婢很满意。” 丽妃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宫女,将她拉到屋内小声道:“以后你便是主子了,应自称臣妾。你别看宫中的太监宫女们平日里都恭顺谦卑,只要不在陛下跟前,都是势利的主。你要自个拿起主子的架势,别被他们欺负了。若遇到什么委屈事只管来告诉我。” 玉菱看丽妃对她甚是热心,颇为感动,问道:“丽妃娘娘,臣妾听闻后宫中有四妃,今日为何没见贤妃娘娘。” 丽妃叹道:“你说贤妃姐姐啊,她是个病西施,成日里都在生病,就离不开药罐子,这几日肯定是又病很了,不能来给皇后请安。有空时你可去看看她,她就住在来仪宫中,前几日她听说陛下亲自封了个才人,也很为陛下高兴呢。” 玉菱答应下来。丽妃又将殿外的宫女喊进来,对玉菱道:“她叫锦儿,以后就由她来服侍你。” 那个叫锦儿的宫女畏惧的看了玉菱一眼,忽然跪在丽妃面前,带着哭腔道:“娘娘,还是让奴婢伺候你吧,奴婢伺候在你身边,不愿再伺候其他人,求娘娘了!” 丽妃生气的打了锦儿一个耳光,道:“这事由不得你,你若伺候不好徐才人,到时候就等着受罚。” 锦儿泪眼朦胧,悲切的望着丽妃。玉菱只觉得把她强留下来伺候自己也没意思,便道:“丽妃娘娘,臣妾不需要人伺候。” 丽妃面色缓和下来,对玉菱道:“不行,宫中规矩,正六品才人必需得配一名伺候宫女。” 玉菱突然想到了梨花,记得她离开乐府的那晚梨花不舍与她分开的神情,到了冬天那些舞伎也该各自出宫了。 梨花在宫外无依无靠,出去后难道还要去百花楼卖笑吗?她记得梨花跟自己说过早已厌倦了百花楼里的生活。 玉菱犹豫着开口道:“丽妃娘娘,我可不可以自己选一位宫中的女子留在身边伺候啊。” “应该是可以的,你选中了谁,跟皇后娘娘说一声,只要皇后娘娘应允了就成。” “那娘娘还是带锦儿走吧!臣妾心中已有人选,明日向皇后娘娘请安时,便向皇后娘娘禀明。” 丽妃也不好再强留锦儿在这里,严厉的对锦儿道:“还不谢过徐才人,不中用的东西,跟本宫回去吧。” 锦儿还是不敢靠近玉菱,只说了声:“谢谢徐才人!” “徐才人,你先歇息下,有什么事就到前殿来找本宫。”说着便带着锦儿走了。 看着丽妃离去后,玉菱总算松了一口气,她瘫倒在床上,满脑子里都是昨夜的影像。那小太监满脸惊恐的望着她的表情,她总是挥之不去。 三日后的下午,玉菱在别殿里小憩,她看到那小太监面色惨白的提着灯笼站在门口,脖子上还在流血,笑得很不自然的对玉菱道:“徐才人,原来你跑到这里来了!找得我好苦啊!” 玉菱只感到浑身无法动弹,极力想睁开双眼,这时听到有人在殿外道:“徐才人,就住在这里。” 她才猛然惊醒,身上已是一身冷汗,她坐起身怔怔的想,巫师和那小太监的尸体应该还不会这么快被人发现,送饭的人一般是不愿意踏进那屋子半步的。 “奴婢参见徐才人!” 玉菱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喜上眉梢,只见锦儿带着梨花站在别殿内,没想到她昨日才与皇后说这事,皇后今日就让人把梨花带来了。 锦儿对玉菱行礼道:“奴婢将梨花带来了,奴婢告退!”玉菱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等锦儿退下后,玉菱开心的走到梨花跟前拉着梨花的手道:“姐姐,我们总算又在一起了!” 梨花这才放开的笑道:“玉菱,幸亏你还记得我,本以为自己要出宫了。没想到皇后封我做六品宫女,我终于可以留在宫里了。” “你啊!这宫可比外面可怕多了!”玉菱拉着她坐到床上。 梨花古古怪怪的仔细的上上下下打量玉菱,冒出一句:“还是原来的样子,哪来什么妖气?” 玉菱突然神色阴冷的看着梨花,梨花从未见过玉菱这样可怕的眼神,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解释道:“宫里的人都说你跟那个白发姑姑,还有那个大屋子里的鬼魅呆在一起时间久了,身上也有一股妖气。皇上就是被你的妖气所迷惑了,才会宠信你,封你为才人的。” 玉菱此时总算明白前日锦儿看到自己为什么如此惧怕了,自己难道真成了妖姬吗? 梨花看她神色又变得黯然,拍拍她的肩,道:“那都是宫里人胡说的,宫里的人最喜欢说人事非,他们是嫉妒你被皇上看上了。” 玉菱转换话题道:“我离开的这几个月里,教习师傅她们都还好吗?淑仙、红莲、翠环她们都还好吗?” “都还不是那样,淑仙和红莲还是老斗嘴,和我以前跟芙蓉一个样。”梨花没劲的道。 玉菱取笑她道:“你看着淑仙和红莲,再知道自己以前又多泼辣了吧。动不动就动手打人!” “我泼,芙蓉比我更泼,要不是婉娘总压制她,她比我厉害的多。”梨花回忆着笑道。 梨花暧昧的看着玉菱道:“你到是说说,离开乐府的这几个月里,你到底遇到了些什么事,怎么得到皇上的宠爱的?早知道当初我就应该跟你争着去的。” 玉菱哀戚的道:“你以为我想得到皇上的宠爱吗?还不是为留在宫中,不想再回到青楼过日子了。” 梨花完全能理解她的感受,她们同命相怜的经历,让梨花也伤感起来。 玉菱被封为才人后,皇上一直没再召见她。直到第八日,皇上才召见她,当刘三宝来告知玉菱准备今夜侍寝时,梨花比玉菱还要开心。 梨花为她选好衣衫和首饰,道:“今日可要精心妆扮。” 玉菱只选了件最素净的衣衫,简单的妆扮了一下,便坐上了皇上派来的小轿。 临走时,梨花担心的道:“你就这样妆扮,皇上能喜欢吗?” 玉菱苦笑的道:“你忘了,教习师傅说过皇上不贪女色吗?” 玉菱坐着轿子离开时,梨花还是疑惑的站在门口,如果皇上不爱女色怎么会宠信玉菱。 玉菱带着忐忑的心情,来到皇上的寝殿月华殿,皇上就连寝宫的名字都带有一个月字,可见他对大小姐用情之深。 她不禁觉得皇上其实也很可怜,他们同命相怜,都是失去了心中最爱的人。 当她拾阶而上走到殿门口时,刘三宝站在殿外殷勤的道:“徐才人,陛下已在殿内。” 一想到那日皇上目光凌厉的质问自己的情景,不由心里更加紧张。 玉菱正准备踏入殿内,刘三宝突然小声问道:“徐才人,小路子那日早上与你道别离开后,往那个方向去的,他至今都没回来。” 玉菱表情惊讶的道:“还没回来吗?会去哪里呢?不会是一时贪玩掉到水里或井里去了吧?” 刘三宝忧心忡忡的道:“奴才也是这样担心的。才人请快进去吧,免得陛下等急了。” 玉菱只觉得身体有些软的走不稳,心中堵得透不过气来。 月华殿内的铺着金色的地转,大红的墙面,四处是明黄的帏帐,殿内的陈设并不奢华,都是极普通的摆件。在殿内的显眼处挂着一幅仕女图,图上的女子肌肤白皙,鹅蛋脸型,弯弯的细眉,一双眼睛最为动人,那眼睛如一潭秋水,顾盼生辉,嘴角含笑,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玉菱跟随着殿内的宫女,走到殿内的西侧,绕过一个屏风,眼前是一层层雪白的轻纱帐,玉菱隐约看到纱帐后面便是明黄的龙床,皇上就坐在那张龙床上。 带她前来的宫女已躬身退下,玉菱站在那里不敢向前迈进一步。 皇上也正透过如雪的纱帐望着玉菱,道:“你很怕朕吗?” “臣妾惶恐!” “你真的惶恐吗?朕看你的眼神中有种勇气,做事一定是决断非凡吧?” 玉菱心中更是不安,她觉得皇上的眼睛能看透人心,“谢陛下赞许!” “你这样的性子倒有几分像她,走到朕身边来!”皇上虽然口气平和,却是一种命令。 玉菱用手拨开层层纱帐,走到皇上面前。她看皇上坐在那里,只有跪在皇上身边。 “那日你唱的那支曲子,再为朕唱一遍。” 玉菱又清唱了一遍那曲子,她唱的很动情,因为这曲子也勾起了她对雍王的想念。 你的小菱儿已不是总是依偎在你怀中的那个小女人了,自从你走后她就变了,变成了一个充满野心和欲望的可怕女人。 皇上也是陷入深深的回忆中,眼泪在眼眶中转了几圈又流回到心里。 皇上声音低沉的问道:“这段日子有没有再梦见叫月儿的女子?” 玉菱心里想着这段日子她每晚都是噩梦连连,嘴上却道:“梦到过一次,那个叫月儿的女子肌肤白皙,鹅蛋脸型,弯弯的细眉,一双眼睛最为动人。” 她把刚才看到得画像上的女子的样貌描述了一遍,皇上有些激动的问道:“她跟你说什么了没?” 玉菱想了一会,像是在努力地回忆,道:“只是在梦里静静地望着一处地方,像是在等某个人!” 皇上秦秉天心里一阵难过,应该是在等自己吧,她等着自己归来却没等到。他心中哀怨的想,月儿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我身边,从没离开我,为什么不到我的梦里来,要将梦托给这个女子,难道你希望我宠爱她吗? 玉菱看皇上默然的失神了,唤道:“陛下,你怎么了?” 皇上望向玉菱,又恢复了平静,道:“侍寝吧!” 玉菱听到侍寝,怔怔的跪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你不是在梦中侍寝过一回了吗?”皇上已伸手解开她的外衫,“坐到朕身边来!” 玉菱站起身来时,感觉腿有些麻,几乎是被皇上拽到身边的。 “你不喜欢朕宠爱你吗?”皇上凌厉的问道。 玉菱点点头,又摇摇头,心情复杂的道:“不是!臣妾只是惶恐,到现在还不敢相信陛下会宠爱像臣妾这样卑微低贱的女子。” 玉菱的这句话又触动了皇上的心弦,皇上温柔的道:“低贱或者高尚不在于出身,而在于你的心。” 玉菱没想到皇上竟会不在意自己的出身,道:“陛下。。。。。。” 皇上已紧紧吻上她的唇,吻得很深很炙热,玉菱几乎喘不过气来,皇上今夜释放了所有的激情,爆发了他压抑多年的热情和期许。 皇上发泄过后沉沉的睡去,玉菱仰躺在宽大柔软的龙床上,眼睛空洞的望着明黄的帐顶。在呻吟和喘息中,她混淆了皇上和雍王的脸。她和皇上紧贴的肌肤沾满了粘稠的汗水,感觉腻腻的,她将身子挪开了些。 皇上在睡梦中突然翻过身,又将她紧紧搂到怀中,梦呓着:“月儿,我好想念你!” 玉菱自嘲的想,这样也好,他在我这里寻找月儿的蛛丝马迹,我在他这里找雍王的影子。 一连五夜,皇上一连召幸玉菱五夜,这在大兴的后宫里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第六日早上,玉菱醒来时,天已大亮,龙床上只躺着自己一人。月华殿内的宫女挽起层层纱帐,道:“才人,你醒了,陛下已去上朝了。” 昨夜自己睡得太沉了,连皇上起身去上朝都浑然不觉,连日来每夜侍寝,玉菱都高度紧张。 皇上总会问她,以往梦到月儿都是些什么情景。玉菱每晚都要编一些这样的场景出来,还要让皇上相信。她只有凭着记忆中在镇国将军府里时听到过关于大小姐的只言片语,来想象着编。再加上皇上每每回忆起过去,对月儿总是既爱又怨,将这种情绪全都发泄到玉菱身上,总要折腾到大半夜,才会睡去。 站在龙床边的宫女又问道:“才人起吗?” 玉菱窘迫的起身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辰时三刻。” 玉菱想着今早给皇后请安肯定是迟了。 等她匆匆赶到长安宫时,来给皇后请安的嫔妃都已准备散了。 玉菱还是依次给皇后和四位贵妃请安,今日贤妃也来给皇后请安。 玉菱见贤妃着浅青色绣着翠竹图案的锦服,绾着松散的朝云髻,只插了一支碧玉簪,脸色偏白,看上去也有三十多岁,时不时用白色的手绢捂着嘴,轻咳几声。 当玉菱给贤妃请安时,贤妃起身扶起她,仔细的瞧了瞧她,道:“你就是皇上新纳的徐才人,生得真美!” “贤妃娘娘,臣妾本早就准备去来仪宫拜见娘娘,可这几日一直不得闲。”玉菱反扶着贤妃让她坐到位置上。 贤妃用手绢捂着嘴又咳了两声道:“伺候陛下才是正经事,不像本宫身子弱,总不能侍奉陛下,倒总让陛下和黄后娘娘为臣妾操心。” 皇后不满的道:“御医都给你开了些什么药方,怎么吃了这些日子还不见大好?” 贤妃叹道:“皇后娘娘,这也不能怪御医。眼看秋去冬至,天气变化之时,臣妾就易犯这老毛病,等寒冬过去后自然就好了。” 皇后又对玉菱道:“以后晚了,就不必过来给本宫请安,这几日也辛苦你了。” 玉菱惶恐的道:“臣妾一点也不辛苦!” 淑妃酸酸的道:“辛苦也愿意啊!” 德妃冷冷的道:“最辛苦的人恐怕是皇上,又劳心又劳身。。。。。。” 这时刘三宝慌忙跑进殿内,跪在地上道:“皇后娘娘,不好了!陛下,陛下他在大殿上晕倒了。” 殿内所有人都立了起来,玉菱瞟眼间,妃嫔们都怨恨的看着她,玉菱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只觉委屈。 皇后已走下凤椅,急切的问道:“陛下现在还在大殿吗?” “陛下已被侍卫们抬到月华殿,御医们正在把脉!” 皇后急忙带着众嫔妃赶往月华殿,玉菱跟在最后,若皇上有个什么闪失,自己只怕就是罪魁祸首。 当她们赶到时,皇上已经苏醒了,御医说,皇上只是操劳过度,歇息几日便无大碍。 所有的妃嫔都松了一口,月华殿里只留下皇后一人,众妃嫔便都散了。 自从以后皇上已有一个多月未再召幸玉菱,转眼间又到了冬日。 这一日,别殿外下着大雪,玉菱和梨花怀抱着暖炉,正在别殿内下棋。平日里两人在别殿内不分主仆,如好姐妹似的。在外人面前才做做主仆样子,在这宫中玉菱顶着个才人封号,吃的穿的用的都不用担心,她们两到落得快活。 梨花执白子落到棋盘上,问道:“玉菱,你发现没?” “什么?”玉菱正想着自己的下颗棋子该落到哪里。 “最近夜里好像没听到那可怕的歌声了。” 玉菱手中的黑子一下跌落到棋盘上,“姐姐不说我还不觉得,我都没怎么在意?” 梨花看她跌落的棋子,高兴的笑道:“你确定这一步下在这里吗?可不能悔棋。” “就下在这里。” 梨花得意的落下一个白子,已将她的一片黑子团团围住。玉菱这才发现自己走错了,但也无可奈何,眼睁睁的看着梨花一粒粒取走自己的黑子。 玉菱继续下,梨花想到什么,又道:“你知道现在谁在那里送饭吗?” 玉菱关心的问道:“谁?” “红莲!”梨花重重落下她的白子,“她也不想出宫,只要去那个鬼地方送饭。不过未必是坏事,说不定她也能被皇上看上呢?” 还没人发现屋里的人已死了没?就算每日的食盒未动,大概御膳房的人也没上心,不会去禀告皇上。 玉菱感叹道:“若我的品位高些,也把红莲要到身边来就好了。” “该你下了!”梨花好笑的道:“自从皇上连着召幸你五日后,那赵银巧再不会理直气壮的说,皇上不好女色的了吧!” 玉菱落下自己的黑子,想到当时赵银巧说着话的表情,也跟着玉菱笑了起来。 “徐才人在吗?”玉菱只听丽妃在殿外叫自己。 玉菱忙坐着不动,道:“臣妾在!” 梨花慌忙放下暖炉,站起身,去打开殿门,丽妃带着一个宫女走进别殿内,几片雪花也跟着飘了进来。 丽妃看到桌上的棋盘,道:“徐才人还会下棋,难怪陛下要封你做才人的。倒是琴棋书画样样都会。” 玉菱站起向丽妃行礼道:“臣妾不会画画。这下棋也不是太会,只是闲着无聊,自己琢磨琢磨!” “是啊!这些时皇上身子不大好,一直歇着,大家也只有都这么闲着。”看丽妃说这话时神色也有些许哀怨。宫中的这么多女人,却只有一个男人,自然是怨得多喜得少。 “不知丽妃娘娘来找臣妾有何事?”玉菱问道。 丽妃这才想起正事,道:“今日宫里可热闹了,你听说了没?王爷他居然没死,活着回来了!还是带回来一个匈奴女子,陛下和皇后都乐坏了,今夜要在金风殿内为王爷办个洗尘的宴会。皇后娘娘让本宫来知会你一声,让你也去凑凑热闹,这下才人就不用闲着了。” 玉菱只觉得脑中嗡鸣,问道:“是哪位王爷?” “还有哪个王爷,陛下就只有一个亲弟弟,当然是雍王!” 玉菱心中一喜:“他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 丽妃只以为玉菱在为能参加晚宴高兴,道:“是啊!王爷真是福大命大!” 玉菱转瞬间只觉得手脚无力,心中百感交集,千回百转,义,为什么,为什么!你现在才回来!为什么你要让所有的人都以为你已经死了。 玉菱心痛的几乎要昏过去,梨花忙扶住她,丽妃看她突然这般,奇怪的问道:“徐才人,你这是怎么了?” 玉菱此时哪还说得出话,梨花忙道:“才人她昨夜感染了风寒,早上起来像是好了些,现在可能又严重了。” “请御医瞧过没?”丽妃关心的问道。 梨花答道:“还没!” “你是怎么伺候才人的,还不快去请!”丽妃质问道。 玉菱缓过气来,道:“不用了,臣妾歇歇就好了,劳烦娘娘帮臣妾转告皇后娘娘,臣妾今日不舒服,晚宴就不去了!” 丽妃一副惋惜的样子,安慰她道:“那才人你好好歇着,日后宫中的宴会还多着,总有机会去的。” 玉菱神色痛苦的呆呆靠在红木雕花椅子上,丽妃离开别殿时,玉菱看到敞开的殿门外,飞舞的雪花怔怔的出神,终于下雪了,义,你回来了,可我却再也无法回到你身边。 玉菱失神的,如同木偶一般走到殿外的雪地里,仰望飘落的雪花,不由大笑起来,雪花还是那么洁白冰凉,可却早已不是两年前的雪花! 梨花当然知道她为何会这般,跟在她身后,拉住她道:“玉菱,你冷静点!王爷回来了,你更要忘掉对他的情。你现在是皇上的女人,若被皇上知道了,只会既害了你,又害了他!” “你明白吗?”梨花对她大声吼道:“不要在站在这里了,被旁人看到了又会多些事非!” 她怔怔的看着梨花,有几片雪花落在她的眼睫上,眼前白蒙蒙一片模糊,由着梨花将自己拉进殿内。生离的痛苦比死别还要让人惊心!玉菱只觉得脚下如踩着云彩般,虚浮无力,终是不支,倒在梨花的身上。 第四十章 再见断肠 第四十章再见断肠 皇上为庆祝雍王平安回来举行宫中夜宴的那天夜里,玉菱真的病,。这病来得急,却去得慢,御医说是感染了风寒,一直在服药也未见大好,成日里精神都不济,总是反反复复的发热咳嗽,就这样病了一个冬天。 直到三月里已春暖花开,玉菱的身体才好了起来。转眼间已是大兴建元二十年了,这日清晨玉菱慵懒的倚在窗棂上,看到如意宫庭院里的花开的姹紫嫣红,初升的阳光照在即将从树叶上滚落的露珠上,那露珠在落下的瞬间闪耀着金色的微光。 梨花将披风披到玉菱身上,道:“妹妹,这天气乍暖还寒,当心又染了风寒。”梨花见玉菱仍出神的盯着庭院里的花草,又道:“今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吗?我看丽妃已出宫朝皇后娘娘那里去了。” 玉菱这才回过神,看了眼梨花,道:“这就去,有好些日子没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玉菱对镜简单的妆扮了一番,选了件颜色鲜艳的桃红色织锦罗衫,显得肤色要红润些,只是眼中还没完全恢复往日的神采,有些呆滞。 因玉菱还只是下等妃嫔,不能带着贴身宫女给皇后请安。临出门时,梨花有些担心的劝慰道:“玉菱妹妹,事已自此,只是天意弄人,不要再折磨自己了。王爷能平安回来是件大好事,虽不能再在一起,但能知道他还好好地活着,就是好的。” 玉菱看梨花说话间,神色悲戚,想梨花定是想起了乌维犁,便握住她的手,道:“我知道了,他能活着回来就好。” 玉菱沿着皇宫中的一路春色美景,快要走到长安宫门口时,却看到雍王在绿柳花红的映衬中,也朝这边走来。 这样的徒然相遇,是玉菱没有料到的。她觉得自己本应该料到,他是王爷,应该经常会来皇后的宫中请安。 玉菱想着如何回避,可脚却一步也挪动不了,只是定定的站在那里,贪恋的望着他。雍王比以前清瘦了,那熟悉的面容还是俊逸如昔,着海蓝色织锦华服,仍是俊朗非凡,脸上还是挂着温存的笑容。只这带笑的眼睛不再是看着玉菱,而是望着他身边的一个女子。 那女子着洋红色刺绣牡丹图案罗衫,眉目英秀,偏圆的脸上有一双大大的眼睛,她走路时东摇西晃,一只手紧紧抓扶着雍王的手臂,笑盈盈的道:“王爷,这是什么鞋啊?穿了这鞋那还能走路。” 玉菱看到那女子脚下穿着花盆底的绣花鞋,雍王好笑的看着她道:“你不是很羡慕别人走路时莲步摇曳吗?想要莲步摇曳就要习惯穿这种鞋。” 那女子脚下一晃差点跌倒,雍王眼疾手快,反手将她扶住,她才没跌倒在地上。 那女子赌气的欲脱下脚上的鞋,道:“干脆不要穿鞋了!” 雍王拦住她道:“吉雅,现在不可脱鞋,见皇后时一定要仪容端正。” 那个叫吉雅的女子听话的没再去脱鞋,雍王搀扶着吉雅走了几步,不经意间才注意到呆立在他眼前的玉菱。 雍王先是一震,接着骤然松开扶着吉雅的手,欲去拉玉菱的手,眼睛此刻特别明亮,脸上有喜悦、柔情,还夹杂着痛苦的复杂神情:“小菱儿,你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没在曦园等我!” 玉菱听到“为什么没在曦园等我”这句话,就知道雍王妃没有告诉雍王她为什么不得不离开王府的原因。 玉菱只想紧紧拥住他,把整个脸埋在他怀中流泪,告诉他,自己有多想念他!自从他离开后,自己受了多少委屈!可玉菱却不能这样做,因为两年后她已不再是原来的小菱儿。 玉菱避开雍王的手,低头对雍王行了行礼,不带一丝感情的道:“徐才人见过王爷,王爷您认错人了吧。” 吉雅有点不稳当的站在雍王身边,奇怪的看着雍王和玉菱,她拉了拉雍王的衣袖,问道:“王爷,徐才人是什么人?你们认识吗?” 雍王甩了甩衣袖,避开吉雅的拉扯,眼中只有玉菱,“你说你是徐才人,皇兄的徐才人?”雍王不敢相信的闭上眼睛,复又张开眼睛,可眼前这个人明明就是他的小玉菱,不光样貌连声音都这么相像。 雍王早就听宫里的人说过徐才人,她是皇兄去年纳的妃嫔,虽然地位不高,却很受皇兄宠爱,有一次皇兄一连召幸了她五天。只是他回来后这段时间,这位才人一直抱病休养,所以他从未见过,今日一见,竟然是他的小菱儿。 雍王一下脸色苍白,心痛的无法再说什么,只是一直盯着玉菱在看,玉菱不敢面对他那痛苦的不亚于自己的目光,将头垂的很低。 一旁的吉雅却看不明白,又拉了拉雍王的手,道:“王爷,皇后娘娘还等着我们呢,我们快进去吧!” 玉菱让开一条路,淡然的道:“请王爷先行!” 雍王凄然一笑,紧紧牵住吉雅的手,温柔的道:“慢点走,别摔着了。” 吉雅娇羞的依着雍王,从玉菱面前走过。玉菱一直垂首立在原地,只听吉雅问雍王:“徐才人是谁?王爷认识吗?” 雍王淡淡的答道:“是本王认错了,她是皇上的妃嫔。” 玉菱的眼泪像一颗颗断了线的珠子落在地上,她感觉他们已走远,便仰起头,让泪水流回到心里。 当玉菱走进长安宫时,大殿内已坐满了人,欢声笑语不断。皇后和吉雅聊得正欢,玉菱只是远远得给皇后行了礼,便站在几个地位不高的嫔妃后面。 皇后询问雍王这两年来的经历,如何得以逃生,又是如何千辛万苦回到大兴的。雍王这两年的的经历,至从他回来后,就跟皇上皇后讲过好多遍了。但每次见面皇后总会又细细问起,殿内的其他嫔妃也都饶有兴趣的关注的在旁听。 在深宫中如花寂寞的女人们对于这样的传奇故事似乎百听不厌,对她们来说大概也是一种乐趣。 可今日雍王并不太想说话,皇后问一句,他就答一句,最多每句只说两三个字,就连笑容也是勉强的,透着一种落寞。 倒是他身边的女子吉雅一直帮他回答着皇后的问话,越说越起劲,而且说的绘声绘色,牵动人心。 玉菱也是凝神专注的听着,生怕漏掉一个字,她也很想知道雍王这两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曾亲自到黄粱岗上去过,当她站在那山崖向下看去时,只觉得心如死灰,那悬崖千丈,高不见底。她那一瞬间只想也就这样跳下去算了,却被公孙渊死死拦住,现在看来如果当时跳下去倒还好了。 雍王那次在北疆与匈奴人大战于景州完全是个意外,那时公孙寒只拨给他五千士兵,并不是让他去打仗,只是让他在景州边境处侦查下敌兵的情况,却正巧遇到匈奴人最精锐的主力之师,攻打景州城。 情况危急之时,雍王只有一边带五千士兵与景州原有的几千守城士兵一起抵挡匈奴人的进攻,一边派人向公孙寒求援。 可没想到公孙寒此时也正在幽州对付另一股匈奴人强大的军团,根本没见到雍王派来求援的人,等他把幽州这边的匈奴人击退,得到消息后再派援军去时已晚了。 雍王的士兵和守城的士兵只奋力抵挡了几日,便被匈奴人攻破景州城,逼困到黄粱岗上。 没有人知道在这支强大的匈奴军队里,有一个女扮男装的女人,她就是匈奴尊贵的左邪王的女儿吉雅。 吉雅是女儿身,却从小被左邪王当男孩子一样养,练就了一身超群的骑射本领。这是她第一次随左邪王出征 当他们五万大军将仅剩一千人残兵的雍王逼到黄粱岗时,吉雅主动向左邪王请缨剿灭这残余的大兴军队。 她本以为只要一日的时间便可拿下雍王的残部,可没曾想竟攻了十日才攻上山顶。 当她打到山顶时,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将领还带着剩下的十几个残兵,奋力拼杀。 那将领没有一点要降的意愿,当一拨又一拨的匈奴士兵围上来时,他手持长剑奋力的只想战到最后一刻。 最后终于只剩下那将领一人,那将领明显体力不支,当又一拨匈奴士兵围上来时,他的手挥起剑来竟有些吃力了。一个持长矛的匈奴士兵,趁他不备,刺中了他的右腿,他怒吼的拔掉长矛将那士兵刺死。 他已不能稳稳的站立在敌人面前,围着他的匈奴士兵冷冷的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只待宰的家禽。他那猩红的眼中仍迸发出令人胆寒的杀气,没人敢轻易靠他太近,只是在缓缓地向他靠拢。 他忍着脚上的疼痛,面对敌人踉跄的朝后退,他知道最后的时刻终于到了。 吉雅一直站在匈奴士兵的后面,看着这一切,对这位大兴的将领心生敬佩之情,她大声的对匈奴士兵吼道:“不可杀他,活捉!” 可那位大兴将领已退到了悬崖的边缘,突然仰天长笑:“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便毅然的跳下了悬崖。 吉雅虽记下了雍王面对死亡时的这句话,但至今也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玉菱此刻比谁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可现在只感到这句话如一柄利剑刺在心上。 吉雅当时被深深的震撼了,她推开前面的士兵,冲到悬崖边,低头往下看,已看不到人影,心中一片惋惜。 吉雅完成任务剿灭了大兴在景州的所有士兵,回到营中得到了左邪王的赞许和嘉奖。可想到那个跳崖的大兴将领,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夜里带了几个亲信士兵再度前往黄粱岗,顺着那将领跳崖的地方搜寻他的尸体,终于在山腰的一个树杈上发现了他。 吉雅以为他死了,将他从树杈上拽下,却发现他还有气。她将他身上大兴的戎装脱下,悄悄地将他带回了匈奴人的军营。 她找来了军营里的巫医,为他治疗并包扎好身上的伤口,洗清了浑身的血渍,发现他竟然还长得英俊不凡,不由对他动了心。她救回一个大兴将领的事,自然没有瞒过左邪王,在她的一再央求下,左邪王才同意她带着雍王回到匈奴。那时雍王活过来后,只告诉吉雅自己叫张义,并没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 大兴王爷的身份,是吉雅和雍王一起逃回大兴时才知道的。 雍王到了匈奴后,左邪王强迫雍王和吉雅结为了夫妻。他虽贵为左邪王的女婿还是时刻受到左邪王的监视,没有什么人身自由,每日都是郁郁寡欢,只是消沉的饮酒作乐,任由匈奴的亲贵欺辱,每每都要吉雅出面帮她解围。 吉雅没想到当初那个在黄粱岗上铮铮铁骨的男人,和她来到匈奴后竟变得这样的窝囊颓废。 她每日对着他只觉难受,却也无可奈何!毕竟这是自己选的丈夫,她知道雍王十分思念大兴,时刻都想逃走回到大兴。 他们就这样过了快两年,吉雅终于不忍再看着雍王这样下去,同意了帮助他,并和他一起逃回大兴。 在吉雅的帮助下,雍王才在去年冬天成功逃回了大兴。 玉菱在一旁听着这一切,只觉得心如刀割。吉雅口中那个骁勇善战、视死如归的雍王是她从不曾见过的。 在她的印象里雍王一直都是温文尔雅、气宇轩昂,能抚琴唱曲,对女人总是温温柔柔,有时也会潇洒不羁,让人看上去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风/流王爷。 玉菱听着这些事出神时,不经意间与雍王的目光对上,他眼中再无一丝柔情,冰冷幽黑。 让玉菱觉得委屈不已,她恨不得马上扑到他面前跟他解释一切,却极力隐忍住了,她亦冰冷的错开他的目光,想着,义,你若误会了我,对我无情也好,总比还有对我有情和我一样痛苦的好。 吉雅兴奋的讲的也差不多了,皇后低声叹息了一声,这才想到玉菱,问道:“徐才人,今日身体可是大好了。” 玉菱忙对着皇后笑道:“谢皇后娘娘关心,已大好了!” “看你面色还是不太好,本宫竟粗心让你站了这么久,快赐座!”皇后又道。 “皇后娘娘,臣妾站着不碍事!” 皇后示意身边的宫女给玉菱搬去了椅子,道:“如今你是侍奉圣驾的人,身子一定要好好地将惜着,才能伺候好皇上,若能再为皇上添些子嗣就更好了!皇上前几日还跟本宫问起你呢!” 皇后说到子嗣笑得很真切,她想让皇上能多有些子嗣的心肯定是真心的。 “臣妾谨遵皇后娘娘的教诲!”玉菱只得坐下,始终低着头,不敢再抬起片刻。她没有勇气再面对雍王的目光。 第四十一章 皇上隐忧 第四十一章皇上隐忧 殿内的宫女为皇后和吉雅奉上新茶,吉雅话说的多了,早已有些渴,一口就饮下一杯。皇后看着她举止大方可爱,便笑着道:“徐才人,这是雍王,这是吉妃,是才册立的雍王的侧妃。你前些日子病了,一直都没见过!” 玉菱低头起身,朝雍王和吉妃的方向又行了行礼,“见过王爷,吉妃娘娘!” 雍王毫无表情,也不做任何回应。吉妃仔细又瞧了玉菱两眼。 皇后又问道:“今日容君怎么没和你们一起来本宫这里?” 吉妃答道:“临走时,王妃娘娘说府中还有些事,就没和我们一起来,说是改天再来看皇后娘娘。王妃娘娘和皇后娘娘一样美丽又贤淑,难怪王爷在匈奴时一直想念她。” 雍王这才开口语气充满感激的道:“这两年我不在时,多亏了容君把王府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把慕鸿也照顾的很好。” 皇后亦是感慨的道:“这几年,容君确实不容易,幸好你平安回来了。她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殿内的嫔妃又都称赞了雍王妃几句,皇后看时辰也不早了,就让大家都散了。 玉菱跟在丽妃身后一起回如意宫,想着与雍王今日一见不知何日才能再见,忍不住回首望着雍王和吉妃远去的背影,只觉心摧肠断。 回去的路上,玉菱心不在焉的和丽妃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丽妃以为她大病初愈,精神还不是很好,也没在意。 玉菱回到别殿后,梨花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问道:“妹妹怎么了,今日给皇后娘娘请安没发生什么事吧?” 玉菱解下身上的披风,淡淡的道:“没什么事,就是在皇后娘娘那里遇见了王爷。” 梨花紧张的问道:“王爷认出你了,他说了些什么?” “他虽认出我了,我却装作不认识他,他也没说什么。” 这时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刘三宝来到殿外,传旨道:“徐才人,皇上口谕,命今日由徐才人侍寝,请徐才人稍做准备。” 玉菱想推诿道:“刘公公,劳烦你跟皇上禀告下,今日我还是有些不舒服。” “皇上听御医说徐才人的病已经大好了。”刘三宝好心提醒玉菱道:“若徐才人身体还有不适,不如今夜见到陛下后当面禀告。难得陛下还能记着你,宫中多少娘娘们等着皇上的召幸,还等不到。难道才人想在这宫中无人问津,永远只做个才人。” 玉菱只是默然,自己的心在入宫那一刻不是早就死了吗?当初入宫只想既然还要活下去,她就不甘心像以前那样卑微的活着,任人宰割,总有一日她也要掌握自己的命运,也要掌握别人的命运,让公孙寒、雍王妃,还有莲妃那些欺辱过她的人都要跪在她的脚下。她要自己长成一棵大树,不要再依靠任何人。 和雍王那些以往的记忆恍若前世,事到如今已是半点不由人。她如今还能奢望雍王的柔情吗?若一不小心让旁人察觉到他们之间有过一段情,只会又害了死里逃生,历尽千辛万苦回来的雍王。 她想着今日见到雍王和吉妃的情景,雍王应该很喜欢吉妃吧,在危难时是她救了他,帮了他。吉妃也是很爱雍王的,要不一个异族女子也不会背叛亲人,离开故土,随雍王来到这里。 她就如心里硬塞了一颗酸枣,从心里一直酸到牙齿。她微笑着掩饰嘴角的酸楚,对刘三宝道:“多谢刘公公提点。我一时糊涂只想着怕自己身体不适,不能尽心伺候陛下。” 刘三宝看玉菱已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笑道:“徐才人真是明白人,奴才告退了!” 入夜时,玉菱来到月华殿前,月华殿的台阶并不高,玉菱一步一步拾阶而上,走得很慢,每走一步台阶似乎好费尽全部气力。 当走到月华殿大门前时,她立在那里未动,只觉孤独无依,以后这条路只有靠自己继续走下去,不能再连累雍王。 玉菱闭上眼,义,我的心早已给了你,即使我能忘了你,也再也无法从你那里取回自己的心。从今以后只要你能平平安安便好。 “徐才人,陛下已在殿内!”站在殿门一侧的刘三宝向她行礼道。 玉菱睁开眼时,脸上已是紧张中带着喜悦的神情,问:“陛下今日心情如何?” 刘三宝思索了一会,道:“陛下这几日总是眉头深蹙,似有烦心事!” 玉菱微颔首,迈进了月华殿。 在这同样的夜里,雍王正独自一个人呆在早已布满灰尘,四处挂着蛛网的曦园中。从皇宫回府后,雍王就一直呆在曦园中,连晚饭都没吃。 从匈奴回来后,他已在曦园中寻过好几回,玉菱连一封书信,一个字也没留下。她定是以为他真的死了,永远不会在回来了。 雍王记得自己在匈奴时,经常梦到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他风尘仆仆的赶回王府,直奔曦园而去,玉菱满心欢喜的站在园中,看到他便扑到他怀中,撒娇的道:“义,我一直都在这里等你回来。” 可当他终于从匈奴回到王府,直奔曦园时,只是那扇紧锁的大门。下人为他打开那扇门,他踏入曦园时,再也寻不到玉菱的身影,那绣架上即将完工的孔雀蓝锦服已蒙尘。他眼前浮现那日临别前在街上,她眼中依依不舍对自己说:“公子一定要如期回来,不要让锦袍搁置太久!” 雍王在漆黑的夜里,独自站在曦园的秋千旁,回想着今日在宫中见到玉菱的每一个细节,每一句话。犹记得皇后对玉菱说的那句“如今你是侍奉圣驾的人,身子一定要好好地将惜着,才能伺候好皇上,若能再为皇上添些子嗣就更好了!” 他的心宛如生生的被人一片一片的撕开,在那个红霞满天的傍晚,她情深似海的对自己说:“义,我会在这园子里等你,一直等到你回来。等你回来,我们一起读书写字,饮酒作诗、弹琴歌舞,赏花开花落,看红霞满天,相守到白发,儿女成群!” 他紧紧抓着的秋千绳索,已被他生生扯断,“是谁?” “王爷,是臣妾!” 雍王转身时顺手抹去眼角的泪,看到雍王妃一个人提着红纱灯笼,站在他面前。 雍王深深的吸了口气,只觉得有些寒,道:“容君,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到这里来了。” 雍王妃放下手中的灯笼,为雍王披上她带来的披风,道:“臣妾听说王爷今日一直在这里,连晚饭都没用,就过来看看,不想惊扰了王爷。” 雍王直直的盯着地上红纱灯笼,道:“本王没事,你回去吧!” 雍王妃突然跪下,哀哀戚戚的道:“王爷你若心中难受,就只管打臣妾骂臣妾吧!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辜负了王爷的嘱托,没照顾好桃花夫人。那时刚得知王爷你跳崖生亡的消息后,臣妾亦是伤心欲绝,府中更是乱成一团。哭得,闹的,自杀的,要走的人都有。臣妾只好对府中所有姬妾说,要走得可以领一些银两离开,要留下的也可以留下。没想到桃花夫人第一个就要离开,臣妾虽想挽留她,但也没留住。。。。。。” 雍王妃的这番解释已对他说过好几次,可他一点也不信,但现在想到今日遇见玉菱她对自己淡漠的表情,他倒宁愿相信雍王妃的这套说辞。 他却不愿再听下去,打断她问道:“桃花夫人离开时下雪了没?” “没有,臣妾记得那时快到深秋了。” 雍王莫名的笑了起来,他一直以为玉菱是深深的爱着他的,愿意为他付出一切,没想到还没有到他们约定的时候,只是听到他的死讯她就毫不留恋的离开了。难道那些甜蜜的言语,身体的缠绵,一生一世的诺言都是她骗自己的吗?她看中的也许只是自己这王爷的身份能给她带来什么,能让她拥有什么!当得知自己不在后,她就要去找比自己身份更高的人! 雍王妃看到雍王突然发笑,心中极不安,抬起头目光坚定的望着雍王道:“王爷,不要再为一个青楼里薄情的女子伤心消沉了,难道你忘了你心中的抱负,忘了我们多年来苦心经营都是为了什么?” 雍王终将目光投向雍王妃,扶起她,恢复到平日的温柔,道:“鸿儿睡了没?我们一起回静/园,这两年来本王也让你受苦了,你独自支撑着这王府大大小小的事情也不容易。” 雍王提上地下的灯笼,拥着王妃离开了曦园。 月华殿内,玉菱伺候完皇上,倦怠的躺在龙床上,微微喘息,心已痛的麻木。 皇上也没有像以往那样沉沉的睡去,只是斜靠在床上,闭着眼睛,将玉菱的一缕青丝捏在手中把玩,似有什么心事。 玉菱见皇上未睡,不敢先睡去,睁着眼睛,满脸堆笑的望着皇上,欲起身穿衣。 “你不是身体还有些不适吗?不必起来伺候着了,免得又染了风寒。”皇上放下手中的青丝,侧过身半躺着,抚摸着玉菱头上的秀发。 玉菱枕在皇上的手臂上,道:“臣妾瞧皇上面带愁容,更担心陛下的身体,要是因为臣妾侍寝,陛下再病倒,臣妾害怕。。。。。。” “上次朕病倒了,有人为难你了?” “陛下并无大碍,没有人为难臣妾。”玉菱泪含眼眸中,仰望皇上道,“臣妾做梦也没想到能得陛下如此宠爱。臣妾听刘公公说,宫中下等嫔妃在月华殿内侍寝是不能留宿在殿内的。可陛下那日却让臣妾睡到大亮。臣妾惶恐,害怕会失去陛下,请陛下为了臣妾多保重身体。” 玉菱这番话说得动人,皇上慈爱的看着她,叹道:“朕已经老了,让你跟着朕,真是委屈你了。” 玉菱靠到皇上的胸前,撒娇的道:“陛下正值春秋鼎盛之年,一点都不老。臣妾也一点不觉得委屈。” “我不老吗?太子都已成年二十好几了,秉义也都快三十五了啊!一晃二三十年就这样过去了。”皇上陷入回忆中道,“记得朕和秋月成亲时,秉义才六岁的样子,整日里跟在朕的身后,‘哥哥,哥哥!’的叫着,就希望朕总带着他一起玩。没想到现在他竟成了日后威胁到太子继承皇位的最大隐患。” 玉菱的身体在皇上的怀中僵住了,皇上以为她害怕,抚着她的背,道:“朕说的话,你听不懂不要紧。” “陛下是说王爷他要谋反!”玉菱心中震惊,表面却惊讶的问道。 皇上松开搂着玉菱的手,看着她道:“朕只是有这个忧心,太子虽已成年,从小在宫中长大,习得四书五经,帝王之术,却从未上阵杀敌,没有卓越的战功和政绩,日后登基只怕难以服众。而秉义无论文治武功都在太子之上,早年又和朕一起征战沙场,在那些老臣中也颇有威信。他若甘愿屈居太子之下,当个辅政大臣,对太子是再好不过。但他若万一有反心,只怕日后朕若去了,他要取代太子易如反掌。” 玉菱听到皇上这番话,犹如晴天惊雷,难道皇上有杀雍王之心,玉菱拼命的笑道:“陛下多虑了吧。臣妾听闻王爷从来不关心朝政,整日流连在青楼中,沉迷于美酒女色,怎么还会有这种野心?” 皇上有些疲惫的将头埋在玉菱的青丝中,低沉的道:“但愿如你所说。” 皇上又欲解开玉菱身上的粉色寝衣,玉菱护住胸前的衣结,娇滴滴喊道:“陛下,您明日还要早朝,早点歇息吧,臣妾。。。。。。” 皇上嘴唇滚热的吻住了她的唇,轻轻移开玉菱挡在胸前的双手,解开那衣结,不容她再说话,从她的唇吻到脖子,又向下一直吻去,气息急促压住玉菱。 玉菱只有尽力迎合皇上,轻轻的呻吟,做出一副满足的样子,即便是没有一点动情动欲的感觉。有些晕眩的闭上眼,只见桃花盛开的桃林里,雍王手拿树枝指着她道,本王一定要让美人的心活过来。我的心因你而活,因你而死,一滴泪伴随着皇上在她身上的一声低吼悄然而落! 