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麦斯威尔睡觉》 (一) 写给21——它可能是一岁年华。也或是一个人。 齐字宇。她想,这个名字是很好的吧。一点点韵意,一点点跋扈,加一点点安静,一点点飞扬,甚至,还有一点点书卷气。 那时叶景彧正走在从医院到图书馆陡陡的坡上,心无所想却是满腹飘忽。来来往往的,都是像她一样开心或不开心的学生。待到下坡,不经意地抬头,却在刹那间,为阳光的流泻惊异了。映入眼帘的,是怎样一个明拓深睿的男孩,轻轻推着自行车,指间自有像对待恋人般小心的温柔。光泽而弹性的浅浅碎发衬托着闪亮的双眸。不知那迷人的殊瞳里,流连的,是浅浅的忧郁,还是不轻易褪色的坚定。 就在叶景彧屏住呼吸凝神细品的瞬间,男孩已推车翩然而过。就这一场邂逅,就用完了前世500次的回眸,她心想。恍然间,竟发现有泪飘落。她惊愕。这个擦肩而过的男子,有着太坚不可摧的魔力,落进她眼帘的第一眼,就惹她为他落泪,而她自己竟不自觉。是不是在这一瞬间,便已刻到心底? 叶景彧并不是随便会被迷住的人。却在这个一襟挽照的黄昏为这一张脸庞,一双鹤瞳,甚至一个背影激动不已。 他将来会有怎样玲珑剔透的孩子呢,也是那样炯炯夺目的眼神,那样令人沉醉的气息吧。穿过白色斑马线的时候,叶景彧挖空心思地想。她甚至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这样粹然的人儿,上天该是一直眷怜着他的吧。会赐予他儿子还是女儿呢。她又乐滋滋地想。恩,肯定是一对虎头虎脑伶俐无双的龙凤胎吧。当他脉脉注视着他的孩子,和他们一起玩耍,慈爱地逗他们,温柔地呵护他们的时候,该是怎样的幸福涧泉呢。叶景彧惘然陶醉了,就仿若她俨然已在厨房系着围裙,掌着小勺,忙碌中还不时瞥一眼客厅一屋子的闹腾。那时的他,也该是单纯得似孩子吧。 回到宿舍,一个人都没有。五一几个人都忙着出去玩。叶景彧却单单在这个时候感冒了。去医院挂个号,开一大堆打一折的药,算是对自己交差了。 拿钥匙开了门,打开灯。叶景彧从来不是害怕黑夜的人。小时常常一个人被锁在家里面,早已习惯。已和寂寞熟稔,知道怎么与它们和平共处。 (二) 晚上我有睡着过么?迷糊状态中的叶景彧似乎一整夜都在苦苦思索这个扰人的问题,想证明什么,或是否定。打开手机,原来才六点半。 思维睁开眼睛,忽然就是铺天盖地的想念。痛的感觉。 直至暑假。流年并不如叶景彧虔诚期许的那样有丝毫奇迹发生。虽然她是一个从来信奉奇迹的人。 大学里疯狂而功利的考试席卷了所有的好心情,kell发短信说,暖暖,你来吧,到我这里来。我们去看海。还有日出,若是你愿,日落也一样美的。 去他那里……叶景彧算计着。青岛,她喃喃,是很想的,只是总似乎没有适切的心境去临摹揣度那片美。 若不是kell滞留在那个城市,兴许早就去过了吧。她淡淡地想,并无不快。与kell相识,竟已有三个年头了呵。大一的时候,叶景彧完全是个小男生的装扮,土土的,不带一丝时尚气息。像很多个时候的傍晚,叶景彧游荡在纷繁的校园,广播里是有条不紊的好听的男中音。 小姐,请问去大门口怎么走? 叶景彧正全心全意地苦思晚上是吃茄汁炒饭还是鱼香肉丝的时候毫无疑问被这句话些微吓了一吓。 嗯……叶景彧正打算怎么组织语言再确保如何能让一般人都能知悉的逻辑来描述线路,突然抬头看到这说话的男子原来是178cm的海拔,便立马有了一种纯正的雷锋感。于是极度充满大气地说,算了算了,我带你出去吧。 呵呵,真是太谢谢你了,小丫头~. 两人信步往外走。虽然叶景彧的方向感几乎为负数,但在这个学校晃悠了一个多月,眨巴着眼睛也能分清岔路口了。当然,换作别人,闭着眼睛就能走了。 学长,你是不是大四的呀?叶景彧总是擅长看到一个人就习惯性地猜测一下他们的江湖阅历,借此显示她具备多么不凡的洞察力。所以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但一出口还听得见自己的余音的时候就明显地后悔了。 呵呵,小丫头,你忒可爱了。我这学长当的,可真不称职哦,居然还要找个小学妹问路。 我这是惯性啦#¥%……&*()——)(*不是冒泡!她无意示弱,却终是难免稚气。 哈哈,好,咱不是冒泡,不是冒泡,是吹泡泡,行了吧? 你真是的:-(不过我特喜欢北方男人说咱这字儿,有种自己人的温暖。她浅笑盈盈。 恩!咱就是自己人!地球小着呢~他发现自己总是忍不住想逗她。 对了,你喜欢哪个球员哦?那时正是世界杯如火如荼的时节,叶景彧想,和一个男人扯点足球总应该能脱离被笑话的小窘迫。 恩,小罗。这回倒是谦和又简约。 小罗……叶景彧的脑袋瓜里即刻浮现出了那一排硕大又突出的门牙,便悄悄有意歪头看了一下178. 你的牙齿很漂亮。她一本正经地说。其实她想,是仅以小罗同志为参照系。 呵呵,你真会夸人哦,小丫头。 是么?大凡有人赞美的时候,叶景彧总是漾着一脸天真的笑意,如此反问。 嗯!肯定确定以及一定! 我知道我应该给你安个什么外号了~.她故弄玄虚。 说来听听。有风度的男人就是不一样。她看他的神态,对她的话挺有兴趣却是不紧不慢。 高露洁。嘿嘿。 此话怎讲?他觉得这丫头还真有点古灵精怪。 你看你刚才笑的一排月牙儿露的,特像给牙膏品牌打广告!她很为自己的发现沾沾自喜的样子。 哈,就我这还小月牙啊?拔下一颗都可以当匕首用了。你没见过我大笑的时候,那可是很吓人的哦。哈哈哈哈。他还真大笑起来。 那大哥哥送我一颗,我挂脖子上防身吧~。她调皮地眨了眨眼。 大哥哥,这称呼不错哦。笑纳啦。他回赠他一个温润的微笑。好,就给你拔一颗,你随身带着,晚上十二点出来溜达都不怕。 嘿嘿哈哈……两个人笑得无比默契。 呵呵,大哥哥,you are so卡哇伊。 you too. iz他满是由衷。她真是个孩子,充满快乐。便有一种莫名的怜爱涌上心头。 恩,我突然想到姚明,他总是戴着他女朋友送他的红绳呢。她比划着,满是羡慕的样子。全然不知他已在刹那间被感动。 每个男人都想把心爱的女子珍藏在心底吧,就像欧文,每次进球,都会吻一下他女友送给他的戒指。 他款款说道。 (三) 那天有两件值得叶景彧开心的事:毫无难度地把那个178送到门口不说,还成功地被要走了电话号码。叶景彧可以肯定的是,他是一个情商不低的人。叶景彧喜欢有情商的人。 叶景彧的生活总是有这样的点缀。指个路同个坐,只要她愿意,似乎都能刹时与人相熟。叶景彧喜欢这种洋洋洒洒的感觉。聊余,偶识,畅谈,愉悦,她乐此不疲。她从不害怕陌生人。她懂得浅尝辄止。 第二天,他打电话来。 嗨,我是大哥哥。她并不吃惊。 相谈甚欢。他们便从那一天熟悉起来。他的幽默从不缺少元素,她也总能恰如其分地应和他。而大多时候,他又是关怀他的。叶景彧觉得,这实在是个大便宜,白拣了个暖手袋。嗯,暖手袋,很贴切的形容。 她叫他大哥哥。很明确的撒娇。他也顺水推舟,说他会把她当亲妹妹一样待。 叶景彧说真的么。 他说,恩,比电磁炉蒸的还可靠。这个时候叶景彧就会笑得嘴巴歪歪的,像qq企鹅。 在那些宿舍里的几个人集体发呆的岁月,她期待他的问候和笑语,却又害怕这后面隐藏的实质。kell那时已在青岛工作,薪水不菲。那次出差路过她的学校就想到里面转转,结果迷了路。却偏偏认识了叶景彧,这个乖巧小淘的女子。叶景彧与他天马行空地聊,只是觉得好玩。太多时候她做的很多在别人看来几近疯狂的事其实都只是出自这个理由。可是渐渐的,她也觉察出了不太好玩的味道。 