这一日天气舒爽,玉菱走在太液池上九曲十八弯的回廊中,池中的小荷已露尖尖角,已快近六月天。两三个月来皇上除了偶尔留宿在皇后的长安宫中外,只召幸过玉菱一人。虽没有像原来一连五日召幸,但每隔几日便会召幸她。 她虽只是个小小的才人,宫中的人却都不敢得罪她。宫中对她的风言风语早就满天飞,谁也不敢当她的面说什么,她也只当不知道。 每次给皇后请安时,那些正经端坐的妃子们心中虽有怨气,却也不好表露半分,大家对她都是客客气气的。 就连平日对她热络的丽妃,也时不时会带酸醋味提醒她,后宫中应该雨露均沾,独占鳌头的风头并不是什么好事。这个道理她又何尝不知,她也向皇上提过,可皇上的意思也不是她能左右的。 以前的后宫中皇上对谁都差不多的,谁也没有特别受宠,每个人都苦闷寂寞,但都是一样的,若是有怨,谁又敢去怨皇上。 但如今玉菱打破了这种平衡,这让每个人看到原来皇上也是会专宠女人的,只是专宠的这个人不是自己。这怨自然都转到玉菱身上。 玉菱是期望得到皇上的隆宠的,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早,这让她也有些忧心。 跟在她身后的梨花,道:“才人,前面就是来仪宫。” 玉菱看来仪宫红墙绿瓦,四周种着稀稀疏疏的潇湘竹,大小规模和如意宫一样。住在来仪宫里的贤妃,平日里抱病呆在宫中总是深居简出,很少能见到她。 玉菱早就说要来拜见她,今日得闲特意前来看她。 玉菱对梨花道:“劳烦姐姐去叩门!” 梨花扣了几下,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打开宫门,她没见过玉菱和梨花,一下愣住了。 玉菱忙道:“劳烦禀告贤妃娘娘,徐才人求见!” 那宫女听到“徐才人”惊讶的对玉菱行了行礼,便转身进去禀告。 一会功夫就回到门口,请玉菱进去。玉菱一走进来仪宫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她问那宫女:“贤妃娘娘最近身体可好些?” “身子好多了,也没怎么咳了,夜里睡得也踏实。每到春夏时节娘娘的病就会好很多。” 玉菱关切的道:“越是如此越不可疏忽,夏日治冬日的病是最好不过的时机。”说着已走入来仪宫的殿中。 贤妃今日着月白的丝绸衣衫,头发在脑后绾成了一个髻,手里拿着一串佛珠,看上去如一个寻常贵妇人。她坐在殿中的檀木雕花椅子上,笑道:“想不到徐才人还懂得医术。” 玉菱向她行礼,道:“让贤妃娘娘见效了,臣妾只略懂一二。”以前她在镇国将军府时,镇国将军堪称神医,好像没有他治不好的病,听说镇国将军在跟随当今皇上前,是御医出身。因此她也只是耳闻目染懂得皮毛。 “坐吧!”贤妃叫人给她看了座。 玉菱依言坐下,道:“看娘娘精神要比以前好多了,臣妾一直都想来拜见娘娘,可总有事耽搁了,还请娘娘不要怪罪。” 贤妃拨弄着手里的佛珠,浅浅笑道:“怎么会?难得你如今如此受皇上宠爱,还记得本宫这个有病的闲妃。宫中的那些才人常在很少到本宫这里来,多是去德妃、淑妃那里联络感情。” 玉菱有些惆怅的道:“娘娘有所不知,皇上的这般宠爱并非臣妾所想,臣妾反倒害怕,害怕积怨气于一身。还不如像贤妃娘娘这般清闲自在。” 贤妃看她表情恳切,道:“本宫在佛经里看到过这样一个故事,有两和尚在过河时看到一个同样过河的女子跌倒了,其中一个和尚背着这个女子趟过了那条小河,两个和尚送走那女子后。一个和尚对那个背着女子过河的和尚道,你背女子过河犯了色戒!背女子过河的那个和尚回道,我早就放下了,是你还背着她在走。” 贤妃说完这个故事,拨动着手里的佛珠,又道:“难得你年纪尚轻,就懂得持宠不骄,其实不用管旁人怎么说,只要自己该放下时能放下便好。陛下并不是和尚,只是这些年来心里一直念着一个人,冷落了妃嫔,其实陛下自己心里也孤苦的很,难得你能让陛下打开心结,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玉菱听闻这番话,不由对这位看似柔弱,总带着病容的贤妃另眼相看,道:“娘娘真无愧贤妃这个称号。” 贤妃不由嘴角带着凄苦的笑。这时一个宫女欢喜的禀告道:“娘娘,慕秀公主回来了。” “秀儿!”贤妃又是激动又是开心,欲站起身时,只觉眼前嫩黄色一闪而过,公主已翩如蝴蝶般跑进殿内,扑入贤妃的怀中。 “母妃,秀儿好想你啊!近来身体可好?”慕秀公主的声音清细娇柔,撒娇的将头依在贤妃的怀中。 贤妃摩沙着慕秀的云鬓,道:“母妃今日身体很好,你不必忧心。倒是你这么大了还这般撒娇,叫人看了笑话。” 皇上子嗣单薄,只有二子二女。皇后育了一子一女,便是太子秦慕英和慕云公主。淑妃育有一子才十二岁,叫秦慕林。贤妃育有一女,就是眼前这位慕秀公主。 皇上对慕秀公主的宠爱远不如慕云公主,她十四岁时,还未到及笄之年就将她下嫁给了定北侯公孙寒。这跟贤妃清淡的性格也有关,她对皇上总是淡淡的,皇上对她也便更不上心了。 玉菱看她们俩母女难得见面叙话,便起身告辞道:“娘娘,臣妾不再打扰了,改日再来看娘娘,臣妾告辞!” 慕秀公主这才将头离开贤妃的怀中,看着玉菱问道:“母妃,她是谁?儿臣好像从来没见过。” “这是你父皇去年才封的徐才人,你快行个礼。”贤妃答道。 秀公主长得有八分像贤妃,她下嫁给公孙寒也有三年了,应该有十七岁,样貌气质温婉如水,跟慕云公主完全不同。 玉菱忙向慕秀行了个礼,道:“公主殿下不必了,是臣妾该向公主殿下行礼才对。” 慕秀公主站直拉着贤妃的手,道:“看你也比我长不了几岁?” “臣妾虚长殿下几岁,快二十一了。” 慕秀公主打量着玉菱,轻笑道:“这是父皇在哪里选得美人?连我都看着动心,只怕这些日子又冷落了母妃吧。” 贤妃厉色道:“父皇母妃的事,岂是你该管的!” 慕秀并不害怕,还是笑着摇了摇贤妃的手,道:“母妃,儿臣知道了。今日天气舒爽,不如儿臣陪你出去走走吧!不要整日都闷在宫中。”她又对玉菱笑道:“不如徐才人也跟着一起走走吧,让母妃也难得热闹热闹!” 玉菱不知是该走还是该留,贤妃亦笑道:“一起陪本宫走走吧!” 玉菱只得随同贤妃和慕秀公主走出来仪宫,一路上翠柳依依,百花争艳,美好的景色让人贪恋。 贤妃和慕秀走在前面,玉菱带着梨花跟在后面。慕秀折了一朵西施粉的绣球花拿在手中端详,贤妃关心的问道:“你和定北侯过得可好?” 慕秀公主双颊羞红的道:“侯爷待儿臣很好!” 看她一副情窦初开的样子,贤妃担心的道:“你是公主,他待你自然是好的。可你也要处处当心,不要看他待你好,就太骄纵,凡是要忍着点。万一就怕那天他突然恼了你,会对你疼下毒手!” 慕秀脸上泛着甜蜜,娇责道:“母妃,怎么会!他待我好还好不过来呢!” 贤妃坚持自己的想法,道:“母妃日夜最忧心的还是你,他虽是定北侯,又受皇上重用。可匈奴人骨子里还是野蛮的人。就说他的弟弟公孙渊将军吧,当初特意向陛下求着赐婚,娶了妻子后也是百般疼爱,可转眼间还不到两年就亲手将他妻子杀了,虽说是误杀,可人还是死了。母妃一想到哪天若要永远失去你,就痛不欲生,也不要活了。” 玉菱听到贤妃的话只觉手脚冰凉,梨花也是脸色发白。 慕秀劝慰贤妃道:“母妃,你不知道定北侯的弟弟公孙渊有多悔恨,自他误杀了玉菱姐姐后,在外漂泊了一年多,回来后都变了一个人,原来他是一个温和又爱笑的人,现在从不言笑,神情忧伤,再没见他快活过。现在也不和侯爷住在一起,自己住在京城里,还领养了一个义子。侯爷说他是悔恨伤心,在自我惩罚呢。” 贤妃不以为然的叹道:“人都死了悔恨还有什么用?母妃说的话你要放在心上,处处注意保护自己!” 慕秀有些烦的道:“母妃!” “今日陪母妃住在宫中吗?” 慕秀嗯了一声。玉菱终于有了插话的机会,她听到慕秀提及公孙渊的义子,想必是佑麒,心中百般滋味,想念佑麒,想的心中发痛,只想还能好好抱抱他,只有装作不信的笑问道:“公孙渊将军一个大男人,收养一个孩子能照顾的好吗?” 慕秀看玉菱不太相信自己的话,正色道:“公孙渊可爱那个孩子呢?将孩子照顾的很好,好像心里除了那孩子就没有别的什么了。” “他是将军,打仗的武夫,还有这种细心!”玉菱仍是不信的表情。 慕秀解释道:“我见过那孩子几次,长得白白嫩嫩的可讨人喜欢!徐才人你没见过公孙渊,他虽是将军却很儒雅,有时做事比女人还细心。” 贤妃看慕秀再说下去就要把公孙渊夸到天上去了,只怕引人误会,便道:“反正你是爱屋及乌,侯爷家得什么都是好的。” 慕秀灵光一闪道:“有机会我让公孙渊将那孩子抱进宫让你们看看,你们就信了。你们都对匈奴人有偏见。皇叔还不是纳了个侧妃也是匈奴女子。可见匈奴人不全都是坏的,也有好人啊!” 玉菱听到慕秀说要将佑麒抱进宫来,若能成真就好了,极力克制住对佑麒的日夜思念,笑着对慕秀道:“那是当然,公主殿下的侯爷肯定是匈奴人里最好的人了。” 慕秀红着脸羞涩的转过身去,“徐才人,你取笑我!”不再理玉菱了。 贤妃看着自己女儿幸福的样子,不由也笑了起来。当初皇上订下这门亲时,她是不愿意的,可皇上劝她要以社稷为重,她也无力反对皇上。只有看着自己年幼的女儿下嫁给了公孙寒。 自从女儿下嫁后,她总担心公孙寒对慕秀不好,慕秀会受苦。可现在看来公孙寒待慕秀还是很好的,慕秀也很幸福,她又担心这幸福会不长久。 玉菱找了个机会,向贤妃母女俩告辞,一路上想着,今日从慕秀口中得知佑麒在公孙渊的照顾下平平安安,既是开心又是想念。 她回到如意宫,刚走到别殿处,便看到太监刘三宝拿着圣旨站在门口,焦急的迎上她道:“徐才人,你这是去哪里了?奴才等了你快两个时辰了,皇上有旨意!” 玉菱有些愕然的呆住了,刘三宝笑道:“徐才人,还不快接旨!” 她看刘三宝面带笑容,应该是好事,跪到地上。刘三宝将圣旨宣读了一遍,原来是册封玉菱为昭仪的圣旨。 玉菱接过圣旨叩谢皇恩,还如在梦中,自己一下就变成昭仪了。刘三宝扶起她道:“昭仪娘娘,你好好看看这可是皇上亲自下的御旨,皇后娘娘盖的凤印。” 玉菱又摊开圣旨,细细看了一遍。 “恭喜昭仪娘娘!今夜皇上要召幸娘娘,还请娘娘做好准备。”刘三宝生怕自己说漏了什么,又道,“娘娘,这正式册封昭仪的典礼,等皇后娘娘选好吉日就会举行。等典礼举行后,皇后娘娘会再为娘娘另指处宫殿,让娘娘专用。” 玉菱这才回过神来,道:“谢刘公公平日里对我的照顾,以后定不会忘记你的。” 刘三宝喜笑颜开的道:“奴才告退了!” 等刘三宝走远后,梨花高兴的拉着玉菱,道:“妹妹,太好了!你现在是四品的昭仪了,四品啊!以后谁还敢欺负我们,我们就不要轻饶他们!” 玉菱收好圣旨,玩笑道:“听姐姐这样一说,似乎道要找很多人报仇似的。” “是啊,我要是有朝一日当了皇贵妃,我就要把那些得罪过我的人都抓起来,让他们为当初对我做的事后悔。”梨花憧憬的道。 玉菱觉得她想的太简单了,笑道:“你准备抓那些人呢?” “我第一个要抓的人就是刘牙人夫妻!我要把他们关到柴房里,不给他们饭吃,将他们饿死!” “都过去十多年了,他们说不定早就死了。”玉菱道。 梨花不管这些,继续道:“第二个要抓得就是开怡红院的老太监,我要将他活活烧死才能解恨!” 玉菱故做被吓倒的样子,笑道:“那个老太监估计早就老死了。”她知道梨花只是幻想幻想,发泄下心中的怨气,问道:“那你还想报复谁啊?” 梨花泄气的道:“照你这样说,等我当上皇贵妃时,我的仇人都死光了。” 玉菱按着胸口,笑道:“估计是这样的。” “那我把芙蓉抓起了,灌她一缸子酒,看她会不会醉死?” “她现在是朝廷命官的小妾,你有什么理由把她抓到皇宫中来呢?” “我还要将杀害乌维犁的凶手碎尸万段!”自己的幻想老是被玉菱驳斥,梨花急了脱口而去。 玉菱只觉得微微一震,还是笑道:“凶手早已被皇上处决了!” 梨花知道自己失言了,无奈的笑道:“那我总可以把赵银巧抓起来用藤条狠狠抽几下吧!” “行,行,行!”玉菱打趣的道:“像你这样当了皇贵妃后忙死了,那还有空闲去伺候皇上!” 梨花垂头丧气的道:“我那有妹妹这福份能伺候皇上,上次在皇上生辰宴会上献舞时,皇上看都没看我一眼。” 只有玉菱自己知道为了接近皇上她所做的一切,有得到便有付出,可付出的代价远远超过了玉菱当初的想象。 宫中的女人如果不对皇上抱点幻想,又怎么熬过那一日复一日的寂寞。玉菱给梨花一点希望,轻叹道:“这个也不好说,也许以后你也能被皇上看上呢?” 夜里,玉菱在月华殿内侍寝。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沿镂空的花纹落在明黄的龙床上,玉菱倚在皇上的怀中,倦倦的闭上双眼欲要睡去。 皇上抚着她光滑柔弱的背,和言道:“最近这些日子有没有梦见月儿,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皇上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问她关于梦的事情,玉菱睡意全无的道:“臣妾这些日子一直没有梦见她了,陛下,说来也奇怪,至从您宠幸臣妾后,臣妾就很少再做那些梦了。” 玉菱觉得梦的事情不能再编了,如果这样一直编下去,迟早会被皇上识破的。 皇上眼中闪过失望的神情,玉菱宽慰皇上道:“臣妾知道陛下这般宠爱臣妾,全是因为那位月儿仙女的缘故。若臣妾下次再梦见她,一定告诉她,陛下一直都在想念她,心里只有她,求她那日显灵来看看陛下,也不枉陛下对她痴情一片。” 皇上看她如此善解人意,轻捏她的脸颊,笑道:“若你真能求月儿显灵,朕就封你为皇贵妃,后宫之中地位仅次于皇后。” 玉菱却搂紧皇上,面色担忧的道:“臣妾不要当什么皇贵妃!像臣妾这样出身的人,陛下下旨封为昭仪,臣妾已是承受不了。若是陛下再将臣妾封为皇贵妃,世人岂能容得下臣妾。” 皇上冷冷的哼了一声,他平生最厌恶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世俗陈见,道:“朕是天子,朕想封谁便封谁!朕就是听到宫中那些风言风语才封你为昭仪的,世人越是如此,朕越是要宠幸你!” 玉菱心中一阵凉苦,皇上既能如此超脱世俗,当日雍王跪求他封自己为侧妃时,他为何不愿应允,若皇上当初能松口,她和雍王今日也不至于此。玉菱心中一股恨意油然而生,她很想质问皇上,自己说得这般愤世嫉俗,却要用世俗和规矩去束缚雍王。 她终是忍耐住了,柔声道:“宫中的那些风言风语也不是胡说的,臣妾进宫之前,确实是流落在青楼中的舞娘,早就一文不值,臣妾身上。。。。。。” 皇上用手指按住她的嘴唇,道:“你说的这些朕都知道,在你被封为才人前,朕都查过了。你是乐府从燕京召来的青楼女子,可在燕京没有查到你的家人。” 玉菱含悲含泪的道:“臣妾自小因战乱跟家人失散,早已不记得自己家人模样,便是想念也无法想念,又被人拐到青楼,也是身不由己!” 皇上见她如此可怜,轻拍着她的背,道:“颜青,别伤心了,现在有朕在你身边,你还有什么好伤心的。” 这是玉菱第一次听皇上叫自己颜青,直呼自己的名字,不由怔了怔,皇上温柔起来如慈父一般。 记得自己小时候伤心时,父亲总是说:“菱儿,别伤心了,有爹在,你还伤心什么。”即便她父亲当时瘫痪在床上不能动,她每次听到这句话,还是会觉很温暖。 皇上松开搂着玉菱的手,自个坐直,叹道:“打起仗来最苦的还是老百姓,公孙渊说得没错,若能不战而和,才是最好的。” “陛下,在说什么?臣妾听不明白!” 皇上看着玉菱,随口问道:“你说大兴跟匈奴是战好,还是和好?” “臣妾一介女子,不便干预朝政,而且对这些也不懂。” “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朕只是与你闲聊,不必害怕。” “陛下不要笑臣妾,臣妾就随口说说。”玉菱犹豫了下,看了眼皇上,皇上示意让她继续说,她接着道:“臣妾以前在燕京时,那里离边疆很近,也曾到过大兴的边疆。与匈奴人每次大战过后,住在那里州县的百姓都痛苦不堪,屋舍尽毁,家破人亡,到处是哀鸿一片。有时就连身在燕京的百姓也是人心惶惶,就怕匈奴会一直打到燕京。臣妾想生活在北边的百姓肯定都不愿意有战争。但这又是很矛盾的!” 皇上专注的听着,问道:“怎么矛盾呢?” “若是能将匈奴人赶到离大兴边境更远的地方最好不过的事,陛下自建立大兴以来,日夜操劳,励精图治,大兴朝已渐渐安定繁荣起来,可是却还没有足够的实力赶走匈奴人。其实和匈奴人在边境上的战争已断断续续的打了几百年了,以前是魏国,魏国国力有限只能勉强抵挡匈奴人,但还是会丢掉几个郡县。只是匈奴人善攻不善守,过几年魏国又将其夺回,如此反复而已。至大兴建国以来,虽能守住疆土,寸土不失,但也没有能力出击。上次定北侯虽出击得胜,但却消耗了国库里大量的粮草和钱财。就算定北侯有这个能力,陛下也未必再有这个财力让他再次出击,所以只有守。匈奴人游牧而生,部落分散,要斩草除根很难。 可要与他们议和也不容易,他们生活在苦寒之地,缺少粮食衣物,远远落后于大兴,但他们却善于骑射进攻性强,只有靠抢夺来满足自己的需求。所以是和还是战是很矛盾的,陛下圣明,还得由陛下定夺。” 皇上惊讶的看着她道:“想不到你竟有这般见识。” 玉菱谦虚的道:“臣妾只是以前生活在北边,对匈奴人有所了解,并不算什么见识。” 皇上捏了捏她的鼻子道:“你倒说得和公孙渊差不多,只是他想到了可以议和的方法。” 玉菱娇嗔的道:“什么方法?” “他说匈奴每次来袭无非是想抢夺一些他们没有,而大兴有的东西。不如效仿以前的魏国曾开通过边贸市场,让两边自由买卖物品,大兴也可以买到匈奴人上好的羊毛和羊奶。”皇上思量的道。 玉菱靠在皇上的胸前,道:“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当时魏国皇帝对两边商人收取的税太高,后来这个边贸市场便消失了。” “而公孙寒主战,他说现在是打击匈奴人的最好时机,夏季匈奴会在靠近大兴边境的地方牧马,可以集中打击他们。今日朝堂上大臣们分成两派,争执不下,朕只好退朝!” 公孙渊竟在朝堂公开反对他哥哥的意见,玉菱装作不明白的道:“臣妾听闻公孙渊是定北侯的弟弟,他们两兄弟怎么到意见相左?” “是啊!”皇上神情中有些赞许的道,“这公孙渊倒也是个人才,在大殿上他对他哥哥道,君为先,亲为后,万事应以大兴社稷为重。” 玉菱忙附和道:“看来他对陛下忠心耿耿,绝不逊色于他哥哥。若真能按他的方法与匈奴人和平相处,大兴朝便可休养生息,积蓄力量,日后一举铲除匈奴人。” 皇上心中似有了决定,复又躺下,搂着玉菱合上眼睡着了。玉菱有些茫然的看着案台上的红烛朦胧的微光,凄迷的冷笑着,公孙寒!以后皇上若不需要你再领兵打仗,还会这般重用你吗?你今日爬得越高,日后我便让你摔得越惨! 第四十二章 暗藏野心 第四十二章暗藏野心 今日是册封玉菱为昭仪的典礼,玉菱身着金色繁复雍容的华服,头上戴着繁重的珠冠遮住了她一半的面容,走在大红色的波斯进贡的地毯上环佩叮当,两旁站着宫廷里等级高的嫔妃和那些被皇上封为诰命夫人的大臣的妻子们。 她盈盈走向端坐在祥瑞殿上的皇上皇后,亦是走向了无上的荣耀,一条只能前行无法回头的路。 典礼完后,皇上便离开了祥瑞殿,由皇后在祥瑞殿里主持简单的宫廷宴会。祥瑞殿是皇上举行家宴的宫殿。玉菱恭谨的向皇后及四妃敬完酒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接受比她地位低的嫔妃和夫人们恭贺。 “臣妾,恭贺昭仪娘娘!”玉菱正有些应接不暇时,突然听到耳熟的声音,前来给她敬酒恭贺的人正是雍王妃。 雍王妃刻意靠得很近,想看清玉菱的容貌,她应该早就认出了玉菱,只是还不敢确定。 玉菱恨得只咬牙,却做得很自然的掀开额前的珍珠流苏,眼中含着冷毒的目光,一闪而过。 雍王妃脸色骤变,像碰见鬼似的,一下慌了神,手中握着的酒杯险些跌落。 玉菱瞬间恢复笑容,慌忙半起身向前,握住雍王妃即将松开酒杯的手,让她牢牢的握住酒杯。 “这位是雍王的正妃。”皇后怕玉菱不认识,又对雍王妃道,“容君,今日这是怎么了,像丢了魂似的!” 淑妃风趣的道:“王妃不会是和王爷吵架了吧,府里又多了位吉妃,可热闹多了吧!” 玉菱松开雍王妃的手,温和的笑道:“原来是王妃娘娘,臣妾敬娘娘一杯,愿娘娘和王爷和和睦睦。” 玉菱说完便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雍王妃这才缓过神来,盯着玉菱将手中的酒缓缓饮尽。 雍王妃也恢复常态,道:“淑妃娘娘说笑了,臣妾和王爷并未吵架,只是昨日夜里被野猫惊了没睡好。” 玉菱侧身对皇后,道:“王妃娘娘和皇后娘娘一样,都是国色天香,气度非凡啊!” 皇后看着雍王妃,笑道:“本宫年轻时就是她这般模样。” 雍王妃含笑的道:“昭仪娘娘过奖了,皇后娘娘还是和年轻时一样,一点未变!” 其他的嫔妃和夫人都附和着雍王妃的话,皇后嘴角浮起一缕冷寂微笑,“今日这宴会是专为徐昭仪而设,大家不必讨好本宫,她如今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多讨好她才是!” 玉菱忙跪在地上,道:“臣妾不敢当!” “只要你伺候好皇上,有什么敢当不敢当的,今日借着你的风光,皇室的女眷们也难得聚一聚,大家热热闹闹开开心心的就好!”皇后示意玉菱起身。 女眷们在一起谈谈笑笑,大家互相熟络一番,一个下午也就过去了,用过晚膳后,典礼就算完了,彼此便就散了。 玉菱昨日就搬出了丽妃的如意宫的别殿,搬进了皇后娘娘指给她的景阳宫。除了梨花外,皇后又另指给她两个宫女和两个太监。 等天晚时,她回到景阳宫里,一切都已布置妥当。她走进自己住的殿堂里,满目都是大红的锦绣,好似回到雍王入夜迎她入府的那日。 梨花带着新来的宫女银绣、燕儿迎上她,“奴婢恭迎昭仪娘娘回宫!” 玉菱对她们的请安置若罔闻,只是径直的走到妆台前,欲自行取下头上的珠冠,却怎么也取不下来,一时恼了竟扯断了珠冠上的一串珍珠。 梨花忙站在她身后,帮她取,“娘娘,上面还有固定的发簪!” 梨花察觉到她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对银绣、燕儿道:“这里有我伺候着就行了,你们先下去吧!” 待银绣燕儿退出殿内后,梨花轻手为她取下珠冠,摘下耳环及项圈,问道:“昭仪娘娘,你是怎么了?” 玉菱将妆台上的饰物胡乱挥到地上,怨责的看着镜中的自己,道:“我就知道他会回来的,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入宫!我不要当什么昭仪,我只想回到他身边,和他在一起!” 玉菱说着说着扑在妆台上哭了起来,梨花关上殿门,让她尽情的发泄心中的痛苦。 梨花一件一件拾起地上的饰物,又将它们放回到妆台上,轻轻抚着她的发髻,道:“妹妹,你和王爷已不可能再在一起,就像我和犁一样,不同的是你们是生离,我们是死别。可你比我强,现在皇上对你多好啊,忘了王爷吧!” “我想忘!可忘不了,忘不了!”玉菱抬起头,脸上挂着泪水对着梨花,苦笑道,“皇上不是对我好,他只是对月儿好,对月儿好!” 梨花迷惑的道:“月儿是谁?你怎么有变成了月儿呢?” 玉菱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这其中的缘故她不能对任何人讲,包括梨花,她擦了擦脸上的泪,道:“没什么?刚才在典礼上我碰到雍王妃,一时感触!姐姐,快帮我换身衣衫吧,这华服穿得好累啊!” 说完玉菱一脸阴沉的盯着妆台前的镜子,若有所思的样子。梨花知道她不愿多讲,也不便再问,只有去取衣衫。 玉菱寻思着,雍王妃应该不敢揭穿她的身份,雍王妃就算不顾及她,也要顾及雍王。连梨花都明白的道理,雍王妃一定也明白。 几日后,玉菱闲来无事,自己整理着景阳宫里的花草,银绣禀告道:“娘娘,王妃娘娘在门外,说是来给娘娘请安的。” 玉菱有些意外,皱起眉头,想着,自己还在寻思着怎么对付她,她还敢自己找上门来。 她整了整衣衫对银绣道:“请她进来吧!” 那日典礼时因皇后在场玉菱并不敢表露半分对她的恨意。今日她自己个找上门来,玉菱也不会对她客气。 玉菱穿着灰色的便服,衣袖挽起,她将沾满泥土的双手在衣衫上擦了擦,喝了一口茶,端坐在殿内,看着雍王妃穿着一身深绿色的华服,打扮的比在王府中隆重许多,走了进来。 玉菱并没有起身相迎,只是冷冷的看着她,如今她的身份和雍王妃完全可以平起平坐,甚至还要高过她。 雍王妃有些难堪,勉强笑道:“臣妾今日进宫来看姐姐,顺便来看看昭仪娘娘。” 玉菱放下手中的茶杯,对殿内的宫女太监,道:“你们都退下吧!” 玉菱看殿内已无他人,将心中的烦恶表现在面上,道:“难得王妃娘娘还记得我,有事就快说吧,臣妾还有事要忙。” 雍王妃亦收起伪装,道:“没想到你还有些能耐,出府才两年,就混到皇宫里来把皇上迷得神魂颠倒的。” “这还不是全都拜王妃所赐!” 雍王妃诉苦道:“当日我也是没有办法,我以为王爷真的去了,与其让你们这些姬妾留在府中陪着我守寡,还不如自谋生路。如今你不是比在王府时还要过得好吗?” 玉菱怒道:“当初我说过王爷没有死,他会回来的,你为何不信?若不是你趁王爷不在,逼迫我们,颜青姐姐就不会死,我也不会。。。。。。你来就是为了解释你当时的所作所为吗?不用了,你可以走了!” 雍王妃也激动的道:“我才是王爷的结发妻子,谁又会顾及我的感受!” 玉菱抖了抖衣上的泥,道:“请吧,恕不远送!” “我能看出在众多姬妾里王爷只对你情有独钟,你对王爷应该也还有情吧?” 玉菱盯着雍王妃,不明白她到底想说什么,雍王妃平静的道:“今日我来是想与你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雍王妃眼含深意看着玉菱,嗤笑道:“你从来就没想过堂堂王爷为何会流连在青楼中?王爷文武双全,除了领兵打仗不如皇上外,可说样样都和皇上不相上下,你以为他真得甘于做闲云野鹤吗?” “王爷不喜欢权势斗争,只喜欢美酒舞乐。” 雍王妃得意的道:“你并不了解王爷,其实王爷才是继承皇上皇位的最好人选,王爷很早就有这个野心。” 玉菱震惊的望着雍王妃,原来皇上的担忧是对的,皇上也许早已察觉了雍王的野心,“你为何要对我说这些,这可是谋反的大罪,你不怕我告诉皇上吗?” “你不会!”雍王妃逼视她道,“你一定还想着回到王爷身边对吗?” “玉菱淡然的道:“你可以放心,这是不可能的,我已是皇上的女人!” “如果我说还有可能呢?”雍王妃看到玉菱眼中燃起了期望,道,“王爷当了皇上后,就有可能了。” 玉菱只觉胆战心惊,有开始明白雍王妃想和她做什么交易了,道:“皇位之争万分凶险,我情愿不与王爷在一起,也不要他冒这个险,随时会有性命之忧。” 雍王妃却面色沉静,注目前方,道:“皇上曾当着太后的面,许诺将皇位传给王爷,可太后死后,皇上就改口了,封慕英为太子。王爷只有表面放弃,不问朝政,流连于青楼中,方能自保。”雍王妃露出凄凉的笑容,“要不然你又怎会遇到王爷,是我把自己的相公送给了别的女人。” 玉菱对雍王妃所说的一切,一时还难以接受,雍王暗藏的野心,她竟然从未察觉。 雍王妃看她木然的样子,说道:“你若愿在宫中帮助王爷,王爷成功的可能性会更大。” “是王爷让你来的吗?”玉菱只觉好像冷风拂面,异常清醒。 “是的,你好好考虑下,王爷说了,日后若能成功,你所有的荣誉地位都不会变,甚至会比现在更好,你想要什么,他能给你的一定会满足你。”雍王妃从容的说完后,准备自行离开了景阳宫。 玉菱望着雍王妃的背影,问道:“那你想要什么?你不怕我威胁到你吗?” “到时我想要皇后的地位,想我的儿子成为太子。而你又可以重回王爷的怀抱,得到王爷唯一的爱。我们也算各得其所!”雍王妃已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景阳宫。 第四十三章 狭路相逢 第四十三章狭路相逢 玉菱这段日子心里总在想着雍王妃那日到她宫中来说的那些话,回想起以前和雍王相处时的种种细节,她越发感到雍王妃那日所言都是千真万确的。 雍王他虽将自己的野心隐藏的很好,却还是消除不了皇上的疑心。皇上现在对雍王还有手足之情,可日后为了太子,皇上很有可能会铲除雍王。 日后无论是太子或者雍王登上皇位,都不可避免的有一场腥风血雨的斗争。玉菱当然不愿看到雍王有事,但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些什么。 转眼间已到端午节,皇上在宫中离月华殿不远的漪澜湖边举行家宴。 玉菱听皇后说每逢端午中秋,就会请所有皇室成员到宫中聚一聚。玉菱还是第一次以昭仪的身份出席这样的宫廷宴会。 当她随着皇上皇后和各位妃子来到漪澜湖边时,天色已全黑,数不清的宫灯在漪澜湖边被点亮,太子、皇子、公主、王爷,还有驸马、王妃都已到齐。 他们看到皇上携众妃嫔也到了,都纷纷跪下行礼。皇上笑道:“今日都不必拘礼了,难得过节,都是自家人,随意吧!” 慕云公主第一个站起来,撒娇的跑到皇上跟前,拉着皇上的胳膊,道:“父皇,这些日子你有没有想慕云啊?” 皇上捏了捏慕云的脸颊,溺爱的道:“一段日子没见,朕的慕云长胖了。什么时候让父皇也抱抱孙子啊?” 慕云脸上泛起红晕,娇羞的望向刚刚起身的周平乐,口中却喊着:“父皇!”便松开皇上自己坐到位置上。 其他人也都各自落座了。太监宫女们将菜肴都端了上来,今日特地备了粽子咸蛋。皇上命刘三宝剥了几个粽子抛入湖中,大家便开始吃了起来。 每个人都规规矩矩的吃着,没有人敢随便越礼。玉菱用眼角的余光看到雍王携雍王妃和吉妃坐在一起,莲妃没有同来。 周平乐和慕云公主同坐在一桌,看上去也是甜甜美美;公孙寒和慕秀公主坐在一块,他对慕秀公主周到体贴;太子和太子妃同坐一桌,两人和和美美,互相夹着菜。慕林因为还小,跟在淑妃身旁。 皇室的家宴从表面看来和寻常人家吃饭也没有什么不同,就在玉菱目光游离着时,正对上雍王妃淡定的目光,她朝玉菱浅浅一笑,似乎已把玉菱视为自己人一般。 这时太子率先领着太子妃上前给皇上皇后敬酒,说了些吉利话。皇后慈爱的笑道:“太子妃,本宫今日才听御医说,你已经有孕了?” 太子妃羞红了脸点点头,皇上大喜道:“皇后怎么不早告诉朕,这真是太好了!” 皇后笑道:“陛下,臣妾也是才知道,这不就问下太子妃才敢确定。” 皇上吩咐太子道:“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太子妃,让她平安生产,朕要好好赏你们!” 太子温柔的望了眼太子妃,道:“谢父皇,儿臣知道!” 这时慕云公主拉着周平乐也来到皇上皇后跟前,慕云对太子道:“太子哥哥,恭喜你!” “你和我差不多时间成亲,你也该有喜了吧!”太子笑道,又拍了拍周平乐的肩膀,“平乐兄,你可要多费点劲啊!” 一时大家都笑了起来,慕云瞪了眼太子,不依的道:“父皇,母后,太子哥哥取笑儿臣。” 皇上心情大好的笑道:“你们也该努力下,朕和你母后一直都念着你们呢!乐儿,你说是不是?” 周平乐端着酒道:“父皇说的是!儿臣和慕云祝父皇母后身体安康!”说完饮尽杯中酒。 慕云也随他喝了一杯,道:“父皇现在有一位美若天仙的昭仪相陪,那还会念着平乐和儿臣。”也只有慕云敢用这样怪怨的口气对皇上说话。 玉菱本坐在众妃的后面不起眼的位置,听到慕云提到自己,心中骤然紧张起来。 “都是朕将你惯坏了。”皇上轻责慕云,又对玉菱道,“徐昭仪到朕身边来,也让大家瞧瞧你。” 玉菱起身低着头,走到皇上身边,宴会上所有的人都好奇的看向玉菱 慕云只觉得玉菱看着眼熟,突然想到什么,道:“平乐哥哥,她不是你府上的那个丫鬟吗?” 周平乐也认出玉菱来,很是意外,但却不想当面揭穿玉菱的身份,对慕云道:“气质是有点像,不过这眼睛鼻子完全不同,你平时对下人从不在意,肯定是记错了,昭仪娘娘怎么会是个丫鬟呢?” 慕云也记得有些不清楚了,不敢确定,随着周平乐道:“这天太暗,我看错了吧。” 经慕云这样一说,德妃终是想起玉菱是谁,心中惊然,盯着玉菱看。 玉菱走到皇上跟前,行礼道:“陛下!” “你就坐到朕的身边吧!” 玉菱看着皇上身边两侧坐着皇后和德妃,忙道:“臣妾突觉头痛,恳请陛下允许臣妾回宫休息。” 德妃一时尴尬,不知自己该不该让出位置给玉菱。皇上关心的道:“爱妃坐在朕的膝上,让朕看看。” 皇上此话一出,四座皆惊,皇上果然对这位昭仪娘娘不一般。连慕云都有些嫉妒的瘪嘴回到座位上。 玉菱看皇上脸上的表情不容拒绝,只有轻轻坐到皇上膝上,皇上搂住她,摸了摸她的额头,“爱妃并不烫,应该没什么大碍!还是等家宴结束后,朕再陪你回宫。”玉菱只觉如坐针毡,却也无可奈何。 席中最震惊的人,当属公孙寒。公孙寒的目光始终无法从玉菱身上移开,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玉菱是如何入宫得到皇上的宠爱的。 只到慕秀公主暗暗拉了拉他的衣袖,他才回过神来,慕秀小声酸酸的对他道:“侯爷,也被她的美色所吸引了。” 公孙寒心不在焉的道:“在我心中慕秀是最美的,我只是惊叹皇上也会如此宠爱一个女人。” 慕秀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不再说什么了。 过了一会玉菱总算以更衣为借口,离开了晚宴。她打发了身边的宫女,站在漪澜湖背光的一边。她虽早有准备,迟早会出现在所有人面前,但今日这场面让她还是极不舒服。 当她坐到皇上的膝上时,雍王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那样的平静和陌生,刺得她的心生生的痛。 她已在湖边站了好一会,也该回到宴会上去了,当她转身时,却陡然迎上了雍王,她惊异的后退了两步,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挡在自己前面的人果然是雍王。 “昭仪娘娘,本王很可怕吗?再退一步,你就会跌入河中。”雍王紧紧地抓着玉菱的手臂,将她拽到自己跟前。 玉菱惊魂未定的道:“王爷,你怎么会在这里?” 雍王刻薄的笑道:“不是说要在曦园里等我回来吗?不是说要一生一世吗?怎么没等到我们约定的时间,就慌着离开王府了。” 玉菱定住神,心如刀割,不知该如何解释,道:“人人都以为你死了,我还等你又有何意义?” “那你呢?你也以为我死了吗?你就没有感应到我在匈奴日夜思念的心吗?” 玉菱别过脸不去看他,苦笑道:“感应,这也太虚无了。你不在了,可我还要活下去吧。我再也不想再在底层苦苦挣扎,不想挨饿受冻,不想每日为银两发愁。皇上他是天子,能给我这天下我想要的所有东西!你呢?虽贵为王爷,连个侧妃的名分都给不了我!” “可我给了你我的心!在匈奴那两年只因为与你的承诺,我一直煎熬着,想尽各种方法逃回大兴。”雍王将她的手臂捏得更紧,让她感觉很痛,继续道,“小菱儿,当时你在青楼不在乎金银,宁愿一死也不愿卖身,那都是对我欲擒故纵的伎俩吗?今日才是你的本来面目对吗?” 玉菱看到雍王眼角似乎闪烁着泪光,听到他又称呼自己为“小菱儿“,心中燃起一丝希望,道:“不是,以往我对你的每一份的感情都是发自内心的。我的心也早就给了你,这一生我只会爱你一人。义,我们现在就放下所有,我不要这昭仪的尊贵,你也舍弃王爷的身份,放弃心中的皇位。我们一起逃出皇宫,从此以后,隐姓埋名的过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平凡日子。我会为你缝衣做饭,生儿育女。我们也可以游历天下,纵情于山水和歌舞。我还会。。。。。。” 雍王松开玉菱的手臂,面色幽暗难辨,打断她道:“这皇宫内守卫重重,光宫门就有三道,我们是不可能逃出去的,除非是死人。” 玉菱深深的盯着雍王,一个字一个字坚定的道:“若你愿意,我有十足的把握能活着逃出去。” 雍王沉静了一会,道:“这样太冒险了,我们就算活着逃到宫外,也要时刻躲避皇上的追捕,不会有安宁的日子。” 玉菱终于看清了他即使是爱自己的,但也是眷恋权利和皇位,他无法为她放下。若雍王愿为了一个女人放下一切,皇上肯定求之不得,也不定就真得非要把他们抓回来。 玉菱勉强的笑道:“我要回去了,免得别人瞧见,引起误会!对你我都不好。” 雍王拦住她,道:“小菱儿,等我登上皇位之时,我们一样能在一起,一样可以纵情山水和歌舞,我会给你你想要的所有一切。我们也不用躲避朝廷的追捕,这样不是更好!” 玉菱的心此刻就如浸泡在冬日的雪水中寒气深重,两行泪从她眼角悄然滑落,她冷冷的道:“你千辛万苦从匈奴逃回来只是为了你心中的皇位。” 雍王捧起玉菱的脸,用手指轻轻抹去她的眼泪,柔情中夹着痛苦,道:“小菱儿,我能活着回来,是为了你,也是为了皇位。本来这是并不矛盾的事,我也不明白为什么等我回来时会变成这样。” 玉菱推开他,自嘲道:“那是因为我和你一样,我是个贪恋权利和荣耀的女人。所以倒让你为难了。”说着她便走向那灯火阑珊的宴会处。 雍王没有再拦住她,还是站在原地,望着她婀娜袅袅的背影。玉菱在这时暮然回首,稀薄的对雍王笑道:“你可以告诉王妃,我愿意做这个交易!他日等你登上皇位,要记得今日对我承诺:给我想要的一切!” 雍王神情凝重的点点头,玉菱脸上始终挂着笑,快步回到宴会上。 就在雍王怅然若失的痛心疾首时,公孙寒正如潜伏在丛林中的猎豹,躲在湖边的柳树后冷眼看着这一切。 第四十四章 在玉菱快回到筵席上时,迎上了正从筵席上离开准备去更衣的太子。玉菱忙向太子行礼,太子微微颔首,想从她面前绕过。 玉菱注意到皇上正在焦急的向这边张望,应该是正奇怪她为何还未回席。从皇上的方向看过来,只能看到她的正脸,太子的背面。 她假装脚下一绊,扑向太子。 太子本能的扶住她,道:“请昭仪小心!” 她却就势靠在太子的胸前,惊慌的道:“殿下,请不要这样!我是皇上的昭仪,请殿下。。。。。。” 太子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只道:“你。。。。。。”欲推开玉菱。 皇上不知何时已站在一旁,黑着脸,冷哼一声。太子慌忙推开玉菱,跪在地上,“父皇,儿臣。。。。。。”只觉得有口难辨。 玉菱也跪在地上,道:“陛下,臣妾刚才回席时遇见殿下,脚下突然踩滑了,幸亏殿下出手扶住臣妾。” “好了,都起来吧!”皇上扶起玉菱,什么也没说,就回到筵席中,但脸一直沉着。 太子从刚发生的事里回过神来,心中仍是战战兢兢,细想下觉得那位徐昭仪是故意跌入他怀中,可这如何能跟父皇解释清楚。与她只是初次见面,无怨又无仇为何要陷他于不孝? 宴会散后,皇上陪玉菱回到景阳宫中。刘三宝猜到皇上今夜肯定要留宿在景阳宫中,便又找来了几个御前宫女到景阳宫中伺候。 此时景阳宫的寝殿内十分安静,宫女们悄无声息的为皇上就寝做好准备。皇上一直面无表情的坐在殿内的凤椅上。 锦绣和燕儿正在伺候玉菱在妆台前卸妆,玉菱自行取下耳环,道:“陛下,臣妾见您刚才在席间还是满脸喜色,怎么一到臣妾这里就苦着个脸?陛下可是觉得臣妾有何不妥?” 皇上挥挥手,宫人们都默默退下。皇上走到玉菱身后,玉菱本想起身,却被皇上按住。皇上望着铜镜中的玉菱,看了良久,才缓缓的道:“今日朕才发现,原来爱妃是这样的绝色。想是这世上任何一个男子看到爱妃都会动心。” 玉菱心知皇上还在为刚才看似太子非礼她的那一幕耿耿于怀,对着镜中笑道:“天下男子皆因我的容貌而倾倒,可唯有陛下不是因为臣妾的容貌,而是因为月儿仙女。” “你和她一样也喜欢自个默默承受,你们都不相信朕能保护你们!”说话时,皇上已撩开玉菱颈间的散发,躬身轻咬她的耳垂。 玉菱被皇上撩拨的身上酥麻,欲躲开皇上,轻声道:“想是太子今日高兴喝多了,都是臣妾不对,是臣妾失仪。。。。。。” “你不要害怕,不是你的错,朕都看到了!”皇上心生怜惜,好像又见到很多年前在望春亭中,也有一个人用这样一双哀戚的眼眸,艾艾的对他道,“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这颗心!” 皇上一只手温柔缱绻从她腋下环到前胸,搂紧她,另一只手已将她的衣衫扯落到了左肩下。皇上的吻密密的从她的颈上滑到肩上。 玉菱觉得这样的姿势让她很不舒服,她正欲转身时,关上的殿门却被人轻轻推开,发出声响。 只见梨花端着茶盘,站在殿门内,撞见玉菱与皇上亲热的情景,尴尬不已,看到皇上正望着她,吓得跪在地上。 茶盘里的茶杯因她微颤的双手发出清脆的晃动声。玉菱也没想到梨花这时会端茶进来,努力回想着,好像自己并未吩咐她倒茶。 皇上极不快的道:“怎么有这么不懂规矩的宫女,未听到召唤竟敢闯入殿内,来人拖下去杖责二十!” 梨花放下手中的茶盘,将头连连磕到地上,哀求道:“陛下,饶命!奴婢是无心的!娘娘,请饶恕奴婢莽撞!” 玉菱也是尴尬的拉好滑落的衣衫,笑着起身搂着皇上的腰,道:“陛下,都是臣妾大意,刚才进殿时吩咐她去沏茶,可刚才只顾跟皇上说话竟忘了!” 皇上这才释然,问道:“她是你宫里的宫女?” 玉菱还没回话,梨花已抢着答道:“是,奴婢名唤梨花。” 几个闻声而来的太监已侯在殿门口,皇上又多打量了眼梨花。玉菱忙娇笑道:“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有本宫伺候陛下就行了!” 梨花忙起身退了出去,这时一个太监问道:“陛下,还杖责她吗?” 刘三宝早已猜透了主子们的意思,对那太监道:“还不回到你的位置上候着,没见皇上和娘娘已饶了她吗!”说完便恭敬的关上殿门。 “你殿里就几位宫女,你定当好生管教。日后闯出大祸只会连累你自己的。”皇上已将玉菱横着抱起。 玉菱窘羞的轻捶皇上,低声笑道:“陛下,臣妾这里不比月华殿,奴才们都知情识趣,当心有人再闯进来!” 皇上将玉菱放到大红的檀木雕花床上,呼吸有些喘息的道:“再敢有人闯进来,朕就不是杖责,而是直接要她的脑袋!” 玉菱扑哧笑了起来,皇上痴痴的望着她,道:“朕真是老了,抱着爱妃走几步路,竟就有些喘气。太子比朕要年轻,俊朗,不如。。。。。。” 玉菱知道皇上想说什么?不管皇上是在试探她,还是真心想将她赐予太子,她都是不愿的。 玉菱用手捂住皇上的嘴,不让他再说下去,眼泪汪汪的道:“古有绿珠坠楼明志,今日颜青便以死谢皇恩!” 皇上从她身上找到了一种久违的情意,抓开她捂着自己嘴的手,温柔至极的道:“朕只是玩笑而已,朕怎么会舍得颜青!” 玉菱挣开皇上抓着自己的手,勾住皇上的脖子将他用力扯倒在自己的身上,将心中积压的对雍王的爱怨顷刻都化作伤心的哭泣,“陛下,不要抛下臣妾!臣妾愿与陛下共生死,若是陛下那日先臣妾而去,臣妾定不独活!” 玉菱确实是一番真情,只是她把皇上当成雍王。 皇上也神情恍惚,仿佛回到年轻时与一个女子山盟海誓的时光,她曾答应过他,永远不离开他。皇上亦是眼眶湿润,喃喃的道:“朕不会抛下你的,你也不要离开朕!”这一夜景阳宫中春深似海! 第二日早上,皇上早已离开景阳宫去上朝。玉菱坐在妆台前,一下一下梳着自己的长发。她出神的想着,王爷你不是要这皇位吗?你要名正言顺继承皇位最大的障碍就是太子,我若帮你离间皇上与太子的父子之情,你的机会是不是就大些? 玉菱梳到发丝纠结处,还是往下生生的扯,只觉一痛,才回过神来,看到镜中的自己面色白中透红,眼波生烟,浅浅一笑竟透着几分阴冷,她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变了,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一瞬间她在镜中看到那巫师面色惨白,眼睛和嘴唇还是鲜红的,就站在她身后。她手中的名贵玳瑁梳子跌落在地上,碎成两半,不可能他已经死了! 她惊然转身看去,背后什么也没有只剩一缕凉风。梨花、锦绣和燕儿闻声走入殿内,看到摔碎的玳瑁梳子,梨花低身拾起地上的梳子,道:“娘娘,醒了为何不唤奴婢们?” 玉菱定住神,看着她们三人道:“梨花留下伺候本宫梳洗,锦绣和燕儿退下吧。” 梨花有些惋惜在手中断成两半的梳子,道:“等会我就拿到司珍局,看还能不能补好。” “就算补好了亦不能完好如新。先这样用着也无妨!”玉菱对着妆台的镜子坐好,看到身后的梨花,问道,“姐姐,昨日可是故意闯入殿内。” 梨花羞愧的低下头,玉菱又问:“你只是想引起皇上的注意,竟不顾性命!” “谢妹妹昨日出言相救,是我想得不周全,太过鲁莽,差点。。。。。。”梨花边帮玉菱绾起发髻边低声的道。 玉菱等她为自己绾好发髻,转过身站起来,握着她的手道:“姐姐,就这么想得到皇上的宠爱吗?” “若是不想,我又怎会进宫?”梨花第一次对玉菱毫不掩饰的说出自己的想法,“看妹妹如今如此得宠,姐姐不指望皇上待我像妹妹一般,只希望能得到些皇上眷顾便满足了。” 在这宫中得到皇上几夕的恩泽即使一生孤独,也有可回味的往昔,就像白发姑姑纵然孤独寂寞到一百岁,心中仍怀着念想。梨花的心情她能又几分了解几分同情。 这后宫中皇后的地位牢不可破,淑妃、德妃对她总是淡淡的,甚至还怀有敌意。贤妃虽对她颇有好感,可惜身子太弱,皇上对她也不甚留心。丽妃虽对人热情可年纪尚轻,少了几分城府和稳重。 其他那些下等嫔妃就更不用提了,多是皇上偶尔有所触动,宠幸过一次,便都忘了,只是有个名份混日子罢了,又如何能帮得了她。 如今皇上虽是宠爱,可她一人在这后宫中还是显得单薄,若梨花也能得宠,以她们的姐妹之情,日后定可互相扶持。 玉菱长长的叹道:“姐姐,以后不必不顾性命引皇上注意,这都是无用的,我倒有一良策可让皇上宠信于你!” 第四十五章 得偿所愿 第四十五章得偿所愿 梨花不敢相信的望着玉菱,“妹妹,你不介意皇上会宠信我吗?” 玉菱真诚的笑道:“怎么会?我们情同亲姐妹,若是姐姐能得到皇上的恩宠我高兴还来不急,就如姐姐待我一般。只是若得到了皇上的恩宠,姐姐日后就再也不能出宫,就算皇上日后不再宠你,或者皇上死了,你也得在这宫中呆一辈子,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我在宫外早无牵挂,本来就是孤身一人,当踏进宫门时从未想过要出宫。无论在宫中落得如何下场我都无怨无悔!”玉菱看她说话时神情那般坚定,没有一丝犹豫,只是眼神中总带着一丝隐隐的悲伤。 玉菱知道梨花眼中的那丝悲伤是为了乌维犁而藏在心中的,也许她得到皇上的宠爱后,会冲淡这心中的悲伤。 “等到合适的时机,你一切听我安排,千万不可出错!” 梨花有些紧张的点点头,玉菱凑到她耳边,悄悄的耳语了一阵。 梨花听完后,愣了会,道:“妹妹,这样能行吗?” 玉菱很有把握的道:“你只依我所言,做好自己的事,其他的事由我照应你便可!” 玉菱说的时机,等了半个月才等到。天气已渐渐热了起来,今夜凉风徐徐,还有几分凉爽。 入夜时皇上只带了刘三宝,没有惊动其他人,就来到景阳宫。玉菱因事先从刘三宝那里得到消息,她并没了呆在殿内,而是带着锦绣和燕儿在皇宫的太液池边逛。 梨花在殿内听到宫门处有极小的动静,知道是皇上来了。她有些紧张的开始唱玉菱教了她好多遍的那首歌。 梨花原本在百花楼里就曲唱的最好的,她唱的曲能令人如痴如醉,销魂蚀骨。这首蛮族巫师教给玉菱的歌,梨花学过几遍后,已能唱的婉转而荡气回肠,比玉菱唱得不知好多少倍! 皇上咋然听到她的歌声,只觉如梦如幻,疾步循着歌声走向殿内,“是月儿,是月儿回来了!” 当皇上走入殿内后,失望的发现唱歌的人并不是月儿。梨花装作不知皇上会来,惊慌的跪在地上:“请陛下饶命,奴婢不知陛下驾到,失礼了。” “是你啊!”皇上记得她是半个月前误闯入殿内的宫女,问道:“徐昭仪呢?” “回皇上,昭仪娘娘不知皇上会来,用过晚膳只觉殿内闷热,就带着锦绣和燕儿出去走走。”梨花看皇上并未责怪她,方才镇定下来道,“请陛下稍候,奴婢这就去宫中寻娘娘。” 皇上没有要她退下的意思,和颜问道:“你怎么会唱这支歌?” “奴婢有一次无意中听到昭仪娘娘在唱,便暗自学着唱,就会了!”梨花答话时娇怯中含着几分楚楚动人的风情。 皇上心动的道:“到朕身边来,让朕仔细瞧瞧!” 梨花惶恐的走到皇上身边,皇上用手指托起她的下巴,道:“你是朕见过的歌唱的最好听的人。以前朕也听过一曲很动听的歌,朕将音律哼唱出来,你能学会吗?” “奴婢,能!” 皇上便凭着记忆将以前听王秋月唱给自己的歌哼唱着,梨花在一旁认真的听着。 当玉菱转了一大圈回到景阳宫门口时,看到寝殿内的宫灯都已熄灭,刘三宝正候在寝殿外,他看到玉菱,脸色窘迫,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小声在她耳边道:“昭仪娘娘,你怎么才回来啊?” 玉菱心中已知梨花定是已得皇上宠爱,只是轻笑道:“刘公公,今日本宫就不回寝殿,想去别殿那边歇息。” 刘三宝本想着皇上这会正在宠信昭仪宫中的一位宫女,昭仪回来后肯定又怒又伤心,他还想着怎么劝一下这位昭仪,没想到昭仪竟如此大度,便赞许的笑道:“娘娘真是聪慧过人。” 玉菱虽为梨花高兴,心中也难免有些空落,“刘公公,大家都是明白人,你放心伺候陛下便是。” 玉菱便带着两个宫女朝偏殿走去。她身边的锦绣忍不住抱怨道:“娘娘,为何要到偏殿去歇息?刘公公怎么会在娘娘的寝殿外站着?” 玉菱不动生色的道:“本宫从来没去偏殿瞧过,今夜突然想去看看,顺便就在那里就寝。” “可是娘娘,偏殿比您的寝殿简陋多了,有什么可看的!”锦绣并不想去偏殿。 玉菱厉声道:“本宫说想去瞧瞧就去瞧下,你哪来这么多抱怨,若是不愿陪本宫去,明日本宫就将你打发到别处去。” 锦绣不敢再多嘴,忙道:“奴婢愿随娘娘去。” 第二日,天还没全亮,玉菱就早早候在自己的寝殿外。过了大概半个时辰皇上已穿戴整齐的走出了她的寝殿,他看到玉菱,语气自然的问道:“爱妃,你一直逛到现在才回宫吗?你宫中的宫女梨花歌唱的真好!” 玉菱恭谨的笑道:“她能得到陛下的宠爱是臣妾的荣幸,臣妾昨夜逛得很晚才回宫,看陛下已睡下,不想打扰陛下,便在别殿歇息了。” 皇上仍有些疲倦的道:“朕要去上朝了,改日再来看爱妃。” “陛下勤政爱民实乃大兴百姓之福!”玉菱抬起头时,看皇上已走出了景阳宫。 刘三宝跟在皇上身后,回头看了眼,对玉菱深深一笑。他在皇上身边伺候了也有一二十年了吧,从来没见过这么会揣测和迎合圣意的妃嫔,他只觉得这位徐昭仪真是个不一般的人物。 玉菱看皇上走远后,她心中掠过一丝隐痛,满脸欢喜的走进殿内,只见几位皇上的御前宫女正在服侍梨花梳洗更衣。 梨花看到玉菱进来,面色红若彩霞,羞窘的行礼,道:“奴婢,见过昭仪娘娘!” 这一切都是玉菱为她精心安排的,但真得面对时,玉菱胸中还是有些堵,她微笑道:“恭喜你了,梨花,不必多礼!” 锦绣和燕儿眼神里充满了嫉妒,这会才明白过来,刘公公昨夜为何会一直候在殿外,而昭仪娘娘非要去住别殿。她们又很遗憾,昨夜为什么偏偏是梨花留下,而是自己陪昭仪散步,竟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 玉菱不经意间看到御前宫女手中抱着梨花昨夜穿得衣衫上竟有点点落红。御前宫女们退出殿外时,向玉菱行礼道:“昭仪娘娘,奴婢们先退下了,这就去向皇后娘娘报喜。” 玉菱对她们挥挥手,又对锦绣和燕儿道:“你们也退下吧!” 殿内只剩下玉菱和梨花两人,玉菱心存疑惑的问道:“姐姐,衣衫上的落红是。。。。。。” 梨花拉着玉菱的手,笑着在她耳边道:“昨夜我正好月信来潮。” 玉菱不由怔了怔,梨花确实按照她的计划做的很好,比她想象的还要好。 果然用完午膳后不久,皇后的诏书就到了,封梨花为五品美人。因皇后还没想到合适的宫殿安排梨花,便让她暂时还是与玉菱住在一处。 玉菱看到梨花手拿诏书高兴的手舞足蹈的样子,她也由衷的替梨花开心。 她笑盈盈的向梨花施礼,道:“奴婢参见王美人!” “免礼!”梨花摆起架子只觉好玩,一下笑开了,道:“妹妹,你地位可比我高,还向我行礼不是折我的寿吗?” 玉菱看着梨花,正色道:“恭喜姐姐终于得偿所愿,暂时委屈姐姐先住在别殿里。昨夜妹妹到别殿去看过,虽不如正殿堂皇,却也干净清爽。皇后娘娘日后必会为姐姐指一处最好的殿堂。” 梨花也收起笑容,满脸感激的道:“玉菱妹妹真得很感谢你,若不是你的主意,皇上永远也不会正眼瞧我。” 玉菱紧紧握着梨花的手,喜中带泪,道:“梨花姐姐,皇上的宠爱也许只是过眼云烟,我们从小在患难中相识的姐妹情谊才是最重要的,我们只要相互扶持着,在深宫中的日子便会好过些。” 梨花亦是动情的含泪,反握住玉菱的手,重重的点点头。 眼看夏天即将过去,皇上还是偶尔会来景阳宫夜宿,可却一直都没召梨花到月华殿中宠幸,只是有时心情不好时,会让梨花唱几首曲子解闷。 玉菱有几次有意在皇上面前提起梨花,皇上只是笑道:“你这是真大度呢?还是在怪朕!竟也总想把朕往别的女人身上推!” 玉菱摸不透皇上的想法,只道:“陛下是皇上,臣妾又怎敢怪怨?王美人才得圣恩,必定每日盼着皇上。” “你对王美人倒是姐妹情深!”皇上的眼神寒若深潭,问道,“若朕不是皇上,只是寻常郎君,你也会这般大度吗?” 玉菱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看皇上的样子又不容她不答话,只有实话实说道:“不会!臣妾会拈酸吃醋,对陛下不依不饶!” “若朕不理你呢?还是在外沾花惹草呢?” 皇上追问之下,玉菱一时情急,脱口而去,“那臣妾就休了陛下!” 话一出口,玉菱感到这句话说得实在是失仪,皇上却大笑起来,开心的搂着玉菱道:“朕就喜欢你吃醋的样子!那朕哪还敢召幸王美人,朕怕被你休了。” 玉菱看自己并没有惹恼皇上,娇羞赌气的呢喃道:“陛下戏弄臣妾,臣妾不要见陛下了!” 皇上搂着她道:“好了,好了!朕只是跟你玩笑下,你真的舍得不见朕吗?” 玉菱不禁有几分感动,眼前这个男人毕竟是皇上,能待自己如此,已算很好了,她静静的依在皇上的怀中。 后来玉菱也不便在皇上面前再提梨花,有时只怕会适得其反,一切只有看梨花自己的造化了。 第四十六章 这日上午,玉菱还是如往常一样,早早到皇后那里请完安回到景阳宫中。她坐在景阳宫庭院的秋千上看书,闻到空气中浮动着桂花的幽香。 景阳宫中的庭院是玉菱亲自和工匠一起修整的,她很喜欢这庭院,每日有大部分闲暇时光都是在这庭院中消磨。 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一群太监和宫女气势汹汹的闯进景阳宫,领头的一个身强力壮的太监,吼道:“给我搜!” 玉菱如梦方醒,怒吼道:“你们好大的胆啊!竟敢到本宫这里来撒野!” 那领头的太监垂首,恭敬的道:“还请娘娘恕罪,这是皇后娘娘的命令,奴才也是奉命行事。” 玉菱只有无奈的看着那些太监宫女在景阳宫中肆意搜查,问道:“皇后娘娘,到底要你们来搜什么?” 这时一个宫女手里拿着一个布偶,那布偶上面扎满了细长的银针,她疾步走到领头的太监面前,禀告道:“李公公,找到了!” 那位李公公斜眼看了眼玉菱,问那宫女道:“在哪里找到的?” 那宫女犹豫了片刻,道:“在昭仪娘娘床前的木箱里。” 玉菱蒙住了,只是死死的盯着那宫女,道:“不可能!本宫木箱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李公公仍然恭谨的道:“还请昭仪娘娘随奴才到皇后娘娘那里走一趟。” 玉菱突然意识到这是有人要害她,估计这次在劫难逃。梨花也从别殿中跑到庭院中,看到一群太监和宫女将玉菱围住,忙问:“昭仪娘娘,发生什么事了?” 玉菱只朝她淡淡的笑了笑,这情形连她自己都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她还怎么向梨花解释。 “娘娘,请吧!”李公公又对手下的人道,“将景阳宫内所有的人都看管起来,等皇后娘娘审明白了再说!” 玉菱来到了皇后的长安宫中,殿内只有皇后与丽妃,丽妃正站在皇后凤椅右侧,神情急切的问道:“可有搜到?” 李公公回禀道:“回皇后娘娘,丽妃娘娘,在昭仪娘娘宫中搜到一个布偶。”他将布偶呈给皇后。 皇后有些畏惧的拿起那布偶正看着,丽妃却急不可耐的拿了过去,将那布偶细细的看,翻看到背面时,惊叫道:“皇后娘娘,快看后面正是贴着臣妾的生辰八字。” 皇后瞅了眼那布偶背后有个布条用朱笔写得生辰八字,道:“确实是你的。” 丽妃恨恨的望着跪在殿下的玉菱,道:“枉我当初对你那样好,你竟这样害我。难怪我这几日一直觉得腹痛难忍,头晕无力。你不光想害我,还想害死我腹中的孩儿!” 玉菱更是一惊,委屈的道:“丽妃娘娘有身孕了吗?臣妾并不知道!” 丽妃不顾一切冲到玉菱面前,一个巴掌挥到她脸上,怒道:“你个贱/人!” 皇后忙道:“来人,快扶丽妃回宫,请御医调养,切勿伤了胎气。” 丽妃倔强的道:“皇后娘娘,臣妾不回宫,臣妾倒要问问,她为何要加害于我?” 皇后劝道:“你先回去歇着,你现在腹中的皇子是最要紧的。本宫一定会帮你问清楚的,到时自然给你一个交待。” 丽妃这才心有不甘的被两个宫女扶着走出长安宫。 皇后方才缓了一口气,厌恶的望着玉菱道:“你太让本宫失望了,本宫原以为你是个善良的孩子,没想到竟做出这么恶毒的事来!” 玉菱心里不断的在想,到底是谁想害她,而且还要置她于死地。无论在哪个朝代,巫蛊这种事都是要命的大罪。难道是丽妃,丽妃已有身孕,还要冒着伤害自己的危险来害她,这不像丽妃平时的性格,看她刚才看到布偶时的样子,又悲又愤,好像是才愿意相信眼前的东西。 可不是丽妃又会是谁,难道是皇后,玉菱不禁迎上皇后冷冽的目光,忙向皇后磕头道:“请皇后娘娘明察,臣妾是冤枉的,肯定是有人陷害臣妾,将这布偶悄悄放入臣妾的宫中。” 皇后痛心疾首的道:“本宫也不愿相信这是你干的。丽妃跑到本宫面前来哭诉,你在宫中设了巫蛊之术来害她,本宫也不相信,只当丽妃是孕中思虑过多。可她非要本宫派人去搜一搜,本宫想着你不会做这种事,搜一搜也无妨,没想到真的在你宫中搜到布偶。陛下和本宫如此宠爱你,你竟然敢惑乱后宫!” 看皇后已有将她定罪的意思,玉菱跪行道皇后脚下,哭道:“皇后娘娘,臣妾真的是冤枉的,求娘娘明察啊!” 皇后不再看玉菱,对李公公道:“去把景阳宫得人都带过来!”玉菱知道自己再如何辩驳都无济于事。 景阳宫中的人很快都被带到长安宫正殿内,两个宫女和两个太监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哭喊着:“皇后饶命啊,不关奴才们的事!” 梨花镇定的跪在地上,看到被丽妃弃于地上的布偶,跪着将布偶拿到手中,看了一下,惊呼道:“昭仪娘娘,这不是前些日子你让燕儿帮你做的布偶吗?怎么上面插了这么多针,被后还贴了纸条。” “梨花姐姐,你!”玉菱只觉五雷轰顶,梨花竟会这样说。 燕儿哭着爬到玉菱的身后,不停地磕头道:“皇后娘娘,奴婢什么也不知道,是昭仪娘娘让奴婢做布偶,奴婢就照做!” 玉菱又愤恨的盯着燕儿,道:“本宫何时让你做过布偶,你为何要诬陷本宫。” 玉菱愤然的站起身来,指着跪在地上的梨花、燕儿,凄厉的问道:“你们!你们为何要陷害本宫!”她愤怒的拽起跪在地上的梨花道:“姐姐,姐姐!亏我把你当亲姐姐!” 梨花恐慌的落泪,道:“昭仪娘娘,臣妾说错话了吗?臣妾只是实话实说,对不起!” 皇后拍着凤椅上的扶手站起,呵斥玉菱道:“大胆徐昭仪,现在人证物证都在,你还敢在本宫殿内撒野!还不快给本宫跪下!你可知罪?” 玉菱只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圈套,殿内的每一个人都在设置这个圈套,她就像一只掉入陷阱中的小兽,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徒劳的。 她不愿承受这莫须有的罪名,并未跪下,昂起头对皇后道:“臣妾何罪之有?” “皇上驾到!” 皇上匆忙走入殿内,众人皆又向皇上跪下。皇后迎上皇上,道:“陛下,怎么来了?臣妾正准备问清事情的真相,再向陛下禀告的。陛下日夜为国事操劳,后宫中的事就由臣妾为陛下分忧,不忍再劳陛下费神。” 皇上铁青的脸,问道:“皇后可有查清事情真相!朕听闻有人在后宫使用巫蛊,这可不是小事!” 玉菱又抱起一丝希望,跪在皇上面前,声泪俱下,道:“陛下,臣妾冤枉!这布偶并非臣妾所为,陛下圣明,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 皇后只是陈述事实,道:“臣妾刚才已问过住在徐昭仪景阳宫中的人,都说这个布偶确实是徐昭仪让宫女缝制的。臣妾看人证物证都有,正准备处罚徐昭仪。” 皇上走到殿内中央的椅子旁坐下,问道:“谁是人证?” 梨花额头上冒着冷汗,回道:“是臣妾亲眼看到昭仪娘娘吩咐燕儿缝制的布偶。” 皇后将那布偶递到皇上手中,皇上看了看,又问:“王美人也亲眼看到徐昭仪将银针扎到布偶身上的,还有这布条也是你亲眼看到贴上去的。” 梨花没想到皇上会这样问,答道:“臣妾并未亲眼看到。” 皇上推测道:“那这布偶上的针和布条也有可能是其他人弄上去的?” 梨花点头道:“皇上推测的很在理!” “朕看这样吧!”皇上考虑了下,道:“景阳宫里每个人都有嫌疑,不如把景阳宫里的人全部交由大理寺来审,不论用何种酷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殿内跪着的景阳宫里宫女太监全都哭喊着求饶,她们知道进了大理寺,不论查不查的清,都是死路一条。大理寺里的刑官都是心狠手辣的酷吏,专门为皇上审查一些惊天大案的地方,手段极其残酷,进到大理寺受审的人都会被折磨的生不如死,痛苦不堪。 宫女燕儿面色惨白,突然起身冲撞到殿内的柱子上,头裂而亡,死得时候双目圆睁,残惨目忍睹。 所有人都震住了,殿内哭喊声全然消失,一下安静的很。皇后和玉菱同时开口,叫道:“皇上。。。。。。” “你想说什么?你先说!”皇上指着玉菱道。 玉菱看到燕儿惨死,想着,这事若交由大理寺处理,想必肯定会闹得极大,就算证明了她在这件巫蛊事情里的清白。但到了大理寺里梨花能熬的住吗?自己恐怕都未必熬得住,只怕以前的旧事都会捅了出来,估计很多人都要遭到牵连,雍王只怕也会牵涉其中。 玉菱咬咬牙,坦然道:“陛下,不用再审了,臣妾一个人愿承担一切罪过!臣妾不想再牵连他人,请陛下赐臣妾死罪吧!” “刚才你不是还在喊冤吗?”皇上神情肃然,又对皇后道:“皇后,你想跟朕说什么,你说吧!” 皇后没想到这徐昭仪竟然自己认了,心中也有一丝不忍,觉得她本性还是善良的,只是太子跟她说,徐昭仪故意勾引陷害他,也不像是假话。皇后心中暗叹,暂不取她性命,打入冷宫再看吧! 皇后面慈的道:“陛下,自古以来因巫蛊之祸误杀了多少忠良贤德?陛下是开国圣君,切不可重蹈以往的覆辙。臣妾想徐昭仪只是一时糊涂,才犯下这愚蠢的错误,现在丽妃和她腹中的胎儿也安然无恙,就让臣妾按后宫的规矩来处罚她吧!” 皇上温和的看着皇后,道:“皇后真是宽厚仁慈,你想如何处置?” “徐昭仪,恃宠而骄,在后宫任意妄为,杖责二十,贬入落秀宫,静悔其罪!”皇后神色庄重的道。 皇上站起身,“就依皇后之言,朕朝中还有事!”皇上已走向殿外,明黄的龙袍从玉菱身侧擦过,玉菱差点就要伸手拉住那龙袍,终是忍住了,平静的道:“谢陛下,皇后娘娘开恩!”恩宠荣华一瞬间变成空! 玉菱早已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人抬进落秀宫中的,只记得那刑仗打在背后闷闷的痛,痛得让人失去了知觉。醒来时欲翻身,竟觉得背后就要裂开一般。 她苦笑着,只是被杖责二十,竟就痛成这样,雍王以前被杖责的五十应该更痛吧! “娘娘,别动!当心伤口!” 玉菱身子动不了,只是侧头看向说话的人,原来是锦绣。 她现在已分不清到底谁才是可信的人,连梨花都会背叛她,还有谁是值得信任的,她冷冷的对锦绣道:“我已经被打入冷宫了,你怎么还跟着我!难得要亲眼看到我断了气,才能去向你的主子复命!” 锦绣委屈的哭道:“娘娘,你就是奴才的主子,是奴婢自愿随娘娘来冷宫的!” “我可当不起你们的主子,你们自有更好的主子让你们合着伙来害我!”玉菱不再看她,怒道。 锦绣解释道:“奴婢真得什么都不知道!奴婢只知道娘娘在皇后殿里冒死就了奴婢,奴婢不忍娘娘一个人在冷宫受苦,才跟来的。” 玉菱闭上眼睛,装作睡着了,不再理她。 第四十七章 重温旧梦 第四十七章重温旧梦 等到玉菱背上的伤全好,能下地活动时,已是深秋了。玉菱在落秀宫中住的殿内,只有几样简单的黑漆松木桌椅,再就是一张生硬的木床,挂着白纱帐子。 陈旧的殿门总也合不拢,窗子上还有几处破陋,夜里冷风灌进殿里,一床带着霉味的硬邦邦的棉被盖在身上还是感觉寒冷。 今日秋高气爽,玉菱第一次走到落秀宫的院落里,她踩着地上枯黄的落叶沙沙做响。锦绣跟在她身后,道:“娘娘,奴婢跟你搬张椅子出来,伤刚好,不能走太久,坐会吧!” 锦绣忙跑到殿内搬了一张椅子放到院中,玉菱也感觉有些累了,便坐下了,也不与锦绣说话。 玉菱这段时间一直在想,不断的想起以前和梨花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始终想不通,梨花为何要这样对她。 其他的嫔妃害她,她都能理解,毕竟这后宫争宠也在常理之中,可一想到梨花会做这样的事情,她就无法接受。 锦绣很有韧性,不管玉菱给她多难看的脸色,还是一直都不跟她讲话。她还是照常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照顾玉菱的饮食起居,为她每日换药。 玉菱虽十分厌弃锦绣,可这冷宫中除她和锦绣,就只有一位耳闭目晕的老宫女。在自己受伤完全不能动的情况下,她还能指望谁? “娘娘,多亏刘公公偷偷给我的治疗棍伤的良药,再过几日你背上的伤就全好了,一点痕迹也不会留。”锦绣在玉菱身边说道,“昨日奴婢听这宫里的老嬷嬷说,娘娘搬进来前这冷宫里住着一位常在,刚巧在娘娘一来她就上吊自杀了。娘娘一个人住在里面更自在些。” 锦绣已习惯了玉菱从不理自己,只是自顾自的说道:“娘娘,你知道那位常在为什么会打入冷宫吗?是因为几年前她为引起皇上的注意,竟然在皇太后忌日时,趁夜深人静没人时,在太后原来住的寝宫里唱《思凡》。正好被前来追思太后的皇上听到,皇上大怒,将她打入冷宫。” 这让玉菱想起,她特意安排梨花用歌声勾引皇上,其实是作茧自缚,如今自己反倒被打入了冷宫。玉菱脸色阴沉的站起,冷哼一声,转身走回殿内。 锦绣追上她道:“娘娘,奴婢又说错什么了吗?” 玉菱突然开口问她:“如今后宫中谁最得皇上的宠爱?” 锦绣愣了愣道:“自从娘娘被打入冷宫后,皇上也没特别宠爱谁?听刘公公说,德妃那里去得最多,再就是对王美人要恩宠些。” 玉菱心里堵的慌,梨花陷害她后,自己果然要得宠些,对锦绣撒气道:“你现在就给我滚,我不需要你伺候!你要刘公公把你安排到德妃或者王美人宫中,自然比在我这里好,经常在皇上眼皮低下晃,赏赐也多些,得宠的机会也有!何必在这里遭罪,你去告诉你的主子,我过得凄苦的很,每天挨饿受冻,让她放心,我迟早有天会横死在这冷宫里!” 锦绣跪在地上道:“娘娘,你就是我的主子,你相信我。我没有被任何人收买!还有刘公公说明日就会派人送两床棉被来的,娘娘肯定不会横死的!” 玉菱气极了,将桌上的茶杯掷向锦绣,“我让你滚,你还不快滚!” 锦绣灵敏的躲过了飞来的茶杯,含泪道:“娘娘,你伤刚好,请不要动怒!你歇着,奴婢出去走走,免得你看着碍眼!”便退出去了。 直到夜深,玉菱睡下时,锦绣也没回来。玉菱料想,锦绣是不会回来了,就算她只是个宫女也受不了这种气吧,自己对她是有些过分了。 半夜里玉菱被从窗子里灌进来的冷风冻醒,她起身下床准备去倒点水喝,却看到锦绣睡在离她床下不远的地上,仅铺了一张草席盖这一条薄毯,冷的身子蜷成一团。 玉菱下床时,木床的咯吱声惊醒了锦绣。锦绣忙揉了揉眼睛,起身道:“娘娘要喝水吗?奴婢这就去倒!” 她坐在床上未动,锦绣将一杯冷茶递到她手中,道:“茶已凉了,娘娘若口渴先喝一口,奴婢这就去热下!” 玉菱接过茶,一口喝了,道:“不必热了!你也睡到床上来吧,和我一起睡暖和些。” “奴婢不敢!” 玉菱笑叹道:“你既然喜欢陪我呆在这冷宫,就不必太讲究了!这冷宫中只有你我二人,不用再讲那些虚礼了!” 锦绣还是不敢上床与玉菱同睡,玉菱佯怒道:“不愿到床上睡,就给我滚!” 锦绣这才谨慎的躺到床边,玉菱好气的道:“你从来没有跟其他人一起睡过,你这样会滚下去。” 锦绣将身体往床里挪了挪,答道:“奴婢,小时候总跟娘亲睡在一张床上,后来入宫后也和很多宫女一起睡在一张通铺上过。睡在奴婢旁边的燕儿睡着后喜欢满床打滚,经常早上醒来时她的脚搭在奴婢的肚子上,有时臭脚丫还伸到了奴婢的脸上。” 玉菱不由的轻笑起来,问道:“你和燕儿的关系很好吗?你知道她为什么要陷害我?是我平日对她不好吗?” “不是的,娘娘对奴婢们一直都很好,不像其他宫里的娘娘动不动就打骂奴婢!”锦绣还是不敢面朝玉菱睡,只道,“我和燕儿也不算很好,只是大家都是一同进宫的宫女,有些交情。奴婢真得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陷害娘娘,若是早知道,奴婢一定会劝她拦着她的,她也不会死的那么惨!奴婢想她是被王美人害死的!” “为什么这样说?”玉菱幽幽的问道。 锦绣害怕的有些发抖,道:“奴婢只是这样猜测,只敢跟娘娘胡说下,娘娘千万不要说是奴婢说的。就在出事前一日夜里奴婢看到燕儿偷偷的走进王美人住的别殿。可奴婢还没来得急问燕儿,后来事情就发生了。” 玉菱已经无力再心痛,平淡的道:“你把被子盖好,快睡吧!” 这冷宫中的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些,却也过得很安宁。刘三宝会在暗中悄悄给她们一些照顾,偌大个后宫里,雪中送碳的也只有他和锦绣了。谁也没来看过她,谁也没来问过她,她好像已被所有人遗忘了。 又到了雪花飞舞的冬天,这一日殿外下着雪,玉菱和锦绣两人冷得各自捧着杯温茶,说话时连牙齿都在发抖。 “锦绣,这里的冬天真难熬,我们会不会冻死在这冷宫里啊?”玉菱冻得不行了,在殿里来回的走动。 锦绣也冷得直踱脚,道:“娘娘不会的,刘公公今日肯定会派人将火盆和木炭送来,到时就暖和了。” 她们正说话时,有人推开了殿门,她们都以为是刘公公派来送火盆的人,欢喜得望向门口,这真是雪中送炭啊! 玉菱看清推门进来的人,惊立在殿中,只觉自己一定是在做梦,或是冻得眼花了。 锦绣也是片刻的惊讶,她认出了站在门口的人,行礼道:“奴婢参见王爷!” 雍王披着玄色的驼毛滚边披风,戴着同色的圆顶驼毛帽子,与殿外白茫茫的大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的眉毛上还粘着几片雪花,目光清澈而温情。他抖了抖身上的积雪,关上殿门,语气平常的道:“本王正要去静修堂,路过这里,进来讨杯热茶。” 锦绣忙道:“王爷,这茶已快凉了,奴婢这就去帮你热下!”锦绣拿着茶壶到落秀宫得厨房里去倒热水去了。 雍王放下手中拿的包袱,将两件棉衣一个暖手炉一一拿出来,道:“几天前我才从匈奴回来,才知道你被打入冷宫的消息,今日就寻着机会过来了。” 玉菱这才确信不是做梦,眼前站着的人确实是雍王,问道:“王爷为何又去了匈奴?” “几个月前去的。”雍王简短的道,“这次是皇兄派我和吉雅,悄悄潜入匈奴去见左邪王。希望左邪王能劝服匈奴的单于能和我大兴休战,恢复正常的通商。” “左邪王答应了没?”玉菱又觉得这句话自己问的多余,雍王能平安的回来,自然是劝服了左邪王。 雍王靠近玉菱,抓住她已冻得红肿的双手,心痛的道:“皇兄不是很宠爱你吗?为何忍心这样对你?” 玉菱快速的抽回自己的手,冷淡的道:“皇上宠爱谁,那都是表面的,心里一直想念的那个人才是他的真爱!” 这时锦绣已端着热茶进来,雍王用细如蚊吟的声音,对玉菱道:“陪我一起去静修堂,那里说话方便。” 雍王与玉菱又保持一定距离,接过锦绣递来的热茶,缓缓地喝了一口,道:“昭仪娘娘在这落秀宫中静思悔过,想必还没去过离这里不远的静修堂吧。那是宫中的佛堂,娘娘只有虔诚的在佛祖面前悔过,才能真真净化身上的罪过。” 玉菱也恢复常态,道:“臣妾从来不知这附近还有佛堂,要不必定每日去那里诚心跪拜。” 锦绣道:“奴婢倒是听说过,以前太后娘娘在世时,经常到那佛堂里吃斋拜佛,太后娘娘走后,就很少有人去了。王爷去那里一定是想缅怀太后娘娘吧。” 雍王含笑的点点头,道:“昭仪娘娘可想去看看,不如由本王为你带路。” 玉菱也不想错过和雍王分开后,难得能独处的机会,道:“那就有劳王爷了。” 锦绣也好奇的想跟着去,玉菱顺口对她道:“锦绣,我怕等下刘公公派人送火盆来时殿里没人,你不用跟我去,就在殿中等着。桌上的暖手炉你先用着。” 锦绣虽算不上聪明,但她也能感觉到雍王和玉菱之间似乎有点什么关系。雍王不是说顺路来讨水喝吗?怎么还会特意带棉衣和暖炉过来?她呆呆的“哦”了一声。 玉菱已顾不得那多,已跟着雍王走出殿外。 雍王走在前面,她一直跟在后面,默默地踏过他踩出的脚印。直到走出落秀宫,雍王突然回身将玉菱拉入怀中,用自己的披风罩住她,道:“你穿的太单薄了,这样会冻坏的!” 玉菱拘谨的想挣开他,道:“我虽已被贬入冷宫,但仍是皇上的嫔妃,请王爷。。。。。。” 她说话时,无意看到雍王披风里穿着孔雀蓝的锦服,正是她在王府时就快完工的那件锦服。 她的手微微发抖的拂过王爷穿在身上的孔雀蓝锦服胸前的花纹,轻轻的道:“这件锦服袖口的花纹还未绣好,王爷怎么就穿上了?” 雍王却将她拢得更紧,道:“还冷吗?马上就到了!” 他们就这样紧紧依偎着走进静修堂,堂上正中有一尊漆金的观音像。观音像前的案桌上布满了细细的灰尘,应该有一段时间没有人来过。佛堂的左侧有一道暗金色的布帘,应该有个侧室,里面的陈设倒是一应俱全。 雍王松开玉菱,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到玉菱身上,自己揭开殿内的两个漆金镂空暖炉,里面还放着木炭。 雍王一边用火石点燃暖炉一边道:“你再忍耐一下,一会就暖和了。” 玉菱看到雍王时,其实早已忘记了寒冷,只道:“义,有你在身边,我一点都不冷!” 堂内暖炉点燃后发出乌红的火光,屋内渐渐暖和起来。玉菱解下雍王披在她身上的披风,放到一旁的椅凳上,跪倒案桌下的棉垫上,向观音大师像磕了三个头,闭着眼,双手合一的默念着。 “小菱儿,你在祈福吗?”雍王也跪在了玉菱身侧。 玉菱睁开眼,看了眼雍王,又望向堂上的佛像,道:“王爷,我早已不是你的小菱儿了,我是在求菩萨宽恕我的罪孽。” 雍王看到玉菱原本冷得靑白的面容,因为屋内的热气变得潮红,那双犹若桃杏的丹凤眼明净的望着佛像楚楚动人。这正是他每每午夜梦回时想念的容颜! 雍王一把将玉菱拽入怀中,“你永远都是我的小菱儿,永远!” 玉菱想推开雍王,叫道:“王爷,放开我!我不再值得你留恋。我现在自己都无法自保,更帮不了你。” “能不能帮我一点都不要紧?”雍王依然紧紧地将她拽在怀中,“只要一想到皇兄日日将你抱在怀中,我就要发疯!如今你被打入冷宫我却暗自高兴,你在这冷宫中安心等我。等我成就大事时,就来接你!” 玉菱被雍王拽着,早已失去平衡,已倒入他的怀中,仍抗拒道:“王爷,如今我们身份有别。如果王爷想对我说的话都说完了,那我就告辞回宫了。” 雍王酸涩又伤痛的道:“你已不喜欢我了?你已忘了我们之间所有的过去了?” 忘得了吗?玉菱倒是真得想忘记,可却忘不了。如果忘记了,心就不会经常那么痛了。 她不再抗拒,只是眼里含着忧伤和爱恋,凝望着雍王。三年了,他们分开已经三年了,不知雍王何时眼角多出了一道细细的皱纹。 雍王读懂了玉菱的眼神,激动的狂热的爱抚亲吻她。这是她曾经熟悉的气息、味道、身体,她瘫软在雍王的怀中,伸手紧紧地搂住雍王,她仰头间看到那观音像慈眉善目的对她微笑着,她轻轻呻吟,“义,这里是佛堂。。。。。。” 雍王抱着她起身走进侧室,他们俩长久以来的思念化作了纠缠不尽的柔情。他们心底都害怕也许今生今生再也没有这样在一起的机会,只恨此刻不能永远为他们停留! 他们在缠绵中早已不知道已过了几个时辰,只是都感觉不能再久呆了,只怕会被人撞见。 玉菱在欢喜幸福之余,又恋恋不舍的为雍王穿戴好衣衫。当她拿起那件孔雀蓝的锦袍,看到袖口缺失的一处花纹,遗憾的楞了楞。 雍王坏坏的笑道:“这锦袍留在你这里吧,帮我把那一处花纹绣好再还给我。” 玉菱羞红了脸,道:“可是你不穿锦袍怎么回王府?” 雍王又低头吻了吻她的面颊,在她耳边道:“我将披风拉紧,里面有织锦棉衣,谁会瞧得见。出了宫我便坐轿子回府。” 玉菱用自己的面颊紧紧地贴着他的面颊,她害怕他离去后,又会一去不复返,含泪道:“义,我们真得还能在一起吗?还能回到过去的样子吗?不如我们现在就一起逃出去吧,到了宫外我们去找我们的。。。。。。” “小菱儿,相信我!不会让你等很长时间,我一定能成功的。”雍王摩挲着她柔软的秀发,打断她道,“两日后,你在这里等我,我会再来看你的!” 他终究还是放不下那看似只应属于他的皇位,玉菱忍住了,没再说去找我们的麒儿。毕竟暗藏的权势和后宫斗争瞬息万变。他们两人只能顾得了眼前,以后的命运如风中摇曳的树叶,谁知道会飘到何处。佑麒在公孙渊那里会更安全。 “义,两日后我会在这里等你的!”她笑着说道,心里却是有些黯然。 玉菱回到落秀宫时已是傍晚时分,锦绣担心的站在殿门后张望,看到玉菱忙迎上去。 “娘娘,你可回来了!刘公公已派人将火盆送来了。”锦绣看她手中拿着孔雀蓝的锦服,有些奇怪。 玉菱正想着到底能不能信任锦绣,踏入殿内,感觉比她离开时暖和多了,火盆里的木炭烧得正旺。 玉菱问道:“今日我不在时,有谁来问过我吗?” “娘娘放心,没有人来问过。刘公公派来的太监倒是问了一声,奴婢只说娘娘觉得冷到厨房烤火去了。” 玉菱还是不放心的望着锦绣,眼中隐含着凶光,欲言又止的样子。 锦绣坦诚的表忠心,道:“娘娘,奴婢猜你和王爷是旧识吧?请娘娘放心,奴婢绝对不会跟任何人说。奴婢此生此世只愿效忠娘娘一个人,请娘娘相信奴婢!” 玉菱很想相信锦绣,但她早已不想凭感觉相信任何人了。可与锦绣朝夕相处的这段日子,让她又不忍心杀锦绣灭口。 玉菱只有再跟上天堵一次,相信锦绣,道:“我未入宫时,和王爷见过几次,今日碰到便叙叙旧。这事只有你知我知,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否则休怪我狠心。若你真能做到只效忠于我,以后我必不会亏待你。” 锦绣欣喜的笑:“奴婢蒙娘娘不弃,在这宫中跟随娘娘左右,为娘娘效力万死不辞!” “只要你不背叛出卖我,你就不会死!”玉菱严厉的盯着锦绣道。她看锦绣还是一脸的真诚,才稍微放下心来,轻声道:“有没有绣线,王爷的锦袍挂破了,我想帮他补补。” “奴婢去织造局找相熟的宫女拿些。” 玉菱叫住欲出殿的锦绣,“最好各种颜色的都能要些。天快黑了,路上小心些,棉衣穿上没?” “娘娘,奴婢穿上了。奴婢去去就回,饭菜我温在厨房的锅里,你自个快用膳吧。”锦绣说着取下挂在殿门旁的宫灯,便朝织造局去了。 两日后,玉菱如约的早早来到静修堂。今日雪停了,四处还是白茫茫的一片,雪后的阳光照得人身上略微的有点暖意。 雍王还没有到,玉菱只点燃了堂内的一个取暖炉。她跪在佛前默默祈祷,心中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 她借着祈祷尽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不久便听到有人推门的声音。 她满心欢喜的的回头,“义。。。。。。”却看到推门而入的人是刘三宝。 刘三宝听到她发出的喊声先是一愣,但也没听清楚,只以为是她发出的感叹声,忙对她道:“昭仪娘娘,你看谁来看你了?” 他说完退到靠墙处站着,玉菱仍让呆呆的望着门口,原来刘三宝的身后竟站着皇上。 玉菱蒙在那里,“陛下!”也不起身,也不行礼。 刘三宝在一旁忙道:“陛下,今日下朝就想着来看你,这天冷的紧,怕你在落秀宫里难熬。落秀宫里的锦绣说你一早就来拜佛了,陛下又忙赶到这里。” 玉菱一瞬间潸然泪下,皇上怎么会还记得她,又偏巧在今日来看她,她和雍王的梦这么快就该醒了。 皇上以为她看到自己激动的哭了,走到她跟前,扶起还跪在地上的她,道:“爱妃,在冷宫中清瘦了好些。” 