他总称赞她的才华。其实那时候叶景彧也是会写些七七八八的东西,只是从没有机率被排成铅字。他的认可,让她想起高中语文课上,那个极看好她的老师在黑板上写下“河清海晏”四个字然后声如洪钟地问底下这成语是什么意思。底下自是一片默然。 叶景彧,你说说看。老师把把信任的目光洒向叶景彧,似乎坚信她不会让他冷场。 恩……她稍带沉吟。以前从没见过这个成语。河清海晏。 天下太平。平静,却自信。 答对了!老师满意地笑笑,知道他没看错人。 叶景彧很感激老师让她沐浴了那一片自信。或者她真与文字天生相知。她想。转念却又为自己这么多次的石沉大海黯然不已。 那时的她是懵懂而不敏感的,甚至都还没想得起计划一下如何挥霍这短暂的大学生涯。可是她逐渐觉察到她被kell铺天盖地的短信,电话包裹了。这让她茫然失措。是的,有时候她太缺乏应变能力。 他说,小丫头,是你挽救了我啊。叶景彧问为什么,他打哈哈说,我那会正迷路嘛不是。叶景彧想,他应该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波折的感情吧。后来她才知道,那段波折的女主角,就在她的学校。遇到他的那天,他们刚刚了断。 他说,暖暖,你知道吗。你在我心里,比我自己更重要。他有时叫她暖暖。叶景彧好生喜欢。可是这样的话让叶景彧有点无所适从。她是把他当作哥哥的,即使有那么一点点的期待。叶景彧并不是轻易会依恋上别人的人。依恋还是习惯,她分得清。 他说,暖暖,你知道吗,与你交谈,有种春风拂面的感觉。 他说暖暖,我要是再见到你就好了。 他说,小丫头,我会用一生一世去相亲相爱……省略号叶景彧着实有点不太明白。 他说,暖暖,我喜欢你。 她一下子不知道如何作答。质变了。她知道自己一直在隐隐地逃避。自以为很巧妙。却是避不开他的咄咄。她只是安然地想着做他的妹妹,自有一份简单的快乐。可是他突然的直白让她觉得太不可思议。她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是让人一见钟情的那一类物种。 她便不敢再接他的电话。骨子里叶景彧从不觉得自己是白天鹅,至多也就是一发育尚未成形的鸭子。而且整个大学生活还是一片白板地摆在那里,等着她去乱涂乱擦。她真的怕。她总觉得这不可信。怎么可能呢? 可是他在网上等她,孜孜不倦地说,暖暖,我爱你。 她吓得把杯子扔到了地上。她想不通。到底自己哪一点吸引了他。这个26岁的男人,而她19. 更离谱的来了。他喏喏着,我……我……我想吻你。 电脑的这头,她面红耳白。急急忙忙地关掉电源,生怕被别人看到。她想他一定是病了,病得不清。这在她看来,简直就是亵渎。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生说出这种话!还口口声声说是妹妹!就见过一次面,这么轻率这么浅薄!这样大家都没必要再说认识彼此了! 她恼了。而他自是明了。他说暖暖,请听我说,你是真的,独特。惹我倾倒。我愿意等,等你长大。 (四) “所谓的爱情,不过是男女之间权力迂回的游戏”,这是叶景彧的《社会心理学》课本上的话。当然她并不认为她与kell之间是爱情。也许潜意识里叶景彧是把那种平生邂逅便怦然心动的电位变化定义为爱情的。但不可否认的是,任何苦思暗恋或两情相悦,哪一方先露出马脚,哪一方就容易丧失主动权。她不再爱搭理他了,或者说只是因为害怕。 可是他居然还是不肯放弃。他给她发邮件说,暖暖,你如此细腻、失落却也带些消极,与你的才华格格不入,你有着让人难以比拟的才华,你知道么?你只是个缺乏安定感的孩子。 叶景彧看着屏幕,鼻子发酸。是,他这样疼她。这样。 可是她不想有任何纠葛。她也不相信爱情。她以为那只是一时的荷尔蒙与多巴胺的冲动。太容易烟消云散谢幕退场。犹豫了又犹豫,便没有回复。 可是他又说,看了你的一些文字,思绪凝滞,和你不算多的点点滴滴……你至诚的言谈让我舒心,你温润的情感让我动心……你总是那么轻而易举地,觉察到别人的内心,你说的每一句话都那么让人舒怡。如果时间的邂逅不那么错位,如果情感的付出不那么执着,如果旧日的生活不那么疲惫,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做你心系的人,我会义无返顾地与你共赴一场生命的约会。只是因为知道那可能是可望不可求,也可能是无言的结局,尽管在一段时期,心里填满的是你,我也不得不将对你的情在萌芽中将它掩埋……现在说这些,大概也只是徒劳无功的情感的宣泄,原来才发现,在自己内心深处,还保留着属于你的一个角落!是可悲?是可叹?抑或是可怜…… 叶景彧哭了。她总是很容易,被感动。她知道他是懂她的。对于别人的看重,她向来心存感激。只因这世上的温暖,何其寒微。可是现在她惊慌失措,她知道她的生活尚等她去打拼,她总觉得这个男人未免太过轻浮。这便是抗拒。爱情,有时那样肆虐地席卷一个人的全部理性,有时却又让我们有那么多推脱的理由。如果他是她大学里遇到的同龄人,她怕是会欣然地接受他吧;如果他不是那么直白地渲染他对她的思慕呢;如果他不是在千里之外就穿梭在这个城市呢?或者,常常,结局只在一念之间。 (五) 这段就算就此淡了下来。叶景彧并没有把他划入陌生人的界域。她怕做错。怕伤了他。他还是一如既往地予她关怀。叶景彧只是偶尔不痛不痒地寒暄几句。她明白,如果不喜欢,就不要束缚,不要占据。可是他说,暖暖,我还是会等,认真的,想用臂膀去拥抱你,抚慰你,疼惜你,让你在温暖中,做我的女人。 叶景彧现在已见惯他的热忱不惊波澜了。她说好哦,医生说我要长到28岁哩。 当然,叶景彧的生活里,并不独有这一份关爱。她太有与男生熟稔的本领。而那些男生往往也总被她的亲和力所感染。但通常他们给她的感觉就是无趣。虽然她会很礼貌地与他们周旋。她喜欢《my girl》,喜欢女主角的精灵古怪,喜欢徐正雨那样的深情。每次看到那样眼神,就会不自禁地流泪。所以她开始在医院通往图书馆的那条斑马线上踩白线。踩着踩着,心情便极易扭转。 后来便有一个男生,很俊俏挺拔的183圣诞节的时候在斑马线的路口,摆了一个很大的拼图给他。画面是芳草眷隽的别墅和花园。但那时她并不知道这就算是告白了的。他总是叫她小仙女。他也是含蓄的人,后来便被叶景彧的一脸茫然给噎了回去。 叶景彧从不跟一个男生保持长久的关系,她甚至只在暧昧与不暧昧之间游离。一旦感知到一种藉意靠近的讯号,她便会转身逃离。她是太聪明的女子,她只想品饮温暖,却害怕靠近。后来她想试着分析为什么会有这样心理。也许便是因为父母离婚,父亲从此傲若冰霜,从不与她亲昵。而她索居在母亲的小屋里,看她与别的男人打情骂俏,孩童气息便逐渐冷却。她总是认为自己不需要任何照顾,可是常常稍有一处动人,眼泪便会溃堤。她不喜热闹,却爱夜景和烟花。元宵节的时候她一个人坐车到汉口,只为更近地看那烟花漫舞的神采。随便找个站下,凝望瞬时,便是满眶泪楚。走在街上,还有一处景致格外惹她倾目,便是那些奶粉粉的小孩。她总认为这是世上最动人的图致。她会格外开心绚烂地去逗他们,摸摸他们的小手。而他们也总是回她开怀的笑魇。这个时候,叶景彧便漾溢着彻足的欢愉。 可是她遇到了齐字宇。这个令她神魂颠倒的男子,完全颠覆了她的灵魂。见他第一眼的时候 她想,这样别致的男子,该会有怎样灼灼其华的孩子。她为这个想法激动得想流泪。 总是睡不好。也好,就这样半迷糊半清醒地复习。她现在期待着,暑假在青岛的日子。是的,她已打算好,一放假,就去。可是却坚决不会与kell联络。她只是喜欢青岛这个城市。 (六) 火车一路颠簸,她破例没与身旁那个长得还不赖的帅哥搭话,只是安安稳稳 地坐着,看窗外的风景。 到了青岛。随意找了个住处。她太容易随遇而安。只是内心孤独。等待晚上。去看夜景。她决定去八大关。他们说那是青岛的剪影和见证,西洋建筑焕落精巧气质,欧式园林独自灵感。难以言说的内涵。他们说任何一对男女走在八大关的海边,都会产生暧昧的情愫。这地方的浪漫气质与生俱来。 叶景彧并不想去祈福爱情。或者,她认为爱情,是与她无关的。而现在,她的心,居然被一个擦身而过的人镇住了。她无力挣脱。 那个晚上江面居然有烟花绽出。原来是有一对新人在船上举行婚礼。想必是新娘也爱极了烟花。叶景彧瞅着这一场华丽,辛酸不起来。 (七) 在这个美丽的东方瑞士溜达了几天。叶景彧揣着一张地图,专心致志地盯着窗外。只要有让她眼前一亮的风景,便立马下车。走走停停,自得其乐。海风,自是清彻。 待到返程的前一天,叶景彧想起来是有一个还算要好的高中同学在这个城市的。于是她找了个公用电话亭,给梅思哲打电话。 梅思哲听出叶景彧的声音后很是惊喜。这大概是因为叶景彧在高中总还是有点名气和人缘的缘故。梅思哲说,快过来吧。从你那坐68路就到我们学校了。 叶景彧见到梅思哲的时候还是大吃了一惊。当年的不为衣装只知埋头苦学的小姑娘已出落成玉立亭亭的小美女了。梅思哲迎上来,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拥抱。叶景彧故作色迷迷状,说,不错啊,小妞够正点啊。 梅思哲倒有些许不好意思起来。哪有啊,小彧,倒是你,真是好漂亮好迷人了呢。气质更加入木三分了。 看来是找到骑白马的啦?!叶景彧一脸坏笑。平素的她,总是让人觉得温暖亲切的。 恩……什么都瞒不过你。梅思哲晕晕着幸福。他正在和高中同学打球呢。等一下我们过去看看。叶景彧只觉得阳光下梅思哲泛滥的笑意,像是红领巾迎着太阳,阳光洒在海面上。 穿过萃湖,旁边就是篮球场。梅思哲拉着叶景彧,朝最外边的一个场子招了招手。叶景彧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看到了梅思哲一提起还耍点小羞赧的白马,和,这个尘世之外。 这个世界真小。叶景彧心皱皱地想。刹那间,一切戛然而止。她从没想过今生还会遇见他。从没奢望过。可是竟然。上天反常规地眷顾了她一次。这个她早已刻在心痕上的男子,居然就玉树临风地站在她面前。还是那样摄人的眸子,定格着一抹坚定,却不乏柔软。叶景彧自信满满地认为,她能从那刚毅的轮廓和坚韧的眼神里,读懂他。所有的气质,信念,疼惜,和脆弱,直达他心底。浮生略影,惊鸿一瞥,便敬他如父爱他如子。 梅思哲的白马什么时候过来和叶景彧打招呼的叶景彧全然不知。她的神情思维动作完全被粘住了。心跳得突突的,像要忍不住窜出来。 嗨,你好。粲然清辉,世幻流年。一瞬间整个酷热都柔滑了。虽然脸上挂着汗珠,运动后还泛着隐隐的红色,却难掩萃拔的气息。“翩若游龙,宛若惊鸿”,叶景彧默想,原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不单单是形容女子的。 嗨。明明已经弃甲丢盔溃不成军,偏偏还要装得端庄大方矜持非凡。 你是不是叫齐字宇。她终是不老实的。恩?你怎知道?他显然吃了一惊。 你的篮球服上是qzy三个字母。她睁着她大大的眼睛仰望着他。 so what?他是一脸好奇的调皮。 so,她故意拉长语调。q呢,一般在山东以齐姓居多,而像你这样的男生啊,俊俏伟岸,“宇”字自是不过的。 那么“字”呢?他一下子不由得对这小巧的女子小小叹服,语气也稍稍流露出急切来。 说起来你一定认为我是在骗你哦。她脉脉地注视着他,有一次一个哥们到我们学校玩,看到樱园的千字文,把“宇字斋”脱口而出念成“齐字宇”。突然就想起来了。 这么说倒是冥冥之中他爽朗地将我的名字告诉你了? 呵呵。可以这么说哦,也可能是它的存在潜移了他的错误;或者,是他的坦言预示了你的存在。回去一定要请他吃雪丽糍! 恩,赞同这么哲学的说法哦。唉,谁叫咱祖国人民这么欣欣向荣呢,啥名字都有。 叶景彧忿忿地想,这大概是对我的推理不以为然了,便转过头,异常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你是不是国防生啊? 啊?@!他正在津津有味如饮琼浆般地喝水,冷不防被这句重量级的话给呛着了。 叶景彧窃喜,暗思他已中招。只是她看起来仍是不动声色的乖乖女。 他立马用矿泉水瓶子对准叶景彧,作大义凛然状,举起手来!什么来路! k330770,fbi。她一把夺掉他的瓶子,分外从容。 他不禁适时地报以明净的笑容。叶景彧心里如盛开了一片葳蕤的莲茹。她想,开场白就是充满智慧又默契的呢。 嘿,330770,给讲讲。一个雪丽糍怎样?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橙子味儿的!叶景彧打定主意站主阵脚不吃亏。却也欣喜他居然这么快就留意到她喜欢雪丽糍。 好~我滴好姐姐。成交? ok。叶景彧怔怔地望着他,她有什么理由不在这样的人面前低头呢。因为,她顿了顿,据我的经验总结,国防生都长双眼皮。她一边说一边俏皮地眨了眨眼。 哈哈哈哈,他顿时笑翻了。拜托,国防生也有单眼皮的好不好? 唔唔……这个嘛,有个概率大小的问题吧。 正说着,梅思哲和她的白马卿卿我我完毕走了过来。白马热情地和叶景彧打招呼,一拍齐字宇的肩膀说,小子,真是艳遇如深渊啊,21岁生日呢,有这么一个聪慧的大美女空降着陆啊,还是跟你是校友呢。 齐字宇淡然一笑,就是就是。叶景彧想,够不动声色的。 原来他竟是与她一所学校的。叶景彧有时甚至以为她在那个傍晚看到的不过是一场海市蜃楼的投影,却不想是真的。更不曾想到,在这遥遥的青岛,还可以重逢的。当然,重逢,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走吧,赏光吃个饭否?他看着她,眼神流露的,不知是深意,还是迷离。 她说好。 几个人说笑着往外走。 对了,不要紧吧?白马做了个手势,指指齐字宇的手。 哦,小case。他伸出手来,略微看了一下,笑得依旧动人。 叶景彧这才看到他的手竟受伤了。不知为何,一下子很心疼。像是比自己动了手术还难受。 怎么弄的啊?一张小脸写满了关怀。 呵呵,刚才打球的时候不小心刮到了,真的没事儿。他朝他眨眨眼,甚是顽皮。 你等一下啊。话没说完,她就一溜烟跑了。刚才进来的时候,她在一个拐角处看到有个小商店。她想那里应该可以买到创可贴。 一路飞奔过去。还好,还没下班。急急忙忙地拿了药便走。像她这样的路痴居然像受什么力量的指引,很自然地知道该怎么走。走着走着才想起来忘了让药房找钱了。她想,我真是疯了,在别人的地盘乱跑,去给一个刚说过哈罗的男孩买药。可是心里,竟是比吃了雪丽糍还滋润千倍百倍。 冲回去的时候他们几个还真站那动都没动。梅思哲笑着说,小彧,你又把他当小孩子了吧。你总是这么关心人。 叶景彧弯弯嘴角笑笑,径自朝齐字宇跑过去。看了看他,见他正微笑着看着自己,微微红了脸。随即撕开外面的纸,再拿掉一边的贴纸,粘到他伤口附近,再顺势拉掉另一半贴纸。整个过程小心娴熟,似乎他们已是多年的好友。而他竟也不觉得奇怪。看着他的伤口时,叶景彧突然想起小时被邻居家小孩失手弄伤,父亲一边给她包扎一边骂她。