玉菱掩饰住自己的神情,低头抹了抹眼泪,哽咽道:“臣妾还是不敢相信陛下会来这里看臣妾。” “手怎么冻得这般红肿?”皇上牵着玉菱的手,拉着她,掀开门帘,走入侧室。 刘三宝跟在后面,忙道:“前两日,奴才就差人送了棉衣和火盆给昭仪娘娘。” 皇上没有责备他,心情很好的道:“你去堂外候着,朕要和昭仪说说话。” 皇上坐到侧室中简陋的木床上,“母后以前在佛堂里念经累了,就会在这床榻上小憩。”皇上又对玉菱道,“过来,到朕身边来坐。” 玉菱脑海里全是两日前在这床榻上与雍王缠绵的影像,面若红云,她抽回被皇上牵着的手,反倒退了两步,道:“陛下,臣妾是有罪之身,岂敢与陛下同坐。” “你是在怨朕吗?” “不是,臣妾应该多谢陛下才是,那日若不是陛下出现在皇后娘娘的殿内,皇后娘娘对臣妾的惩罚肯定会更重,说不定臣妾早就没命了。”玉菱头脑清醒的道。 “那你是怨朕没来看你?” “不是。。。。。。” “坐到朕的身边来!”皇上伸出手,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 玉菱只有坐到皇上身边,心神不宁的担心着雍王不知什么时候会突然闯入,又想着外面有刘三宝,他也不会毫无声响的进来。 玉菱竖着耳朵想听清堂外的动静,皇上搂住她,道:“这几个月在落秀宫里过得可好?经常来静修堂吗?” “谢陛下关心,臣妾过得很好。不久前才发现这里有个佛堂,来过几回,只想求菩萨保佑陛下身体安康。” “你有想念朕吗?” “有,时常会想起陛下对臣妾的恩德。”玉菱说着眼中又挂着泪,此时她多么希望皇上永远都不要记起她,让她能在这冷宫中等待雍王,那怕只能偶尔偷情也是一种满足。 “其实你不应该嫉妒丽妃又朕的骨肉,去做傻事。现在知道错了吗?” “臣妾知错了。”玉菱心酸的想,皇上也认为是她诅咒丽妃的。玉菱苦笑着,这件事里丽妃总不会去害自己的腹中孩子吧,皇后一向是真心希望皇上多些子嗣,任谁都会觉得是她做的。 皇上一下放松他搂着玉菱的手,让玉菱的身体顺着他的手臂滑倒在床上,覆在玉菱的身上,压着她道:“你比丽妃还年轻,你也会有朕的骨肉。” 玉菱慌忙在皇上身下挣扎,只想逃出静修堂,又急又羞的道:“陛下,这样不好!这床榻太简陋,何况万一有人。。。。。。” 皇上已扯开她的衫衣,喘吁吁的道:“有什么不好的!这里僻静的很,平时连个鬼影都没有,不会有人来的。”玉菱想动却被皇上压着动不了,虽然是冬天,她已是满身香汗淋漓。 皇上的手已伸到了玉菱的小腹,拉开了她的腰带,“朕这一个月来没有召幸任何人,心里全是想着你。。。。。”皇上的手已探到了她的小腹下。 玉菱知道今日是无法逃脱的,不再挣扎,一动不动的,任由皇上尽兴。那繁花似锦的梦终是醒了。 从梦中醒来的人不光是玉菱还有雍王,此刻他就站在堂外,隐隐听到堂内男欢女爱的喘息声。 他只是站在刘三宝的身边,暗暗的紧紧的握着拳头,身上每一根血管都要爆裂般,只想冲进去,让皇兄把玉菱还给他,可他表面却还是平静如水,终是忍住了。 他今日一早满心欢喜的入宫,直奔静修堂而来,却在门口看到了刘三宝。 刘三宝有些惊讶的瞧见雍王道:“王爷您今日怎么想着来这儿?” “本王昨夜梦见母后,今日一早就想着来静修堂看看,为母后拜拜菩萨。”雍王也奇怪今日刘三宝怎么会在这里。 刘三宝道:“想不到陛下今日和王爷想到一块去了,陛下正和昭仪娘娘在佛堂内拜佛。” “是哪位昭仪娘娘?”雍王只觉心中一痛,已猜到几分。 “还有那位昭仪娘娘,就是前几个月被打入冷宫的徐昭仪。” 这时他们都听到了从佛堂里传出的隐隐的暧昧的喘息声,刘三宝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着,片刻就兴奋的脸红了。 他轻咳了一下,朝雍王挤了挤眉毛,笑道:“王爷要奴才进去向陛下禀告吗?” “皇兄宝刀未老啊!”雍王带着酸味笑道,“刘公公不用禀告了,本王改日再来,就不打扰皇兄和昭仪娘娘拜佛了。” 刘三宝陪笑道:“那王爷慢走,奴才就不远送了。”说完他看雍王转身后,又马上将耳朵贴在门上窃窃的笑着。 雍王始终沉着气在雪地里慢慢的走着,每一个脚印都踩的很重,心里却如翻江倒海。初见时阳光明媚的早上百花楼门口玉菱那双单纯而美丽的眼睛;再见时百花楼里花会上美艳惊人的桃花;在画舫上决然跳入河中;河边月下为他而舞;月夜迎娶;曦园里的甜蜜而美好的时光。 而如今他们已生生的分开,她正躺在皇兄的身下娇吟。这世上有不少美丽而纯洁的女子爱着他,可他为什么偏偏会喜欢她?雍王不禁笑了起来,只是他还没察觉到自己的眼泪早就挂在了脸上。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玉菱拿着那件已绣好的孔雀蓝锦袍,不时看向殿门处,昨夜才下了一场雪,今早雪已停了,天还是很冷,快要过年了。 已有一个多月了,雍王再也没来过落秀宫,她想见雍王又不想见雍王。她想把这件锦袍还给他,可她又不想见他,她实在没有颜面见他,她无法当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她在心中反复问自己那天雍王到底来过静修堂吗?皇上自从那日来静修堂宠幸她后,也一直都没再来过她住的冷宫。 只是后来刘公公又派人送来了一个取暖炉,一些棉衣披风,还让人将殿内的窗子修补了,现在呆在着殿内一点都不冷了。 锦绣从外面推开门走入殿内,冷得搓了搓手,呼着热气,关好殿门,解下身上的披风,看着玉菱,道:“娘娘,今日王爷不会到这里来拿这件锦袍了。王爷早上带着王妃和莲妃去见过皇后,就离宫了。” “哦,那算了。王爷也不会缺一件锦袍穿,我先帮他收着。”玉菱若无其事的将锦袍收到箱底,心里却是一阵失落。是她派锦绣到宫里去打听下雍王这一个月里到底有没有入宫过,她还是控制不住,想知道答案,现在她明白了,雍王也是有意不再见她。 锦绣察觉的玉菱最近一直都闷闷不乐,她想着说些高兴的事给玉菱听,“娘娘,你说皇上还会来落秀宫吗?奴婢看皇上不会忘记娘娘的,娘娘说不定过些日子就不用呆在这冷宫了。” 玉菱现在倒希望皇上永远想不起她,一直在这冷宫中呆着,直到雍王来接她出去。 玉菱对锦绣笑了笑,可她每次想的事老天总不愿成全她。 “昭仪娘娘,在吗?”殿外是刘三宝的声音。 锦绣高兴的笑着道:“肯定是皇上派刘公公来传话了,要接你回景阳宫了。”锦绣忙去打开殿门,“我家娘娘在啊。” 刘三宝没有进殿,还是站在门口,道:“奴才奉皇上旨意,请娘娘走一趟。” “皇上让你带我去哪里?”玉菱猜不透皇上的意思问道。 “娘娘,你去了就自然明白了。” 玉菱瞧见刘三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感觉有些不对劲。 刘三宝催促道:“娘娘,快请吧!” 玉菱披上月白色的兔毛披风,跟着刘三宝走出了落秀宫,心中揣测着皇上找她是为何事。 刘三宝带着她走得都是宫中无人经过的小路,当他们七拐八绕的走到一路玉菱熟悉的小路上时,玉菱惊恐的停了下来,问道:“刘公公,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刘三宝回过头,冷冷的说了一句:“小路子的尸体找到了!” 玉菱心中虽是骇然,表面却惋惜的道:“才找到吗?在哪里找到的?” “娘娘应该比奴才清楚!” “刘公公,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一直呆在冷宫里。宫里的事怎么会比你还清楚?” 刘三宝畏惧的看着玉菱,低声道:“小路子自从一年多前,在白发姑姑住的废弃的院落里来叫过娘娘就失踪了,而且现在又在关着蛮族巫师的屋子里找到他的尸骨。他跟娘娘无冤无仇,娘娘对一个小孩怎么下得了手。” 玉菱脸上煞白,喃喃的道:“我也不想,我不是故意的!” 刘三宝打了个哆嗦,道:“奴才终于记起来了,娘娘以前唱给皇上听的那首歌,就是蛮族巫师每晚唱的歌。虽然娘娘清晰地唱出了词曲,但那曲调绝对相同的。娘娘竟比那蛮族巫师还要厉害,你学会了他的本事,最后还杀了他。” “我没有杀他,是他自己要死的!” “请娘娘继续跟奴才走吧,皇上在那里等着娘娘,这要看皇上相不相信娘娘!”刘三宝警惕的看着她,不敢再让她走在自己的身后,生怕自己会遭到不测。 玉菱想着反正该来的总会来,杀人偿命,皇上要治她死罪,她也无话可说。她反倒平静下来问刘三宝:“你把你知道的都跟皇上说了?” “奴才还没说呢?”刘三宝答道,“说与不说全看娘娘的!” 玉菱疑惑的望着刘三宝,不明白他有什么目的。 “若娘娘能帮奴才一个忙,奴才日后愿为娘娘在皇上面前效犬马之劳!” “什么忙?” 刘三宝没看玉菱,只是低头说着:“奴才原是齐国人,从小家里穷的很,实在没办法爹娘才将奴才送到宫里做了太监。奴才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在宫里熬出了头,做到了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可奴才还有个弟弟在家里却不争气,借着奴才的一点虚名抢占民女,还打死了那民妇的相公。现在被知县定了死罪,打入了死牢。眼看开春就要问斩了,他可是奴才唯一的弟弟,求娘娘帮个忙免了他的死罪。” 玉菱好笑的道:“刘公公只怕是糊涂了吧。我只皇上的一个嫔妃,而且还被打入了冷宫,现在更是自身难保,那有这个能耐。” 刘三宝意味深长的道:“娘娘确实没有,可是王爷有!” 玉菱愕然的看着他,他却心中有几分把握的道:“那日在静修堂,娘娘见到奴才第一眼喊‘义’,义是王爷的名讳中的字,娘娘应该是把奴才当成王爷了吧。后来皇上和娘娘在堂里,奴才候在外面不久,王爷就来了。娘娘你说这巧不巧,王爷当时听说皇上和娘娘在堂里拜佛,一瞬间脸都绿了,这。。。。。。” “我答应你,只是你要想办法派人告诉王爷,让他来见我!”原来那日雍王如约来了,他定是心痛万分的离开的。 玉菱不想听他再说下去,只有先答应刘三宝,刘三宝是人精中的人精,他已猜到自己和雍王不同寻常的关系,虽然他无法做实,但只要他有心在皇上跟前提点几句,皇上肯定会起疑心,万一查起来,对雍王会很不利。 “这个奴才一定能做到!他奴才弟弟的生死就全拜托娘娘了。” 玉菱已听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他弟弟的生死关乎着自己和雍王的生死。 玉菱不由冷笑起来,刘三宝若能因为利益与她和雍王站在一边也不是坏事,道:“那日后还请刘公公多照应我和雍王,要有什么好事必不会亏待刘公公。” 他们之间已达成了一种默契,刘三宝谄媚的笑道:“巫蛊之祸时就是奴才向皇上报的信。” “那我真该好好谢谢刘公公!” 玉菱还是心中忐忑的和刘三宝走向那废弃的宫苑,刘三宝小声在玉菱身侧道:“娘娘,吉人自有天相。” 玉菱还未走进废弃宫苑的大屋,就味道一股又酸又臭,令人作呕的怪味,即使在寒冷的冬天还是掩盖不了这腐臭味。 玉菱迈进大屋时,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屋里所有的窗户都是敞开的,曾经黑暗的屋子,此刻十分亮堂。 屋里跪着几个太监和宫女,全都面无人色,浑身发抖,看有几个太监和宫女还围着白布围裙,就知道是御膳厨房的宫女太监。 玉菱看到皇上站在两具腐烂的只剩下森森白骨的尸骨前,德妃蹲在尸骨旁,手上套着防水的油布袋子在尸骨里仔细查看。 玉菱忍住想吐得感觉,行礼道:“臣妾参见陛下,德妃娘娘。” 皇上示意她免礼,德妃并不看玉菱,只是站起身,对皇上道:“陛下,他们都是被刀刃所伤而死,应该是匕首。” 皇上问玉菱道:“以前你是这里负责送饭的宫女,你离开时,这屋里的人可还活着?” 玉菱回忆了一下道:“臣妾走时应该还活着,臣妾记得走的前一晚,屋里的人还唱歌了。” 德妃一直犀利的注视着玉菱的表情变化,刘三宝也附和道:“当时是奴才来接得昭仪娘娘,她把钥匙交给奴才时,奴才还特地看了一眼,人是活着的。” 德妃道:“那为何御膳厨房里的王公公说是记得是从徐昭仪你离开这里后,每次送来的饭就重未动过了。” 玉菱道:“这个臣妾就不清楚了。” 皇上口气比屋外的空气还要冷:“王公公照你这样说饭菜已有一年多未动过,你为何从未向朕禀告此事?” 跪在地上的王公公恐慌的道:“也许是奴才记错了,就最近饭菜才没动过,奴才马上禀告了德妃娘娘。” 德妃厉声道:“王公公你可要想清楚,依本宫看这尸骨,起码死了也有一年以上。” “求皇上,娘娘饶命,奴才也记不清楚了。”王公公求饶道。 皇上又疾言厉色的问跪在地上的红莲:“你是后来接管的宫女,你来了也有一年了,从未发现异常吗?” 红莲哭道:“奴婢没发现什么异常?奴婢每次都是将饭送到门口处,就离开了,并未进去看过。” 德妃又问红莲:“屋里还有个未成年的男尸,看还未完全腐烂的衣衫,应该是个小太监。钥匙不是一直在你手上,有人进来,怎么进来你都不知道。” 红莲一个劲的摇头:“奴婢不知道!” “宫里最近可有失踪的小太监!”皇上问刘三宝。 刘三宝想了想道:“一年前敬事房有个小太监失踪了,其他人一直当他贪玩失足掉到井里或河里了。不会这里躺着的就是那个小太监吧?” 皇上冷冷的怒道:“两个大活人不明不白的死了这么长时间,你们一大群人没一个能说的清楚的,要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 德妃也是痛恨的道:“陛下,此事一定要查清楚!跟这件事相关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过。陛下你想常森当年是怎么害死姐姐的,让他就这样死了太便宜他了。而且以前有个高人说过,常森是个怨气很重很邪的人,如若死于非命他的怨气会留在害他的人身上,继续祸害其他人!” 听到德妃这话,就连一直站着回话的玉菱和刘三宝都慌忙跪到地上。其他太监宫女都哭喊着求饶。 红莲害怕的望向玉菱,求道:“昭仪娘娘,你救救我,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没有杀人!颜青,你一定要救救我! 玉菱不敢与她对视,目光无意瞟见蛮族巫师尸骨的头,上面已腐烂的肉里露着白骨,面容已经模糊,玉菱想到曾经还喝过他的血,再也忍不住了,翻江倒海的吐了出来。 皇上厉声道:“把御膳房里所有负责给蛮族巫师准备饭食的宫女太监,还有这个负责送饭的宫女。。。。。。” 皇上突然注意到玉菱跪在地上狂吐,玉菱实在支持不住了,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蛮族巫师惨白的脸上红肉外翻,骨头疵露着,牵着一个身上的肉不断网下掉的小太监,阴冷的嘿嘿的笑着对玉菱道:“我该走了,你一定能做到所有你想做的事情,所有你想得到的东西,你也一定能得到!” “我什么也不想要,什么也不想做!”玉菱害怕的对他吼道。 “你想要!你想!”蛮族巫师转身要走。 玉菱想追上他,问道:“你告诉如何才能解脱!你别走,你快告诉我如何才能解脱!” 可玉菱怎么追也追不上他,忽然听到有人在叫:“娘娘,娘娘,你快醒醒!” 玉菱睁开眼睛,看到锦绣半跪在床前叫她。她感觉浑身湿漉漉的,早被冷汗浸湿。 “娘娘,是不是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做噩梦了。”锦绣用手绢擦拭玉菱脸上的汗。 玉菱茫然的道:“我是怎么回到这里的,皇上呢?刘公公呢?” 锦绣满脸喜色的笑道:“恭喜娘娘,你有身孕了!是皇上亲自派人将娘娘送回来的,御医为娘娘把过脉,确诊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皇上可高兴,说是过两日就接娘娘回景阳宫。” “我有身孕了?”玉菱没有半分喜色,只是不敢相信,这孩子是皇上的,还是雍王的? “娘娘,是真的!想不到皇上就来过一次,娘娘就有了,真是老天爷保佑啊!”锦绣扶着玉菱坐起来,问道,“娘娘要不要吃点东西?这些是御膳房才送来的,还是热得,是皇上亲自吩咐他们做的。” 玉菱一点食欲都没有,“我没胃口。” 锦绣端过来一碗燕窝粥,劝道:“娘娘多少吃一点,你不饿,肚子里的小皇子肯定饿了。” “也许是公主。”玉菱只有接过燕窝吃了一口,还想着,自己昏倒后,皇上是怎么处理那些宫女太监的。红莲只是自己的替死鬼,,她会有生死之忧吗? 锦绣开心的笑道:“公主也好,皇子也好,皇上都会喜欢的。” 玉菱指着她的额头,笑道:“我怀孕了,你比我还开心,你是不是也想嫁人了?” 锦绣的脸马上红了,“娘娘,奴婢是为你开心,你还取笑人家。” 这时听到殿外有人扣门,锦绣红着脸忙去开门,道:“想必是皇上又派人送什么东西来了。” 锦绣打开门,看到站在殿外的人是雍王,呆了片刻,行礼道:“奴婢见过王爷!” 刘三宝确实很有能耐,这么快就把雍王找来了。玉菱下床放下手中的燕窝粥,道:“锦绣,你先下去吧!守在宫门口,若有其他人朝落秀宫来就尽快来禀告我。” 锦绣退下后,雍王依然站在殿门口,“娘娘有何事要见本王?本王不便久留。” “进来说话,站在外面更容易引人注意。”玉菱冷静的道,“有人让我求你帮个忙。” 雍王随即迈进殿内,“是谁?” “那日你在静修堂外碰见的人。” “刘公公?” “义,对不起,那日你不该如约而来!”玉菱心中虽是酸的,说话时的语气还是平静如常。 雍王微微一怔,依旧不带任何感情,冷落冰霜的道:“我怎么会以为你愿意为了我永远待在这冷宫里!你一直都在想方设法的回到皇兄身边对吗?” “我是身不由已!” 雍王急于想离开,问道:“刘公公有事为什么不自己告诉本王,要娘娘来说。” 玉菱想着,解释的再清楚又能如何,只会让彼此更心痛。我们只是在静修堂偷得了半日的欢愉,还不是被人抓住了把柄做为要挟。 这皇宫里四处暗藏杀机,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还是像今日这样面见时冷冷疏疏的守着礼仪更好。 她道:“刘公公猜到了本宫和王爷之间的关系。” 雍王一惊,玉菱道:“那个狗奴才想让你帮他摆平他弟弟犯下的死罪,我们的事他就会对皇上守口如瓶。本宫以为王爷若能为他摆平这件事,将他收买成自己的人,对王爷日后要成就的大事必然有所帮助。” 雍王沉思片刻,依然冷冷的道:“本王明白了,本王告辞!”为了彼此的平安,纵使相逢也应陌路。 几日后,皇上派人将空置了几个月的景阳宫整理了一番,才将玉菱迎了回来。 因为玉菱有了身孕,宫中的妃嫔们虽怨恨她不择手段对付丽妃,却也不敢在皇上皇后面前表露半分不满。只是她们都达成了默契,一起疏远玉菱。 连皇后对玉菱也只是淡淡的,每日去皇后那里请安,皇后再不像以前对她那般热络,每次只是微微颔首,就让她退下了。 玉菱却一点都不在乎,每日大多数时间只在景阳宫中看书静养。梨花在她被打入冷宫后,就搬到如意宫的别殿去了,和丽妃同住。 冬去春来,今日春光明媚,锦绣陪着玉菱在皇宫的御花园里散步。玉菱驻足在一株盛开的桃花树下,一晃又是一年过去了,已是大兴建元二十一年,和雍王在桃林里抚琴舞剑的情景犹在眼前,却恍如前世。 锦绣轻轻的拉了拉玉菱的衣袖,看着前方,低声唤道:“娘娘!” 玉菱这才看向前面,只见梨花扶着丽妃从花丛中穿出,丽妃着桃红的锦服,肚子已高高隆起,她侧头对梨花说着什么,梨花着浅黄色锦服,面带微笑,恭顺的答话。 玉菱想避开她们,却已来不急了。丽妃和梨花已看到了玉菱,玉菱只有微微欠身向丽妃行礼:“臣妾见过丽妃娘娘。” 丽妃神情带怒,轻蔑的看了眼玉菱,道:“这不是徐昭仪吗?不知道用了什么巫蛊之术,竟将皇上迷到冷宫里去召幸你,还真是不简单。” 梨花笑容满面的看着玉菱,又看向她的腹部,玉菱才不过三个月的身孕,腹部还不明显。 梨花拉着玉菱的手,“妹妹,恭喜你有了皇上的龙种!”玉菱看她的笑容那么坦荡自然,好像从来没陷害过玉菱一样。 玉菱不得不佩服梨花,梨花的心计和城府绝对比她高。玉菱轻轻摔开她的手,亦笑道:“多谢王美人,本宫突然觉得有点冷,想回宫加件衣衫,告辞了。” 丽妃冷笑道:“王美人,你还当人家是姐妹。如今皇上宠信你的次数最多,只怕人家心里嫉妒,下一个要害的人就是你吧。哎,这么歹毒的人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生下皇子,就算生下来了会不会有什么报应啊!” 锦绣气愤不平的道:“丽妃娘娘,你自己糊涂,还诅咒我家娘娘和未出生的皇子!” 丽妃狠狠的扇了锦绣一个耳光,“本宫和徐昭仪说话,你这个下贱的奴婢那有资格插嘴!有其主必有其仆,一看你也是个妖女样!” 玉菱将锦绣拉到身后,忍无可忍的道:“丽妃娘娘,既然知道臣妾是个妖女,你就不怕诅咒到自己的孩子!” “你。。。。。。”丽妃又怒又怕的指着玉菱。玉菱拉着锦绣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了御花园。 梨花扶住丽妃劝道:“娘娘,徐昭仪见到你就心虚,你何必为了她动怒,万一动了胎气,伤到腹中胎儿就不好了。” 回到景阳宫里,锦绣捂着红肿的脸仍然不平的道:“丽妃娘娘真是太蠢了,将真正想害她的王美人留在身边,把娘娘这么好的人当仇人,迟早要被王美人害死的。” 玉菱呵斥道:“够了!以后不准在任何人面前流露出对丽妃有丝毫怨气和不满!” 锦绣被玉菱吼得愣住了,看玉菱神情严厉,虽然她不明白其实原因,还是答道:“娘娘,奴婢知道了!” 玉菱缓和下来,看了看锦绣被打的脸,道:“快去拿鸡蛋揉揉!你不想向燕儿那样惨死,想在宫里平安的过日子,就要听本宫的话,本宫不会害你的。” 殿内只剩玉菱一人,她坐在殿内的红木雕花椅子上,想不明白,梨花到底有什么目的?到底想做什么? 梨花所做的事并不像只是为了争宠,若是她想争得皇上的宠爱和自己联手才是最有利的,可她却要巴结丽妃。 玉菱思前想后,觉得梨花巴结丽妃,无非就是想挑起她和丽妃之间的矛盾,梨花真真要害得人是她,而不是丽妃。 梨花早已变了,早就不是她以前认识的那个直爽仗义的梨花姐姐了,只是玉菱自己一直没察觉而已,也许早就察觉了,但却不愿去深想。 第二日天刚亮,景阳宫里新来的宫女水香急急忙忙到玉菱的寝殿,禀告道:“昭仪娘娘,锦绣姐姐,昨夜出大事了,丽妃娘娘滑胎了,六个多月了已完全成形的男婴,就这样没了。” 锦绣披着外衣急忙从小床上起来,掀开玉菱的床帐,道:“娘娘,怎么会这样?昨日我们碰到丽妃娘娘时,她还好好的,并无什么异样。” 玉菱早已坐起身来,若有所思的道:“她下手真是又快又狠,一定要置本宫于死地!看来早已对本宫恨之入骨了!” “娘娘,在说谁?” “你昨日说丽妃迟早会死在谁的手上?” “啊!那只是奴婢一时气不过,随口这么一说,真的灵验了!”锦绣不敢置信的捂住自己的嘴巴。 “本宫是妖女,你自然也就成了妖女身边的妖女了。”玉菱笑道,“她不是冲着丽妃,真正要对付的人是本宫!” “娘娘,你现在还有心情说笑。”锦绣只觉大事不妙。 水香又禀告道:“皇上和皇后娘娘请昭仪娘娘和锦绣姐姐到如意宫中去下!” 锦绣害怕的道:“娘娘,她们一定会将这事全怪到娘娘和奴婢身上,这该如何是好啊?” 玉菱镇定的笑道:“有本宫在你怕什么!本宫这次倒要与梨花姐姐好好较量一番!让她不要欺人太甚!” 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清晨的曙光透过敞开的窗子,映在如意宫正殿内每个人的脸上,皇上皇后并坐在殿内上方,面色疲惫,略显老态。 德妃、淑妃、贤妃还有王美人都站在靠皇后一边,脸上都是哀伤之情。 殿下跪着如意宫里的宫女太监,还有几位御医。玉菱走进殿内也是满脸哀伤,向皇上皇后各位嫔妃行礼。 皇上眼神里带着伤痛,厌弃的望着玉菱,心痛的怒喝道:“贱/人,上次你用邪术害丽妃,朕念你无知,饶恕了你。你竟不思悔过,又存心诅咒丽妃,如今害她早产,害朕痛失皇子!” 锦绣从未见过皇上如此暴怒,早就吓得跪在地上,泪珠涟涟。 玉菱直直的跪下,平静的道:“臣妾并未害过丽妃娘娘!” 这时皇上身边的崔侍卫低着头走进殿内,禀告道:“陛下,在景阳宫中搜到一件可疑的小孩衣衫。”崔侍卫始终低着头走到皇上跟前,双手将那件小孩衣衫奉上。 玉菱看着那件用五颜六色碎布缝制的衣衫,只觉得可笑,心中气愤难平。皇上在面对失子之痛时对她这样狠心,虽然她也怀着孩子,竟命崔侍卫去搜景阳宫,看来若是被证实,皇上这次只怕要亲自严惩自己。 站在皇后身侧的梨花,对崔侍卫搜查的结果显然很失望也很意外,终是忍不住问道:“你们可搜仔细了,这只是一件衣衫而已。” 崔侍卫答道:“回娘娘,末将派人仔细的搜了三遍,只发现这件衣衫有些古怪。” 玉菱冷笑的瞟了梨花一眼,心想,好戏才刚开锣,姐姐你怎么就沉不住气了。梨花迎上玉菱的眼神,害怕的不安起来。 皇后从皇上手中拿过衣衫看来看去并未发现不妥之处,淑妃眼尖指着那小孩衣衫边缘一条奇怪的符号,道:“娘娘,你看那小字是不是咒语啊?” 皇上一怒之下将那衣衫抛到地上,道:“你不是无知,你根本就是个狠毒的妇人!” 玉菱强忍泪水,解释道:“这件小孩的衣衫是臣妾从宫中的皇子公主以前小时穿过的旧衣衫剪下碎布缝制的‘百家衣’,等臣妾腹中胎儿生下后穿上,可保佑孩子平安健康。上面绣的是梵文的佛经,也是祈福保佑的寓意。请皇上明察!” 贤妃好奇的拾起地上的百家衣,看了看上面绣的文字,念了一遍,向皇上道:“陛下,臣妾一直虔心向佛,这确实是《金刚经》里的一段佛经。” 玉菱让眼中忍着的眼泪流了出来,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道:“陛下,臣妾也是快要当娘亲的人,深深明白要做娘的心情,怎么会这么狠心去害丽妃娘娘呢?” 皇上心中一软,表情缓和了些,又带着一丝怜惜,道:“朕都气糊涂了,竟忘了你也有孕在身,不能久跪,快赐座!” 玉菱站起时有些不稳,只觉腿脚酸麻,锦绣忙起身扶住她,将她扶到太监拿来的凳子上坐下,自己又跪在地上。 “看来朕是错怪你了。” 德妃提醒道:“陛下,虽在徐昭仪宫中未搜出她施用邪术的证据,但昨日她在御花园中与丽妃争吵,诅咒丽妃!确是有王美人这个人证的。” 梨花忙低首站到皇上皇后面前,道:“昨日丽妃娘娘和昭仪娘娘在御花园遇到便吵了起来,丽妃娘娘很生气,还打了昭仪娘娘的宫女锦绣一个耳光。” 一直沉默的皇后,开口问道:“锦绣,可有此事?” 锦绣吓得说话都有些哆嗦的道:“是丽妃娘娘先诅咒昭仪娘娘和她腹中的皇子,昭仪娘娘并没有与丽妃娘娘争吵。” 皇后叹息道:“丽妃性子急,想是昨日自己生气动了胎气,才引起早产。陛下,臣妾看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陛下,你也累了一夜了,该回宫歇息下了。所有人都散了吧,丽妃刚小产,身子虚,让她也好好静养吧。” 这时所有人只听到一阵清脆的落珠声,隔离正殿里正厅与寝殿的七彩碧玺珠帘,被丽妃生生的扯断了几串。 不知什么时候,丽妃竟自己下床,披头散发,蹒跚的冲进正厅,咬牙切齿,杀气腾腾的指着玉菱道:“陛下,你一定要为臣妾做主,是她说我会害了自己的孩子,结果我的孩子真得就没有了!陛下,一定要治她死罪,为我们的孩子报仇啊!” 跪在地上的宫女太监都慌忙起身去搀扶丽妃,皇后着急的道:“快把你们的主子抬回床上去,刚小产的人怎么能下地!” 玉菱心里觉得好笑,表面上却极度委屈的道:“娘娘,臣妾若一句话就能让人生让人死,臣妾岂不成了神仙,还会坐在这里吗?” 丽妃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挣脱了扶着她的太监和宫女,冲到玉菱面前,胡乱抓住她的发髻,将她从凳子上拽到地上,“不是你还是谁?本宫怀孕以来一直都好端端的,自从你从冷宫回到景阳宫中,我就总觉得不舒服,昨日遇到你,就小产了!你还敢说不是你这个妖女作祟。” 玉菱头上的珠钗掉了一地,头发松散,她本能的护着自己的脸。皇上命人拉开丽妃,无奈的道:“爱妃,失去孩子朕和你一样心痛,可你是一国的皇妃,怎么这样胡乱一气!” 丽妃用尽全身力气,哭喊道:“陛下,那孩子昨日还在臣妾肚子里踢臣妾,今日就没了!是这个妖女害死他的,你不杀了这个妖女,还护着她!” 玉菱耸了耸自己的发髻,站起身,冷冷的望着丽妃道:“丽妃娘娘,请恕臣妾直言,是你自己这个做娘的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殿内一下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惊愕的望向玉菱,丽妃也瞬间呆若木鸡。玉菱面向皇上和皇后,禀告道:“禀告陛下、皇后娘娘,昨日臣妾在御花园中遇到丽妃娘娘时,闻到娘娘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茴香混着麝香的味道,想是娘娘身上佩戴的香囊里发出的。麝香能使孕妇早产滑胎这个大家可能都知晓,其实茴香也是一样的,而且比麝香更厉害,它能引起腹中胎儿不安烦躁造成早产。茴香和麝香混在一起,茴香的气味比麝香更浓烈独特自然掩盖了麝香的味道,让人不易察觉。” 皇上问跪在地上的御医们,道:“昭仪娘娘说的可有道理。” 御医们纷纷都说是这个理,丽妃惊然的要宫女将自己所有的香囊都拿出来交给御医查验。 当御医闻到一个手工精致的玫瑰红色刺绣香囊时,忙道:“回陛下,就是这个香囊里含有茴香和麝香。” 丽妃身边的宫女惊呼:“这个香囊娘娘一直随身携带!” 丽妃似幡然醒悟,恨恨的盯着梨花,“你为什么要害本宫?”丽妃当然记得这个香囊是王美人在搬进如意宫不久后送给她的。 梨花吓得跪到地上,脸色惨白的道:“丽妃娘娘,陛下、皇后娘娘,臣妾一点都不懂这些,只是听说娘娘夜里睡不安稳,就选了几种闻起来能安神的香料做了这个香囊,送给娘娘,希望娘娘能每晚安睡。臣妾完全是无心的!” 一个御医拿着香囊闻了又闻,禀告道:“茴香和麝香确实像昭仪娘娘说的,不适合孕妇经常闻。但以这香囊里的分量,最多使丽妃娘娘腹中的胎儿有些不安胎动的迹象,还不至于使以怀足六个月的胎儿早产。微臣适才为娘娘把脉时,娘娘脉象有中毒迹象,怕是误食了有毒的东西。” 皇后询问丽妃身边的宫女,道:“丽妃昨日都吃了些什么?” 那宫女回忆道:“丽妃娘娘昨日食欲很好,晚膳时除了吃了一碗饭外,还喝了碗杏仁粥。” 那御医脸上一变:“杏仁!那就对了,这香囊加杏仁,胎儿肯定不保。杏仁虽能美容养颜,但其中含有一种有毒物质,就算正常人也不能多吃,孕妇是绝对不能食用的。” 皇后厉声道:“是谁让御膳房为丽妃准备的杏仁粥?” 丽妃的宫女锦儿,泪痕满面,道:“是奴婢吩咐御膳房的,是丽妃娘娘自己想吃的。奴婢不知道杏仁是毒药!” 丽妃瘫软到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她记得有一日她和王美人闲聊,说到担心自己因为怀孕生产容颜会变得难看。王美人殷勤的向她提议道:“娘娘,你可吃杏仁,杏仁是美容养颜的佳品。” 她当时没放在心上,可昨日在御花园遇到玉菱,看到玉菱虽然也怀有身孕,容颜依然美艳动人,再看自己因为怀孕的原因面色晦暗,还长了些褐色的斑点,就想道了王美人说杏仁能美容养颜的事,便吩咐锦儿让御膳房做了一碗杏仁粥,没想到。。。。。。 皇上疲倦的对丽妃挥了挥手,丽妃被身边的两个宫女搀扶着回到了寝殿。 “谁是丽妃怀孕后负责的御医?”皇上问道。 一个御医惶恐的道:“是微臣!” 皇上的心情已完全平静,道:“脱下你的官服,朕撤掉你的官衔,贬为庶民,即刻赶出宫廷。” 那御医自知自己有疏忽之责,脱下官服,露出里面的便装,磕头谢恩道:“谢陛下恩典!”说完躬身退出正殿。 皇上问那个还拿着香囊的御医:“你叫什么?” “汤良仁!” “以后丽妃的身体调养就由你来负责,若再有半分差池,就提头来见朕!” “微臣遵旨!” 皇上又指着跪在地上的锦儿,道:“即刻把她撵出宫去!”锦儿默默起身,望了梨花一眼,随着侍卫走出殿外。 “王美人!”皇上叫到梨花,探究的看着她,停顿着不说话。 梨花如一只待宰的羔羊,不知皇上会如何处罚她,她颤声道:“陛下,臣妾真的不知道,不知道香料里竟有这些忌讳,臣妾是无心的!” 玉菱亦跪到地上,道:“陛下,王美人和臣妾一样出身低贱,肯定也不懂这些事情。臣妾也只是以前有幸遇到一位医术造诣很高的人,才略懂一二。臣妾以为她应该是无心之失,求陛下从轻发落!” 所有人都很意外,玉菱会为梨花求情,都很佩服她以德报怨的气度。皇上朝玉菱微微一笑,对梨花道:“徐昭仪好像已是第二次为你求情了吧。你虽是无心之失,但是丽妃的孩子没了你也有责任,请皇后下诏削去王梨花美人的称号,降为常在,禁足别殿内三个月。” 皇后迟疑了一下,道:“臣妾遵旨!” 皇上携起皇后的手站起身,道:“你也累了一夜,走吧!都各自回宫吧!” 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大家都随在皇上皇后身后各自回宫去了,只有梨花还跪在殿内未起来。 玉菱得意从她身边绕过,冷冷的叫了声:“王常在!” 梨花抬起头看着玉菱,笑道:“这次姐姐输的心服口服!” “今日我为你求情,只是念在昔日在百花楼里你对我照顾的恩情,望姐姐真能悔过自新!”玉菱冷然的拂袖而去。 回到景阳宫中,锦绣才从惊吓中缓过来,她给玉菱倒了一杯茶,自己连着喝了几杯茶。 锦绣一副有惊无险的样子,道:“娘娘,你早就料到了王美人会陷害我们对吗?你是怎么闻出丽妃娘娘身上的香囊有蹊跷的?你为什么要帮王美人,不对,现在应该是王常在向皇上求情?她难道真的是无心的吗?” 玉菱笑而不语,喝了口茶,对锦绣说:“你一下这么多疑问本宫一时也回答不上来,你去把水香叫来。” 水香已自己走进殿内,向玉菱行礼道:“娘娘应该没事了吧?” 玉菱点点头,道:“王美人交给你的东西都烧了吗?” “娘娘,请放心!奴婢昨夜都烧掉了,将灰全部都埋在了土里。”水香答道。 玉菱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她怎么可能让同样的嫁祸在景阳宫里发生两次,在她回到景阳宫之后,她就让刘三宝派小太监密切监视梨花的一举一动。 梨花又想收买水香,将布偶放在景阳宫内,故伎重演,玉菱便将计就计,在众人面前与她演了一场好戏,让她原形毕露。 水香已消无声息的退下,锦绣更是一头雾水,玉菱对她道:“其实很简单,王美人想通过丽妃来害本宫,她总不能让丽妃好端端的无缘无故的小产吧,必定会使些伎俩,今日在皇上皇后面前我只用揭露她一点小伎俩,她便会自乱阵脚了。” 锦绣似乎有些明白了,玉菱轻快的笑道:“今日阳光好暖和啊,我们再去御花园散步吧!” 入夜时,玉菱用过晚膳后,半躺在床上看书,有些犯困正准备睡下。锦绣已放下半边床帐,只听到殿外的宫女,喊道:“奴婢参见陛下!” 玉菱忙整好寝衣,走到正殿相迎,看到皇上走到殿内。玉菱扑到皇上怀里,委屈的哭道:“臣妾以为陛下已厌弃臣妾,再也不会来景阳宫了!” 皇上搂紧她,用下巴抵着她的发丝,道:“怎么会?今日是朕让你受委屈了!你已睡下了吗?” “还没,臣妾正准备就寝。”玉菱连忙离开皇上的怀抱,发现自己头发披散,又忘了穿鞋,赤脚站在殿内,行礼道:“陛下,臣妾不知陛下会来,一时欢喜,失仪了。” “当心着凉!”皇上缓缓抱起她,“朕今日也累了,早点歇息吧。” 皇上依偎着玉菱睡下,手掌轻轻抚过玉菱微微隆起的腹部,柔声道:“不知道这个孩子生下来后会长得像朕,还是会像爱妃你。” 玉菱随口笑道:“若是男孩最好长得像臣妾,女孩就长得像陛下,这样的小孩才有福气。” 皇上的神情又变得深邃而遥远,“谁告诉你的?” “小时候常听我娘说,男孩像娘女孩像爹才有福。” “我已有了好多孩子,却都不是我们的孩子。”皇上动情自语。 玉菱听得不是太明白,只想着皇上大概又想起了秋月小姐。 玉菱皱着眉头,双手绞着寝衣前的丝带,道:“陛下,你说臣妾是妖女吗?宫里的人都说臣妾是妖女,臣妾害怕,害怕以后宫里的人会不会当臣妾的孩子也是妖怪。” 皇上厉声道:“以后宫中谁再敢说你是妖女,朕就割了他的舌头!” “陛下。。。。。。” 皇上闭上眼,揽紧玉菱,柔声道:“今日丽妃是因为失子之痛,才会口不择言的胡说,你不要怪她。你不是妖女,你有血有肉,而且还心地善良。只是其他人都不明白不了解。” 皇上说完已沉沉睡去,玉菱看着皇上已老去的面容,心中同情与伤感交叠。皇上年轻时与秋月小姐到底有一段怎样的凄美往事,让皇上此生此世都无法忘怀。 第二日,景阳宫里迎来了一位稀客。下午玉菱午睡起来后,水香禀告说德妃娘娘来见她,正在宫门口。 玉菱一下便慌了神,道:“你让德妃娘娘在宫门外稍等片刻,就说本宫刚起身,正在着衣梳头。” 玉菱在这后宫中最惧怕的人就是德妃,德妃是镇国将军的二女儿,听说她武功高强。 玉菱在镇国将军府里做丫鬟时,见过德妃好多次,只是德妃对自己未必特别留心,可她肯定是能认出自己的。 玉菱和梨花两人虽也是知根知底的,但她们同样有不能告人的过去,梨花若要揭穿她,除非是想玉石俱焚,而且梨花现在在后宫中也没有这个分量。 德妃却不一样,她随时可以在皇上面前揭穿她,而且她在后宫中的地位仅次于皇后。所以她从不敢亲近德妃,一直是能回避就回避。今日德妃特地找上门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玉菱调适好情绪,亲自到宫门口将德妃迎入殿内。玉菱让锦绣为德妃奉上茶,恭谨的道:“娘娘若有事找臣妾,直接派人唤臣妾到昭和宫便是,何必还要亲自来一趟。” 德妃端坐在殿内座椅上,发髻上斜插着一支蝴蝶宝石金步摇,她一双杏眼英气逼人,看得玉菱很不自在。 德妃淡淡的道:“如今徐昭仪有孕在身,本宫又怎么敢让你劳累?” “娘娘严重了。”玉菱示意殿内的人都退下,笑道,“臣妾应该经常到昭和宫中去拜见娘娘才是。” 德妃目若刀锋,盯着玉菱道:“徐颜青,这个名字倒也不错。杨玉菱不必再演戏了,本宫早就认出你了。” 玉菱错愕的道:“二小姐!我不是有意要和你争宠,皇上其实心里最喜欢的人还是你,皇上常在我这里提起你是如何如何的好。。。。。。” “杨玉菱,你以为我是嫉妒皇上宠爱你吗?”德妃严厉的道,“我在皇上身边就是为了代替姐姐照顾皇上,还有就是保护乐儿。皇上心里最喜欢的人只有姐姐,你耍再多花样也是白费心机。” 玉菱跪在地上,道:“二小姐,这个我明白,我也从来不敢奢求。” “你明白,你明白什么?你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和野心,在宫中四处兴风作浪!”德妃一只手重重的拍在座椅的扶手上,竟将那扶手拍成了两半,“你未进宫时,后宫里的嫔妃生孩子都是平平安安。你在这后宫中丽妃就小产了。” “昨日已查明,我没害她,是王美人愚昧,丽妃自己无知,才害了她自己。” “王美人以前是你的贴身宫女,也是从你宫中出来的人。” “她已从我宫中出去了,我也管不了她。” “那蛮族巫师和小太监是你杀的吧!你为他送饭时,一定走进屋里和他说过话,他一定交了你什么妖术,你才会迷住皇上!”德妃说出心中的推测,质问玉菱。 “没有,我没有杀他们。”玉菱抵死也不敢承认,“皇上不是将相关的人都抓起来了,正在查这件事吗?娘娘,过些时日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水落石出?和这件事有关的人全都死了,只剩下你了。”德妃冷笑道,“如今只有你说出真相才能水落石出。” 玉菱惶恐的瘫倒在地上:“全都死了?怎么会这样?”那红莲也死了吗?玉菱不由想起红莲哀求自己时那双带泪的眼眸。 德妃语气里隐含着同情,道:“谁能在大理寺熬到活着出来?意志薄弱的进去没两天就想尽办法自杀死了。那个叫红莲的宫女却熬了二个月,昨夜至死也没承认是自己杀的。可见她确实是无辜的。” 德妃望着玉菱那眼神认定她就是凶手,道:“那个蛮族巫师虽然死有余辜,但却不能这样死,他的邪气附在你身上,让你继续祸害人间!” 玉菱慌乱道:“不是这样的,不是的!我没有想害任何人!” 德妃根本不相信她,道:“等会皇上就会来这里,本宫一定要在皇上面前当面拆穿你!你还是呆在冷宫,或者离开皇宫是最好的。” 德妃来景阳宫之前,就打听到皇上今日晚膳前会来这里。 玉菱一时间害怕极了,若能真像德妃所想再到冷宫,或离开皇宫那也没什么。只是要是皇上知道了所有事情的真相,只怕凡是和她有牵连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原来这是一条无法回头的不归路,已经没有退路了。玉菱冷静下来,从地上站起来,她想到了唯一能让德妃屈服的人,道:“少爷,他还好吗?” 德妃本以为玉菱她会痛苦流涕的哀求她,可玉菱却问起周平乐,她难道在府里做丫鬟时还和乐儿有什么纠缠不清的感情,德妃不耐烦的答道:“他很幸福,慕云公主也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玉菱笑着,轻声道:“少爷谋反的计划酝酿好了没?他还在暗中跟周国的旧臣来往吗?他还经常召唤手下的那些死士吗?” 德妃整个人怔住了,过了半响,才道:“你竟敢污蔑乐儿!” “我在百花楼时,曾帮过少爷一次,听他说那次他预先埋伏好死士去刺杀皇上,可因为二小姐你也在场没有得逞,少爷自己还中了剑伤。少爷当时很懊恼,说要寻下一次的机会。”玉菱微笑道,“不过是不是真的,我也说不好,不如等下皇上来了,我告诉皇上,让皇上好生查下,不就清楚了。” 德妃只觉得五雷轰顶,震惊不已,秋月姐姐临死前最担心的事真的发生了吗?乐儿怎么会干出这种事。 这时皇上已走进殿内,看到德妃也在,笑道:“知墨,难得今日你也在这里,晚上就留在这里一起用膳吧。” 德妃这才回过神来,对皇上强颜一笑。 玉菱温婉巧笑道:“德妃娘娘,今日特地来看望臣妾,正在嘱咐臣妾要好好养胎,为皇上平安添个皇子呢。” 皇上温柔的揽着德妃,道:“平日里你最识大体,总是为朕分忧解难,真是辛苦你了。” 德妃僵持的笑道:“陛下,这都是臣妾应该做的。” 玉菱看德妃的样子,应该是不会在皇上面前揭穿她。其实玉菱也不想揭发周平乐少爷谋反之事,只是被德妃逼到死角里,只有出此下策。 周平乐少爷果然是德妃的死穴,她必不会拿少爷的性命与自己相搏,玉菱不由放宽了心,道:“臣妾看皇上对德妃娘娘最为温柔体贴。” 皇上道:“朕怎么觉得这殿里有股酸味。” 玉菱听出皇上是在取笑她,道:“陛下也太小看臣妾了吧,臣妾可没吃醋。” 锦绣站在殿门处禀告道:“陛下,娘娘,晚膳已准备妥了,现在要传膳吗?” 皇上道:“传膳!” 晚膳时,德妃很少说话,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玉菱想她一定现在急于见到平乐少爷问清事情的真相,却又不便马上离开。 玉菱和皇上一直在说笑,皇上也察觉到德妃今晚很沉默,关心的问道:“知墨,你今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只是臣妾一直在想常森是怎么死的,有些地方臣妾总也想不通。”德妃不动生色的看了一眼玉菱,“哎,涉嫌这件事的人又都死了。” 皇上沉吟了片刻,带着深切的恨意道:“他死有余辜,朕本想慢慢折磨他到死,让他也尝尝被世上最毒的毒药折磨至死的滋味。只可惜他就这样死了!不过朕也想通了,你姐姐月儿心地善良,当年明知是他制毒下毒害了自己,还是放他走了。让他就这样死了也许是月儿在天之灵的意愿,算了吧!死了就死了吧,朕也不想再追究了。” 德妃忽然惊觉,皇上对姐姐的死不再向以往那么怨那么恨,要释怀了许多,她不由心中黯然。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晚膳过后,德妃找到机会,请辞道:“徐昭仪有身孕,陛下理应多陪陪她,臣妾就先告退了。” 皇上嘱咐她道:“这夜里还有些凉,朕不在你身边,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玉菱亲自将德妃送到宫门口,德妃悄然在她耳边道:“你以后好自为之,若让本宫发现你有半点伤害皇上之心,本宫必不会放过你!” 玉菱也举重若轻的小声对她道:“娘娘有空多关心下少爷,千万不要让他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到时谁也救不了他。” 德妃担心焦虑之情已无法掩饰,急急离开景阳宫。 桃花已经谢了,花开花落虽让人遗憾,却是无法改变的自然规律。离丽妃小产已过去了三个月,后宫早已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祥和。 梨花的禁足令也已解了,只是丽妃不在愿意将她留在自己宫中,其他宫里的娘娘也不愿收留她,皇后只有将她安置在自己宫里,她虽是常在,但品阶太低,在皇后身边也算是半个使唤宫女。 玉菱已是六个多月的身孕,肚子已明显隆起。她记得前些日子在太液池边遇到身体已完全恢复的丽妃。 丽妃见到她时已不再是恨得咬牙切齿,只是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肚子上,神情伤痛迷离。 玉菱如常像她行礼,安慰她道:“娘娘,你还年轻,身子养好了,日后自然还是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丽妃没有任何表情,忧叹道:“可是皇上已经老了,岁月不饶人,皇上的精力已大不如从前了。” 只有丽妃敢这么直白的说皇上,玉菱也不知该如何劝她,小心的道:“娘娘,不必忧心,一切顺其自然。” 丽妃神情有些凝滞,对玉菱道:“我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本就没有资格做娘。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肚子里的孩子,为皇上平安诞下子嗣。” 玉菱听到这话觉得怪怪,看来丽妃还未从失子之痛中摆脱出来,自己在她面前反倒勾起她的伤心,玉菱道:“谢娘娘关心,臣妾告退了。” 玉菱告退时,丽妃看似无意的伸出一只脚,差点绊倒玉菱,幸亏锦绣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玉菱刚稳住神却看到丽妃回眸对她阴霾的一笑,让她不寒而栗,看来丽妃对她的恨意并未消除。 今日玉菱走在去月华殿的路上,心中想着,后宫中现在除了贤妃对她还算友善,其他嫔妃都很排斥她,只是看在皇上宠爱她的份上,表面上对她和和气气而已。 玉菱思绪万千的来到月华殿前,不知皇上为何事召她过来。锦绣扶着她缓缓走上殿前的台阶,她无意中抬起头时,看到公孙渊着一身闪着银色亮片的戎装正从殿内走出,拾阶而下。 公孙渊亦看见了她,极诧异的样子。玉菱停下脚步仰视他,他依然剑眉明目,俊秀挺拔,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忧伤,气质更加成熟坚硬。 公孙渊突然欢喜的笑了,可当他的目光落在玉菱隆起的腹部,表情又变得不容置信的俯视玉菱。 锦绣叫道:“娘娘,皇上还等着你在!” 公孙渊重复道:“娘娘,小菱你。。。。。。” 玉菱怕公孙渊会在这月华殿前控制不住自己,她微微欠身,冷然打断他道:“本宫已是昭仪娘娘,敢问你是哪位将军?” 公孙渊呆愣了良久,方才回道:“末将公孙渊见过昭仪娘娘。” 玉菱继续拾阶而上,与公孙渊站在同一台阶上,道:“原来是公孙渊将军,本宫时常听慕秀公主提到你,听说你收养了一个义子,对孩子特别细心。” 公孙渊悲恸中带着柔情,眼中似含着泪水望着她道:“那孩子一切都好,谢娘娘关心。” 玉菱不敢再看他,望向别处,道:“将军怎么会从陛下的月华殿内出来?”玉菱觉得自己这话问的有些多余,皇上在月华殿内召见重用的臣子也属正常。 “末将几日后便要前往大兴与匈奴边境,为互通商贸的事与单于谈判,皇上召末将来这里特别交代末将一些事情。”公孙渊有些不自在的答道。 玉菱百感交集,不便再与他多说,向上走去,与他擦肩而过,就在要踏进月华殿的一瞬间,忍不住转身回头,却看到他还立于台阶之上,望着自己。 玉菱爱恨纠结,终化作一句:“将军此去边疆,千里迢迢,望自珍重。” 公孙渊这才醒过神来,道:“这身锦衣华服很适合娘娘,也请娘娘好自珍重!” 玉菱知道他这是在怨她,如果可以后悔的话,她最后悔的事就是离开了他和佑麒进入皇宫。 玉菱忍住眼泪毅然转身,步入月华殿。 皇上看到玉菱,满脸笑容,心情甚好的道:“爱妃,和匈奴的战事终于可以暂时平息,大兴的北边的百姓终于可以得以休养生息。这也有爱妃的功劳。” 玉菱微微向皇上行礼,道:“陛下,臣妾惶恐,臣妾岂有功劳?适才臣妾在殿外遇到公孙渊将军听他大概说了下,此事最大的功劳应属王爷和公孙渊将军。” “朕自然会对他们论功行赏。”皇上从锦绣手中牵过玉菱道,“能让朕下定决心与匈奴议和,还是因为爱妃当日向朕述说北疆百姓的疾苦,朕才会深有感触。” 玉菱被皇上牵着坐在殿内,道:“臣妾只是照实以答。” 皇上拿起桌案上一个大红色的锦盒,递到玉菱面前,道:“爱妃打开看看。” 玉菱犹豫的打开锦盒,只觉金光闪闪,甚是耀眼,是一个纯金打造的璎珞项圈,项圈上坠着繁复的祥云连着花朵的金饰花纹。 皇上问道:“喜欢吗?”皇上将这金项圈套在玉菱的脖子上,玉菱今日着浅蓝色轻纱飘逸的外衫,倒也相衬。 玉菱只觉得璎珞项圈繁复的坠饰花纹压在胸前很沉重,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她笑道:“臣妾很喜欢!陛下赏赐臣妾的东西已够多了。。。。。。” 玉菱低头间,看到锦盒里还有一个小的金项圈,她的手有些微抖的拿起那个小的金项圈,一看就知道这个项圈是给小孩带的,样式很简单,就是一个项圈上坠一个金麒麟。 只是怎么会这么巧,又是麒麟,又是麒麟!玉菱有些激动的几乎要落泪,皇上轻轻拍了拍玉菱的肩道:“这是朕送给你肚里还未出生的孩儿的。” “谢陛下赏赐!”玉菱谦和的笑道,“臣妾突然想到未出生孩儿的名字了。” “你倒是说说看,什么名字?” 玉菱又欲言又止,道:“算了,还是不妥,等孩儿出生后应由皇上亲自取名。” 皇上很想听听玉菱究竟想到什么名字,道:“不妨事,若取得好,一样可以用你取得名字,朕颁诏便是。” 玉菱怯怯的道:“陛下,你说叫慕麟好吗? “慕麟?” “是麒麟的麟!”玉菱解释道。 皇上思索片刻,道:“和淑妃的二皇子慕林是同一个音,朕怕日后会混淆,朕看不如叫慕祥如何?希望他日后平安吉祥。” 玉菱感慨的想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未必就是雍王的,何必要让他的名字与佑麒有所联系,叫慕祥不是更好吗?她赞许的道:“慕祥?臣妾觉得陛下这个名字取得更好,男孩女孩都可用,不如就叫慕祥吧。” 玉菱不由担心在这随时会风起云涌的宫中,这孩子的未来会平安吉祥吗? 第二日早上玉菱醒得很早,便梳洗打扮一番,到皇后那里去请安。她犹豫再三,还是未佩戴皇上赏的金项圈,免得又惹人妒忌。 因为她有孕在身,有时早上容易嗜睡,皇后特别令她不必日日去长安宫中请安,以养胎为重。 今日早上她还未踏进长安宫的大殿,就听到殿内传出欢声笑语,似听到有小孩的声音,她原以为是二皇子慕林在大殿内。 可当她动作有些迟缓的走进殿内,看到慕秀公主牵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时,她的心咚咚的直跳,看到那个小男孩就有一种亲切而熟悉的感觉。 她向皇后欠了欠身,皇后马上命她坐在殿内,生怕她腹中的胎儿有所损伤,道:“身子不太方便的话,以后就不要来本宫这里请安了,等生下孩子再说。” 玉菱道:“臣妾遵命!” 慕秀将那孩子牵到玉菱面前,道:“昭仪娘娘,你看这就是我上次跟你提到的公孙渊的义子,是不是很讨人喜欢。”说着她又望了望贤妃,伸伸舌头道:“母妃,你再该相信了吧。” 玉菱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凝固了,看佑麒穿着青蓝的织锦衫袍,头发绾成两个小髻,圆乎乎的小脸,如葡萄般圆润乌黑的眼睛,好奇的四处观望。 玉菱贪婪的望着佑麒,问道:“这孩子叫什么?” “杨佑麒,唤他麒儿便可。”慕秀答道。 玉菱对佑麒微笑着:“麒儿过来,让娘,娘娘抱抱。” 佑麒只是生疏害怕的看着玉菱,蹭到慕秀身后躲着,怯怯的探出小脑袋。 玉菱一时难堪,心下酸涩。皇后吩咐左右的人,笑道:“快抓把果子给麒儿。” 皇后身边的梨花忙抓了把坚果,塞到佑麒手里,佑麒不知道该不该要,望着慕秀道:“伯母!” 慕秀半蹲着回身对他道:“快谢过皇后娘娘!” 他像个小大人似,行礼道:“佑麒,谢过皇后娘娘!” 玉菱一直充满慈爱的看着佑麒,方才却发现梨花正别有深意的笑看着她,玉菱忙收回看着佑麒的眼光,望向别处。 淑妃好玩的绕到佑麒的身后,将佑麒抱了抱,道:“这孩子长得不轻啊,确实讨人喜欢。” 佑麒警戒的挣脱她,躲到慕秀的怀里。贤妃问道:“你这孩子怎么把公孙渊的孩子弄到宫里来了,也不怕他义父担心。”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慕秀解释道:“公孙渊这几日不是忙着准备去边疆的事吗?没时间照看他,特地托付我照顾下这小鬼的。” 德妃掩面笑道:“你自己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孩,他竟把孩子托付给你,真是的。” 慕秀撒娇的道:“德母妃,我就是不太会照顾小孩,所以把他带到宫里让皇后娘娘和各位母妃照顾下。” 贤妃笑指着她道:“你倒是会偷懒。” 玉菱明白公孙渊是故意让慕秀将佑麒带到宫中来的,是因为他知道她思念佑麒,所以让她能见见。 皇后对佑麒招招手,道:“过来,到本宫身边来。” 慕秀推了推依在她怀里的佑麒,示意他过去,佑麒有些紧张的走到皇后身边,皇后慈祥的将他抱在膝上,笑着喂他吃了个果子,道:“真是个好孩子!” 丽妃羡慕的道:“这孩子看来很喜欢皇后娘娘。” 淑妃像突然发现什么,对大家道:“我觉得麒儿看着怎么这么眼熟?” 这是殿外的太监传话来,雍王和雍王妃求见。玉菱心中一紧,今日也不知是什么日子,竟到的这般齐全。 雍王和雍王妃给皇后请过安,奇怪的望着皇后膝上的陌生小孩。雍王妃忍不住问道:“姐姐,这是哪来的小孩,臣妾怎么从来没见过。” 淑妃打趣道:“是慕秀的侄子。” 梨花语出惊人的道:“难怪淑妃娘娘觉得眼熟,这孩子像极了王爷呢。” 大家都看看佑麒,又看看雍王,不说不觉得,梨花着一说,都觉得很像。 淑妃惊叹道:“这孩子眉宇之间确实像极了雍王。” 雍王自己也在看佑麒,心中竟有亲切的感觉。玉菱如常的笑道:“臣妾怎么觉得这孩子的眉眼更像皇上啊。尤其是那眉毛和皇上长的一模一样。”其实雍王和皇上的眉毛是一样的形状。 众人又觉得这孩子确实也像皇上,皇后笑道:“看来这孩子跟皇家甚是有缘。不如让本宫和皇上认做义子吧。就是不知道公孙渊将军愿不愿意?” 贤妃忙道:“皇后娘娘和皇上要认他的儿子做义子,他怎么会不愿意,臣妾看他高兴还来不急。” 皇后点点头,取了身上的一块玉佩系在佑麒的腰上,道:“本宫回头和皇上说说,让皇上也见见这孩子。” 玉菱喜忧参半的想着,皇后这样喜欢佑麒不知对他来说是福是祸,恐怕连公孙渊也没想到佑麒来宫中一趟会有这样的际遇。 玉菱暗自思量时,却看到雍王目光沉郁的扫过她隆起的腹部。玉菱心中难堪又无奈,她已有数月未见雍王,雍王风姿如昔,只是面庞有些憔悴,神情也变的阴郁,不再那样明朗。 雍王淡淡的,又有礼有节的对玉菱,道:“恭喜昭仪娘娘!”雍王妃亦是附和着恭喜玉菱。 玉菱悲凉无比,耐不住要落泪,自己的孩子就在眼前,却不能相认,自己的爱人就在自己身边三寸之内,却似隔着千里万里。 玉菱终是克制住泪水,露出完美的笑容道:“多谢王爷,王妃。” 慕秀指着玉菱的肚子,笑问佑麒:“麒儿,你说这位娘娘肚子里是妹妹还是弟弟啊?”一时缓解了玉菱的难堪。 佑麒从皇后的膝上爬下,走到玉菱跟前,用他的小手摸了摸玉菱的腹部,看向慕秀道:“伯母,麒儿喜欢小弟弟。”佑麒已不再像刚开始那么畏生了,变得活泼起来。 慕秀逗他道:“为什么喜欢小弟弟?” 佑麒认真的道:“小虎,小胖都比我大,老欺负我,我也想又个小弟弟可以欺负下。” 殿内的人都被他天真的表情和稚嫩的话语逗的乐了起来,玉菱就势搂了下佑麒,在他面颊上亲了一下,道:“那本宫就为麒儿生个小弟弟。” 佑麒高兴的拍手道:“我也有小弟弟了!” 因为有佑麒在,今日聚在皇后长安宫里请安的嫔妃,只到午膳时才散去。 玉菱虽对佑麒极为不舍,但也不便久留在皇后宫中,只有依依不舍的回到景阳宫。回到宫中玉菱忍了一上午的眼泪终是落了下来。 后来玉菱听说,皇上也见过佑麒,对他也是实在喜爱。只是公孙渊对皇上皇后要认佑麒为义子的事并不热心,他只推脱说等他从边境回来再说。几日后他便带着佑麒一起去了北疆。 玉菱明白公孙渊是为她着想,若佑麒经常在皇宫中,只怕自己终是克制不住做娘的天性,若被别有用心的人察觉自己和佑麒的关系,只怕要出大事。 玉菱想到梨花当时看到佑麒时怀疑猜测的表情,就担心她已猜到什么,毕竟当日玉菱离开百花楼时怀着身孕,梨花是知道的。 还好直到九月间宫中的一切都是风平浪静的,玉菱眼看自己快要临盆了,身子也越发重了,人也懒散了,很少走出景阳宫,终日呆在景阳宫中做些小孩衣衫,看看书,打发时光。 眨眼间,今日已是中秋佳节,在宫中这是仅次于春节的节日。 从早晨开始宫里宫外就格外热闹,皇上命人在离皇宫午门不远的京城大街上搭了一处棚台,一早就携皇后和三品以上的妃嫔到那里亲自给京城百姓分发月饼。 玉菱没有去,只听宫里的太监说,京城的百姓都蜂拥而至,将整个大街堵得水泄不通。皇上一直以仁治天下,深得民心。今日这般亲民的举动,百姓们必定都想一睹龙颜。 皇上皇后嫔妃分发完月饼后直到午膳时才回宫。玉菱一个人在宫中独自用完午膳,早早就睡下了。 午睡起来时,锦绣手臂上搭着一件藕荷色织银丝流云胧月花纹的锦衣,为玉菱挽起床上的纱帐,道:“娘娘,刚才你午睡时,皇上特意派人送来这件锦衣,请娘娘晚上去参加漪澜湖边的家宴。听说皇上今晚还请了杂耍表演的艺人入宫,那表演一定很好看!” 玉菱缓慢的撑扶着床沿起身,看到锦绣一脸兴奋期待的样子,道:“一年中难得有一两个节日,本宫虽身子笨重,晚宴还是应该去一下的。” 锦绣忙扶住玉菱帮她起身下床,道:“娘娘穿上皇上赐的锦衣,看看合不合身。” 玉菱站在镜前,看自己穿上这锦衣后,有种轻柔的美,这锦衣很好的掩饰住了她因怀孕有些发胖的身材。 她佩戴上皇上赐的璎珞项圈,锦绣为她梳好归云髻,两边配上别致的如意珍珠簪,正中簪上一朵粉红色的绢丝牡丹花,整个人显得轻盈又华贵。 在夜宴上玉菱带着隐隐的期盼,微微的酸涩,又见到了好久不见的雍王。 今夜漪澜湖边华灯宝烛,亮如白昼,雍王妃、莲妃、吉妃都随雍王入宫,坐在同一席上。 夜宴上歌乐早已响起,玉菱的目光穿过舞姿妙曼的乐府舞伎间的空隙,暗暗望向雍王。 好似心有灵犀,雍王的目光也正注视着她。雍王的神色有一瞬的柔情夹着痛楚,很快又恢复如常,只是淡淡的对她一笑。 玉菱亦是微微的对他一笑,便把目光移到舞伎们的身上,茫然的欣赏歌舞。 “爱妃的手好凉,夜里这湖边有风,要加件外裳吗?”皇上握住玉菱的手,问道。 玉菱侧头对坐在身边的皇上笑道:“臣妾最近特别怕热,喜欢这种凉爽的感觉。” 皇上依然将她的手握在掌心,不再说什么,继续观看歌舞。 皇后坐在皇上的左侧,皇上今夜要玉菱坐在自己的右侧,德妃、淑妃、丽妃都随皇后坐在一侧,贤妃坐在玉菱的身边。 这样的座次虽然于礼不合,但皆因玉菱有孕在身,皇上要特别照顾,其他人也不敢有任何异议。 慕云公主和周平乐坐在离皇上最近的一席,慕云也已有了六七个月的身孕,肚子已隆起,但她行动起来还是很利索。 慕云打了个哈欠,有些倦怠的看着歌舞,这样的歌舞对她来说早已没了新鲜感,看的厌了。她对皇上道:“父皇,你不是让平乐请了京城里最有名的杂耍戏班吗?怎么还不让他们上场啊?” 皇上放开玉菱的手,对慕云笑道:“都是快做娘的人了,还是一点都耐不住性子。” 周平乐在一旁赔笑道:“陛下,臣已安排他们等在东门处,就等陛下召唤。” 皇上摆了摆手,命歌舞停了下来,对刘三宝道:“传他们到这里来表演吧。” 不久,一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穿着颜色鲜艳,红红绿绿的杂耍服来到夜宴上,向皇上行完跪拜礼后,便开始表演。 杂耍艺人在事先编排好的滑稽闹剧的戏码里,穿插着各种高难度的杂技表演。他们表演的顶碗,舞中幡,高处走绳,赢得夜宴上众人的阵阵喝彩。 最为惊险的还是杂耍艺人现在正在上演的空中飞人,他们分成两队,每队有九个人,像叠罗汉一样上面的人踩着下面人的肩,下面的人扶住上面人的脚,这样九个人立起来形似足有九米多高的人柱。 两队人柱相对而立,之间距离足有三米。突然一队人柱最上面的那个人用力踏着下面人的肩膀飞了出去,在空中翻了两个跟斗,稳稳站在另一队人柱最上面人的肩上。 众人看着这惊人的动作都呆住了,慕林皇子第一个站起来兴奋的鼓掌,道:“太精彩了!” 这时众人才都跟着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那个站在另一队人柱最高处的人又飞了出去,他在空中翻了三个跟头,又稳稳落在对面的人柱上。 众人不由都站了起来鼓掌,连皇上都高呼:“好!” 当在人柱最高处的那个人第三次飞出时,众人的心又跟着悬了起来。 但这次那人并没有在空中翻跟头,而去凌空踏过对面人柱的头,直奔皇上的主位而来。 那人眼中冒着阴冷的杀气,在空出其不意的抽出系藏在腰间的软剑,那剑柔韧如丝,银色的寒光闪过,直指着皇上而来。 皇上骤然反应过来,将面前的桌案掀翻抛起挡住刺来的软剑,那剑竟将桌案劈成了两半。这时夜宴上的众人都已反应过来。 德妃操起自己桌案上的碗碟,掷向那刺客,打在那刺客的手腕上,打落了他手上的软剑。 皇上迅速拾起地上的软剑,一剑砍向那刺客的脖子,那刺客当场毙命。 杂耍戏班的人竟都软剑暗藏在腰带中,看那刺客并未得手,都速度极快的抽出腰间的软剑,目标明确的就是要取皇上的性命。在场的公孙寒和雍王也早已反应过来,赤手空拳的与那群刺客打了起来,尽力拦住他们冲向皇上。 皇上将玉菱和皇后护在身后,随身准备应战,德妃和夜宴上的太监们都护到皇上身边,有的太监高喊:“有刺客,护驾!” 皇宫里的侍卫们也都闻讯向漪澜湖边涌来,一时场面极其混乱。 还是有武功高强的刺客打杀到皇上身边,砍杀了几个太监,便与德妃纠缠着打了起来。 德妃身上华贵的锦衣让她的武功不能尽力施展开来。 皇上挽起衣袖,与冲过来的刺客交起手来,命令赶来的侍卫,“快将皇后和昭仪护送回宫!” 玉菱在慌乱中无意捕捉到被人忽视的周平乐,他眼中有一抹决绝的眼神,让玉菱心头一震。 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周平乐看准时机,趁皇上不备,抽出腰间的软剑,刺向皇上的背后。玉菱顺雷不及掩耳的推开皇上,正面迎上周平乐的软剑。 周平乐眼看自己就要得手,可瞬间迎上自己软剑的人却是玉菱,他想收也收不住,一剑刺进了玉菱的肩上。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怔住了。皇上回首不愿相信的看着周平乐,痛心疾首的道:“乐儿?” 德妃更是木然,她甩开其他刺客的纠缠,奔到周平乐身边,“乐儿,你疯了吗!” 周平乐眼中含着不甘、怨恨、疼惜,神情复杂的望着玉菱,眼看那群刺客死的死,伤的伤,侍卫越来越多,大势已去。 他咬牙狠心抽出刺进玉菱肩上的剑,高喊道:“撤!”玉菱痛苦的捂住受伤的肩膀,想说一声:“少爷,快逃!”可嘴唇微微颤抖了几下,还是没说出口。 慕云亦是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切,满脸的惊惧,痴痴的问周平乐道:“平乐哥哥,你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皇上已怒发冲冠,欲亲自擒住周平乐,德妃却誓死护在周平乐面前,道:“陛下,放过乐儿吧!你忘了姐姐临终前的嘱托吗?” 皇上怒吼道:“滚开!朕这么多年来对他视如己出,他竟毫不手软的要取朕的性命,若不是徐昭仪,朕只怕现在早已没命了,让朕如何能饶他?” 慕云拉着皇上的衣衫,哭喊道:“父皇,你就饶了平乐哥哥吧!” 皇上推开她,道:“滚!你也给朕滚,竟然明知他要害朕,你却还要护着他,从未提醒过朕!” 慕云跪在地上道:“儿臣不知,儿臣真得不知道!” 玉菱忽然间腹部疾痛欲裂,那痛竟比肩上的剑伤还要痛,只觉身下湿湿的,有什么不断往外涌。玉菱再也站不住了,人只往下坠,她吃力的喊道:“陛下,臣妾要生了!” 就在玉菱快倒下的一瞬间,被一双有力而温柔的手抱起,玉菱回眸望向身后是雍王,不知何时他已趁乱守护在她身后。 雍王急切的道:“皇兄,昭仪娘娘要生了!” 皇上一时顾不上周平乐,对雍王喊着:“快将她送到景阳宫,快传御医!” 雍王也顾不得那些礼节避讳,抱着玉菱疾步跑向景阳宫。玉菱在雍王的怀中,意识有些模糊的看到雍王那样深情,那样在乎她的表情,心里竟有说不出来的开心。 皇上对侍卫无情的命令道:“今日的刺客,无论死活一个也不能放过!”便跟在雍王身后赶往景阳宫。 公孙寒协同太子指挥着宫中的侍卫将所有还活着的刺客包括周平乐在内团团围住,德妃始终护着周平乐,与侍卫们血战着。 吉妃护着雍王妃和莲妃,与其他受惊吓的嫔妃避在一边。她吃惊的望着雍王的举动,疑心的看向雍王妃和莲妃,小声喃喃道:“王爷对昭仪娘娘有情!” 雍王妃和莲妃自然明了其中缘故,心中各自酸楚。雍王妃从惊慌中回过神来,小声解释道:“妹妹想多了,怎么会呢!王爷只是与皇上手足情深,关心皇上的子嗣。” 淑妃紧紧护住慕林躲在桌案下,贤妃跑道慕秀身边拉着她躲得远远的,慕秀担心的正在打斗的公孙寒,想凑近些。 慕云欲冲到被侍卫包围的周平乐身边,却被皇后死死搂住。 皇后拽住慕云,哭道:“儿啊!你又不会武功,千万不能过去啊!你自己不要命,还要顾及腹中的胎儿啊!” 德妃护着周平乐边战边往宫门方向,且战且退,侍卫们想抓住周平乐,却又始终不敢伤害德妃。太子和公孙寒也是一直命令侍卫们,切勿伤到德妃,只要抓住周平乐! 这样一路打斗下来,所有的刺客都死光了,只剩下周平乐和德妃。德妃总算将周平乐护到宫门口,将周平乐推出宫门,喊道:“乐儿,快逃!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周平乐不愿离开,道:“姑姑,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怎么能连累你!我不走!” 德妃又怒又急的喊道:“你为何不听姑姑的劝告,一意孤行做出这样大逆不道之事。你忘记了你小时候你娘是怎么告诫你的。” 周平乐边与侍卫交手边道:“秦秉天他灭我周国,令父皇惨死,又霸占我娘,让我娘也含恨而终,此生此世我与他不共戴天!” 德妃害怕宫外军营的士兵只怕马上也会闻讯赶到,火烧眉毛,那还有功夫劝他,只希望能保住他的性命,道:“乐儿很多事情你都误会了!我和皇上有夫妻之情,皇上不会伤害我的,你快走啊!你忘记你娘的话了吗?她希望你平安快乐的活着!” 周平乐不舍的看了德妃一眼,毅然牵住预先在宫门口准备的快马,上马勒缰飞驰而逃! 德妃褪下身上的锦衣,挡在宫门口,拼尽全力不让一个侍卫追出去,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气势,直到筋疲力竭,侍卫们终于将刀剑架在她脖子上,将她擒住。 景阳宫中,玉菱连呼吸都是痛的,肩上的疼痛,腹中的阵痛,让她几度要昏死过去。寝殿内的产婆不断地掐她的人中,在她耳畔喊道:“娘娘一定要坚持住用力!千万不能昏过去!” 御医在寝殿外隔着屏风问道:“娘娘肩上的伤口处血止住没?” 产婆紧张的道:“大人,肩上的血已止住了。” 御医命宫女端进一碗汤药给产婆,在屏风外道:“娘娘发作已几个时辰却还未见动静,这是催产药你快喂娘娘喝下,再这样下去失血过多,只怕娘娘和腹中的胎儿都会不保。” 那产婆微微扶起玉菱的头将那碗催产药,喂她喝下。玉菱只屏风外御医的声音有些耳熟,如果她没记错这声音的话,殿外的御医肯定是汤良仁汤御医。 这时刘三宝带着皇上的旨意来到殿内,大声道:“殿内的所有人都听好了,皇上不便呆在景阳宫中,但皇上有旨,若不能保得徐昭仪和她腹中的胎儿母子平安,今日景阳宫里所有人都得陪葬。” 玉菱身边的产婆吓得手脚发抖,更加紧张的道:“娘娘,你再用力!再用点力!” 玉菱只觉得腹中的疼痛一波接着一波,急遽起来,她几乎又要昏了过去。她的头发因汗水粘在脸上,她胡乱的死死抓住床上的锦缎床单。 她耳边只听到产婆不断叫着娘娘的声音,她努力让自己保持一丝清醒的意识,咬牙用力,已迷糊的双眼四处寻找,只见绿衫宫女们忙碌晃动的身影,却看不到雍王的身影。 雍王将她抱回景阳宫后何时离开的,她都不曾知晓,原来无论他们各自经历了多少磨难与痛苦,百转千回,都无法舍弃和放下心中深情。 玉菱耗尽所有力气,终于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 玉菱已筋疲力竭,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产婆欢喜的叫了起来:“娘娘生了!生了!”可瞬间又惊呼道:“不好了!娘娘晕过去了!” 玉菱最后只听到殿内一阵嘈杂和喧哗,便失去了意识。 玉菱做了许多梦,梦到了励勤、平乐少爷、念月小姐,他们手牵着手开心的望着自己。她梦到了颜青和梨花,她们三个人还是在小时候呆过的柴房里说笑着。 她又梦到自己站在苍翠山庄的那百年桂花树下,公孙寒和公孙渊就站在自己身后,望着她。她回头看向他们,看到公孙寒眼中没有了憎恨,竟柔情万千。 她还梦到自己回到雍王府推开曦园那扇门,佑麒扑到她怀里,拉着她的手,叫道:“娘,你回来了!”佑麒又指向前方道:“爹,娘回来了!”玉菱顺着佑麒指的方向看去,看到雍王穿着孔雀蓝的手绣锦袍,玉树临风的站在曦园的秋千旁,微笑着望着玉菱。 玉菱正欲飞奔到他的怀中,却只觉肩上一痛,惊醒过来。 玉菱睁开眼睛看自己还是躺在景阳宫的床塌上,浑身松软,就连动一下指头都觉得费力。 汤御医正在全神贯注的为她扎针,皇上在一旁惊喜的道:“爱妃,你终于醒了。” 玉菱想起来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情,慌忙问道:“孩子?我的孩子呢?” 皇上欢欣的道:“你放心,祥儿,他很好,奶娘正抱着他在别殿喂奶。等会朕就让她抱过来。” 玉菱这才抬眼望向皇上,看到皇上一夕之间苍老了许多,玉菱声音微弱的问道:“是皇子还是公主?我昏睡很久了吗?” 汤御医已为玉菱在肩上施完针,答道:“恭喜娘娘是位皇子,娘娘产后大出血,已昏睡三天,现在身子还很弱,一定要好生休养补气养血。” 皇上关心的问道:“那徐昭仪肩上的伤怎样?能完全好吗?日后会留疤痕吗?” “回陛下,昭仪娘娘肩上的伤口已在愈合,到时敷上微臣开的膏药,应该不会留下明显的伤痕,只是日后就算痊愈,娘娘的右臂也不可抬过头顶,不能拿重物。”汤御医俯首回禀皇上。 汤御医退下后,皇上坐在玉菱的床边,握着她的手,感激的道:“爱妃,这次幸亏你舍命相救,朕才逃过一死。” 玉菱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皇上挡这一剑,对平乐少爷是好的,还是害了他,玉菱做好最坏的打算,问皇上道:“周驸马,他死了吗?” 皇上仍然伤心愤怒的道:“他逃了!德妃竟拼死护他逃出了皇宫。” 玉菱心里松了一口气,想着,少爷逃了就好,道:“德妃娘娘是周驸马的姑姑,定是不忍心看到周驸马受到伤害。” “她就忍心看到朕被那个狼心狗肺恩将仇报的东西刺死吗? “陛下,德妃娘娘也很为难吧。” 皇上冷若冰霜的道:“为难?为难就可以站在刺客那边,打死打伤宫中侍卫,朕定不能轻饶她。” 玉菱暮然间感到,这是除掉德妃最好的机会。在宫中德妃一直监视着玉菱的一举一动,而且她又清楚玉菱的真实身份。 只要德妃在宫中一日,玉菱就如同心头压着一块巨石,总是难得缓口气。 锦绣和奶娘一起走进殿内,玉菱侧头看到一个看上去干净得体的妇人怀中抱着婴儿。 锦绣向皇上行礼后,在玉菱身后垫了一床蚕丝被,道:“这是皇子的奶娘。” 那妇人忙将手中的婴儿送到玉菱面前,玉菱很想抱住自己刚生下几天的儿子,却使不上劲,只有含笑的看着那孩子,唤道:“祥儿,祥儿!” “爱妃,你只管安心养好身体。”皇上用手指轻轻划过慕祥红嫩嫩的小脸,道:“等你身体好了,朕就晋封你为正二品皇妃。” 玉菱有气无力的推脱道:“陛下,臣妾进宫时日不长,资历也尚浅,只怕会惹人非议,不敢受如此厚封。” 皇上已下定决心,道:“母凭子贵,如今你已为朕生下皇子,而且还救了朕,谁还敢有非议。此事朕已决定,你就不必再推辞了。” “臣妾,谢陛下恩典!”玉菱虚弱的谢恩道。 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玉菱走进大殿,殿内已变成了灵堂,案上放着德妃的牌位,两边点着白烛,前方放着德妃的棺柩,棺柩上的盖子还未封上。两个宫女跪在一旁往火盆里不断的添元宝纸钱。 她们看到玉菱来了,忙起身行礼。 玉菱走到棺柩前,殿内的烛光太暗,看不清德妃躺在棺柩里的样子。一个宫女将小巧的宫灯提到棺柩上面,让玉菱瞻仰德妃的遗容。 玉菱看德妃着正二品妃嫔的朝服盛装躺在里面,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已看不出死时的惨状。 玉菱又来到火盆前,蹲下拾起地上堆着的元宝纸钱,投入火盆。她一边烧着元宝纸钱,一边在心中默念着,德妃娘娘你安息吧!我并没有害你,我早就提醒过你要管好少爷,可你还是让他闯了这么大的祸,是你自己想以死来救少爷的,你若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少爷这次能逃过一劫。 火盆里红黄的火焰隐着幽蓝的光,越烧越旺,玉菱凝神间,听到宫女们小心翼翼的喊着:“陛下!” 玉菱站起身看到皇上正走入殿内,皇上带深重的悲哀,也看到玉菱,道:“你也过来祭拜德妃。” 此时的皇上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的老者,没有了往日的威严,因为失去亲人而茫然伤心。 玉菱不由也想起了自己的悲痛,含泪道:“陛下,德妃娘娘虽不该一时冲动帮助谋逆的周驸马,但她平日对臣妾多有照顾,她走了,臣妾也该来送送。” 皇上怜惜的对玉菱道:“难得你有这份心,最近你身体好些没?” “臣妾已恢复的差不多了。”玉菱上前挽着皇上的手臂,问,“陛下并不想要德妃娘娘的性命,德妃娘娘为何非要寻死,臣妾实在想不通,她怎么就舍得这样扔下陛下,一个人去了。” 皇上的面色一下阴沉如铁,道:“她留了一封遗书给朕,她想以自己的性命来替乐儿赎罪。” 玉菱小心的问道:“周驸马正在被押回京的路上,皇上打算如何处置他?” 皇上没有回答,只是走到德妃的灵柩前,扶着灵柩,望向躺在里面永远不会再活过来的德妃,喃喃的道:“知墨,在另一个地方你可见到了月儿,她有怪朕吗?” 玉菱劝道:“陛下,当心身体,不可伤心过度啊。” 皇上此刻沉浸在难以言喻的痛苦中,也顾不上玉菱,道:“你们都退下吧!朕想一个人陪陪德妃。” 玉菱只有准备退出殿外,这时在殿外候着的刘三宝进来禀告道:“陛下,镇国夫人求见!” 皇上抬起头,眼中折射出泪光,软弱之极的道:“老夫人也来了?” 刘三宝小心的问道:“陛下,要见她吗?” “让她来昭和宫见德妃最后一眼吧!”皇上道,“你们都退下,没有朕的命令不得入殿。” 玉菱退出了殿外,却没离开昭和宫,而是绕道大殿的一处窗户边。锦绣害怕的小声问道:“娘娘,我们站在这里干吗?不回宫吗?” “不要出声,你看皇上刚才多伤心,本宫守在这里,万一皇上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玉菱扫了一眼锦绣道。 锦绣心里虽害怕,但再也不敢说什么。 这夜太静了,那梨花木的寿星献桃拐杖敲击在昭和宫白玉石铺成的地上,发出如冰块被击碎般震人心魄的声音,玉菱借着月光看到已满头白发的镇国夫人又急又怒的走进昭和宫。 多年不见,镇国夫人又老了许多,走路也不太灵便,蹒跚而行。 玉菱只觉透不过气来,她很想奔到镇国夫人跟前,再像以前那样侍奉在她左右。 皇上亲自出殿相迎,扶住镇国夫人,道:“这么晚了,老夫人你怎么还亲自来了,朕本来准备明日亲自派人接你入宫的。” 镇国夫人不理皇上,只是着急的苍茫四顾,道:“知墨呢?知墨在哪里?乐儿呢?乐儿在宫中吗?他有好几个月都没回府了。” 皇上将镇国夫人扶入殿内,不忍心的指着棺柩,道:“知墨在那里。” 镇国夫人推开皇上,急急的走到棺柩前,她不愿相信的端详了许久,忍不住将手伸到棺柩中抚摸德妃的头,“知墨,你醒醒!娘来看你了,你怎么还在睡?” 皇上拉着镇国夫人,哽咽道:“老夫人,知墨她已死了。不会再醒来了。” “知墨对你痴情一片,自从入宫以来,有那点对不住你的,你竟要逼死她。”镇国夫人愤恨的再次推开皇上。 皇上委屈的道:“朕从来没想过让她死。” 镇国夫人将拐杖重重的敲在地上,悲愤的道:“你以为我这个老婆子什么都不知道吗?你将这宫殿改成了牢笼囚禁了知墨!你几乎杀光了周国的旧臣和他们的家人!你还要杀死乐儿!你还是天儿吗?你已成了高高在上的魔鬼!” “乐儿当日刺杀我时,用得是西域软剑,这剑能弯曲成任何弧度佩戴在身上,看上去就像普通的配饰。这种剑是用极其稀少的雪花神石铸造,在西域也是十分名贵的兵器。可当日二十多名刺客,人人腰间藏着一柄。乐儿自己不可能有这样的财力和能力,他背后必然有一个庞大的组织在支持他。”皇上凉苦的道,“我是皇上,大兴的稳定和繁荣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我不能让天下的百姓再陷入到混乱的战争中。王伯母,很多事我不得不为之。” 镇国夫人悲怒的情绪平复下来,老泪纵横,柔声问道:“那你能放过乐儿吗?你已经杀了那么多人,乐儿背后纵然有许多人支持他,但那些人都已死,他一个人也做不了什么,你能放过他吗?为了月儿,为了知墨,她们两个人的性命还换不回乐儿的一条命吗?” 皇上不再看着镇国夫人,阴郁痛楚的望向别处,像似自言自语,道:“可他毕竟是周国的皇子,他会放弃复兴周国吗?” 镇国夫人举起拐杖用力打在皇上的背上,皇上被打得向前踉跄的掺了两步。 锦绣在窗边看到镇国夫人竟然打了皇上,吓得差点叫出声了,玉菱快速的捂住她的嘴巴,狠狠的用眼神警告她,她才稳住神。 镇国夫人仍举着拐杖,“既然你叫我王伯母,那你在我眼里就是那个我看着长大的秦秉天。天儿,这一杖是替月儿打你的,你早就忘了月儿的遗言,杀了逍遥侯,诛杀了魏国的皇族,现在还要将周国的皇族赶尽杀绝。” 皇上转过头望向镇国夫人,没有动怒,只是震惊和委屈的道:“王伯母,我也不想杀他们,可是若让他们活着。。。。。。” 镇国夫人完全不听皇上的解释,又是一杖无情的打在皇上身上,“这一杖是为知墨打得,她在你身边十几年,你却没有好好珍惜她。” 镇国夫人紧接着又是一杖打在皇上的肩上,“你早已不配做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好一个内王外圣的君王,你千古流芳的圣名后是多少无辜冤死的人,这一杖是替他们打的。” 镇国夫人打完三杖已是气喘嘘嘘,扶着拐杖都有些站不稳。 皇上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忍着背上痛,扶住镇国夫人,道:“王伯母,千万不要伤了身子,作为皇上,我。。。。。。” 