自此她总是害怕伤口。 他看她认真的样子,说,你真像是我姐。 她手中的贴纸霎时掉落。 我们走吧。他用他没受伤的那只手推推她。 一秒钟前自是失落,这下却是窃喜。他居然会推她,这在她看来,是难得的亲密。 (八) 海边热闹的饭局。本不是契合叶景彧的场合。可是,今时今日,不同。 她热切地望着他,注意力只随他转动。看他与兄弟觥筹交错,流动着大义的气魄,一览无余的成熟;他时不时的搞怪,也总是能自然地妙语连珠,叶景彧不由得赞叹这上天造物的极致。尽目缱绻,叶景彧只觉整个海洋都美好了。她只是仿佛觉得,他在这沸腾的热闹中,总依存着一种从容,和安静。 海鲜吃得惯不?叶景彧正在阳台看着海边的夜景,回头,原来是这惹她方寸大乱的男子正手托盘子,故作深情地看着赫然躺在盘子里的大闸蟹。 她莞尔。 他们找了个桌子坐下,他熟练地为她剥着螃蟹。再很小心地递给她。她轻眉细眼地接过,却是狠狠地抑制住了狂跳的震颤。 真的很巧哦,在我21岁生日这天,居然有一个小鬼劈头就问我是不是叫齐字宇,是不是国防生。这可真是意外的意外呢。他溢满着开心。 世上偏有那样多的巧合。她想。 也许在这个世界之外,还有一种力量,像下棋一样掌控着我们,很轻易就安排了这样的相遇哦。她轻盈笑脸。若是我事先准备一份生日礼物,就完满了喔,是吧,双眼皮?她甜甜一笑,却依然俏皮。 你便是上天给我的最好礼物呢。他说着,又是双手合十又是划十字的。等等啊,我得把所有的佛祖基督阿门拜一遍,今天晚上得吃素了。 这一句话让叶景彧无比快乐却又呆滞。不知他是说笑呢还是带着三分认真。看他煞有介事地在那对各路神仙致敬,忍俊不禁,笑道:怎么看怎么觉得你像12岁呢。 他一下子很雀跃的样子,是么?真的么?那我就在你面前做个小孩子好不好。 叶景彧一下子愕然。这个男子,起码也有182cm,过着他21岁生日的夜晚,居然在她面前说,我就在你面前做个小孩子好不好。而几分钟前,他还叫她小鬼。 可是…… 真的!其实我真的就是一个小孩子!!他有点急切,还带点嗔怒,从小到大我一直是个领头,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学校!都是我去操心!这样很累你知道吗? 叶景彧觉得心疼。这个男子,这个让她开始对所谓的爱情蠢蠢欲动的男子,对她述说他的苦楚。她不知道是不是他喝醉了才这样肆意。可是她很开心,因他在她面前的真实。可是她又难过。 她轻轻拍拍他的肩。他看着她柔柔的眼睛说,我只想有人疼我,哄我……我就是觉得你像个姐姐,先那会你给我包扎伤口的时候我就是这么觉得的!痛。叶景彧想。她不知道是为了他,还是她自己。她低着头。在这一瞬间,她想到了kell,这个孤身在青岛的男人。想起他叫她丫头,他说,我想疼惜你,给你温暖。 可是爱情并不是承一掬堪辉日月的情,便能求得我浓你浓的份吧。似那巴黎圣母院的撞钟人,卡利摩多,傻傻地守侯梦幻一般的爱斯梅拉达。没有结果。《歌剧魅影》静静述说,克莉丝汀永不会为黑夜歌魂停留。剧院幽灵的挣扎,都在面具背后。所以美丽的女子,她看不到,也不会懂。他是幻想中的音乐天使,却不过是父亲的灵魂代码。太多时候,我们自以为爱上一个人,便真的是爱上了这个人么?或者只是我们贪恋华裳,留恋隽容。我们自以为是地以为是他的特质引人入胜,也许那不过恰好是我们子人格的一块补丁。 (九) party什么时候结束的叶景彧不得而知。只是记得自己带着默默的哀伤,是真的哀伤,离开了。当然她早退得很有分寸。她说因为明天要坐火车得回去收拾东西。梅思哲说,小彧,我送你回去吧。叶景彧贼贼地笑笑说,go away~你就乖乖等着别人送你吧。然后她徐徐走到齐字宇旁边,说,小寿星,是你自己认栽要当我弟弟的啊,别怪我以后欺负你喔。说着掏出九颗幸运星,说,我有时候会叠些放在书包里,但从没送过人。寒酸了些。happy birthday. 齐字宇显然沉浸在撒娇得逞的小喜悦中,忙不迭地接过,一脸可掬笑容,谢谢姐姐~!~ 叶景彧只觉得颤抖。这是白认了一个弟弟。她要当他的暖手袋呢。 回旅馆的途中,并没有人发短信问她是否平安。叶景彧想,他们应该闹得正欢吧。 回到旅馆,洗了个澡。她便趴在窗台上看夜景。明天就走了。无疑她是欢喜这座城市的。可她只是过客,流浪者。第二次见到他无疑她是欢喜的。可是很多事情,往往不在预想之内。 手机响了。是他。他说,姐姐:-)你到了吧?今天喝了好多酒,好累呢。 叶景彧说,呵呵,咱们家小弟辛苦了哈~@>那赶紧洗洗睡喔。她竟然接得水到渠成。 恩,已经洗好了。你哄我睡吧。 泪水翩然滑落。不是吧,你那么大个,我怎么哄啊? 我不嘛!就要你哄!! 好,小朋友快进窝啦,现在开始唱摇篮曲喽~!~盖被子喽。整得像个大熊猫似的。 为什么是大熊猫啊? 因为大熊猫珍贵,是国宝哈!你看你多珍稀啊! 不是大熊猫啦~~是海豚贝贝,因为被子是蓝色滴……可是你说的给我盖被子的吖!别忘了啊!晚安……(~-~) 辗转反侧。这床太不舒服了,叶景彧想,那边应该早已梦景一片了吧。海豚贝贝,她想,他真的是有着柔软的内心。如果不是她那样喜欢小孩子她还会对他如此感冒么?疼。 (十) 回到家,叶景彧发现家里破例没有杯盘狼藉。妈妈稍显热情地寒暄:小彧回来啦。 是不是又想让我去找爸爸拿钱?叶景彧木然问到。 不是的,是你爸爸他……妈妈这次破例没骂她吃里扒外不是东西。 他怎么了?叶景彧木然。 他……他得了肝癌。医生说熬不过了。 叶景彧放下包就冲出去了。一边跑一边哭。他从不知道自己会为父亲流泪的。在她记忆里,他们之间的维系,唯有冷漠和冲突。小学二年级卫景彧为了反抗他与母亲之间层出不穷的争吵,不声不响跑去打了四个耳洞。回来被他一顿死打。从此她便是那样倔强。从不向他们示弱。父母离婚后,她除了拿生活费,也绝不会想起父亲。 可是现在,她在为这个男人流泪。她突然意识到了他的可怜。跑到医院,隔着玻璃门看到父亲躺在病床上,已不是先前那副满面红光,眼睛都凹进去了,而且无神。他的现任妻子正为他端药。三岁的小弟弟兀自在一边玩耍。她看着这个跟她有一半血脉的弟弟,发现他长得很俊秀。她想,若是这是她在街上碰到的小孩子,她一定会满心欢喜地去逗他甚至给他塞几颗糖果的吧。可是,她从没有正面瞧过他。 擦干泪痕,推门进去,她正在集聚勇气等着有足够的底气叫一声爸,父亲却早已看到她了。 小彧,你回来啦。 眼泪差点儿又涌出来。他从不曾这样叫过他。小彧。 小彧,他叫道。青岛好玩吗? 她点点头,说不出话来。 恩,你是喜欢海的,父亲皱了皱眉,说到。 怎么,又疼啦?继母走过来,问到。 不碍事的。他报以感激的一丝笑意。书霃,到爸爸这来。 叶景彧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弟弟叫书霃。原来父亲起名字,都会和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之类的挂钩。 书霃乐颠乐颠地跑过来,用满是童真的语调问,爸爸,你好些了吗? 呵呵,爸爸好着呢。父亲听到这话,似乎很是受用。便强撑着坐起来,抱着书霃,对叶景彧说,小彧啊,你看弟弟长得跟你还挺像呢。 叶景彧看着他,又看了看手舞足蹈的书霃,涩涩地笑了一下。 爸爸,我想下去玩手枪。书霃在爸爸怀里磨叽,便一溜梭下床去。 小彧,爸爸以前不知道疼你。现在看你长这么大了,真是高兴。我这病,怕是没得整了。到时候两眼一闭,就怕放心不下你们姐弟俩啊。 爸……叶景彧再也忍不住了。呜呜地哭出声来。 