镇国夫人打断他,难过的道:“我明白,你是个好皇上!” 镇国夫人稳住自己的身体,冷淡的掰开皇上扶着自己的手,不再看皇上,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迈出殿外,长笑自语道:“恨世间总无常,君恩难测,天子一怒,伏尸千里。。。。。。” 看着镇国夫人在冷月下年迈鞠偻的背影,玉菱紧紧捂住自己的脸,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大殿内皇上如雕像般立在那里,皇上的脸背着光,玉菱虽看不清皇上的表情,但皇上身上散发出来的深入骨髓的哀恸如海潮般弥散在殿内。 玉菱悄然离开昭和宫,夜色如墨,在回景阳宫的路上,想着,若是德妃的灵魂还停留在昭和宫内,看到因为她的死,皇上如此伤心,她也许会觉得这一生都是值得的。 回到景阳宫中,玉菱嘱咐锦绣:“今夜看到的事,一辈子都不能跟任何人提起!” 锦绣为玉菱铺好床,道:“娘娘,放心!奴婢跟着娘娘也有一年多了,怎么会还不知高低深浅。娘娘你身体才恢复,也该早点歇息了。” 玉菱躺在床上,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镇国夫人怒打皇上的那一幕,这世上也只有她能这样责打皇上,皇上也不会迁怒于她。 第二日晨时,玉菱想着昨夜皇上只怕是伤心又伤身,亲自到御膳房为皇上炖了红枣乌鸡人参汤。 玉菱算着皇上应该已经下朝,便用食盒装着汤,来到皇上住的月华殿。 她刚走到宫殿的台阶下,就有一个太监迎上她,道:“昭仪娘娘,皇上不在殿内,才下朝就赶着出宫了。” 玉菱问道:“皇上因何事出宫?” 那太监答道:“听说是镇国夫人昨夜殁了。” 玉菱拿着食盒的手直发抖,呢喃道:“老夫人殁了?昨夜她还好好地!” “听镇国将军府上的人来禀告皇上时,说是昨夜镇国夫人回府后,觉得很劳累,就睡了,今早一直未起,等丫鬟们进屋叫她时,已经没气了,就这样睡过去了。”那太监道。 玉菱忍住悲痛,问道:“刘公公呢?” “他随皇上一起出宫了。娘娘要不将食盒交给奴才,等皇上回来,奴才呈给皇上。” “不用了,等皇上回宫后,本宫再亲自呈给皇上吧。”玉菱想到从小到大镇国夫人对她的恩情,泪光已蒙在了眼上。 她正欲转身回宫时,蓦然间见到了雍王,正朝月华殿走来。 雍王一身暗紫色的锦袍,头发一丝不乱的束在金冠下,他的神态平易如常,看到玉菱时也有些意外。 他是天生隆重的男人,身上温和中潜藏的王者气息,与着巍峨的宫殿那么相得益彰。 玉菱却更怀念在曦园中雍王穿着寻常的便装散开发髻,温柔的拥着她,雍王的发丝漫不经心的滑落在她的肩上,坏坏的轻轻握了握她的腰肢,惹得玉菱花枝乱摇,只想躲开他,他却将玉菱拥的更紧。 玉菱每次会忍着痒,回头娇嗔道:“义,别闹了!” 她看到雍王俊逸中带着不羁的笑容,道:“小菱儿,你怎么这么怕痒,我只是轻轻碰了一下而已。” 玉菱恼了得道:“你是故意的,你。。。。。。” 她看到雍王久久痴情凝视她的眼神,她不由两颊发烫,说不下去了,转身要躲,却被雍王用力拉回,两人贴的更紧。每到这时雍王会毫不犹豫的吻向她。 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 在月华殿前空旷的广场上,雍王放缓了脚步向玉菱走来,玉菱凝望着他避无可避。 雍王终于走到玉菱跟前,欠身道:“昭仪娘娘也来找皇兄吗?” 玉菱如常道:“本宫炖了滋补的汤呈给皇上,没想皇上不在殿内,已出宫了。王爷今日只怕也是白走一趟了。” 雍王微微一怔,道:“那本王改日再来。昭仪娘娘对皇上真是细心体贴,难得皇兄如今这般宠爱你,听说要晋升娘娘为妃了。” 玉菱只觉得钻心的痛楚,却神态自若的道:“这只是本宫份内的事,也算不上什么细心体贴,倒是让王爷见笑了,本宫也该回宫了。” 雍王站在玉菱面前并没移开,问道:“娘娘这些日子来身体可安好?” “本宫竟忘了谢谢王爷上次夜宴上出手相助,本宫身体已好了。”玉菱淡淡的道,不敢流露一丝情意,这月华殿前岂是浓情蜜意的地方。 雍王这才让到一边,道:“请娘娘保重凤体,本王也该出宫了。” 玉菱不再多言,疾步走出月华殿的广场。她知道雍王一直远远跟在她的身后。直到走到一处有林荫的僻静处,她才对身边的宫女道:“你将这食盒先拿回景阳宫,本宫想在漪澜湖边走走,你回宫后要锦绣来伺候着。” 那宫女应声答道,便拿着食盒离开了。 玉菱走到漪澜湖边,望着波光闪闪的湖水,道:“王爷,汤良仁御医是个有野心有能力的人,你可以想办法收买他,对你会有帮助的。” “刘公公已转告我了,我知道了。”雍王静无声息的走到玉菱身后,轻轻环住她,“小菱儿,肩上的伤口还痛吗?” 玉菱挣开他,浅浅的笑道:“早就不痛了,至于如何能撼动太子的地位,我一时也想不出计策,而且皇后护子情切,我也再不能为你做什么了。以后有事要刘公公转告便可,我们最好不要再在宫中见面私下说话,若被人看见,只怕王爷苦心经营的一切都会毁于一旦。” 玉菱倏然转身,沿着湖边向别处走,雍王仍站在原地,道:“小菱儿,别走!景阳宫中的庭院为何和曦园的庭院一模一样,每一株花每一颗草都是一样的,就连秋千的安放的位置都是一样的。” 玉菱停下脚步,她很想转身扑到雍王怀里,告诉他,那是因为至从他离开后她一刻也没停止过想他。 可玉菱没有,还是背对着他,淡然的道:“花啊草啊的匆匆一看都差不多,那秋千的位置只是巧合。王爷未免也想太多了吧。” 雍王咽下了已涌到口中的酸涩,眼中微微的泪意,“是吗?是我多想了吗?不如我们现在就放弃所有的一切,一起。。。。。。”他想说一起逃离皇宫逃离京城,一起过寻常的日子! 可这只是他一瞬间闪过脑海的想法,当他那日抱着受伤的玉菱冲进景阳宫时,他被那园中的一切震撼了,原来这景阳宫中的庭院与曦园是一样的,这不可能是巧合,这是有人精心布置的。 他把玉菱抱入寝殿后,马上回避的退出殿外,锦衣上还残留着玉菱的体温和鲜血。他驻足在庭院中的那一霎间,仿佛置身在王府的曦园中,有一股要带着玉菱逃走的强烈欲望。 可现在话到嘴边他又犹豫了,终没说出口后面的话,要舍弃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多得让他无法承受。 玉菱等待着雍王后面的话,也许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可她好像等了一辈子,她还是没等到。她终于明白雍王还是放不下那些牵绊。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她也不忍抛下刚出生几个月的慕祥。 玉菱不由笑了起来,原来我和他早已回不去了,虽然彼此的心未变,但周围的一切都改变了。玉菱始终没回头,莲步轻摇的向远处走着,“本宫会倾尽全力帮助王爷达成心愿,以报王爷以往的知遇之恩。” 雍王没有再追上玉菱,他亦不会看到玉菱脸上早已是清泪两行。他黯然转身走向宫外,心中发誓道,他日若登上九五至尊之位,必纳玉菱为后,终其一生的宠爱她。 两人背影越离越远,谁也没有再回头。 锦绣拿着披风在湖边找了一转,总算找到了玉菱,将披风披到她身上,道:“娘娘,这漪澜湖太大了,奴婢总算找到你了。快入冬了,湖边风大!” 玉菱从茫然的麻木中被她唤醒,只是嗯了一声。 锦绣见玉菱失魂落魄的样子,关心的问道:“娘娘,你怎么了?哭过吗?” 玉菱轻揉了下眼睛,勉强的道:“没有,刚才沙子吹到了眼睛里。” “娘娘,还是不要站在湖边了,奴婢早就说了湖边风大。” “我们回宫吧,帮我取身白色的素服换上。”玉菱已先行向景阳宫方向走去。 锦绣紧紧跟在她身后,问:“这无缘无故穿身白色素服,在宫中是忌讳啊。” “本宫只在景阳宫中穿三个月,若有事出宫便将华服套在外面。”玉菱边行边道,“镇国夫人昨夜殁了。” 锦绣惊讶的啊了一声,停了下来,愣了半响,有些害怕的又追上玉菱。 半个月后周平乐才被押回京城,皇上先把他关在大理寺中。 在镇国夫人辞世的第二天,慕云公主就生下了一个女孩,皇上亲自取名为紫墨,这个名字是为了纪念镇国夫人和德妃。 周平乐回到京城后,连平时事事顺着皇上的皇后都出面为周平乐求情,希望皇上看在慕云和紫墨的份上饶过驸马。 皇上终于下了圣旨,削去周平乐官职爵位,流放到荒蛮的岭南之地。 慕云公主誓死也要与周平乐同去岭南,皇上皇后拿她也没有办法,看她整日在这宫中哭闹下去,迟早要变得疯疯傻傻,不如放她与周平乐同去。 周平乐带着有罪之身来皇宫中接慕云公主和自己的女儿紫墨时,已是寒冷的冬天了。 玉菱得到消息周平乐和慕云公主会从皇宫的南门离开,早早就等候在南门处,只想与他们最后道别。 等到申时,他们才拜别了皇后,在侍卫跟随下走向南门。周平乐还穿着囚犯穿得粗布衣衫,慕云公主也褪去了华丽的衣衫,名贵的珠钗首饰,一身暗红色的布衣,怀里抱着刚满月的紫墨。 玉菱向她们微微欠身,道:“本宫来送送公主殿下和驸马。” 慕云看到她时,眼中再也没有了妒意,平和的道:“昭仪娘娘,这次我和平乐哥哥伤透了父皇的心,父皇不愿再见我们。劳烦你以后替我照顾好父皇母后。从我懂事以来除了秦夫人以外,所有妃嫔中父皇对你是最好的。” 玉菱点点头,将手中的一包衣物交给慕云,道:“这是我连夜为小紫墨赶制的衣衫,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们带上吧。” 周平乐又爱又恨的望着玉菱,在镇国将军府里他舞剑时,总站在他身边的小丫头,如今已是皇上身边最得宠的嫔妃。 可也是玉菱让自己的复仇复国大计功败垂成,那一剑他本可以刺中皇上的心,就是因为玉菱坏了他的大事。 周平乐在四处逃亡的日子里,脑中总会浮现玉菱挡剑时看着他心痛又担心的眼神,他只想知道玉菱中了那一剑后是生是死。 其实早在镇国将军府里时,周平乐的心中就有玉菱,只是他一直将报仇作为最首要的事,他不敢放纵自己对玉菱的心意,只怕一旦付出便再无法专心复国大业。那种无奈失去后的痛苦一直都伴随着他。 直到今日他才真正的放下了所有的爱恨,知墨姑姑为了他自裁,外祖母因为他愤然离世,一切都幡然成空,小时候娘对他的告诫,他此时才深深的领悟。现在只有慕云和紫墨是他最珍视,日后他要陪伴在她们身边过平凡而幸福的日子。 周平乐像哥哥一样对玉菱温存的浅笑道:“你得罪了本少爷,还没罚你为我荡秋千呢!” 玉菱环顾左右,小声的道:“少爷,这是什么场合,你还和奴婢开这种玩笑。” 只见慕云公主只是平静的笑了笑,看来她早就认出了玉菱。 这时皇宫的南门已打开,周平乐揽着慕云向宫外走去,慕云抱紧紫墨,腾出一只手,回头向玉菱挥挥手,那笑容很幸福。 玉菱羡慕的看他们被侍卫押上在宫门外等候的马车,她一直对他们轻轻的挥着手,直到那宫门沉沉的关上。从此平乐少爷和慕云公主自由自在,爱侣相携! 时光如流水般不停地流淌着,大兴建元二十二年的春天,皇上册封玉菱为瑶妃,有瑶池仙子之意。 玉菱和淑妃、贤妃、丽妃同为正二品皇妃,但她因为皇上的宠爱,地位要高过其他三妃,仅次于皇后。 皇后没有再设计陷害玉菱,但对玉菱还一直都很戒备,处处小心防范于她。 皇后不想让玉菱独占圣宠,梨花在皇后的帮助下以美妙的歌声又迎得了皇上的垂青,复封为美人。 皇上经历了周平乐刺杀事件的打击后,明显老了很多,头发也有些花白了。 玉菱晋升为妃后,引起了朝中大臣们的不满,纷纷向皇上上书,对玉菱的出身充满了质疑。 皇上对那些奏折置之不理,依然对玉菱宠爱有加,朝臣们虽心中不满,但这毕竟是皇上后宫里的事,也不敢不断的烦扰皇上。 这日皇上下朝后,来到景阳宫。皇上慈爱的笑着,把慕祥抱在膝上,慕祥已有七个月了,自己会坐会笑。 玉菱看慕祥已在皇上身上玩了好一会了,怕皇上累着了,想抱过慕祥。玉菱一将他抱过来,他就大声的哭闹,伸着小手往皇上身上奔。 皇上又不忍心地将他抱到自己怀中,玉菱好笑的道:“祥儿最喜欢的人是陛下,每一次只要有陛下在,他就再不要别人抱了,连我这个娘都不要了,都是陛下把他给宠坏了。” 慕祥又坐在皇上的膝上,一个劲的咯咯的笑,皇上带着慈父的笑,亲了亲慕祥,道:“朕宠坏的人何止是他,朕难道没有宠坏爱妃你吗?” 玉菱嗔笑道:“陛下!” 这时刘三宝走进殿内,神色担忧禀告道:“陛下,淑妃娘娘宫里的人来禀告二皇子他突然得了失心疯晕死了过去。” 皇上不能置信的抱着慕祥站起来,对刘三宝吼道:“昨日林儿来给朕请安时还是好好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玉菱也是心中一震一惊,看皇上满脸焦灼,他抱着的慕祥也感觉到什么,吓得哭了起来。玉菱忙抱过慕祥,走到一边摇晃着哄着。 刘三宝忙跪在地上回道:“奴才也不太清楚,只听淑妃宫里的人来说二皇子一直都好好的,就是今日早上和宫里的太监们玩踢毽,突然一下发疯似的又跑又喊,一会就晕过去了。淑妃娘娘请陛下赶快过去瞧瞧。” 玉菱怀中的慕祥总算不再哭了,她忙对皇上道:“二皇子也许只是玩得疯了,陛下不要太担心,快去看看吧!” 看着皇上离开的背影,玉菱心中有种隐隐的不安,她不由紧紧搂住慕祥。 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两天来二皇子慕林一直在昏睡,就算偶尔醒来也只是大喊大叫几声,又昏死过去。淑妃的宫里早已是哭声一片,乱成一团。 皇上这两日除了处理朝政,就是在淑妃宫中守着慕林。 玉菱看着自己的孩子,想着淑妃的孩子突然生了这样的怪病,都是做娘的人,不觉为她难过。 今日午后她刚将慕祥哄睡着,刘三宝慌张的来见她。玉菱摒去殿内的人,刘三宝这才报信道:“瑶妃娘娘,今日上午淑妃宫里的宫女在云意宫里的花园角落里找到了一个布偶。布偶上写着二皇子的生辰八字,上面还插着针。淑妃宫里的人都传开了,说是娘娘你。。。。。。” 刘三宝被玉菱阴冷的神情吓住了,不敢再往下说。 “说本宫什么了?” 刘三宝偷偷瞟了玉菱一眼,低着头道:“说娘娘想让三皇子当太子,又开始使妖法害二皇子了。” 玉菱紧握着拳头,指甲嵌进掌心的肉里,小指上的指甲生生断了,“皇上知道此事吗?皇上也怀疑是本宫吗?” 刘三宝答道:“皇上看到布偶说这样的东西,宫里人很多人都会做,要敬事房的李公公彻查进出过淑妃娘娘云意宫的所有人。” 玉菱松开拳头,想着皇上再没有向前两次那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冤枉她,心里不由好过些,怎么又会冒出布偶来,骤然觉得这件事可能不是那么简单,又问道:“这两日是谁在为二皇子诊治。” “汤御医!” “你去把汤御医找来,本宫要当面问问他二皇子如今到底生的什么病。”玉菱又嘱咐刘三宝,“私下把他叫来,不要惊动任何人。” 刘三宝会意道:“奴才明白!” 刘三宝走后,玉菱再也无法午睡,只是不停得在殿内踱步来回。她原以为这只是二皇子突然生病,是淑妃的不幸,没想到这件事竟有牵连到了她。 到底是谁将这诅咒人的布偶,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害于她,玉菱又想起了被自己忽略的那个人,也许是刻意不去想起她。 汤良仁已被锦绣从景阳宫后的小门引入殿内。汤良仁见到玉菱,低眉顺目的向玉菱请安。 玉菱不知道雍王用什么手段收买了汤良仁,或者是承诺了他什么事情,她只知道汤良仁现在已是雍王的人。 玉菱直接问他道:“二皇子到底是何缘故会得失心疯?” 汤良仁踌躇了片刻,道:“微臣也一时查不出病因。” 玉菱看他眼神闪烁,谨慎小心的神态,察觉到他并没有说真话。 玉菱尽量维持平静的语气,“既然你也已是王爷的人,为何还要对本宫吞吞吐吐,难道你对王爷有了异心吗?本宫能让你受到皇上重用,也能让你。。。。。。” 汤良仁慌忙跪在地上,道:“臣本是太医院里一个籍籍无名的御医,虽有一身本领,却被同僚排挤打压,若非娘娘极力在皇上面前推荐微臣,若非王爷抬举看得起微臣,臣今日怎么会居太医院之首,微臣感激还来不急,怎会生二心!” 玉菱看跪在地上的汤良仁已有四十多岁,听说他二十岁时就进太医院了,他超凡的医术在太医院里埋没了二十多年,这样的压抑让他更懂得抓住机会,珍惜机会。 玉菱气势逼人的道:“你快说!” 汤良仁只得道:“此事事关重大,微臣也还不敢断言。二皇子不是得了失心疯,而是中毒!” 玉菱惊叹道:“中得什么毒?” “二皇子应该是服食了水银,微臣为二皇子把过脉,施过针,发现二皇子体内含有水银,那水银的量很轻还不能致命,却已伤了二皇子的心智。微臣只能尽力救治,只怕治好后会形同痴呆。”汤良仁惋惜的道。 她怎么能那么狠心,连一个十二岁的孩子都不放过,玉菱身体剧烈的颤动了一下,道:“此事你禀告皇上没?” 汤良仁迟疑的道:“还没,没有确凿证据之前臣不敢告诉皇上。” 玉菱了然于心的不屑的看着汤良仁,汤良仁果然是老谋深算,自古以来毒害皇子都是大罪,万一皇上愤怒起来,只怕连御医也不会放过。 所以汤良仁还不如说自己查不出病因,随着宫中的谣言,当一件怪事来处理,这样是最稳妥的方法。 玉菱缓缓的开口道:“汤御医请放心,本宫也不会告诉皇上,这事你知我知,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不过你一定要尽全力救治二皇子,你退下吧。” 汤良仁退下道:“微臣定当全力以赴!”,他虽猜不透这位瑶妃娘娘的想法,但只要能自保,他也不想多问。 玉菱唤来锦绣,愤怒的浑身发抖道:“本宫要去明德宫。” 锦绣从未看过玉菱这样生气,没有多说一句话,就为玉菱在前带路。 这是玉菱第一次踏入梨花住的明德宫,原来这里虽叫明德宫却很小,远不如自己的住的景阳宫,就如民间的四合院一样,只有大殿里还像点样。 玉菱不等明德宫的宫女进去禀告梨花,就自己冲了进去,她很想看看那个曾经善良仗义的梨花姐姐到底变成了什么样。 玉菱疾步走入殿内,梨花正坐在雕花长窗下,用鲜花的花汁染着指甲,她看到玉菱只是楞了一下,马上就明了了玉菱的来意,她将染好的指甲扬起道:“妹妹,你看原来这凤仙花汁里加了水银,颜色会更加鲜艳。” 玉菱满腔怒气将梨花扬起的手打到一边,梨花虽然是笑的,声音却很冷,“都给本宫退下!” 锦绣犹豫的看向玉菱,玉菱对她挥挥手,道:“你也退下!” 梨花欣赏着自己美艳的指甲,笑着道:“妹妹,你可是第一次来到我的宫殿,觉得如何,是不是不如你的景阳宫?” 玉菱对她吼道:“他还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你若嫉妒皇上对我的恩宠,只管对我下手,为何要去伤害一个孩子。” 梨花神情变得哀戚道:“你以为我是为了和你争宠吗?你以为我喜欢呆在这后宫里吗?若不是你和雍王,我现在和乌维犁还是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我会在这样明媚的窗边绣着花,他会在我身边与我不时笑语。” 玉菱在怔怔中怅然,原来她都知道了,心底一酸,问:“你何时知道的?” “在乌维犁去世后一个月,公孙寒将王爷的阴谋都告诉了我。” 玉菱愧疚的道:“对不起,当时我明明知道王爷要去对付公孙寒,我却阻止不了,是因为我对公孙寒的仇恨,王爷才会这样做的。” 梨花好笑的道:“妹妹,你对王爷的深情迷住了你的眼睛,你以为王爷对付公孙寒仅仅是为了你吗?皇上就是要扶持公孙寒帮助太子削弱拥护王爷的那帮老臣的势力。所以王爷对付公孙寒也是为了自己。” 玉菱看着眼前的梨花,想到以前在百花楼里毫无心机的与芙蓉斗嘴的梨花,简直就是判若两人,梨花变了,变得有心机有沉府。 她怀念过去道:“梨花姐姐,你变了,变得好可怕。” “玉菱妹妹,你也变了!你敢说你在这宫中没有害过任何人吗?我们都因情和恨而变了。不过这种改变也没什么不好。起码我们现在都身份高贵,锦衣玉食,不用再受人任意欺凌。皇上虽然老了,但他毕竟是皇上,比百花楼里那些臭男人,总要强上百倍。”梨花聊以自慰的道。 玉菱知道自己也没有资格责难她,只是轻轻的道:“不要再和我斗了好吗?不要再报仇了好吗?乌维副将如果活着的话,肯定希望你能活得快乐点。” “玉菱妹妹,我从来都未想过要伤害你的性命。只是在这宫中你处处强过我,只要你在皇上身边,皇上永远不会宠信我,那我也永远没有给乌维犁报仇的机会。”梨花的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她想起了乌维犁离开的那天,天气有些暑热,他笑着对她说,等我明早回来,我就带你到我长大的草原上,到那里我教你骑马,教你射箭,我们永远策马相伴。 她每每想起乌维犁离开时的样子,她就无法原谅雍王,“对不起,我无法放下仇恨,没有仇恨我就活不下去。” “姐姐的指甲真好看!”玉菱亦潸然泪下,最后一次握住她的手,“这是我最后一次原谅姐姐,二皇子的事你大可放心,没有人会知道真相。” 玉菱决然松开她的手,“但我绝不会容忍你伤害雍王!”她转身离去,只听见身后梨花无言的哭声。 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玉菱明了,她和梨花为了各自心爱的人,以后将会是你死我活的仇人。当她心里无限悲凉的走回景阳宫时,看到淑妃正在景阳宫门口与水香争执着。 水香拦着淑妃道:“淑妃娘娘,我家娘娘现在真的不在宫中。” 淑妃却执意要进景阳宫,道:“你个狗奴才,给我让开!” 玉菱调适好心情,走上前,对淑妃欠身道:“臣妾见过淑妃姐姐。” 淑妃回头看到玉菱眼中含着恨意和急切,玉菱看她手中拿着那个布偶,想着淑妃必定是上门找她麻烦的,她在心中暗暗做好应对的准备。 可淑妃并没有强势的对她,只是突然跪在她面前,哀求道:“瑶妃妹妹,求求你放过林儿吧。我平日里虽大大咧咧的,在人前背后说了一些对你不敬的话,但从未想过要害你,林儿他是无辜的,你就放过他吧!” 玉菱想扶起跪在地上的淑妃,可淑妃就是不愿起来,玉菱命左右的太监宫女将她拉起,劝道:“淑妃姐姐,我真的没有诅咒二皇子,小孩平时有个三病二痛的,也是正常的,你不必太担心,二皇子一定吉人自有天相。” 淑妃却像完全没听懂她的话,将手中的布偶塞给她,勉强笑道:“瑶妃妹妹,你既然会下咒,一定会解咒,你快救救我的林儿吧!” 玉菱知道此时肯定跟淑妃说不通的,只有命令太监宫女道:“快将淑妃娘娘好生扶回云意宫。” 有几分力气的太监架着淑妃往云意宫的方向去,可淑妃还是不断的回头喊着:“放过林儿!放过林儿!” 玉菱看淑妃的样子,将手中的布偶扔给锦绣,心中同情的想着若是二皇子死了,只怕淑妃会真得患上失心疯。 就在她想得入神回头时,不经意回头间,看到皇上就站在离景阳宫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皇上也许一直都站在那里看到了刚才的一切。 玉菱款款向皇上行礼,皇上走进她问道:“刚才去哪里了?” 玉菱撒谎的答道:“臣妾听闻二皇子二天二夜都还未好,特地到静修堂去为二皇子祈福。” 皇上已走进景阳宫,玉菱随在皇上身后,皇上道:“希望爱妃的祈福能够奏效。” 玉菱担心的犹豫问道:“陛下也怀疑是臣妾诅咒二皇子,二皇子才会病成这样的?” 她和皇上已走入大殿,皇上拉着她的手,面对着她道:“朕相信你没有做这种事,这些日子朕经常来景阳宫,看你一直都在尽心照顾祥儿,怎么会有功夫去诅咒谁!” 玉菱将头靠在皇上的胸前,道:“谢谢陛下对臣妾的信任,可是淑妃娘娘她,也许臣妾是个不祥之人,身上的晦气给宫里的人带来了不幸。” “胡说,不许你这样说自己!”皇上抱紧她道,“朕从来不相信这些,那都是迂腐世人的陈见。” 玉菱的头依在皇上胸前蹭了两下,也抱紧皇上,撒娇的道:“陛下!” 皇上松开她,依依不舍的道:“你好好在宫中照顾祥儿,朕还要去云意宫里看看林儿,这些日子也不能经常陪着你了。” 玉菱乖巧的道:“陛下只管到淑妃那里多陪陪她们母子,臣妾会照顾好自己和祥儿的,不必再为我们担心,陛下也要当心自己的身体,不要太伤怀了。” 皇上走后,玉菱叫来锦绣和水香,严令她们道:“以后三皇子所有的食物全部就在景阳宫中的小厨房准备,每样食物给三皇子吃之前都必需由你们两个人亲自尝过!” 锦绣和水香应声退下,去分派宫中的太监宫女将景阳宫中的小厨房打扫一新。 如今朝中已形成两股势力,一股是皇上极力扶持帮助太子的人,一股是在暗中拥护雍王的人。 梨花就是帮助太子的公孙寒所利用的人,今日她和梨花已说穿了所有的事,她做为母亲,她不能让慕祥有事,为了雍王她在这宫中只能屹立不倒,不能让敌人有分毫机会。 玉菱走到景阳宫的窗前,推开正对着庭院的两扇花窗,日头已落下,满天的红霞映照着整个景阳宫的庭院。 玉菱怅然的回忆多年前和雍王离别时的那日,在曦园里也是红霞满天,如今红霞依旧,却早已空庭寂寥。 “娘娘,皇后娘娘的寿辰晚宴就要开席了,再不准备就迟了。”锦绣在她身后轻轻唤道。 玉菱回过神来,对锦绣道:“是该准备了,明日应该就见不到皇后娘娘了。” 锦绣幽幽的叹息,玉菱双手有些微抖的,交握在胸前,问道:“锦绣,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怕?我是不是太狠毒了?” 锦绣扶着玉菱在妆台前坐下,道:“娘娘这些年来,皇后娘娘一直护着王昭仪,处处针对娘娘你。娘娘你一再忍让,明里暗里也吃了不少苦。三皇子有几次都险些丢了性命,奴婢深知娘娘的苦。何况这次,王昭仪是想置娘娘于死地,奴婢知道该怎么做,请娘娘放心。” 锦绣说着已开始为玉菱梳头,玉菱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发怔良久,凄然一笑。 岁月如梭,已是大兴建元二十五年的夏至,慕祥已快四岁了。几年过去了皇上已头发全白,完全老了,只是威严还是如从前,天下都还在皇上的掌控之中。 皇上已开始未雨绸缪的在为太子日后继承皇位,扫清一切障碍。 这几年雍王一直被皇上极力打压,雍王现在几乎是在王府里闲散度日闭门不出。玉菱听闻雍王在府中养了很多歌姬舞伎,王府里经常日夜歌舞不休。 皇上表面上虽总责骂雍王,心里其实是希望雍王真得只是沉迷于歌舞,皇上对雍王一直是且信且疑的,所以雍王得以保平安。 皇上对公孙寒依然器重,只是再也没派他到过边关,边关上的事一般都是派公孙渊去。而守卫京城的兵力,皇上也没有完全交给公孙寒,他手上只有一半的兵符,还有一半兵符在皇后的哥哥安国公手里,皇后的父亲老安国公早已去世,由皇后的哥哥世袭官位。 公孙寒和安国公都是效忠太子的,这样看来雍王手里并无兵权,最多只是有几个文臣和他有些来往而已。 后宫里,梨花已由王美人晋升为王昭仪,皇上上了年纪,他也不需要太多嫔妃陪侍,比起身体上他更需要的是心理上的慰藉。 梨花总能将以前秦夫人留下的几首曲子唱的动人心弦,皇上虽了解她的秉性,却又离不开她。 三年来玉菱和梨花只是在暗斗,都没出什么大错,也算是相安无事。淑妃的儿子慕林的病后来还是治好了,只是变得有些呆滞,明显没有以前聪明机灵了。 慕祥越来越聪慧乖巧,总能逗皇上开心不已,玉菱将自己亏欠佑麒所有的母爱都放在慕祥身上,让他能在宫中幸福的成长。 可是就在前几日,汤良仁暗中禀告她,梨花找宫里的御医拿了一瓶鹤顶红的毒药。 那个御医本来不想给她,可在梨花几次威胁逼迫下,那个御医迫于无奈还是给她了。但事后又极为害怕,寝食难安,还是向御医院首领汤良仁禀告了。 汤良仁问玉菱该如何处理此事。 玉菱的回答是先不要打草惊蛇,看梨花到底准备用这毒药做什么,稳住那个御医,只要那御医听话,日后有什么事必保他家小平安。 直到今日早上,刘公公手下的太监才来禀告她,梨花是想在今夜的宴会上毒死她。 梨花收买了御膳厨房负责呈酒菜的宫女,将毒药抹在了她的杯沿上。 玉菱不禁冷笑,梨花终于还是走到了要害她性命的地步,梨花只有要了她的性命,才能再取雍王的性命,也许还会取慕祥的性命。 玉菱的心已冷成了灰,她想到了一个一石二鸟的绝佳妙计,早就该除掉应该除掉的人,这样的机会决不能放过。 “娘娘,已经梳好了。”锦绣为玉菱在发髻的一侧插上一支金步摇。 玉菱看到镜中的瑶台髻,满意的点点头,道:“皇后娘娘一向喜素雅,给本宫挑件素净的锦衣。” 玉菱穿了一身青白色的锦衣,朝皇后的长安宫款款走去。 长安宫里到处张灯结彩,大殿里四处张贴着漆金的寿字,今日是皇后五十岁的大寿,乐曲声早就响起,所有嫔妃都前来道贺,连平日里因病不太出宫的贤妃也到了。 玉菱走进殿内只与贤妃寒暄了几句,其他嫔妃对她多有忌惮,从不敢与她亲近,比她地位低的妃嫔也只是向她微微行礼。 玉菱看着梨花向她走来行礼,玉菱看她神情如常,眼中也没有一丝不忍或不舍,玉菱也不露声色的向她微笑道:“王昭仪免礼,王昭仪今夜这身素白的罗衫很好看。” “臣妾知道皇后娘娘喜素净,所以特地穿的素雅些。”梨花深深的看了玉菱一眼答道。 玉菱有些忧虑的对她道:“今夜毕竟是皇后娘娘的寿辰,昭仪穿的这么白,恐怕不太吉利吧。” 这时皇后在宫女的拥簇下走入殿内,皇后着明黄的正服,身披凤冠霞帔端坐在凤椅上。殿内所有有嫔妃都齐齐向她跪下,恭贺她的寿辰。 等正式的仪式结束后,皇后又换了身朱紫色的锦服,晚宴这才真正开始。 嫔妃们按地位高低依次向皇后敬酒,等玉菱敬完酒,回到座位时,梨花的目光一直追随玉菱,玉菱却没有任何变化,这让梨花有些愕然。 玉菱笑着提醒她道:“王昭仪该你敬酒了。” 梨花保持平静端着酒杯走到皇后面前,皇后也端起酒杯,准备痛饮时,皇后的双手剧烈一颤,酒杯跌落在地上,面容因痛楚扭曲的狰狞。 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殿内所有的人一阵恐慌,纷纷冲上前,皇后痛苦的掀翻面前的桌案,痛楚难当的一只手掐着自己的脖子,一只手指着梨花,双目圆瞪。 梨花大惊失色的想要扶住皇后,皇后用最后的力气推开她,斜身直直的倒在地上。双目仍然睁得很大,眼神已涣散的望着殿顶,嘴角涌出鲜红的血,浑身抽搐了几下,再也没有了气息。 这突如其来的剧变让所有人都慌了神,众人纷纷围住倒在地上的皇后,有人哭喊着,有人尖叫着,大殿内已乱成了一团。 唯有玉菱冷静的站在混乱的众人中,看到皇上已走进长安殿,向大殿内走来。 玉菱这才冲到躺在地上已没有气息的皇后旁边,她扶起皇后摇晃了几下,对一旁的宫女喊道:“还不快去请御医!快去!”宫女们慌忙往殿外跑,正好碰到进殿的皇上,个个都吓的跪在地上。 玉菱一下哭得泪流满面的喊着:“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她不经意间冷眼瞧了瞧跪在一边呆若木鸡看着已死去皇后的梨花。 她和梨花眼神交错的瞬间,梨花好似恍然大悟,已明白自己掉入了玉菱早已设好的陷阱,她不由沧然一笑。 其实玉菱早已派锦绣安排可靠的宫女在暗中交换了她和皇后的酒杯。 皇上今夜着玄色镶大红色宽边龙纹的锦服,走进大殿看到乱作一团的大殿,似有不好的预感,问跪着的宫女:“发生什么事了?” 宫女们早已吓得说不出话来,有个大胆点的宫女只是指着皇后倒地的方向,道:“皇后娘娘她,她。。。。。。” 皇上一脚踹开那宫女,走向那宫女指的方向,众人看到皇上来了,都自觉的让开一条路。 皇上震惊的看着躺在玉菱怀中七窍流血而亡的皇后,一时间痛不欲生。 玉菱泣不成声的喊着:“陛下!” 皇上从她手中搂过皇后已开始发凉的身体,眼中含泪的呼唤道:“阳君,阳君,你醒醒,你醒醒!我对不起你,辜负了你一生,你不能就这样惨死!” 皇上呼唤了皇后好久,皇后还是没有一丝生气,皇上双眼发红的抬头吼道:“还不快去请御医!今夜殿内所有人都要为皇后陪葬!” 一两个太监宫女跌跌撞撞的跑出大殿去请御医,皇上抱起皇后的尸体,一只脚将一个嫔妃踩到地上,愤怒的问:“是谁把皇后害成这样的?” 那嫔妃吓得说话结巴的道:“臣妾,臣妾不知!只是,只是皇后娘娘倒地时,一直用手指着,指着王昭仪!” 皇上目光如利剑般看向梨花,似要刺穿她的身体,梨花恐慌的跪行到皇上脚下,抱着皇上的大腿,哭道:“陛下,臣妾没有害皇后娘娘,臣妾是冤枉的!” 皇上踢开她,命令道:“来人,先把这贱/人关入大理寺,绝不能让她死了,一定要审出结果来!” 梨花知道自己这次是再劫难逃,收住了眼泪,恨恨的看向我,凄厉的大笑起来,听令入殿的侍卫不由分说的将她拖出了殿外。 皇上也抱着皇后的尸体走出了殿外,口中还在喃喃的说:“是朕害了你,是朕害了你!” 大殿内剩下的人都还惊魂未定的保持着原样,直到皇上离去很久,众人才默默地离开。 皇后中毒身亡后一个月,皇上也病倒了,御医说是怒急攻心,伤了身子,再加上天气炎热,皇上一下病得不轻。 这日玉菱在月华殿内扶起皇上,让他靠在枕上,玉菱端着刚煎好的汤药,用勺子舀起一勺,放到唇边轻轻的吹了吹,便缓缓的喂皇上喝下。 玉菱就这样一勺一勺的喂皇上喝下了大半碗汤药,皇上的精神略微好了些。 殿外的太监禀告,大理寺主审梨花的李大人觐见。 皇上传李大人进殿,玉菱放下药碗本想回避退出殿内,皇上拉住她的手,道:“爱妃不需回避,李大人来回禀的是梨花毒害皇后的事,并不是什么朝廷里的事。你也在一旁听听,也好明白你将她视如姐妹,她又是在暗中如何对你的?你三番五次的为她求情,朕每次都依了你,完全是养虎为患。” 皇上说着声音已有些嘶哑,玉菱忙跪在地上,欲落泪,道:“是臣妾愚昧,害了皇后娘娘,请陛下治罪!” 皇上哀凉叹息的道:“你起来吧,这都怪朕自己,你年纪还轻,感情用事也就罢了。可朕早就察觉到她的野心,却因贪恋她的歌声,还是将她留在了身边,是朕害了阳君。该治罪的人是朕。” 皇上越说越激动,自己坐直了起来,不由脸色涨红的咳了几声,玉菱忙扶住皇上,抚摸着皇上的背脊,劝道:“陛下龙体为重,一定要节哀啊!” 这时李大人已跪在了殿内,玉菱用余光瞟了眼李大人,传说中的大理寺那么阴森恐怖,玉菱很好奇里面的刑官又是长的什么模样。 玉菱一下认出来这位李大人正是以前在百花楼里为她解围的李万常,那他会不会认出了梨花,梨花会不会将她以前的事也全部供出来。 玉菱心头一震,只觉得手心发汗。 跪在殿内的李大人一直不敢抬头,低头禀告道:“陛下,王昭仪已招认是她毒杀皇后娘娘的,和她暗中勾结的御医、太监、宫女也都招认了。” 皇上极力克制胸中的怒气道:“是她自己干的吗?背后没谁主使吗?她一个身份不高的嫔妃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李万常紧张的答道:“微臣已查过王昭仪的身世,她只是个民间孤女,在朝中并没有可以依靠的后台。据王昭仪自己的口供,她毒害皇后娘娘,只是因为皇后娘娘前几个月训斥过她,皇后娘娘当时气恼的说要将她打入冷宫,她一直怀恨在心,才会要害皇后娘娘的。” 听到李万常的回答,玉菱不由松了口气,她忍不住多瞅了李万常一眼,李万常也正用余光扫过她,神情一点都不惊讶。 玉菱想着难道他也是雍王的人,玉菱记得李万常以前是在翰林院的,是什么时候被调到大理寺的。 皇上面色铁青,愤怒的从床上一跃而起,吼道:“她竟是这样心胸狭窄的毒妇。” 李万常惶恐的磕头道:“请问陛下该如何处置?” 皇上眼中露出异常恐怖的凶光,玉菱忙跪在地上哭道:“臣妾求陛下赐王昭仪全尸,王昭仪虽罪该万死,可她毕竟是和臣妾一同入宫的姐妹!” “五马分尸,弃于荒野!”皇上一字一字说得洪亮清晰,饱含着无尽的愤恨。 李万常领旨道:“微臣遵命!”便屈身退出殿外。 玉菱知道自己再怎么恳求也是无用的,直到这时她才真正想起小时候一起同吃半张饼的梨花,抬起头望着怒意未消的皇上,哀求道:“臣妾能最后见王昭仪一面吗?” 皇上这才有些体力不支的跌坐到床上,踹息急促的凝视着玉菱,半天才吐出一个字:“准!” 玉菱眼见皇上的脸色由红变白,慌忙起身扶着皇上,让他慢慢的复又躺在龙床上,大声喊着殿内的宫女:“快去请御医!” 等御医来为皇上把了脉,喂皇上服下安神的药,皇上才渐渐睡去。 玉菱从月华殿出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她将刘三宝叫到殿外,道:“王昭仪什么时候会被大理寺五马分尸?” 刘三宝谨慎的答道:“应该是明日。” “派人带本宫现在就去大理寺。”玉菱克制住即将满出的泪水,合上双眼。 “娘娘,不用晚膳了吗?现在就去吗?”刘三宝惴惴的看了玉菱一眼,已明白玉菱的心意,道:“奴才亲自带娘娘过去吧,半个时辰后奴才在南门等娘娘。” 玉菱回到景阳宫,换了身便服,以黑纱遮面,到南门时刘三宝已备好一辆小巧的马车。 玉菱坐在马车里,天已有些暗了,这是玉菱入宫后第一次这样出宫,没想到竟然是自己亲手陷害了梨花,将她推入了深渊。 大理寺的牢房里阴暗潮湿,空气中有股带着膻气的霉味。李万常带着玉菱走到牢房的最里面。 玉菱看到梨花背靠着墙,神情呆滞的盯着一处。梨花牢房里铺的稻草是全干的,她身旁摆着还未动的饭菜,菜很丰富,有鱼有肉。 有几只黑色的小虫闻到香味,在碗沿上爬过,玉菱知道梨花的牢房相对于其他牢房还算是好的。 玉菱向李万常摆了摆手,李万常会意的悄然退下。 梨花终于意识到有人站在她的牢房前,转过脸看向玉菱。玉菱摘下黑色的面纱,抓着牢房的柱子,不舍的看着梨花。 梨花骤然开心的笑道:“玉菱,你也被关进来了对吗?我都招了,我全都招了,皇上也知道你犯下的滔天大罪了,你也和我一样了!” 玉菱看梨花还穿着皇后寿辰时的素白锦衣,只是那白衣已皱了,衣上是一团一团早已发乌的血迹。 梨花的面容已憔悴不堪,脸上还有长长的已结痂的疤痕,她站起身也走向玉菱,用双手抓着牢固的柱子,她的手早已不复往日的白嫩,红肿的如馒头,她眯着眼笑道:“我虽没有为乌维犁报仇,你也不能再帮雍王了,皇上为了太子,雍王迟早是活不长的。” 玉菱心中有股无法言语的对梨花极其复杂的情感在回转,玉菱脸上没有喜怒,只是静静地看着梨花,道:“梨花姐姐,妹妹我来送你最后一程。” “那你呢?你不和我一起上路吗?”她还不愿相信的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主审我的大人呢?” 玉菱仍然只是平静的看着她,道:“姐姐,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想说的话都可以告诉我,我一定会尽力帮你达成,除了报复雍王外。” 梨花拼命的想晃动牢门的柱子,对着幽长昏暗的走廊,厉声喊着:“你们竟然敢串通一气欺瞒皇上,你们没有将我的供词呈给皇上,你们都是死罪,欺君死罪!” 她喊了一会,完全没有人回应她。她又瘫倒在地上,眼神绝望而空洞,过了良久,才问道:“皇上明日就要处斩我吗?” “皇上下令明日将你五马分尸,弃尸荒野!”玉菱答道。 梨花看着玉菱不甘的道:“我没毒杀皇后,是你,一定是你调换了酒杯!” 玉菱冷冷的看着她,淡淡的笑道:“是姐姐你要毒杀我,可惜却搞错了。你能给皇后陪葬也是莫大的荣幸!” 梨花微微一怔,从容笑道:“我终于可以与乌维犁见面了,只是你就算为雍王争得了天下又能如何?你以为他还能要你这个先皇的妃子吗?他还能容得下你和皇上的孩子吗?” 梨花阴冷的一笑,轻声道:“你们永远不可能再在一起,永远不可能!” 玉菱快速的用手抿去眼角的泪,“姐姐还有什么想说的,今夜都说个痛快吧?” 梨花已将双腿盘坐着,闭目不再说话。 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玉菱不管梨花愿不愿听,自顾说着:“姐姐可记得六岁时我们在柴房里第一次相见,你是我们三个人中话最多的。我还记得是因为你的帮助我才能进镇国将军府做丫鬟;在百花楼里我最绝望时,也是你救了我。乌维犁的死一直让我觉得自己很亏欠你,所以后来在宫里我一次又一次的原谅你。若不是因为我对公孙寒的仇恨,若你能放下对雍王的仇恨,我们就不会变成今日的样子。只愿来生我们能成为亲姐妹,都过得幸福快乐!” 玉菱迅速的将一小瓶毒药扔到梨花脚下,她终是不愿梨花死的那样惨烈,这就是她今夜来大理寺牢房的目的,她转身离开,不再回头,只听到身后传来梨花的声音:“妹妹,我在黄泉路上等你!” 玉菱走出大理寺的牢房,只觉舒了一口气,完全是两重天地。她自由的仰望星空,今夜繁星闪烁。 