姐姐别哭,给你擦。书霃过来,摇着她的手,塞给她面纸。她接过面纸,一把把书霃拥在怀里。 孩子,这没啥的。我这一辈子,活得够长啦。好在我给你们都买了保险,一到十八岁就开始返钱的,也不会让你妈们太操心的。只是以后,你得多带着你弟弟点儿。他还这么小…… 恩……叶景彧早已泣不成声。 (十一) 叶景彧知道,突然之间,自己长大了。每天中午她和妈妈做好了饭,她再送过去。晚上则是继母做饭,叶景彧就在医院陪着。其实父亲已不怎么吃东西,可每次叶景彧顶着烈日,提着保温桶,都在想今天做的菜,是不是真的像网上说的那样对肝脏有好处。这该是为人子女,平常就想到的细节吧。可是她却只是在父亲垂危的时候才醒知。 每次喂饭,父亲最多艰难地吃个两勺或三勺。叶景彧看着他日益衰竭,却无力回天。甚至连给父亲唱唱歌,讲讲笑话都做不到。倒是小小的书霃,时不时地还逗得让父亲浮起笑颜。叶景彧真恨自己,连个四岁半的孩子都不如。 医院下了病危通知单。所有的亲戚都赶过去,坐着或站在床边。叶景彧看着这一个曾经让她厌烦的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被盛放在众人怜悯悲戚的眼神里了。她真想就算父亲就算对她再坏百倍千倍,只要他能依然活着,她也是愿意的。 父亲走的那天,是七夕的晚上。他说想喝点鸡汤,继母便早早地做了来。满满地盛了一碗,叶景彧一勺一勺地喂。喝了三勺,父亲问书霃想喝不想喝。 书霃支着脑袋想了一下,问姐姐,我可以喝吗? 叶景彧爱怜地摸摸他的头。这孩子跟着大人在医院里,也没睡好吃好过,都瘦了好多。 书霃这么乖,当然可以啦。姐姐这就给你盛。她强忍着难过,对他笑笑。 叶景彧给弟弟端了一碗鸡汤,再转过身来打算给父亲喂。父亲说,我吃不下了,你去照顾弟弟吃吧。汤很烫,怕他洒到身上了。我有点困,先睡一会儿。 叶景彧说好。就去照顾弟弟了。 等到继母洗完衣服过来问父亲冷不冷的时候,却怎么也叫不醒他了。那个时候书霃已经在叶景彧怀里渐渐睡着了,叶景彧只觉得世界塌了,她把弟弟往旁边床上一放,便扑到父亲床边跪下了。父亲走得很安宁,目态祥和,甚至有隐隐的笑痕。 继母哭得肝肠寸断。叶景彧只是漱漱淌泪。亲戚们都闻讯赶来,围了一屋子的人。 书霃被哭声惊醒,揉了揉眼睛,问,妈妈,怎么了呀? 继母哭着说,孩子,以后你就要靠叔叔阿姨们照顾了…… 书霃听了,好奇地看着在那抹眼泪的大人们。一会儿,一转头,又睡着了。 他这样小的孩子,尚不明白失去了这世上最坚实的羽翼的庇护,人生将会比常人多几多艰难;尚不知道这万千的世事艰辛,将要让他过早承担。他睡得恬然安淡,全不知这命运造化给他的坎坷曲折。也许他正梦到,奔跑中,父亲教他放风筝的暖馨。 (十二) 生命这样脆弱。 叶景彧知道她不能被打倒。。她一时不知道生命存续的意义。是为了承受苦难么?我们这样苦苦挣扎,可是死了,一切功名利禄,爱恨哀愁,都一笔勾销了吗?那生命的终极意义又是什么呢?会有一个未知世界吗? 因为有亲戚们的帮忙,父亲的丧事倒没有让叶景彧有什么操心的。她时不时去陪陪继母和书霃。这段时间她总禁不住想起父亲走时安详的神态,她总觉得父亲并没有离去。因为他们刚刚和解,父亲肯定不会白白示弱的,他一定很想看到叶景彧在他面前乖乖的样子。 子欲养,而亲不在。我才刚刚开始爱你,你一定是不舍得走的。叶景彧把父亲为数不多的几张照片都摆在床头,这样她就能更真切地感受到父亲用柔克化她的刚的胜利感。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难道你不想知道是你更牛脾气,还是我更骄傲倔强. 她天天这样想着,这样找寻父亲的影子,便到了上学的时候。她交待母亲常常去看一下继母和书霃,简略地收了收东西,便坐火车去学校了。 (十三) 开学了。叶景彧想,父亲定是不希望看我这样混日子的吧。总该有所改变吧。她已经许久没上网没用过手机,一打开邮箱,有好几十封未读邮件。一看,大部分是kell的。他满是焦急,一个劲地问,暖暖,你在哪儿,你来青岛了吗?以前你起码会给我一个回复的,为什么现在杳无音讯?你恋爱了么,彻底不睬哥哥了么?暖暖,怎么一直没你的消息,家里人都还好吧?…… 还有一封,寄件人显示的是齐字宇。叶景彧点开来看,只有简短的两行:姐姐,这么多天你都不管我!!!你不给我盖被子我怎么睡觉啊?!真是的¥%……%&x&) 叶景彧有点思维混乱地给他回复:对不起哦,这段时间天天在家给我弟弟换尿布,忙得没停歇~~你不会是要跟他吃醋吧?@? 给kell,她只说,我很好,哥哥勿念。 她有时会躲在被窝里哭泣。她以为她是多坚强的铜墙铁壁,以为自己跟父母命犯克星。可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生死诀别,她是如此舍不得。原来她对他如此地眷恋。 这样伤痕。她不想让那个爱撒娇的小孩知道。她在他面前,从来收起她一贯的孩子气,甚至偶尔的刁钻古怪。她竟视他为这世上最后一点阳光,为她唯一的真实与快乐。她知道她无法在亲情里面找到欣然的自己,她常是战战兢兢。可当她站在他身边时,她却有着莫名的安定。以前那么多称兄道弟的哥们,或是暗恋着她的男生,都不能叫她有如此心境。或许这便是她以为的爱情来临,也是一场浩劫。 他也只是想起她时才会给她短信,偶尔。但她说话总是闪耀个性的。甚至有时候他完全看不懂。后来一般晚上他们都会固定地聊几句。一般是十一点半,有时是零点。她总是怕自己一不小心睡着,让他等得不开心,就会在每天晚上冲半包麦斯威尔的咖啡。就半包。冲好他的短信也差不多到了。她对麦斯威尔的味道一见钟情。便不再改变。麦斯威尔的广告词是“滴滴香浓,意犹未尽”,她很喜欢。她会把咖啡盒子放在枕边,看着它们睡着。有时醒来,甚至是抱着的。 他会问今天有没有想起我来呢,姐姐;姐姐,我睡不着,你陪我聊天吧;好冷啊,姐姐要记得帮我盖被子哦;谢谢你这几天这么哄我,我感觉很幸福,姐姐!她又是辛酸又是喜乐。 她有时也会稍稍在他面前流露一点情绪,因她总是常常无端伤感。她一时触景伤怀,他便问,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饶不了他!就这一句话,就叫她爱极。虽然她知道他是难懂她的。他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还是不知道!但是你要是不好,我心里也难受啊!要不咱俩一起午睡吧?睡一觉就好了,恩? 这样的孩子。她好生喜欢,怜惜。她鼻子不禁发酸。可是已觉得满足。 有次她对他讲,她在云南最好的朋友跟她男友在西山玩得好开心,还荡秋千,住农家乐,她在电话丽听着听着,都流眼泪了呢。 他竟马上打电话过来。她那么开心。像三岁孩子头上翻飞的蝴蝶。那时他在海军训练中心,那么忙。却显着足足的关心。她听着他那成熟的北方口音,听他说咱们,有种被宠溺的味道。他们聊着青岛的大闸蟹,小泥鳅,葡萄架,外婆桥。契机,绻合。她沉醉。这个青岛的男子。海一样的气息。 她总是会给他起很多的外号,若是他睡得晚,那天他一定会被叫做猫猫。可是他说我真的不喜欢猫哎,没别的啦?不过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她说兔八哥怎么样?他调皮地问她:非要把我当宠物啊?不行,兔八哥就是哥了!我是弟弟,我不要! 她说我想叫你鬼面叔叔呢。他很是纳闷:为什么要叫鬼面叔叔啊,我长得就那么影响市容吗?