有人已静静地站在她身旁,那人轻柔的环住她,那么熟悉的味道,她回过头看到她身旁的人是雍王。 雍王开口道:“这次你做得很好!小菱儿,你小小计谋胜过千军万马。” 玉菱冷然的道:“可死的人是雍王妃的姐姐,难道她不伤心吗?” “做大事的人又怎可儿女情长,容君一向都是支持我的,但伤心肯定是难免的。”雍王只想搂紧玉菱,他太想念她了,她的气息总是让他情不自禁。 玉菱虽不会再像误杀念月小姐时那样惊慌失措,但她却不能在害死两个人后还能若无其事的和雍王情意绵绵。 她轻轻推开雍王,道:“王爷,本宫该回宫了!” 她步履沉重的走向停在远处的马车,她一下转过身,雍王欣喜的准备追上她,可她只是问道:“王爷,李万常也是你的人对吗?” 雍王失望的站在原地点点头,玉菱得到答案后,不再留恋的上了马车。她不禁在想最初的初衷和最终的结果会一样吗?好像一切都在变,纵使雍王拥有了天下,她和雍王还能回到从前吗? 大兴建元二十六年的春天终于来临,寒冷的冬天总算过去。在玉菱离开大理寺牢房的那晚,梨花服毒自杀,虽没受五马分尸的痛苦,但死后仍被皇上下令碎尸万段,弃尸荒野。 皇上的身体已大不如前,一整个冬天都卧病在床。皇上将朝廷里的事都交由太子处理,也想锤炼太子的亲政能力。 皇上没有再立皇后的打算,如今后宫中属淑妃年纪最长地位最高,后宫的事自然由淑妃料理。 玉菱只是照顾在皇上身边,对后宫的事并不想插手。再说皇上已病了,谁还会在这个时候争宠,后宫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眼看天气暖和了,皇上身体才好了些。今日玉菱陪着皇上在宫中的花园散步,皇上走着走着停在一棵枫树下,幽幽道:“可惜现在不是秋天,到了秋天时这叶子都红了才是最美的。” 玉菱站在皇上身后不由也想象这枫叶全红时的景色。 这时刘三宝悄然走到皇上身边,禀告道:“陛下,礼部汪大人求见!” “他有何事要见朕?” “这个奴才也不知道,奴才看汪大人像是很急切要见陛下。” 皇上仍站在枫树下,没有离开的意思,道:“传他到后花园来吧。” 玉菱忙命太监搬来了龙椅,皇上就坐在树下,玉菱站在一旁。这几个月来她一直照顾着病中的皇上,也见惯了时常进宫求见的大臣,皇上若没要她回避,她也不再刻意回避了。 淑妃、丽妃和贤妃也会时常来看看皇上,皇上却并没有将她们留在身边照顾的意思,皇上只将玉菱每日留在身边。 礼部尚书汪大人,玉菱听其他大臣提到过。汪大人比皇上还要大十岁,已六十有余,学识渊博,一向忠心耿耿。 玉菱看到刘三宝在前引路,汪大人颤颤巍巍的跟在后面躬身走到后花园。 汪大人行至皇上面前,本欲行跪拜大礼,皇上体恤的道:“德安,你是朕的老臣,又这把年纪了,免礼吧!赐座!”德安应该是汪大人的名字。 汪大人欠身坐下,始终低着头。皇上笑道:“今日进宫见朕,是不是有什么事?” “臣是来向皇上请辞的,臣年事已高,请皇上准许臣告老还乡。”汪大人终于抬起头看着皇上,已是老泪纵横。 皇上有些意外,还是亲切的道:“朕知道,你年纪确是大了,本该可以安享晚年,可这段日子朕病了,由太子监国,太子年纪尚轻,还需要像你这样的老臣多辅佐。朕看你身子骨还算硬朗,不如缓几年再告老还乡吧。到时朕一定让你荣耀无比的回乡养老。” 玉菱心中暗暗敬佩皇上,不愧是英明圣君,这般怜老惜才 汪大人热泪盈眶的慌忙跪到地上,道:“臣本该尽心尽力辅佐太子,以解君忧,以报皇恩!可如今太子殿下已厌弃老臣,只怕老臣再留在朝中不能辅佐太子,反倒惹太子不快!” 皇上明白肯定是朝中发生了什么事,问道:“朝中出什么事了?” “陛下,没有出什么事!只是老臣。。。。。。”汪大人已泣不成声。 “德安,你和朕虽是君臣,你跟随朕多年,也如兄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直管对朕直言。”皇上意识到可能是太子出了什么纰漏,道,“若是太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只管告诉朕,朕一定会好好管教他。” 汪大人犹豫了半会,终于委屈的道:“昨日老臣在乾坤殿上对太子直谏,太子命殿内的太监掌了老臣的嘴。” 玉菱这才留意到汪大人的脸颊上似有红印还未完全消散。 皇上更是吃惊,不由细细的问明事情的原委。 原来一个月前太子到雍王府里看中了雍王养着的一个舞伎,雍王虽不太情愿将这个舞伎送给太子,可太子直意要纳这个舞伎回太子府,雍王只好割爱。 自从太子迷上这个舞伎后,人也散漫了,早朝时总是迟来,让一群大臣等个把时辰已不稀奇事,议政时也总是漫不经心。 昨日在朝堂上汪大人终于忍不住,劝太子不要沉迷女色,应以大兴国事为重,何况还是在为皇后守孝期间,结果惹恼了太子,太子命人掌了汪大人的嘴。 玉菱可以想象汪大人这样正统的老臣,必定博古论今义正言辞的在大殿上众臣面前鞭策了太子,太子估计是一时下不了台,恼怒的责罚了他。 皇上想到曾经看到太子调戏过玉菱的情景,想到自己看着长大的最疼爱的儿子竟如此好色,用力拍着龙椅的扶手,站起来,气的浑身发抖,道:“不争气的东西,传太子进宫见朕,把那个什么舞伎给朕抓起来,迷惑太子其罪当诛。” 汪大人忙道:“陛下,那舞伎已被太子封为良娣了。” “谁封的良娣,朕还没有死呢,那个不孝子有什么资格无媒而合,自己封女子为良娣!” “臣听闻是后宫里下的牒文!” “淑妃!”皇上愤然道,“无用的女人,连个太子都教导不好,怎么做皇子们的母妃,还不及先皇后一分啊。” 一提到先皇后,皇上不禁又是一阵伤怀,道:“传淑妃来见朕!” 玉菱忍不住开口问汪大人,道:“太子钟爱的舞伎姓什么?” 汪大人不敢看玉菱,只是回答道:“娘娘,老臣也不清楚。只听人传言那舞伎生得妖媚若狐,名唤小翠。” “小翠!”玉菱想起她离开雍王府时,小翠和小环被莲妃强行留下,这一别也快九年了,小翠当时才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现在应该已长成了青春美貌的女子,难得是她从百花楼里带出的小翠? “陛下,娘娘,微臣告退!”汪大人看皇上要处理家事,不便在留在宫里,便请退离开了。 这时淑妃已来到后花园,看到皇上脸色阴沉的可怕,只是行礼不敢说话。 皇上质问她道:“太子最近新封了良娣,是你下的牒文。” 淑妃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惶恐的答道:“太子前些日子来跟臣妾讲,看中了一家大户人家的女儿,想封做良娣,臣妾就给太子下了牒文。” “大户人家!”皇上恼道,“你是怎么做母妃的,这么大的事你问也不问,查不查,就下了牒文,明明只是皇弟府里的一个舞伎。” 淑妃带着笑意看了玉菱一眼,直率的道:“陛下也没规定舞伎就不能给封号啊!” 玉菱却并不在意淑妃话中有话,劝皇上道:“陛下错怪淑妃姐姐了,太子要纳姬妾,淑妃怎好干涉,虽是母妃,毕竟不是亲生的,这中间的分寸本就不好把握,淑妃姐姐依太子的意思发了牒文也不为过啊。” 皇上已没刚才那般气恼,看着淑妃道:“你还是专心在云意宫中照顾林儿吧,以后后宫的事都交由瑶妃掌管。” 淑妃心中不快的,没回皇上的话。 玉菱慌忙跪下道:“陛下,还是由淑妃姐姐管吧。臣妾并善于处理后宫的事,臣妾只想陪陛下身边,希望陛下的身体早日好起来。” 皇上心意已决定的道:“就这么定了吧!你处理后宫的事和陪在朕身边并不矛盾啊。” 淑妃讪讪的道:“那就有劳瑶妃你多操心了,臣妾告退!” 淑妃没等皇上说话,自己就自行退下了。自从二皇子慕林生了那场病变得有些痴呆后,淑妃便为皇上没追究玉菱用巫蛊之术的事,在心中对皇上一直有些怪怨。所以对皇上的态度总是淡淡的。 皇上贴身的崔侍卫,急急来到后花园见到皇上,道:“陛下,太子殿下誓死都不让侍卫们抓走那个舞伎。臣不敢伤着太子,还请陛下示意。” “一起给朕绑到月华殿来!”皇上又愤怒的道,“朕如何能放心将这天下交与此逆子!” 催侍卫领命而去,刘三宝尖声喊道:“陛下移驾月华殿!” 玉菱陪着皇上在月华殿里用过午膳,还不见崔侍卫把太子他们领来。皇上虽表面平静,心里却焦灼的很,既在生太子的气,又担心侍卫们会伤到太子。 眼看午时就快过了,玉菱本想劝皇上先歇息下,这时崔侍卫已绑着太子和那个舞伎到了月华殿。 太子因为与侍卫打斗过,衣衫有些凌乱,不再如平常那般雍容华贵,英姿勃勃。他虽被绑着还是尽量靠近身边的那个舞伎,还想保护身边的女子。 玉菱看太子身边的那女子柳叶眉,鹅蛋脸,眼神中虽有些慌乱,但却如娇艳的花含着露水,她的美让人经不住心神荡漾。 玉菱一眼就认出她是小翠,心中有些激动,多年不见小翠已出落的如此美艳。小翠也瞧见了玉菱朝她浅浅一笑,露出两个酒窝。 玉菱看着走进殿内的太子和小翠,暗想,小翠是雍王派到太子身边的棋子,还是太子与小翠是真心相爱?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 太子看到皇上坐在殿中,跪地磕头,道:“父皇,为何无故要抓儿臣的良娣?一定是那老匹夫来向父皇告儿臣的状了。” 小翠跟在太子身后,深埋着头。 皇上对太子积压了许久的怒气终于爆发,道:“为了个女子,你竟连朕的旨意都敢违抗。汪德安说你沉迷女色,看来一点都不假。” “陛下,这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前些日子生了场大病,太子殿下衣不解带的日夜照顾奴婢,才耽误了国事。奴婢愿承担所的责罚!”小翠说话时轻声细语,却镇定自若。 太子急着道:“父皇要罚就罚儿臣吧,她一个女子,大病才好怎受得起重罚。” 皇上哀叹,冷笑道:“好一出情深意长的戏码。糊涂的东西,你还不明白自己现在面临的多大的困难,亏朕日日夜夜为你操心,看来为了这女的你连江山也不想要了!” 太子哭了起来,不断磕头,道:“父皇,是儿臣不孝,让父皇日夜操心,儿臣以后一定会以国事为重。。。。。。” “崔侍卫何在,给他们两人松绑!”皇上想到死去的皇后,不忍再责骂太子,道:“朕这些日子身子也好些了,先收回你监国的权利,你自己回太子府好好想想吧。至于你这个良娣,暂时留在宫中,让宫里资深的嬷嬷好生教导下,以后她还能不能继续做你的良娣,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崔侍卫已解开绑着太子和小翠的绳子,他们俩都是念念不舍的样子。太子抬起头,想再像皇上恳求什么,皇上却已站起身,背过面,向寝殿内走去,“你们都下去吧!” 崔侍卫劝道:“太子殿下,陛下今日累了大半日了,你让陛下歇息下吧。你的良娣在宫里一定会有人好生照顾的,你放心!” 太子这才心有不舍的退下,崔侍卫带着小翠,将她交给了宫里的教导女官。 皇上无力的闭目半靠在龙塌上,若有所思的,玉菱静静的候在一旁。 过了良久皇上才睁开眼睛,看到还站在一旁的玉菱,道:“你今日也站了一天了,回宫歇着吧,朕想一个人静静。” “臣妾遵旨。”玉菱说完,并没有离开,想劝皇上,道:“陛下,臣妾斗胆,有一事不太明白。” “你说吧!”皇上懒懒的道。 玉菱观察着皇上的脸色,道:“臣妾曾听陛下说自己不是看重身份的迂腐之人,也最痛恨世俗的偏见。陛下你也曾说过,一个人的高贵或者低贱不在于身份,而在于心。臣妾也是宫廷舞伎出身,陛下也没嫌弃臣妾。可为何陛下听闻太子宠爱一个舞伎会如此生气?” 皇上神情忧虑的道:“朕不是生气英儿喜欢一个舞伎,感情的事朕是过来人,自然知道没有道理可寻。朕担心的是这个舞伎是皇弟府里出来的,会对英儿另有所图,看那女子刚才在殿外沉稳的气质,只怕不一般。英儿对她已是一往情深,朕担心他日后坐不稳着皇位啊。” 玉菱谨慎的道:“陛下还在担心雍王会夺位吗?雍王如此不务正业,怎能与整日在皇上督导下的太子相比。陛下请多保重龙体,不必太过忧虑。” “英儿其实并不是帝王之才,他做个文官应可兴邦;而林儿得了一场病后,已如废人一般,只能做个闲散王爷;祥儿虽聪明活泼,可年纪太小。”皇上叹息道。 玉菱听到皇上的话,心中震惊,慌忙跪在地上,道:“陛下,臣妾从没有让祥儿当太子的想法,请陛下明察,臣妾惶恐,臣妾只想祥儿活得能开心幸福些。” “朕知道,你不必害怕,朕这一生阅人无数,你若有争太子之位的心,朕怎会看不出来。”皇上振作精神,眼神变得十分可怕,道:“秉义确实是帝王之才,可若让他继承了朕的皇位,恐怕英儿,林儿,还有你的祥儿都难以保全性命。” 玉菱更加恐慌的看着皇上,皇上心如明镜,只是对雍王一直不忍下手,“陛下。。。。。。” 皇上又合上眼,对玉菱挥挥手道:“你回去歇息吧,朕不会让你们陷入险境的。” 玉菱默然的退出月华殿,只觉得皇上已快下定决心对雍王动手了。这些年来在宫中与皇上相处以来对皇上产生了一种敬佩尊重之情,对雍王刻骨铭心的感情从来也没放下,还有慕祥夹在中间。 只要皇上狠下心来,除掉雍王应该还是易如反掌的;雍王在暗中也已悄无声息的布了自己的局。 这么多年的谋算,这么多年的等待,终是要走到夺位的那一天的。玉菱虽已选择帮助雍王,但无论谁输谁赢,想必都会是异常凶险的。 这说不清,道不明,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结感情,就像凌乱的丝线一圈又一圈缠绕着玉菱的心。 皇上收回了太子监国的命令后不久,就派太子到公孙渊坚守在北疆的军营里去学习锻炼。 自太子离开京城后,皇上的身体却没有太大的好转,只感觉一日不如一日。在夏季七月里的一天早朝时,因劳累过度,体力不支,晕倒在朝堂上。 御医们手忙脚乱的缓过了皇上的精气神,皇上也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下令急召太子回京,又在当天夜里召雍王入宫。 夜里皇上有气无力的躺在龙床上,脸色有些枯黄,淑妃、丽妃、贤妃和玉菱今日一直陪着皇上,入夜后怕人多了吵着皇上歇息,都各自回宫了,只有玉菱还守在皇上身边,将已放凉的汤药喂给皇上喝。 这时殿外的太监传道:“雍王进谏!” 玉菱将汤药放在床边的案桌上,皇上打起精神握住玉菱的手,道:“自从朕病后,辛苦爱妃了。” “这是臣妾应该的,算不上辛苦!” “让雍王进殿!”皇上眼神复杂,讳深莫测的看着玉菱,轻轻拍着玉菱的手背,道:“你先退下吧!朕想和皇弟单独叙叙话。” 玉菱退出月华殿时,正好见到准备进殿的雍王,雍王神情凝重的看了她一眼,便走入殿内。 玉菱刚走下月华殿的台阶,刘三宝就迎上她,提着宫灯像是要送她回景阳宫,走了几步,刘三宝极小的声音道:“娘娘,今夜要出大事了。皇上命崔侍卫在月华殿暗处布了众多御林军,只等雍王一出月华殿,就将雍王扑杀。” 玉菱只觉五雷轰顶,想转回殿内,刘三宝急切的将玉菱拉住,道:“娘娘,不要冲动啊!你若现在回头去救雍王,不但救不了,还会搭上自己和奴才的性命。皇上若知道娘娘和雍王的事,只怕三皇子也难保。娘娘还是赶快回景阳宫再想办法。” 玉菱稍微冷静下来,可她一个后宫里的女人能想什么办法,只有道:“你快想办法联络支持雍王的大臣,对,让李万常速进宫见皇上,看能不能劝下皇上改变主意。一定要快!” 他们已走出离月华殿有些远了,刘三宝忙点头,往宫门方向走。 玉菱回到景阳宫中坐立不安的等着消息,在寂静的夜里她一直没听到有什么打杀声,只想着雍王应该还是平安的。 玉菱心神不宁的走到慕祥住的别殿,看到慕祥已香甜入睡的模样,心中有些平静,她爱怜的亲了下慕祥的小脸蛋。慕祥还睡得很香的翻了个身。 这时照顾慕祥的宫女,走到玉菱身边,道:“娘娘,刘公公在殿外求见。” 玉菱想着一定是发生大事了,心中惴惴的道:“让他殿外等着,本宫马上就出去见他。” 玉菱深吸一口气,走到殿外,看刘三宝站在庭院里瑟瑟发抖,面色青白。 他迎上玉菱凄凉伤痛的道:“娘娘,皇上驾崩了!” 玉菱无法置信,皇上身体虽一直不好,可御医说应该还可熬上一阵子。玉菱心下凄然,呆呆愣愣的问:“皇上是怎么死的?那王爷呢?” “王爷安然无恙,皇上是怎么去得奴才也不知晓,现在王爷不让奴才走露半点皇上驾崩的消息,只让奴才请娘娘快过去。娘娘去了自然就清楚了。”刘三宝说着竟已泪如雨下,他毕竟伺候皇上这么多年,感情还是很深的。他被雍王收买,为雍王传递宫中消息,只以为是雍王与太子之争,没想到最后是和皇上的你死我活。 玉菱不知是悲是喜,雍王多年的愿望终于快实现了,她匆忙的赶往月华殿。 玉菱赶到月华殿时,满屋的人都跪在地上,月华殿的宫女和太监都在暗自哭泣。雍王领着李万常和崔侍卫跪在离皇上龙榻最近的地方。 玉菱哀伤的走到龙床前,看皇上双眼紧闭的直直躺在床上,她探了探皇上的鼻息,确实已没气了。 玉菱忍不住眼泪直掉,看皇上面色紫红的,身上还没完全变凉,似乎是被闷死的。 雍王抹去脸上的眼泪,对崔侍卫道:“将月华殿内的太监宫女全部拉出去秘密处死!” 崔侍卫马上击掌为信,御林军的侍卫跃入殿内,那些太监宫女还来不急哭喊,就已被扭断了脖子拖了出去。 玉菱惊心的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一时还缓不过神来。 雍王将玉菱拽入怀中,声音有些哽咽发颤的道:“小菱儿,我们终于等到今日了。” 玉菱僵硬的躺在雍王怀里,只觉得他很陌生,在那一瞬间玉菱看到了一个铁血冷酷的威严帝王。 雍王的威仪是那么自然,把他的紧张都掩藏住了。 玉菱将脸贴在他的胸膛,只是那暖暖的气息,还是她想念而又熟悉的。 玉菱难受的道:“陛下,走得这么突然,可留下什么遗言?” 雍王眼神中亦夹着伤痛,神色坦然的道:“皇兄这一生对秋月姐一直戚戚恋恋,皇兄驾崩时交代我要将秋月姐的骨灰与他合葬一起,以慰毕生的思念。” 李万常轻轻咳了一声,重重的向雍王磕头,道:“王爷,先皇已驾崩,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王爷尽快准备登基大典。现在正值夏季,天气炎热,先皇驾崩的消息不可能秘而不宣太久,还望王爷早做谋划。” 雍王放开玉菱,静静地放下皇上龙床边的帏帐,帏帐内外已是阴阳相隔。雍王对跪在地上还在发抖的刘三宝,道:“刘公公,你马上带着敬事房的太监把贤妃软禁起来。”又对李万常道:“你马上出宫去见公孙寒,和他谈谈条件,看他是否愿意归顺本王。” 刘三宝和李万常都应声准备去办事,玉菱却叫道:“且慢!王爷你觉得用慕秀公主的亲生母亲贤妃能要挟到公孙寒吗?臣妾觉得这是不可能的,让李大人去劝公孙寒,只会白白枉送了李大人的性命。” “本王平日里看公孙寒对慕秀还是很好的。”雍王紧缩眉头道,“守护京城的一半军队在公孙寒手里,只有他是让本王最难对付的。” 玉菱对宫外的情形不太了解的问道:“还有一半军队在安国公手里,他是太子的舅舅,只怕也不好办。” 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二章 雍王毫不担心的道:“这个你放心,他也是容君的哥哥,安国公早已被容君说服了,他会帮我的。” 看来雍王这些年来暗中培植和拉拢的势力,已经远远超过玉菱的想象,玉菱惊讶的问道:“不知王爷是如何收买崔侍卫的?” 在玉菱看来崔侍卫一直都是最终于皇上的人,雍王只是轻笑而不回答玉菱,道:“菱儿,这些你都不必担心,本王都安排好了。” “可是太子得到消息回到京城,该怎么办,他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玉菱不可能不担心。 雍王胸有成竹的答道:“到时本王已登上皇位,他回来也无可奈何,现在最让本王头疼的就是公孙寒。” 李万常忙道:“微臣这就去办,就算让微臣赔上性命,微臣也甘愿为王爷冒险。” 玉菱拦住李万常,跪地对雍王道:“不用软禁贤妃,软禁贤妃反而会引起宫中其他人的怀疑,让本宫去试一下吧!本宫愿去劝说公孙寒!” 雍王坚决的道:“不行!太危险了!” 玉菱恳求道:“王爷,你都走到这一步了,现在是关键时候,我与公孙寒也算认识一场,让我去试一下会比李大人把握更大。” 雍王望着玉菱,犹豫了半天,一旁的刘三宝和李万常早已汗流夹背,雍王艰难的决定道:“菱儿,你去吧,但一定要小心安全,成不成都要平安回来。他若敢对你不利,本王就派所有在掌握中的军队,攻入他的苍翠山庄,直接杀了他,一了百了。但你如何能掩人耳目的出宫呢?” 玉菱笑道:“这个请王爷放心,本宫自有办法,本宫只是尽力想为王爷你做点事,至于成于不成,就要看天意了。王爷也不必为了本宫,而遭世人质疑唾骂。本宫希望王爷能名正言顺的登基。王爷日后一定能成为比先帝更圣明的君主。” 玉菱说的凄婉动情,让雍王一时间感动不已。 玉菱带着刘三宝和崔侍卫按照白发姑姑留下的皇宫密道图里的路线,从皇宫密道里走到了宫外。 刘三宝在宫里呆了快大半辈子,从来还不知道皇宫里有这样的密道,叫人啧啧称奇。 玉菱女扮男装,着青色便服,带着掩面的蓑笠,当她们赶到苍翠山庄时,天已经亮了。 玉菱让山庄里的管家向公孙寒通报,故人求见,只问他是否记得那出人面桃花的皮影戏。 管家很快就又回到门口,请玉菱进去。玉菱将刘三宝和崔侍卫,留在门口等候,自己独自走进苍翠山庄。 这里的一切还是像从前一样,一点也没变,不过玉菱每次来到这里心中总是会燃起一股恨意。 在这里的日子是她最想忘记,却又忘不掉的。她对公孙寒曾经浓烈的恨,早随着魏念月的死,和公孙渊的真情,沉积到心底最深处了。 杀死公孙寒,为励勤报仇早已不是她人生最大的目标了,原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恨是会消散的,那爱呢?爱也会如此吗?她和雍王的爱会永恒吗? 在公孙寒住的大院的厅堂里,玉菱见到了他。自从魏念月死后,这么多年了,她在宫廷的宴会上远远见过几次公孙寒,却从未再说过话。 公孙寒也已多年未在外征战,身上似乎少了些锐气,依然孤傲冷漠,眼如寒星。玉菱想这才是真正的公孙寒,在宫廷宴会上装作温柔情深对待慕秀的样子,一直让玉菱觉得很假。 等到厅堂里只剩下她和公孙寒两人时,玉菱取下头上的蓑笠。 公孙寒早已猜到来见他的人是玉菱,只是他实在想不出玉菱的来意,再说玉菱如今是皇上的妃子怎可随意出宫来见他。公孙寒心中疑云团团。 公孙寒恭谨的行礼道:“微臣参见瑶妃娘娘!” 玉菱看公孙寒如此恭谨的向自己行礼,心中只觉有股快意。即使她对公孙寒的仇恨不再是最重要的,但她也无法原谅他。 玉菱冷冷的凌视他道:“本宫今日来只想问侯爷一句,若皇上驾崩,侯爷可想好了站在哪一边。” 公孙寒听到这话,心里已明白了大半,不等玉菱让他免礼,就自己站直,恢复了一惯的神情,神态自若的道:“在燕京时为何要抛下渊,那时我已经成全了你们。” “那是我和渊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公孙寒面色微怒,这是他每次无法控制自己情绪要发作的前兆,玉菱有些畏惧的退了两步。 公孙寒还是力大无比的拽住了她的手腕,道:“和我无关?渊是我最亲的弟弟,你却把他折磨的不成人样。我永远记得他从燕京回来见我时,那憔悴痛苦的样子。这么多年来,他再也没把我当成大哥,我在他眼里甚至连个仇人都不如!” 玉菱想挣开她的手腕,大声叫道:“公孙寒,本宫现在是皇妃!你应该知道侵犯皇妃是多大的罪吗?” 公孙寒松开她的手腕,冷笑道:“你以为我还会对你的身体有兴趣吗?这句话你应该讲给王爷听,侵犯你的人应该是他吧。” 玉菱不想和他多说,她知道公孙寒不会那么容易转变立场的,她准备离开,最后道:“只要你愿意帮助王爷,王爷若能坐稳皇位,必定会封赏你的,你的地位和荣誉,绝对会比现在更好。本宫今日来并不指望能说服你,只是为了贤妃和慕秀,不想让她们因为你受到牵连。” 玉菱见他的眼神深邃异常,她一点也读不懂公孙寒的想法,只想转身逃离,关于这里的一切记忆都让她觉得疼恨。 公孙寒平静的道:“我只愿意帮你,其实还有两条路可走,无论你选择那哪一条,我都愿意帮你。” 玉菱不禁迷惑的看着公孙寒,公孙寒继续道:“我现在就可以帮你逃走,将你送到渊身边,你们从此远走高飞,再也不要管朝廷里的任何事,再也不要回来。” 玉菱突然觉得好累,很想念和渊一起平淡的日子,可还有雍王、祥儿,她不能不管他们。 玉菱摇摇头道:“我早就辜负了渊的深情,我不能和他再在一起。” 公孙寒眼神里含着轻蔑和厌恶,道:“你若无法放弃现在的荣华富贵,你可以让三皇子登基,三皇子虽然年纪还小,你可垂帘听政,由我来辅佐你们母子。你一样可以安想荣华富贵。” 玉菱不由得愣住了,这是她从来没想到的,在宫里这么多年她一直等待着雍王能继位的那天,从不敢想自己还可以权倾天下。 可是祥儿做了皇上,雍王该怎么办?他能面对自己多年梦想的破灭吗? 玉菱拒绝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本宫告辞!” 公孙寒冷然的提醒她,道:“你被感情蒙蔽了眼睛,你走的是一条死路,雍王一旦登基能容得下你的三皇子吗?还有你自己只怕也自身难保。” 玉菱心意已决的道:“公孙寒也许你说的是对的,但我相信王爷,为了他,我自己无论怎样都是心甘情愿的!” “那我呢?你还恨我吗?你还记得我们初见时人面桃花的皮影戏。” 玉菱还是第一次听公孙寒对自己这样温柔的说话,玉菱怎会不记得呢!第一次见他时,他就让玉菱感觉冷若寒蝉。 玉菱带上蓑笠,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公孙寒望着玉菱的远去的身影,他记在茶楼里第一眼看到玉菱时,心曾莫名的跳的很快,在混乱的人群中他想靠近她保护她,可却被人流挤到魏念月身边,也许一开始他们就注定了会一直错下去。 公孙寒呆立了很久,才喊道:“来人!飞鸽传书给太子,让他尽快赶回京城,皇上已驾崩!” 玉菱回到宫中,看到雍王焦急期待的坐在龙椅上,她黯然的对雍王摇头。 雍王有一刹那的失望,玉菱道:“王爷,恐怕公孙寒已猜到皇上驾崩,必会派人通知太子,现在该怎么办?” 雍王镇定自若,吩咐李万常道:“为皇兄发丧!” 李万常走到月华殿的门外,运足底气悲切的宣道:“皇上驾崩。。。。。。” 站在台阶下的刘三宝也随着传道:“皇上驾崩。。。。。。” 这一声一声的宣告,响彻了整个皇宫,传遍了京城。 不到半个时辰,月华殿前就聚集了百位大臣。李万常含着眼泪摊开手中的圣旨,道:“皇上驾崩前已留下圣旨,废除昏聩无能的太子,传位给雍王秦秉义。” 李万常此言一出,百官哗然,雍王迈着沉静的步伐走出月华殿,李万常率先跪下,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雍王目光凌厉的扫过每个人,朝臣们一下鸦雀无声,互相观望。 崔侍卫带着御林军将月华殿团团围住,一个大臣,两个大臣,一个接着一个大臣都纷纷跪下,一时间三呼万岁声,此起彼伏。 最终还几个大臣没有跪下,御林军毫不留情的将他们拖下,玉菱站在殿内一角看着殿外发生的一切。 最后没有向雍王臣服的几个大臣里,竟然有汪德安,太子应该不会想到那个在皇上面前责怪过他的老臣,还是忠于他的,也可以说汪德安始终是忠于皇上的。 所有的一切在玉菱眼前都发生的太快,雍王早已做好了充足的完全准备。所有人都清楚这个遗诏的真实性能有几分。 玉菱见识到了雍王从未在自己面前表露过的另一面,雍王回过头心潮起伏,热泪盈眶的望向玉菱, 玉菱又喜又忧,一时间也是心潮跌宕,她跪到地上低下头,亦是三呼万岁。 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大兴建元二十六年七月二十八日,大兴开国皇帝秦秉天突染恶疾驾崩,庙号圣祖。因为圣祖的大丧未满,雍王订于九十天后举行登基大典。 圣祖驾崩后,太子秦慕英暗中得到消息,悲愤难平,带着调到的五万军队从边境悄悄返回京城。 大兴建元二十六年九月初二,早已掌控京城和皇宫内苑的雍王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与太子的大军在京城内外展开了大战。 圣祖死前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自己的弟弟和儿子为了争夺皇位,拼得你死我活。 京城这个大兴帝国繁盛的都城,已经有二十六年没发生过任何战乱,百姓们安居乐业,国泰民安。 这场皇室内部的权利争斗打破了京城的安宁,顿时京城被腥风血雨笼罩着。 一开始太子的军队就占了上风,雍王掌控的军队是御林军和一半的京城护卫军队,在人数和战斗力上都无法与太子的军队匹敌。 还有一个最关键的原因就是一直处于观望状态的定远侯公孙寒出兵站在太子一边,太子的军队势如破竹攻进京城,长驱直入占据了皇宫。 太子闯到宫中带着士兵直奔景阳宫,凡敢阻拦者必杀之。当太子踢开景阳宫大殿的大门时,玉菱神情平静,妆扮的美艳妖娆的端坐在殿内的凤椅上。 在太子即将攻入皇宫之前,玉菱已让雍王带着慕祥从皇宫密道里逃走,因担心太子会发现皇宫密道,玉菱亲自留下命人将密道封堵。她只有坚守在皇宫中等待雍王反败为胜。 跟在太子身后的士兵们见到她时,都不由为她的美惊艳,一身深翠色的牡丹刺绣图纹裙衫,领口处露出一小截黄色丝薄抹胸,丰满的胸部若隐若现,肌肤如雪,黑发被满头的珠钗掩盖,面若桃花,眉似远山,眼如寒烟,朱唇微闭,嘴角微微上扬,带着浅浅的笑容。 太子秦慕英无视她的美貌,用阴冷的目光看着她,吼道:“快给本王搜,今日掘地三尺也要把雍王揪出来。” 士兵们领命后开始在景阳宫里大肆的搜了起来,半个时辰的功夫,景阳宫里已是一片狼藉。 士兵们陆续来回报:“殿下,没搜到!” 秦慕英暴戾的冲到玉菱面前,用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道:“贱/人,快说,雍王躲到哪里去了?” 玉菱感觉自己的喉骨都要碎了,紧闭着双唇,表情难受的看着秦慕英,在他的眼里她看到了最深的仇恨,她感到太子是不会饶过她的。 玉菱没做任何的挣扎只是想熬过死前最难挨的时刻,秦慕英冷笑道:“你这个歹毒的yin/fu,想这么容易就死,做梦!你不说也没关系,等我正式登基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雍王无论躲到哪里,本王也会找到他的。” 秦慕英松开了手,玉菱因为喉咙的疼痛边喘气边剧烈的咳着。秦慕英冰冷无情的命令道:“来人,把这个贱/人带下去!” 玉菱在被带出景阳宫时看到了站在宫门口的公孙寒,她死死的盯着公孙寒,他依然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她面前,他赢了,她始终没斗过他,也没能亲手杀了他。 公孙寒眼神深邃的注视着玉菱颈上淤青的掐痕,他眼里并没有赢了后的喜悦与快意,反倒藏着怜惜。 次日清晨,玉菱被士兵带到了月华殿外宽阔的广场上,秦慕英和将领们站在广场的高台上。 在宫里被关押了一夜,玉菱的发髻已经有些散乱了,表情也憔悴了许多。 秦慕英手持弓箭,声音就和这广场上吹过的秋风一样的冷冽,道:“这个贱/人就是惑乱宫闱,祸国殃民的瑶妃。今日为了父皇母后,为了死在她手上的冤魂,本王要让她万箭穿心!” 玉菱站在广场上看着秦慕英不由大笑起来,她以为秦慕英会想出什么残忍的方法来折磨她!原来就是万箭穿心,本来她以为至少也要来个五马分尸吧! 秦慕英被她的笑激怒了,他拿起一支羽箭瞬间就射向了她,这一箭射在了她的右腿上,由于箭得速度带来的力量和射到骨头里的剧烈疼痛让她向前跪下。 跪下时还未射进骨头的一截箭,借着腿与地面撞击的力道,钻进了骨头,她痛得惨叫了一声,扬起头,脸上仍绽放着如花的笑容,仿佛这种钻心的巨痛是一种享受。 秦慕英想看到她临死时从身体到灵魂的巨大恐惧,他要看到玉菱哀嚎求饶,也许只有这样他心中的恨才能稍微得到平复,也许这样他才能有些胜利后的喜悦。 可她却在他面前上毫无畏惧,从容迎接着痛苦与死亡。 他不解恨的命令旁边的士兵都举起弓箭瞄准她,就在秦慕英即将发令时,公孙寒带着士兵冲进了月华殿外的广场。 秦慕英惊讶的看着公孙寒,冷若冰霜的道:“侯爷虽然这次协助本太子有功,也不能如此胆大妄为,你可知携带兵器私闯皇宫是何罪?” 公孙寒收起佩剑,跪在秦慕英面前道:“殿下,可曾记得当初答应过微臣,若帮殿下登上皇位,不会伤害瑶妃性命,会把她交与微臣。” “交与你?”秦慕英翻脸无情的道,“你对她有情,你对她垂怜已久,交给你就是让她又有翻身的机会。给我射!” 公孙寒又急又怒的吼道:“住手!”然后不顾一切的奔向玉菱。 可秦慕英的士兵们都将弦上的箭射了出来,公孙寒自己的士兵都惊呼着:“侯爷,小心!” 公孙寒的士兵都誓死挡在前面,抵挡着射向公孙寒和玉菱的箭。 秦慕英毫不留情的命令着弓箭手一轮又一轮的不停的射着箭,本来他打算登基后再除掉公孙寒这个位高权重的大患,现在他为了玉菱自己送上门来,倒可以一起解决了也省事。 公孙寒把已受伤跪在地上的玉菱紧紧护在怀里,他背后已经中了几箭。 玉菱却并不想要他的保护,挣扎着想挣脱他,他努力护住她,钳住她欲推开他的双手。 挡在公孙寒身后的侍卫已死伤殆尽,那看似无法停止的箭还在射向他们。 玉菱也看不到公孙寒背后到底中了多少箭,他口里开始吐出鲜血,他温柔的叫玉菱:“小菱!” 玉菱不明白公孙寒为何会为她连性命都不要,她也不想明白,她冷冷的挣扎着将嘴凑到他耳边,道:“寒,就算你被千刀万剐、五雷轰顶!就算你为了我粉身碎骨,万箭穿心,我也无法原谅你!是你一次又一次的毁了我曾经拥有的最美好的东西!” 公孙寒此时心里的痛远远胜过那一箭一箭扎入他背后锥心刺骨的痛楚,他明白玉菱的心永远无法原谅他,就像他当初仇恨她一样,那时仇恨让公孙寒失去了理智,蒙蔽了自己的真心。 此时一幕幕前尘往事在玉菱和公孙寒的脑海里浮现,公孙寒用尽最后的力气把瑶妃紧紧的抱着,在她耳边道:“小菱,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一定会把今世欠你的都补偿给你!” 玉菱痛彻心扉,淡淡的道:“来生?来生我不要再见到你,也不要和你再有任何瓜葛!” “哥!”公孙寒听到了公孙渊在背后凄厉的叫声,他松开自己护在怀中的玉菱,转过身对公孙渊喊道:“渊,你快带着玉菱逃走!快!” 他的前胸又中了几箭,他用手中的宝剑死死撑住自己的半个身躯,不让自己倒下,始终挡在玉菱的前面,最后他那孤傲的头猛然垂下。 在太子的一再哀求下,公孙渊调了五万精锐士兵随太子回京。可太子走后,公孙渊突然意识到玉菱可能会有危险,日夜兼程带着自己的人马赶到京城,他其实并不想帮谁争夺皇位,他只是想阻止这场争斗,不要让玉菱受到任何伤害。 可当他赶到京城骑着快马冲到皇宫为时已晚,他慌忙下马飞奔到哥哥公孙寒的身边,痛心疾首的哭泣道:“哥,我来晚了!” 秦慕英手下射箭的士兵看到公孙渊后都放下手中的箭,向公孙渊行礼,喊道:“将军!”无情的箭雨终于停了。 秦慕英掌控在手里的五万士兵一下已不受他的控制,他现在才意识到他手下的士兵是公孙寒和公孙渊的,可他们一个死了,一个现在似乎也不愿帮他了。 他惊慌的对公孙渊道:“将军,我才是太子,皇位的继承人!你和你哥不一样,虽然你哥背叛了我,我还是会重用你的,等我当上皇上,我会重重的封赏你的。” 公孙渊并不理会太子说什么,只是下令道:“把谋反的废太子押下去!” 太子转眼间被他身边的将领擒住,连拖带推的押出了皇宫。 玉菱侧身歪倒在地上,忍着身上的痛,冷笑得望着已死去的公孙寒,你终究还是输了,你动了最不该动的情,你就会死得很惨,你记得吗这句话还是你以前告诫我的。 公孙渊泪流满面的走到玉菱面前,伸出一只手对她道:“菱,大哥已经去了!过去的一切都是老天弄人,你不要再恨他了,走!我带你离开皇宫,从此远离事事非非!” “渊,我不走!你回京就好,你会支持王爷的对吗?”玉菱问道。 公孙渊俯下身试图去抓住她的手,玉菱避开他,道:“我不会离开皇宫的,为了雍王和祥儿,我是不会离开皇宫的。” 公孙渊绝望的看着她道:“那麒儿呢?他已经七岁多了,还未见过自己的亲娘。你就忍心一辈子不认他。” 玉菱一下犹豫彷徨了,麒儿,娘对不起你! “忍着点!”公孙渊迅速的折断玉菱身上插着的箭羽,用力擒住她的手腕,将扶她上马。 玉菱回过神来,拼命的想甩开公孙渊的手,坚持的喊道:“放开我,我不走!我承诺过王爷要和他一生一世的相守,如果我不在了他会很难过的。等他坐稳了皇位,我就将佑麒的事告诉他,我们会和麒儿相认,将他接到宫里来的。” 公孙渊也一跃跳上了马坐在她的身后,她虚弱无力的背靠在公孙渊的怀中,想到六岁那年如果她牢牢的抓住了公孙渊的手,该多好啊。也许他们现在会是一对神仙眷侣,不会经历这么多种种痛苦。 公孙渊不放弃的劝她道:“在皇宫中相守一生谈何容易!我们走吧,你若留在宫中就注定要继续争斗下去,随时都会有危险。这根本就不是你想要的幸福,对吗?” 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 公孙渊不等玉菱回答,就已准备策马带她离开。 这时雍王秦秉义率领援军,气势汹涌的进入皇宫。秦秉义骑着马疾驰在最前面,当他冲入月华殿前的广场时,望着眼前的一切勒住了马缰。 他看到广场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盯着还保持着单膝跪地姿势,身上插满羽箭已死去的公孙寒。 他的目光终于扫到了玉菱和公孙渊,看玉菱和公孙渊同骑一马,不知此时公孙渊到底是敌是友,警惕的时刻准备与他开战。 玉菱看到秦秉义平安的带着军队回到宫里,喜极而泣的喊着:“义,你没事,你回来了!” 玉菱想跳下马,才感觉到自己被箭射中的腿钻心的痛。 秦秉义看到玉菱受了伤,心急的恨不得马上将她从公孙渊的马上夺下,他悄悄打着手势,士兵们缓缓的朝公孙渊骑得马靠近。 玉菱这才意识到秦秉义是误会公孙渊了,忍着痛咬牙道:“陛下,刚才多亏公孙将军赶来急时救了本宫,要不然本宫早就死在太子的箭雨下。公孙将军听说废太子想谋反,不辞辛苦的从边疆赶回来救驾。” 秦秉义这才扬起一只手示意所的士兵停止了行动,公孙渊知道玉菱不会跟他走,也不可能再跟他走了,他翻身下马,向秦秉义磕头道:“末将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秦秉义目光如炬的盯着公孙渊,道:“你是守卫边疆的将军,没有皇上的诏令怎可擅离职守,冒然带兵入京,这是死罪!你知道吗?” 玉菱只觉一惊,他连公孙渊都不放过吗? “末将知罪,甘愿受罚!”公孙渊领罪道。可公孙渊身边的士兵却是蠢蠢欲动,在边疆征战久了,他们一向只知听从将军的命令,保护将军的安全是他们的职责。 秦秉义确实想除掉公孙渊,毕竟他是公孙寒的弟弟,而且又手握重兵,他虽在这次政变中立场不明,可他在军中的威望,一下就平息了太子的军队,这太可怕了。 但秦秉义想到现在自己刚刚准备登基,千头万绪,好多事情都要重新整治,若杀公孙渊,军中人心乱了,再出什么事情,就更麻烦了,还是先留着他的性命,等自己坐稳皇位再说。 秦秉义隐忍着,换了语气,道:“公孙将军请起,这次你能协助朕平定废太子的谋反,也算是将功抵过,朕就对你不罚不赏了。来人!将瑶妃扶下马,快送往景阳宫,传御医,一定要治好她腿上的伤。” 宫里的太监迅速的用轿子抬着玉菱,往景阳宫里去。 公孙渊一直看轿子消失在月华殿的宫墙后,心里一阵绝望,眼睛悲伤的看向秦秉义道:“陛下,末将有一事相求。” “说吧!” “请陛下让末将将大哥的遗体好生安葬。” “这个你大可放心!”秦秉义神态威仪的道:“所有人跪下听旨,定北侯公孙寒一生战功赫赫,为我大兴立下了汗马功劳,按侯爷礼仪下葬,朕再赐金缕玉衣做为陪葬。定北侯所统领的京城护卫军暂由朕亲自管辖。朕从即日起封先皇废太子为亲王,终生圈禁在亲王府中;封先皇二子为晋王,等朕登基大典完后,晋王便与其母先帝的淑妃前往晋地。” “陛下,仁德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所有士兵都跪地高呼。 至此秦秉义阴谋篡夺的皇位已是稳若泰山。 