她言笑晏晏地说,怎会怎会,贝贝是这样漂亮的小朋友。按着手机键,淌着泪。 他有时自觉太过任性,稍稍惹恼了她,便会极为聪明地打住:好啦好啦,姐姐乖哦。听话,不生气了哈,我怎么忍心呢。她便被融化。如此轻易。 不能不说那时他对她不是真心真意。若是情节就这样顺流直下风和日丽,那叶景彧也许真的就自此跌入蜜罐了。是不是有些人,总要在痛苦中,被折磨,然后发现生命的卑微或傲然。 那几天她却等不到他“上线”,她是骄傲的女子,却也忍不住低低地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他,怎么了哦,是不是贝贝打篮球的时候被哪个美美盯上了哦? 喝完一包咖啡,他终于回了。可是……我没有打球啊!这几天真的很烦,等有机会了再给你讲,好吗? 她黯然。可是仍是嘱咐他要开心。甚至把<<最初的梦想>>的歌词抄下来发给她。她以为是他工作或学习上受挫。谁知,谁知,自此,一切便不在计算之内。 她太清楚这里面的法则。惟有默默静待。 可还是忍不住。默念着电话号码犹豫又犹豫,终于鼓起勇气拨过去。 是那令人神往的声音。一样聊得很开心。到末了,问他怎样。他只说最近很烦。却不打算给她讲。 她不想看他这样不快乐。上次我同学过生日请我们吃了提拉米苏呢,要不要我买给你哦?她问。 他说,提拉米苏是什么东东哦? 就是一种很好吃的蛋糕呀~~恩,江滩那边有好多人放风筝哦,要不要姐姐带你去呢?还是你闭上眼睛我带你过马路哦? 他说这么说你会带我出去玩喽?我还是觉得带着过马路比较好玩~他笑着说。 那个星期天叶景彧一直在考试。直到下午三点半。她提前一个小时交了卷。然后飞奔到华师对面的仟吉,买了一个俏俏的提拉米苏,坐车到汉口。去他们专门的训练中心。到了门口,给他们队里打电话,说是有送快递的找他 她便那样雀跃的,美滋滋的,站那等他。他终于慢慢走来,至她眼帘。 你怎么来啦?!他好看的双眸分外灵气。 坐车来的啊。她逗他道。 那么远!你坐了多久啊? 就四十分钟就到啦。很快的啦。她傻乎乎地笑。 她看他居然还拿着一支笔,就猜到他一定很忙。她也不想让他看出她的焦虑,甚至卑微的哀戚。于是她说,那你忙吧,我走了哦。 真是的,偏偏我现在还没忙完。要不然可以带你转转。他似乎若隐抱愧,口气很真诚。 她把蛋糕递给他,说,这是矮人国的公主叫我交给你的呢。 为什么是矮人国啊?他又是一脸迷惘。 因为相对于你们的海拔,这么巨大,5555我们就是矮人国呀。嘿嘿~ 他恍若大悟。 回去的车上,很挤。可是叶景彧却兴奋得一点都不在乎。一路站着,看窗外的风景,嘴巴都翘弯了。这时天已渐渐犯黑,路过古琴台,便是这座城市最美的夜景。叶景彧看着那些湛亮的灯光,与江面的微波碧倾共舞。那时她真有种想下车在大桥上狂奔的冲动。 等她到学校门口,齐字宇恰好发短信说,谢谢公主姐姐~蛋糕好好吃哦@#@ 她本以为良辰美景,也会是娇柔心情。那天晚上她泡好咖啡,等到零点过了又过了好几分钟,她盯着手机,直到看到他的短信。自然是惊喜地打开,却只有惯有的简短:姐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哦,我恋爱了。 给你讲哦,这几天一直为这个闹心啊~她是我们学校的,说喜欢我。 叶景彧惊呆了。万箭穿心。原来这便是萦绕他的全部忧愁。只是已感觉不到悲伤,和痛。她甚至以为他就是她要找的那个人。他在她面前装小孩子,让她唯有打包脆弱伪装坚强,可是她以为这便是她疼他的方式。所以就算父亲亡故,她都不让他知道。如飞蛾,那样义无反顾。她以为他在她面前的真实至少证明他是喜欢与她在一起的,说话或者诉苦。可是原来,只不过是,她误会了。他们之间,连暧昧都不曾。她从来都没告诉他,她不过是在他过生日的前四天,在青岛,孤身一人,看着她的21岁,滑进生命的轨痕。她从未告诉他,她想叫他鬼面叔叔,是因为当郭襄那样依恋着杨过的时候那种彻足的单纯的仰慕,是她多么稀缺的幸福。她想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提拉米苏的故事是一个女子用尽心思,为她即将上战场的丈夫,和着眼泪,精制出的干粮。tiramisu,在意大利文里,有 “ 带我走 ” 的意思,那是一个信仰,一个以为会被拯救的信仰。于她,却不过是一个不自量力的笑话。 那几天,叶景彧像是被遗落在世上的最后的孤魂,四处游荡。她再也无法感觉到父亲的存息。有个下着大雨的午后被好友米小苏拖着去上自习,在图书馆旁边的草坪上,有两只猫追着嬉戏。好友大呼,那个男猫在追女猫呢!叶景彧忍不住朝她大吼,不要跟我提任何男的雄性动物!声音还未落,就甩开她的伞,独自走掉了。 那时武汉下着最大的雨,瓢泼倾盆,像是直升机驻扎着打降雨弹。叶景彧就这样慢慢地在雨中漫步。没有思维。我爱父亲吗?她想。我是没有爸爸的孩子了。以前从不认为有,可现在却以为我怀揣着父亲的灵魂了。我爱齐字宇吗?只不过见过三次?我就如此奋不顾身?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不过是我自作多情。这样卑微没有姿态,原不过是他的无聊想起。“爱情终究是精神鸦片,还是世纪末的无聊消遣”莫文蔚那样魅惑的女子浅唱低吟。她知道错了,哪有什么爱情呢。 那个晚上,一夜无眠。kell总是担心。叶景彧只说没事。她始终是不想与他纠葛不清的。只是这个男人,太习惯把她神话,便是放不下。 不过叶景彧或许应该庆幸正是一个晚上的困厄让她在第二天早上猛然清醒很多。整夜对着电脑是损耗身体和意识的最好办法。 齐字宇却在这个时候发短信给他,他说,姐姐,我跟她并不熟,是她说喜欢我…… 他是怕她伤心,还是命里注定不肯放过她?叶景彧强忍住情绪,俨然是姐姐的口气:很多时候都这样的啦,时间长了感情就日久弥深啦。现在有人疼你就好啦,就不用我再操心啦 . 可是她要是欺负我怎么办呢。他依旧是一脸小孩子的样子。 ……其实,我也喜欢你。从见你第一眼起。我便知道。还以为是等了千年候了万世的那一个。所以,我想,也许,我们,只有重归陌生吧。 对不起……我不知道!对不起…… 如此简单的逃避,便是拒人千里之外了。叶景彧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一时沉不住气自甘泄底。一下子似乎空了一切。ok,那好。本就没有爱情。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也可能是唐僧。极大可能。 这便是她一个晚上总结出来的,聊以自慰,尚有些气力顾影自怜。 可是米小苏还是很担心她。她说,亲爱 你只是有些累了倦怠了而已 盼望了太久找寻了太久却还是得不到了就是这感觉 那么 记得 不要丧失了希望会好的 会幸福的 我们该高兴 世界上有幸福的人 我们也才有希望继续追寻不是么 曾经一度我也是你现在的心情 我知道的 不过 我不是不放弃希望而是不甘心 那么虔诚的付出和找寻 倔强地不相信不能如别人一样的到幸福 你要相信 熬过这现在这段低迷的日子 一切都会好的。字字心疼。是的。她也是那样渴望单纯却总是坎坷的女子。现在终于遇得一个彼此用灵魂疼惜的人,是她们的学长。她说她知足。却看到叶景彧依然深陷。遇人不淑。 叶景彧自是感悲。可是总觉得做事已到百无聊赖。 米小苏说,小彧,出去走走,好么。 叶景彧不想让她担心。她说好。 (十四) 有本书上说过,跟男人打交道,要切记不要玩暧昧: 他和你玩暧昧,就是不够喜欢你。男人真喜欢一个人,从眼睛就能看出来,他恨不得栓着你呢,怎么会忽冷忽热、忽进忽退?是,喜欢肯定有,总要他看着你顺眼才和你暧昧。所以,对暧昧你的男人一定不要多情,就算他常常拉你出来、天天短信、电话、qq、msn,也依然不代表什么,什么都不是。不要相信男人说的好话。 静下来想想你未必就是真的喜欢他。人都有惯性,比如一个人天天9点打电话给你,2个星期之后不打了,你肯定难受。这就是特正常的一个心理作用。所以,当你习惯了他天天绕在你周围,突然他又远离你的时候,你不甘心了吧,开始惦记他了吧。别相信你就真的那么喜欢他了,这只是一个惯性作用而已。别多想他,自己该干嘛干嘛,过几天习惯了就又没事了。 如果真的中招了,就要奉行:打死也不说的政策。说白了,就算特喜欢他、天天无时无刻不想着他了,也要放在心里,绝对绝对不让他知道。因为做人姿态一定要漂亮,就算你输了,也只有自己知道,他没有机会看低你。可以主动引诱,但不要主动表白。 那还是喜欢他怎么办呢?哎,没办法,只有说服自己不喜欢了。有的人说的话10句里2句是正事、5句半带着暗示、2句半是夸你。然后呢,就静静等着你上钩了。修行不够,便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天天惦记,准备送上门的时候,他说:我们只是比好朋友好一点的关系而已。一盆冷水浇到底了。然后这个不甘心,天天见面、天天琢磨。 叶景彧便输得一败涂地,毫无尊严。 整整一个星期,叶景彧时时都在狠狠地提醒着神经系统,清空清空再清空。可是心脏还是时时作痛。烦躁。不愿搭理任何人。也不愿再走那白色斑马线,叶景彧终于意识到那不过是王子公主常玩的把戏,太不靠谱了,起码对她来说。 又下了很大的雨。梅雨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叶景彧从自习室往回走。路上都流成河了,她把凉鞋脱了,赤脚踩着水。电闪雷鸣不断。她突然想到他现在在哪呢,有没有淋雨,他怕不怕闪电呢。 于是被禁锢了一个星期的神经立马不做主地拿起手机就给他发短信:睁大眼睛摆个pose哦,因为老天爷正开着闪光灯专给帅哥照相呢。有没有给她送伞喔?不要淋着啦! 发完叶景彧就觉得自己真是够贱。 淋回宿舍,洗了个澡。躺床上,他居然回短信了。 你怎么不早说啊?我都没来及笑!……这几天过得好吗?…… 恩,挺好的啦~ 她看着他的省略号,才发现做了一件多么后悔的事。 (十五) 叶景彧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其实想想与他之间,什么都没有。他出现过,但是一瞬,留给她的任务就是用一段足够经典的时间去忘掉。因果报应—— 这个词如此朴素,却一针见血。她之于他,或者就像kell在她心里的位置。感情说穿了,一人挣脱的,一人去捡。总是一个人,欠着另一个人。总不得圆满。 她开始去泡图书馆,甚至疯狂地看些有营养没营养的电影,就当那一场心底的繁华,被撒哈拉湮没。想都想不起。 可是他居然还是不放过她。他说姐姐,今晚我要站岗呢,你陪我好不好。 叶景彧头痛欲裂。她终于不再想一直这样反反复复自己挣出一点点,又被他拖回去。你想起我,是因为偶尔的寂寞么? 我……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在你面前,我才可以撒娇,才可以孩子气。 叶景彧看着这几个字,字字都让她如芒刺钻心。这个孩子,不同于她在街上逗的任何一个,那些她只是淡淡的喜爱,而这个,却承载过她一个南柯纹路的梦。而这梦,如此伤人。让她找不到自己。 是几点到几点的岗?她问。 这便是妥协。 呵呵,你答应啦?他自是得意。两点到四点。说话要算话哦。 叶景彧打开电脑,找电影看,找歌听。总之得撑到两点。 姐姐,我一会就接岗啦,你睡了吗?快一点的时候他说。 不是说两点到四点么,怎么这么快哦。 西西,刚才记错了,是一点到三点啊。他说,姐姐,你真好。 我肚子疼,估计要睡觉啦……叶景彧忽然想骗骗他。 不过她是真的肚子疼。每个月必疼的那种。 真的啊?要不要紧啊?你真的要睡觉啊?那……你随便吧。他似乎有些不高兴。 骗你的啦,我好着呢。当然要陪你啦。 我不信了!有你这么当姐姐的吗?就会骗人!不理你了! 是啊,我是不会当姐姐。好,那我睡觉了。晚安。你自己小心。 我不嘛!不生气了好不好?再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叶景彧看着,哭笑不得。他还真把她当成货真价实的姐姐了。一时就愣在那了。 真是的!还是没等到我回来!我也睡了……好冷啊 ……他以为她已睡着了。可她怎能入眠。 第二天,他一早给叶景彧发短信说,姐姐,昨天晚上真的生气啦?昨晚感冒了!谁叫你不给我盖被子啊?那么冷的天! 叶景彧倒有点吓到了,很是自责。怎么这么不小心?很严重吗?有没有去看医生? 哈哈 骗你的啦!我的身体有那么脆弱么?不过看你这样真的很开心,很幸福…… 这是让她万劫不复了。叶景彧想。暧昧,好像。又不是。他可以说,这全是亲情亲情啊。 她唯有苦笑。哄他。也想起爸爸。 (十六) 又至周末。叶景彧跟一个朋友说好了去逛街。洗完了衣服,正准备走的时候,他却发短信问她: 姐姐在干嘛? 她居然鬼使神差地说,还不知道呢。 呵呵,我等一下就要一个人去逛江汉路啦。她不知道他这样子说是何真实目的。 恩……要不要姐姐陪你哦? 好哦;-)他似乎就专等着这句。 叶景彧真的很想抽自己一嘴巴。明明不是暗下决心一定要恩断义绝的么。怎么如此经不起推敲。他都不用勾勾手指头,她就乖乖地俯首称臣了。在劫难逃。欲罢不能。 他让她坐车到江汉路等她。因为他们现在在汉口海军训练场。她便风风火火地,搭了608去。路上不时照照镜子。除了憔悴。 有点晕车。好歹下车了。抬头一看,就看到了那帅气俊逸的面孔。他朝她笑笑,便递给他一罐美年达,桔子味的。叶景彧知道,是因为有一次她问他打球后都喝什么饮料。他说美年达,桔子味。这时齐字宇却把他手里的那罐拉环拉开,递给叶景彧。自己再接过叶景彧的那瓶。 叶景彧竟然就感动了。他是个注重细节的人。她一直都能感觉到。他拿着那两个拉环,笑着说,看看有没有中奖哦。 叶景彧便觉得有流苏融润。他的表情是极其认真的,就更加像极了孩子的秉脾。 那天他是去看数码相机。因为他正参加集训,有可能出国访问。两个人坐电梯到王府井五楼,不料相机却是极少的。 走马观花地看了一下,他好像也没决意要买的意思。叶景彧又感觉到跟他在一起时的那种安定的感觉了,琳琅满目的服装也就不放在眼里了。 出来时居然看到献血中心了。叶景彧早就积攒着献血的心愿,现在好不容易逮着了机会,自是不会轻易放过。 但是齐字宇说,不行,你一个女生献什么血啊。拉着她就往站牌走。 叶景彧一步三回头,说,哎呀,这是我很多年的心愿啦。你就让我献一次啦。他还是不让。 那你是什么血型啊?她含笑问道。 o型。所以蚊子老是咬我。他狡黠地笑笑。 那就是啦,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血型,显得多无知啊。她明显是在胡搅蛮缠了。 好吧好吧,怕了你了。他皱皱眉,表示让步。他居然叶有妥协的时候喔,叶景彧乐呵呵地想。 献血中心的负责人问起叶景彧有没有吃午饭时,齐字彧反应极其灵敏地说哪有啊。