玉菱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记得昏迷前御医们正在想方设法拔出她腿里的那截断箭。 她在疼痛中醒来,看到秦秉义正坐在她身边为她拭去汗珠,温柔的道:“很痛吗? 玉菱觉得自己仿佛又在百花楼里,秦秉义为自己剔除背山的碎片时也是这样温柔的问,很痛吗?恍若隔世,玉菱呆呆的看着他道:“还好。” “小菱儿,你总是这样,明明是很痛的,却总骗我说不痛。”秦秉义就连责怪玉菱时,都是疼惜的。 玉菱笑着无意中移动了腿,更是扯得一阵剧痛。玉菱撑着半边身子望向自己的腿,腿还在,只是被木板夹住,包得又厚又严实。 秦秉义宽她的心道:“你中得那一箭伤到了腿上的经骨,得几个月伤口才能好,要一两年才能恢复自如的走路。你安心的好好养着,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玉菱知道秦秉义是在安慰她,她自己多半会成为个废人,就算恢复了,这条腿还能行动自如吗? 玉菱问道:“今日是初几了?陛下,你得登基大典举行没?” 秦秉义抚摸着她的面颊,道:“今日是九月十七,你昏睡了好几日了,明日就是我的登基大典。钦天监夜观星象,说明日是登基最好的吉日,今日刚好先皇的丧气已满七七四十九日。” “义,早日登基也好,免得夜长梦多。”玉菱觉得这种惊心动魄,血腥杀戮的日子,让她实在是忍受不了了。 玉菱想到公孙渊,担心的问道:“公孙将军回北疆了吗?这次幸亏他,我才保住了性命!” 那日在月华殿外的广场上发生的一切,宫里的人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秦秉义。公孙寒和玉菱不是彼此恨之入骨的人吗?公孙寒却为了玉菱连性命都不要了,公孙寒和公孙渊两兄弟都可以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去死,他深深佩服他们的深情,心中也是百般滋味,幸好玉菱心里只有他。 秦秉义道:“我将公孙将军留在了京城,既然回来了,正好又赶上我的登基大典,不如多呆几日。” 玉菱心里始终放心不下,道:“义,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你也马上要正式登基了。登基后一定要善待先皇留下的皇子,还有那些先皇的旧臣。” “嗯,你放心,我会的,我已经封慕英、慕林为王了,至于你的慕祥我另有安排,到时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 秦秉义点点头神秘的笑着,又为她在颈后垫了一个软枕,让她躺着舒服点。 玉菱还是猜不出来,有什么惊喜,祥儿能在她的庇护下平安就好,本想开口再问。 这时宫里的太监,站在殿外大声禀告道:“陛下,礼部尚书陈大人说是龙袍已制好,请陛下到月华殿试穿。” “让他先在月华殿外等着,朕稍候就去。” 玉菱推推他,道:“快去吧,别让陈大人等久了,明日登基大典是大事,别耽误了。” 秦秉义紧紧握住玉菱的手,道:“那我先走的,明日在来看你。” 玉菱反握住他的手,道:“放心,有这么多宫女照顾我,我不会有事的。” 秦秉义用手指理了下玉菱有些凌乱的发丝,有吻了下她的额头,才不舍的离开。 玉菱闭上眼,想象着明日隆重而庄严的仪式,秦秉义坐在殿堂里高高的龙椅上,头束金冠,身穿龙袍,百官万民臣服在他的脚下,他终于君临天下了。 第二日,秦秉义登基仪式的鼓乐声震天动地,玉菱躺在景阳宫里也听得清清楚楚。 玉菱半坐着靠在床上,如今他是皇上了,再也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了吧。锦绣将熬好的药端到她面前,准备喂她。 玉菱拿过她手里的碗,道:“本宫伤得是脚,又不是手,本宫自己喝吧。” 玉菱喝了一大口,感觉好苦,锦绣将盛着糕点的盘子,递给她,道:“娘娘,吃点再喝。” 玉菱吃了一块糕点,想着,前几个月还是她在侍候病中的先皇,现在轮到自己也卧床不起了,而且只怕要一两年后才能活动自动。 玉菱一口气喝下剩下的药,问锦绣道:“你去看了登基典礼吗?新皇和皇后今日都打扮的很隆重吧?” 锦绣拿过空碗,道:“奴婢没去看,水香妹妹倒是凑热闹,远远的看了会,今日典礼是很隆重。但只有皇上,听说皇上还没册封皇后。” 玉菱奇怪的道:“怎么会?雍王妃应该顺理成章的升为皇后啊。” 锦绣也是迷惘的样子,随口道:“这个奴婢就不懂了。只是奴婢看新皇上对娘娘倒是情深意重,娘娘昏迷时,皇上日日都来守候,一待就是几个时辰呢,不会是要册封娘娘为皇后吧。” 玉菱骇然,道:“掌嘴,你个丫头又在不知死活的胡诌。” 锦绣轻轻的打了下自己的嘴巴,道:“请娘娘恕罪!” “你下去吧,本宫想一个人静静。”玉菱想到雍王妃曾对自己说过,她只要皇后和太子之位,她可以不计较秦秉义的宠爱。如果她得不到皇后之位,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玉菱无奈的想着只要还呆在这后宫中,就注定要争斗一生。 这时水香进殿禀告道:“娘娘,有位叫小翠的宫女,非要见娘娘,奴婢怎么劝都没用。娘娘见吗?” “小翠?” 水香以为玉菱不会见的,这些日子以来想要见玉菱的嫔妃、宫女太多了,无非就是想送礼拉拢玉菱,新皇登基后为自己谋划个好的未来。 玉菱一概都不见,水香忙道:“奴婢这就打发她走。” 玉菱欣喜的道:“让她进来吧!” 水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玉菱又重复一遍:“传她进来,本宫要见她。” 小翠显得很拘谨的站在玉菱的寝殿内,玉菱开心的向她招手,道:“小翠,到我跟前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她其实早就想把小翠安排到自己身边,可是当时先皇怀疑小翠是雍王派到太子身边的奸细,所以她也不敢与小翠接近。先皇驾崩后又发生了太多的事,她也一直没得空来顾及小翠。 小翠泪流满面的往前走了几步,跪在玉菱的床前,哭道:“夫人。。。。。。娘娘!” 玉菱拿起枕边的手绢,为她擦了擦眼泪,道:“殿内没有其他人,你还是叫我夫人吧。我离开王府后,这些年你和小环过得好吗?” 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章 小翠忍住眼泪,道:“夫人,自从你离开后,我们两个害怕极了。莲妃把我们留在她的园里做粗使丫头,每天不停的干活,后来小环累病了,她们也没给她请郎中,春喜姐姐一直在暗中关照我们,送些汤药给小环喝,但是熬了几个月还是病死了。后来王爷回来了,我的日子才好过些,莲妃也对我好了些。夫人,我对不起你!在王府里我因为惧怕王妃和莲妃,一直也不敢将当时你离开的真像告诉王爷。” “小环她死了?”玉菱有些后悔当初不该将她们带到雍王府,道:“是我害了她,如果当时她不跟我。。。。。。” “夫人,小环从没怨过你。小环临死时还和我说,她很感激你将她带离了百花楼,只可惜没能一直跟随夫人,她这样干干净净的死了,总比肮脏无比的活着好。” “那你呢?那你后来怎么成了王府的舞伎,又做了太子的良娣?” 小翠的语气还是悲伤的,但却带着连小翠自己都没察觉的羞涩和明媚,她道:“王爷那时在府里组建了一个乐府,我被王爷选为了舞伎。小时候在百花楼时有些舞蹈的根基,我比其他人都学得好些,很快就成了十几位舞伎中最出色的一位。王爷单独召见了我几次。” 小翠看了眼玉菱的神色,解释道:“王爷对我没有非分之想,我们单独在一起的几次,只是聊天谈话。王爷知道我是夫人你以前的丫鬟,我和夫人感情深厚。王爷他跟我说了夫人在宫中的情形,说我能帮助夫人和他最好的方法就是到太子身边,帮他时刻监视太子的一举一动。” 像小翠这样如花的少女,在王府时与雍王单独相处,应该是对雍王懵懂的动心了,只是那只是一种朦胧的感觉,也许连她自己也未曾察觉。 看来当时先皇的怀疑是对的,玉菱问道:“所以你就到了太子身边,帮着王爷陷害太子。” 小翠点点头,又摇摇头,痛苦的道:“起初是这样想的,太子来王府看舞乐表演的那天,我极尽所能的展现舞姿,魅惑太子。太子确实也被我迷惑住了,我成功的被太子带回了府中。” 她的脸一下红如云霞,声音明显小了的道:“太子对我很宠爱,到太子府二个月后我就深得太子的欢心,太子也破例将我封为了良娣,就在我准备开始为雍王传递消息时,我却突然的病倒了,那场病几乎要了我的命,后来等我病好了,皇上就把我和太子捆入了宫中,再后来的事夫人你就都晓得了。所以我辜负了王爷的厚望!” 玉菱幽幽的道:“你也不必自责,没有你,王爷如今一样成了皇上。他精心谋划了半辈子,已经布下了很多棋子,你只不过是其中一个小卒。” 小翠听不明白的望着玉菱,不明白最好,玉菱轻轻笑着道:“既然你今日来找我了,就别走了,就留在我身边吧。日后我再为你寻一个好的郎君,让你出宫去,自由自在的过日子。” 小翠目光坚定的向玉菱磕头,道:“夫人,我也想跟随夫人一辈子。可尊贵无比,英姿勃发的太子如今已成了个废人,太子被王爷,是皇上打断了双腿,终身幽禁在亲王府里。夫人的腿虽也伤了,但终是和皇上团聚了,皇上一定会爱护夫人一辈子的。而我始终都忘不了在太子府里,太子对我的深情厚爱,我只想到亲王府里陪着太子了却残生。望夫人求皇上成全我!” 她只知太子被幽禁了,却不知太子的腿被秦秉义打断了,当日太子穷凶极恶想置她于死地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只是小翠的这番话触动了她的心肠,小翠和太子也是对苦命鸳鸯,小翠的心早已在太子那里,再把她强留在宫中也没有意义,不如成全他们。 玉菱欣然的道:“你先找锦绣,让她安排你在景阳宫里住下,等皇上来时,我就跟他说这事,他会应许的。” 小翠感激的又哭了起来,玉菱理了理她两鬓的碎发,道:“别哭了,这段日子在宫里吃了不少苦吧,先在我这里安顿下来再说。” 玉菱今日心情特别好,她把锦绣和水香两个贴心的宫女也叫到寝殿中,四个人一直聊聊笑笑的到了深夜。 锦绣和水香从小在宫里长大的,对宫外的情形早就模糊了,玉菱和小翠一谈到宫外的事,她们总是好奇的问个不停,眼里充满了憧憬。 直到亥时的更声响起,玉菱才觉得有些倦了,她看到小翠不时的望向殿门处,应该是盼着皇上能来,看来小翠已迫不急待的想到太子身边了。 玉菱何尝不期盼秦秉义能来看她,和她讲讲今日登基的事,可在宫中这么多年,她早就学会了喜怒不表露在面上了,她对小翠道:“皇上今日登基事情肯定多,怕是不会来了,你们也都下去歇息吧。” 次日,快到午时秦秉义来到景阳宫,他穿着旧时的一件玫瑰紫的锦袍,推着用竹子做成的轮椅。 玉菱闲闲的靠在床上看书,正在哀声叹气,想着就这样在床上一动不能动的躺个一年半载的不瘫也会疯的。 秦秉义推着轮椅走进寝殿内,问道:“祥儿呢?怎么没看到他?” 玉菱看到秦秉义,笑道:“锦绣带着他到宫里四处玩去了。他这么大的孩子是一刻也停不住的。” “你今日好些没?” 玉菱盯着他手中推着的轮椅,兴奋的道:“好多了!” 秦秉义唤来几个宫女,将玉菱小心的抬到轮椅上,道:“要不我们也到宫里四处玩玩。” “臣妾一切听陛下的!”玉菱不由开怀的笑了起来。 秦秉义走到轮椅前面,半蹲在她的面前,有些怪怨的道:“小菱儿,我那件孔雀蓝的锦袍你到底做好没?怎么一直都没有还给我。” “义,早就做好了,你又没找我要,我忘了,就一直让它压箱底。”玉菱调皮的道。 她命水香从箱底的最下面拿出那件锦袍,交给秦秉义,道:“时间长了都旧了,我再帮你做一件吧。” 秦秉义将那锦袍交给身边的太监,道:“跟朕妥善放到承德殿中,若有半点差池,朕就要你的脑袋。” 那太监诚惶诚恐的捧着锦袍退下了,玉菱看了眼他身跟着的人,问道:“刘三宝呢?怎么没伺候在你身边啊?” 秦秉义缓缓的推着轮椅,走出景阳宫,一带而过的道:“他年纪大了,朕恩准他回乡养老。你觉得把月华殿改名为承德殿如何?” “承德,承德,秉承先帝的圣德。”玉菱猜测着其中的含义,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先皇旧时的一切都会湮灭在这金碧辉煌的皇宫中,已成为让人回忆的往事。 “正是这个意思!我一定要成为比皇兄更英明的君王。”秦秉义已推着她到太液池边。 玉菱想起小翠所求之事,道:“义,你还记得小翠吗?你以前安排到慕英身边的舞伎。” 秦秉义似乎想起来了,哦了一声道:“记得,她最早时是你从百花楼带出的丫鬟。” “是的。”玉菱道,“如今慕英不可能再威胁到你了,她想回到慕英身边,在亲王府里陪伴慕英,你就派人将她送到亲王府吧。她原本在名份上就是慕英的姬妾,再回去应该也无伤大雅。” 秦秉义继续推着轮椅向前走去,柔声的答应道:“明日我就派人将小翠送到亲王府。” 玉菱心里最担心的事,是他为何还迟迟不册封后宫,问道:“义,你准备何时册封皇后,还有先帝的遗孀准备如何册封,还有我的身份。。。。。。” 玉菱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一时忘了自己要说的话,整个皇宫后花园都种上了桃花,以前的树和花都没有了,如果在三月里桃花盛开的季节,这里会变成一片桃海。 秦秉义将她推倒桃树间,问道:“我把桃林搬到了宫里,这样以后你的腿不方便,我们就不用到京城郊外去看桃花。等桃花盛开时你可以坐在这里抚琴,我来舞剑,你说好不好?” “好!”玉菱感动欣喜的已泪眼迷蒙,她想说她要为他跳舞,她的舞技早已练得超凡脱俗了,只是她再也不可能舞了,也许以后她还能为他生个女儿,把这一身的舞技传给他们的女儿,让美丽的女儿代她舞给他看。 秦秉义满脸真挚,充满向往的望着这片桃林,道:“我明日就会下旨册封后宫,我要封你为皇后,封容君为皇贵妃,封莲妃为淑妃,封吉妃为德妃。封先帝遗孀贤妃为孝贞太后,淑妃为孝仁太后。我还要封祥儿为太子!” 玉菱几乎要从轮椅上站起来,只是那只沉重的伤腿让她站不起来,秦秉义扶着即将从轮椅上跌落的玉菱,道:“菱儿,你不开心吗?你不喜欢吗?你为了我受了这么多苦,你坐这皇后之位当之无愧。还有祥儿,祥儿其实是。。。。。。” “不行,不能这样册封,我不要做什么皇后,我情愿做你身边的一个宫女或者品级低的嫔妃,名份不重要,只要能陪在你身边就行。你这样决定会让我们又陷入危机中的。”玉菱不敢想象他这样的册封旨意发布后,会如同大石投入湖中,激起千层浪。还有祥儿这么小就卷入权利的中心,太危险了。 秦秉义让她完全靠在自己的怀里,依靠着自己的身体让玉菱站稳,他双手激动的扶着玉菱的肩,道:“菱儿,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你想到的所有问题我都想到了,而且比你想的更多更远。你以为你在这后宫中可以默默无闻吗?即便你自己愿意当宫女,可因为我对你的宠爱,宫中个个比你地位高的嫔妃能放过你吗?你在这后宫呆了这么多年,应该比我更清楚。我虽是皇上可也不能时刻护着你,稍微有点疏忽差池,也许你就会永远离开我。我只能封你为皇后,让你成为仅次于我,地位最尊贵的人,你用你的权利保护好自己,我会永远站在你身边支持你的。我也知道我的决定会在后宫和朝堂上激起多大的风波,可是我现在是天子,谁敢违抗我的命令,我一定格杀勿论。我们一起面对一起努力一定能平息所有的风波!你愿意继续和我面对今后所有一切艰难险阻吗?你愿意吗?” 一切让玉菱感到太意外了,她以为秦秉义登上帝位后,她能默默的呆在他身边就足够了。可是原来正如秦秉义说得,只能继续向上,不进则退,他们已经站在顶峰,若想回头就会粉身碎骨。 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 这时一个太监远远的大声禀告道:“陛下,李大人求见,说是有非常紧急的事,今日非要见到陛下。” 秦秉义放开玉菱,将她扶到轮椅上坐下,道:“你先回宫歇息下吧。明日等我在朝堂上宣布了这个旨意,再来看你!我一定会为你举办盛大的册封典礼。” 秦秉义命候在远处的太监将玉菱推回景阳宫,玉菱想拽住他再商量下,可此时她自己也很矛盾,一时也无话可说。 玉菱回到景阳宫后,思前想后,反复斟酌,要在这宫中与秦秉义相守确实只有这条路可走。 原来秦秉义登基后,一切才是刚刚开始,她不能有丝毫松懈,为了秦秉义和祥儿,她要和后宫里的女人们继续争斗下去。 等她被册封为皇后时,恐怕第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雍王妃,皇后之位是雍王妃梦寐以求的,她肯定不会轻易地放弃。 雍王妃是一个和秦秉义一样深藏不露,追逐权力的女人。她是如何说服安国公背叛皇上,背弃自己的亲侄子,倒向她和秦秉义这边的。 在这场夺权的斗争中,她要对付的全是自己的亲人,太子也是她的亲侄子,皇后是她的亲姐姐。 还有她作为秦秉义的结发妻子,可以放下感情,不动声色的看着秦秉义爱着别的女人,左拥右抱,还帮他拉拢那些女人,就如她对莲妃吉妃一般,甚至拿自己相公的感情与玉菱做交易。 玉菱只是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这样的对手,是她没有把握可以战胜的。 而玉菱最在乎的是那个在宝灯流离的夜晚抚琴吟唱的义,在桃林里俊逸舞剑的义,是那个说过要与白头到老的义。 她想好了,她要亲口告诉她的义,她愿意,她愿意继续面对今后的一切,她愿意站在他坐的高高的宝座背后,让他的心不再孤独。 可第二日秦秉义没有来景阳宫,也没听到任何册封后宫的消息。第三日依然如此,第四日还是没有见到秦秉义,也没任何其他消息。 玉菱面上虽是淡淡的,心里却再也沉不住了,想到前几日在后宫桃林里秦秉义的神情,不像只是说着玩的,而且他也不会对自己开这种玩笑,只怕是发生了什么事? 玉菱让锦绣到承德殿里去打听。锦绣去了半日,什么具体的事也没打听到,只听承德殿里相熟的宫女说,皇上至从前日早朝后,三日都呆在殿内,未出殿一步。 玉菱想着难道是边关出了什么大的战事,秦秉义正在想法应对,也不知道公孙渊赶回边疆没? 第五日玉菱心里七上八下的,终于等待不下去了,坐在轮椅上,正准备让锦绣推她到承德殿里见秦秉义。 水香走到大殿内,道:“娘娘,王妃娘娘求见!” 玉菱知道水香口中的王妃就是雍王妃,因为后宫一直没有册封,还是只能称她为王妃。 该来的终究来了,玉菱想着雍王妃应该知道了秦秉义要立她为后的事,定是来兴师问罪的。 “请她进来吧!”玉菱整襟危坐在轮椅上,想着如何应付雍王妃。 雍王妃走进殿内,气势风度似高高凌驾于玉菱之上,冷冷的瞧了眼玉菱,道:“多年不见,娘娘倒是风姿更胜从前。” “锦绣奉茶!”玉菱淡淡的笑道:“王妃娘娘也是一样,风韵犹存。” 殿内的宫女都退了下去,雍王妃并没有坐下喝茶,只是沉稳的带着笑意,道:“你还在做当皇后的梦吗?如今你只怕连性命都保不住了。” 玉菱亦笑着回应她道:“谁做皇后是皇上决定的,皇上决定的事我也改变不了。我从来未想过和你争皇后之位,你若做了皇贵妃。。。。。。” 皇贵妃三个字就像刺中了雍王妃的要害,她厉声道:“我是不会屈居于皇贵妃的。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吧。皇上命宫里的人不能将此事传到你的耳朵里呢。” 玉菱仍然不怒不急的问道:“发生了什么大事吗?皇上怕我担心,所以才不让我知道的。” 雍王妃怔了一瞬间,哀凉又冷寂的微笑道:“想不到你们分开了这些年,他始终不能对你忘情,为了你一意孤行,要成为一个让世人唾骂的千古昏君。” 玉菱狐疑的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这么害怕让我知道?” “四日前早朝时,安国公,我的兄长当着朝堂上百官的面,拿出了先帝让你殉葬的遗诏,宣读给当今皇上听,让皇上按先帝遗诏命令你自尽相随。”雍王妃这次淡定的坐在殿内的椅子上,缓缓喝上一口茶,看着玉菱的表情。 这就仿佛一盆冰凉的雪水,从玉菱的头上一直淋到脚上,她面无表情,一字一字的问道:“是皇上要你来赐我自尽的?” “不是,不过这是迟早的事,皇上已经煎熬了四天了,皇宫午门外跪满了要皇上赐你殉葬的大臣,都是在拼死等着皇上的圣旨。”雍王妃对玉菱的反应有些意外,玉菱既没哭,也没怒,更没有害怕,道,“你为何不问我这遗诏是真是假?” 玉菱静静的自己将轮椅转到窗边,望着庭院里的景致,道:“真假重要吗?就算是假的安国公敢在朝堂上当面拿出,必定有以假乱真的把握。” 雍王妃幽幽叹息,道:“我一直都很羡慕你,有两个男人愿意用生命来爱你,公孙寒也好,公孙渊也是。但皇上绝对不会,他爱你但却爱得不彻底。就像你来到宫里要追逐权力也不彻底一样。你无论从身份还是秉性上都配不上皇上,可他偏偏喜欢你。其实我才是和他一样的人,我才是真真能成为皇后辅助他的人。若换作我是你,我就会利用公孙两兄弟的兵权,让自己的儿子登上皇位,自己做太后,权倾天下。” 雍王妃遏制不住笑出声来,道:“先帝和我想得是一样的,他担心你日后权倾天下,会威胁太子,所以留下了殉葬的遗诏。可先帝没想到你和皇上早有私情,你竟会蠢到拥护皇上。若你当初选择了成为皇太后垂帘听政,这道遗诏兄长绝对至死也不敢拿出来公之于众的。” 原来人算不如天算,自己费尽一生去爱的人,竟是永远也无法相守的人,也许曾经相守过,只是很短很短暂。 雍王妃走到她的轮椅前,将一个青色的小药瓶塞到她手里,道:“既然你已经选择成全他,那就成全到底吧!难道你非要等到皇上亲自下旨,你才甘心!” 玉菱抬起头,望着雍王妃急于看着她死去的样子,笑道:“皇上若是永远不下旨呢?皇上若是宁愿成为一个暴戾的昏君也不愿意看到我死呢?皇上若是愿意放弃皇位。。。。。。” “那是不可能的,我了解他,皇位比什么都重要?”雍王妃被玉菱说的心神不安,这是她心底最怕发生的事。” 玉菱将药瓶还给她,道:“没有皇上的旨意,本宫是不会自裁的。“ “你死了不光可以救皇上,还可以救一个人。”雍王妃冷冷的笑道,“只有你死了,公孙渊才能活。” 玉菱惊怒道:“公孙渊还没回北疆吗?你把他抓了来威胁我!” 雍王妃的目光凌驾于她,道:“是我派兄长的人救了他。皇上登基大典的第二日他就起程回北疆,皇上派了御林军里的众多高手沿途埋伏要置他于死地,是兄长派去的人将救回到安国公府里。你说如果兄长将他献给皇上,皇上是不是可以定他一个奉召不归,意图谋反的罪呢?” 雍王妃又将药瓶塞到玉菱手上,玉菱审视着她因为迷醉于权利而变得阴毒的面容。 她眼中闪过一瞬间的自嘲,便不愿再多看玉菱一眼,转过身准备离开。 玉菱叫住她,淡漠的道:“我可以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 玉菱厉声道:“做不到,你也必须做到!第一条你要让公孙渊进宫来见我一面,只有亲眼看到他还好好活着,我才会吞下这药瓶里的毒药。” 雍王妃转过身,为难的道:“皇上刚刚登基人心未稳,现在皇宫里戒备森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要让他到宫里来见你恐怕不容易。” “这个我不管,你一定能够想到办法。”玉菱直直的逼视着她的眼眸,道,“第二条我去后,你一定要好好保护祥儿,不能有害他之心,不能让他受到一点伤害,视他如自己的儿子。” “这一条我可以做到!” 玉菱完全不相信她,面色阴沉的对她道:“你按照我说的对天发誓!” 雍王妃有些不敢看玉菱点了点头,玉菱一直目光如锥的盯着雍王妃,声若寒蝉的道:“我李容君今日对天发誓,从今日起将秦慕祥视为自己的亲生儿子,日后若让他伤半点伤害,或有害他之心,不光我自己不得好死,就连我的儿子秦慕鸿也会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万劫不复!” 雍王妃听到这样的毒誓,心中一阵恐惧,彷徨犹豫起来。玉菱拿着手中的药瓶准备扔到窗外。 雍王妃豁出去了举起一只手按照玉菱的原话一字不漏的对天发誓。 此时承德殿内,秦秉义坐在殿内宽大的龙椅上,用手掌撑着自己的额头,脸上尽是焦躁、不安和痛苦。 一个太监在殿门处,小心禀告道:“陛下,户部张大人在午门前撞石狮而亡,死时说。。。。。。” “说什么了?” “妖女不除,大兴必亡!” 秦秉义坐直怒吼道:“命午门的侍卫将那个什么张大人的尸体悬到京城城门上暴尸三天,扔到野外喂狗。” 那太监吓得慌慌张张的跑下承德殿的台阶,秦秉义又叫住他道:“安国公、沈廷、徐祥寅、范三春、张应勇,他们都还跪在午门前吗?午门前还跪着多少朝廷命官。” 那太监几乎是带着哭腔答道:“这些大人们都还跪在午门前,除了几个年纪大的昏过去被抬走外,所有京城里的大人们都跪在那里。” 秦秉义愤怒的抓起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中的一本,掷向那太监,“滚!都给朕滚!” 那太监早已跑得不见人影了。 秦秉义怒到极致,将桌案上所有的奏折,推到地上,愤然的诅咒着,这些老奸巨猾的东西,竟敢威胁朕。朕是天子,你们竟敢威逼朕!朕一个也不会轻饶! 什么狗屁先皇的遗诏,皇兄死时,朕就在跟前,那有功夫留什么遗诏,定是这些老东西们串通好捏造出来的。 可是翰林院的那些老书生们,鉴定来鉴定去,竟然说遗诏确实是先皇的笔迹和御印。 想让朕下诏赐死玉菱,就如同要朕去死一样,朕绝对不会答应的。 “陛下!”殿外又是那个太监的声音。 “又是谁撞墙了?让他们跪,让他们撞墙撞石狮子,一概不用禀告,直接让侍卫拖出去喂狗!”秦秉义就不信自己斗不过这群大臣,让他们跪上十天半个月,自然都坚持不下去了。 那太监诚惶诚恐的道:“陛下,不是大人们,是莲妃娘娘,吉妃娘娘,还有先帝的淑妃娘娘,丽妃娘娘都跪在承德殿外,请皇上遵从遗诏,赐死瑶妃娘娘。” 秦秉义脸上阴沉的道:“将丽妃传入殿内。” 丽妃未绾发髻穿着素色的白衣,带着哭腔,“陛下,切不可迷恋瑶妃那个妖姬,若不是她先帝不会去的那么快,自从她来到后宫,后宫就没有一刻安宁,她还用妖术害死了臣妾的孩儿。先帝肯定是临死时看清了她的真面目,所以才会留下遗诏让她殉葬,恳请陛下遵从遗诏让她殉了先帝吧。” 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章 秦秉义冷冷的注视着她,道:“朕看瑶妃没来后宫时,后宫也不平静。那只是你的孩儿,又不是皇兄的孩子,汤御医告诉朕皇兄因以前在战中留有很多旧伤,一直受伤痛的折磨,早就不可能有孩子了。那是谁的孩子,你心里自然清楚。朕念在崔侍卫效忠朕的份上,没揭穿你们的丑事。你倒好,还来逼迫朕赐死瑶妃。朕看你还是在冷宫中做个太后算了,不要想能跟崔侍卫出宫了。” 丽妃震惊的呆呆望着秦秉义,崔侍卫只跟她说让她耐心等待,马上就可以带她出宫了,可没有告诉她,原来是崔侍卫和皇上做了交换。 丽妃不敢置信的道:“可是瑶妃为先帝生下了三皇子,若不是先帝会是谁的?” “是朕的!” 丽妃骇然的瘫倒在地上,懊悔的道:“臣妾愚昧,求陛下饶过臣妾和崔侍卫!” “朕饶过了你们,可你们都不愿意饶过朕。”秦秉义隐含着杀气,苍凉的笑道,“来人!将丽妃封为丽太后,带回如意宫,将如意宫封宫。不准里面任何人出来,也不准任何人进去!直到里面的人全部老死为止!” 丽妃绝望的哭着被拖了出去。 崔侍卫闻讯到承德殿求见秦秉义,想为丽妃求情。秦秉义冷然的对他道:“你是想在如意宫中陪她关一辈子,还是愿意做朕的大将军驰骋沙场,尽享荣华富贵。” 秦秉义就要看崔侍卫如何选择?崔侍卫若选择陪丽妃在封闭的如意宫中过一辈子,也许等他过了这个气头,他会考虑放了他们。 崔侍卫思量良久,道:“臣愿意誓死效忠陛下。” 秦秉义心中一阵失望,以前信誓旦旦誓死忠于皇兄的人,竟是如此卑劣的人,日后定不能将他留在身边。 秦秉义问道:“莲妃她们还跪在殿外吗?” 崔侍卫应道:“还在!” “将莲妃传入殿内!” 莲妃也是散发白衣平静的走入殿内,跪在秦秉义面前,言辞恳切的道:“陛下,这么多年来,你最大的愿望是成为一个英明的君王。请你不要因为瑶妃毁了自己的圣明,落人口实。” 秦秉义上前拽住她的衣领,将她向前拖拽几步,恨然的道:“朕去北疆时,若不是因为你将她赶出王府,朕与她何至于被逼到如此地步!” “是她自己要走的,臣妾没有赶她!” 莲妃被秦秉义可怕的神情吓住,秦秉义松开她的衣领,将她推到地上,道:“还想骗朕,朕在你的屋子里早就看到了那只金镯,那是朕送给她的,她怎么会给你?还有那只玉麒麟呢?是不是也被你夺去了?” 莲妃慌忙爬到秦秉义的脚下,拉着他的衣袍,“臣妾没有。。。。。。” “没有!被你们赶出去的婉云,来找过朕,什么都跟朕说了,你还想蒙骗朕!日后朕会好好跟你清算的,你也有脸跪在殿前,给朕滚!”秦秉义吼道。 莲妃抓着他的衣袍仍不放手,道:“陛下。。。。。。” “你放心,朕念在你伺候朕多年的情份上,还有沈大人对大兴有功的份上,你该有的名份一样都不会少。”秦秉义目光疏离的道。 “陛下,在王府时臣妾确实是嫉妒陛下对瑶妃的宠爱。”莲妃不顾秦秉义抽离被她抓住的袍子,膝行一步抱住秦秉义的腿,泪流满面的道,“可今日臣妾来跪求陛下,不是因为嫉妒瑶妃,完全是出于臣妾对陛下的真心。臣妾不能眼看着陛下这样错下去!陛下,先帝的遗诏不能不遵从啊,不遵遗诏的罪名非同一般,会让那些有野心的臣子有谋反的借口。而且上行下效,今日陛下不遵从先帝的遗诏,他日其他人也可以不遵从陛下的旨意,那君王的诏书不就等同于废纸,大兴必将大乱啊!” 秦秉义倒抽一口凉气,这样的话绝对是莲妃自己想不到的,肯定是有人教她的,秦秉义用力踹开莲妃,厌恶的吼道:“滚!都给朕滚!为什么!为什么非要让朕亲自赐死菱儿!为什么你们都容不下她!” 莲妃艰难的从地上爬起,看到秦秉义满腔的恨怨痛苦,她的心中也是绞绞的痛,踉跄的走出殿外。 淑妃和吉妃看到莲妃走了,觉得再跪下去也没有意义,她们也散了。 秦秉义心力交瘁的坐在龙椅上,他明白莲妃最后说的那席话一点也没错,他必须在江山美人间做出选择。 秦秉义摊开一张空白的圣旨,拿着笔的双手颤抖的写下圣谕两个字,就再也无法写下去了,泪水早已模糊了他的双眼。 第二日玉菱起的很早,这一夜她都无法入眠,想起了很多过去的人和事。那些屈辱和辉煌,贫穷与荣华,她曾经都经历过。那些爱过她的人,恨过她的人,她爱过的人,和她恨过的人都清晰地浮现在她眼前。 她坐在窗边的妆台前,吩咐锦绣道:“今日为本宫盛装打扮一番,本宫该去见见陛下了。” 锦绣开心的为她梳了最尊贵的凌云髻,再点缀上璀璨名贵的各式发钗。锦绣拿不定主意,问道:“娘娘今日想穿什么样式的衣衫。” 玉菱微微笑道:“就穿大红的罗衫。” 锦绣提醒玉菱道:“先帝驾崩还未满三年,能穿大红的吗?” 玉菱淡然一笑道:“没事,本宫只穿今日一天。” 锦绣为她换上大红的罗衫,玉菱坐在轮椅上,在妆镜前欣赏着自己的打扮,脸上厚厚的脂粉掩饰了她昨夜未眠的憔悴。 锦绣惊叹道:“娘娘好美啊,像个新娘子!” 是啊,就如秦秉义迎她入王府的那夜,所有的一切都被大红妆点。 殿外的宫女,禀告道:“娘娘,王妃娘娘派人来,说是要亲手送给娘娘一件礼物。” 不愧是雍王妃这么快就想到了让公孙渊来见她的办法,玉菱自然地对锦绣道:“你去将王妃娘娘派来的人迎进来。” 锦绣没有多想,就应声去了。玉菱掏出怀中的小药瓶,将里面的毒药一饮而尽。 锦绣带着一个太监走入殿内,那太监请安道:“奴才见过瑶妃娘娘,王妃娘娘担心娘娘的腿伤,特命奴才带来尚好的治箭伤的药。” “你家娘娘有心了,替本宫谢谢她。”玉菱挥退殿内其他的人。 那太监见人都出去了,方才抬起头看向玉菱,极是高兴的道:“小菱,我这就带你逃出皇宫。” 玉菱看公孙渊一身太监打扮,倒有几分滑稽,不由笑了起来,公孙渊解下太监带得帽子,道:“我的样子很好笑吗?快跟我逃吧,到了宫外再让你笑个够。” 玉菱从容的笑道:“我不能这样跟你逃,我逃走了,义,他怎么向天下人交代。” 公孙渊不敢置信的道:“难道你真要等他下旨杀了你?就算你心甘情愿,我也不能看着你死,今日无论你愿不愿意,我都要带你逃出这皇宫。” 玉菱只觉得身体一阵剧痛,不由眉心紧锁的,颤抖起来。 公孙渊迅速奔到轮椅前扶住她道:“小菱,你怎么了?” 玉菱极力舒展痛楚扭曲的面容,笑道:“小松,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们在柴房里,你说要永远保护我。我玩笑着问你永远是多久?你说是直到我死都要保护我,我说死了还保护我干么,你说要保护我安静的躺在棺材里。” 公孙渊紧紧地搂住她,亦是浑身发抖,他意识到这次是要永远失去她了,拼命的点头道:“我记得,我记得!都怪我说了那些不吉利的话。” 玉菱的身体剧烈的颤动,嘴角溢出血来,那血一滴一滴的浸湿了公孙渊胸前的衣衫。 玉菱难受的叹息道:“谢谢你一直一直都在保护我,无论我怎么伤害你,你都从未放弃过我,我此生有你这样的知己,死也无憾了。答应我,不论义对你做过什么,你都不要起兵造反,他会是个万民敬仰的好皇上的,他会的。。。。。。” 公孙渊死死抱住玉菱,用下巴抵着她的发髻,轻声的道:“我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只求你别再离开我,我这就去叫御医!” 只是一瞬间,玉菱已消无声息的倒在了他的怀中,无论公孙渊如何呼喊,如何晃动她,她都再无回应。 公孙渊发疯般的将她横着抱起,冲出景阳宫。 在承德殿里,秦秉义刚刚酒醒,昨夜他也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酒。他望着御案上写了一半的圣旨,不由惨笑起来。 一个太监冲到殿内惊慌的喊道:“陛下,不好了!” 秦秉义抱起身边的酒坛又喝了一口,道:“又是谁撞石狮子了?又是谁在殿外跪着了?” “陛下,是公孙将军抱着瑶妃娘娘,一路杀了不少侍卫,直朝承德殿来了。” 秦秉义的醉意完全醒了,“他怎么会潜到皇宫里来的?” 自从上次暗杀公孙渊未成,他正派李万常四处搜寻公孙渊的下落。 那太监跪在地上,惊恐的道:“奴才也不知道。” 说话间,公孙渊已抱着玉菱冲进承德殿,悲痛欲绝的道:“小菱,她中毒了,快请御医!” 秦秉义脸色骤靑,猛然踢翻御案,他一步步向公孙渊走去,神情绝望的看着公孙渊怀中的一动不动,双眼紧闭的玉菱,伸手探了一下玉菱的鼻息,没有一丝气息,他呆呆的道:“菱儿,她已经死了。” 公孙渊仍不愿相信,道:“不可能,我见她时,她还对我笑呢?一定还有救,你快传御医救她。” 秦秉义悲吼道:“够了,把她还给朕,她是朕的!” 公孙渊紧紧抱着玉菱,不让秦秉义靠近,闪躲开秦秉义想来夺玉菱的动作。 公孙渊闪躲中,无意看到散落在地上还未写完的圣旨,不禁怅然的盯着秦秉义,秦秉义回避公孙渊的目光。 公孙渊恨恨的道:“她直到临死前都还在维护你,让我不要做伤害你的事。你生死不明的那两年,她不相信你死了,还亲自到黄梁岗上找了你十天十夜,你可知道?而你呢?正在这里书写赐死她的圣旨,幸好她早就服下了毒药,若让她亲眼看到这道圣旨,她必定肝肠寸断。” 泪珠顺着秦秉义的眼角滑落,痴痴的望着公孙渊怀中的玉菱,她再也不会睁开眼睛看自己一眼了,她再也不会笑着对他说,义,我会一直陪伴你一生一世! 秦秉义站在殿内,纹丝不动,如同行尸一般,只有那泪光迷蒙的眼睛还带着几分生气,从此他的心随她去了,随她死了。 公孙渊满面悲色的祈求秦秉义,道:“陛下,臣愿自愿交出兵符,放弃所有官职,只求陛下允许臣带着玉菱的尸体离开皇宫。玉菱一直都向往平淡幸福的日子,她在世时不能如愿,臣只想在她死后为她寻处安静的地方,好好陪伴她。” 秦秉义只觉得入骨的痛,入骨的恨在一点一点侵蚀自己。即使玉菱死了,他也不能将她送入皇兄那黑暗寂寥的皇陵,他唯一最后能为玉菱做的就是让玉菱的灵魂得到安息,得到自由。 沉重的皇宫午门被豁然推开,公孙渊抱着玉菱的遗体走出午门,午门前跪着的大臣们都纷纷吃力的站起,喧哗议论着。 公孙渊身后跟着的太监,肃然宣旨,道:“皇上有旨!” 公孙渊并没有跪下听旨,只是抱着玉菱旁若无人的从那些大臣身边走过。那些大臣震慑于他冷漠中隐含杀气的神情,都不敢靠近他。 那些大臣们又纷纷跪下,那太监宣道:“先帝瑶妃因思念先帝服毒自裁,随殉于先帝,气节可表,其情可嘉,追封为忠烈太后。朕特命公孙将军,亲自将忠烈太后送入先帝皇陵,钦赐!” 有位大臣听到皇上的旨意,觉得这样的殉葬礼仪太荒谬了,想拦住公孙渊。安国公将那大臣拉住,劝道:“祸害大兴国的妖姬已死,不要再质疑陛下了,只怕真的会惹怒陛下,到时招来杀身大祸!”那大臣这才作罢。 在安国公的带领下,所有大臣都朝着皇宫承德殿的方向,大声高呼:“陛下圣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排山倒海的称颂声,响彻了整个皇宫。 秦秉义从伤痛中惊醒过来,他坐在高高的龙椅上,望着空落落的殿堂,他终是真正成为孤家寡人,君临万方的一代帝王。 尾声一 尾声一 大兴建业八年,三月初五,早朝退去。秦秉义若有所思的走在回承德殿的路上,抬眼间看到远处粉艳一片,问身边的太监道:“那是什么?” “陛下,昨夜桃林里的桃花都开了,远远望去如同粉色的云朵。” 秦秉义眼神骤然变得柔情如水,加快脚步,朝桃林走去,又是一年桃花盛开的季节,岁岁年年花相似,年年岁岁人不同。 当快走近桃林时,听到桃林中传来清脆婉转的吟唱声: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 。。。。。。 秦秉义听到与玉菱在百花楼初见时,玉菱曾经艳惊四座吟唱的曲子,那时的他们曾经以为只要拥有彼此的心便可相守到老。 他强忍泪水,含糊的道:“是菱儿,是我的小菱儿回来了吗?”疾步朝那桃林深处寻去。 尾声二 尾声二 大兴建业八年,三月初五,在大兴国燕京城最繁华的东街一家店铺里,老板娘正忙着招呼客人看货,她走起路来腿有些不太灵便。 一个五岁大的小女孩,从街上跑入店内,兴奋对老板娘喊道:“娘,爹和哥哥办货回来了。” 那老板娘笑道:“佑瑶,娘知道了,你没看娘正在招呼客人吗?你去后院帮你爹和哥哥卸货,娘等会就来。” 那老板娘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早早的关上店门,来到后院,看到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年轻的少年正在点货,欲走进厨房道:“我算着今日你们要回来,已准备好了你们爱吃的饭菜,热下就可以吃了。” 那少年拉着那老板娘坐下,道:“娘,你歇会,等下我去热菜,再去暖两壶酒。” 那老板娘幸福的笑道:“麒儿,你和你爹一去就是一个多月,路上很辛苦吧,都瘦了好些。” 中年男子点完货,对那老板娘道:“小菱,麒儿现在能干了,这次好多货都是他谈的价,我只站在一旁看着。” “小松,等麒儿再大点,你就可以放心交给他去办货了,你也不用这么操劳。”虽然他们都已是快四十的人了,但还是习惯彼此这样称呼。 佑麒兴致勃勃的对玉菱道:“娘,你不知道,这次我们碰到了大食国的商人,进了好些新奇玩意,一定会很好卖的。” 小女孩也围着佑麒转,道:“哥,下次我也要去!你们为什么总不带我去?你们去的地方一定很好玩。” 玉菱笑她道:“瑶儿,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再说,昨日娘教你的一段舞,你练会没?” 佑瑶做个鬼脸,像个小大人一样无奈的道:“爹爹和大哥才回来,我要看看哥说的新奇东西。娘让瑶儿休息两天再练吧。” 公孙渊搂着玉菱,玉菱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他们看着一双儿女嘻嘻闹闹的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不由相视深情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