叶景彧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对那个大叔满脸堆笑说,吃了的吃了的。绝对合格。检测完毕,叶景彧居然也是o型。她当时就兴奋地拍手。 大叔说,小姐,根据你的结果,可以献400毫升。 叶景彧正在想那不如就献400吧,齐字彧在一旁一脸凛然地说:咱就献200! 好,叔叔,就献200吧。叶景彧这时感觉有种被保护的温暖在每个血管中流淌。 当殷红的血液顺着针管缓缓流进袋子的时候,叶景彧叶也没感受到啥叫神圣。 很快就抽完了。护士美眉说得坐旁边按着扎针的地方休息一会儿。她便挨着他坐下。他说你得补水。就把鲜血中心发的绿茶打开。叶景彧正准备去接,他却把手一绕,说,按着别动。叶景彧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动人的场景:这个让她仰慕的男孩就拿着康师傅绿茶,递到她嘴边,喂她喝水。叶景彧的心,被柔软凝聚。她只是小小啜饮了两口。可是幸福的感觉,早已漫山过海。 献完血出来,齐字宇竟径直朝着车站牌走去。叶景彧不动声色地说,就回去啊?…… 恩啊~我本来是打算带你去训练场看看的,现在你献血了,可不能累着,当然要回去休息啦。 哎呀,我没事啦,好得很。咱们去看看喽。她也学他,说咱们。 不行!你本来就没吃饭还骗人家说吃饭了,再走那么远肯定会晕的! 我是千真万确吃了早饭滴嘛。海军叔叔,您就让我去见识见识嘛。她写满央求。其实只是想与他在一齐多待一会儿。 没得商量! 中尉哥哥……她立马变通。 我不是! 副队长!她知道他是他们队的老二大号人物。 也不是!@!#¥ 连长……:-( 更不是了#¥# 副营长……她都去拽他的衣服了。可他还是不允。 车来了,她只是站着不动。笑得像个小浣熊,哎,这辆太挤了,等小一辆喔?~ 最可爱的人,,鬼面叔叔……就让我去吧555555 可他还是不松口。 那好吧,她无奈地说,再走五分钟。其实早已开始打起小算盘。 他答应。两个人便转身。他要去买水。来到摊前,叶景彧礼貌非常地问,阿姨,请问到海军训练中心怎么走呀?说着还得意地看了看他,他却是一脸沉静,像也不知道路一样。 到那啊?你得到对面坐车。 啊?还要坐车呀? 难道你想走过去啊?可远着呢。叶景彧伸了伸舌头,看他顾自在那付钱。这时的他,脸上浮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倒是心照不宣。 (十七) 那天分别的时候,叶景彧转身,却止不住直掉泪。那天她是真把他当弟弟当好朋友待的。虽然他们面对面时其实是他在照顾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转身走掉的时候就是想流泪。她想起他挡在她旁边带她过马路,无比伟岸;想起他为她买的小蛋挞的精致和他吃东西的斯文;想起他们两个专心致志地数着他手上有多少个箕形纹斗形纹;想起他们在江滩聊天的和畅;想起她有点小追惜地说,我把美年达的瓶子掉到献血的地方了,他说掉了就掉了呗。她嘟囔着,这可是你给我买的呢,他衬着俊朗的笑容说,我再给你买……但她知道他已是心有所属的人,他不过把她当作一个玩伴,顶多如此。她不能再沉陷。 那个晚上叶景彧把电脑搬到床上,看《河东狮吼》。哭到稀里哗啦。始自滑落,刘月娥听着陈季常醉中的真言时便已泪痕朦胧,他说见你第一眼,我就想跟你同一世。世上有几个女子不为这样的告白粉身碎骨;一个砖头分两半也可以傻笑着祈求彼此平安;那一长声惊天动地的河东狮吼是对情郎懦弱的悲愤,还是对自由爱情无法圆满的控诉?那是一个女子的绝望了。那一声遮天蔽日凄婉哀鸣的抗争,西风卷,叶纷飞,那个匍匐在地的男人会懂得么?而手无缚鸡之力的陈季常在擂台上被打得气息仅存时还兀自在那念叨“我是一个芒果,果果果果果……”的时候,当他泪流满面地说从现在起我只疼你一人,宠你不骗你……的时候,也是那么让人动容。那是一个男人所历经的成熟和蜕变吧。 叶景彧正怡然自得地流泪。手机却响了。是kell的短信。他说,暖暖,你怎么了。打电话也不接?暖暖,我觉得我没有实现我的承诺让你不受到伤害。心痛。你有无法言说的忧伤,我却不能帮你分毫。暖暖,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都要记得有我在你身边陪你。 叶景彧一字一字地读完,更加泪如雨下。这话,牵动了她的心。手心连着心脏的经脉便痛起来。齐字宇,你不疼我,从来不,我不过是与你不相干的人。他们疼我,可是那有什么用,我会被感动得泪雨滂沱,一个转身,我还是会离开。而你一个短信,一个电话,就会让我所有的防线土崩瓦解。你永远不会说,从现在开始,我只疼你一个人,宠你,不骗你,答应你的每一件事都要做到,对你讲的每一句话都要真心,不欺负你,骂你,要相信你,别人欺负你,我在第一时间出来帮我,你开心了,我就要陪着我开心,你不开心了,我就哄你开心,永远都要觉得你是最漂亮的,梦里也要见到你,在我的心里面只有你。因为我们之间,甚至,毫无关联。她这样想,只是犯了纯情小女生的通病。 (十八) 接着便是各自的忙碌。少有联络。 突然那天他跟她说,姐姐,我们分手了。 她居然很难过。因她知道这必是对他的打击。她说不可挽回了吗?也许是正在气头上呢? 他说,不可能了。我们都已经决定了。 叶景彧便翘课坐了车去看他。她甚至看不到他的悲伤。因为平素他们面对面时,他其实是充满男子气概的。这也是她为何如此迷恋他的缘由。他带她到处转悠。他自是兴致不高。她突然沮丧地发现,她在他面前,竟是分外呆钝。她甚至,找不到一句半句话来与他打发。那她这样奔波了来,又不能安慰他,站在他面前,彼此却远隔着海与天,又有何用? 而过马路的时候,虽是绿灯,他竟是径自走了。她站在斑马线的另一端,蓦然想起<<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里的那句话,我对你的心灵来说,无论是相隔无数的山川峡谷,还是在我们的目光只有一线之隔,其实都是同样的遥远。那个小户人家的碧玉女孩儿,一生只为了爱一个男人,一个从没记起过她的男人。可是如此的女子爱上的男子,却也是如此,懦弱,卑微,世俗。那是可以迷惑整个世界的女人。仅仅是害怕孤独。害怕被所爱的人离弃的孤独。 进了民众乐园的一个精品小店,他便一直在那接电话。她知道是那个女生打来的。她把那个店里所有的东西横竖都摸了两遍,实在是觉得不好意思对着店主高定力的眼神,便踩着电梯到三楼找了个椅子坐下。那些椅子都是宽宽的双人凳,她一个人坐那。杂乱的音乐独自聒噪。看那些成双成对的人私语或亲热,百无聊赖。 过了很久,他发短信问她在哪。她正好看见他,朝他挥挥手。 他还是一脸平静。她问,怎么样了哦。 他说,她后悔了。 那你不回头么。 不会。一如她一向读懂的坚决。 她爱怜地想,他总是这样,决不会走回头路的。xi这样的孩子。真任性呢。突然又惊觉,那自己与他之间,也早已无法回溯了吧。那时她并无任何企图,只是与他相见,让她如沐清泉。 呶,把眼睛闭上。她说。 他便依她,乖乖地闭上他那好看的双瞳。 把手伸出来。她储满关戚。 他犹豫了一下,不知她要玩什么花样。 哎呀,一下嘛~就一下。她连哄带骗。 他便把手伸过来。 她轻轻地,在他手里放了一个硬币。 好了。她莞尔。 他睁开眼睛,略带狐疑。这个硬币呢,是我小时侯第一次考第一名的时候我爸爸送给我的。一直还能带来点好运气呢。现在把它送给你吧~她看着那个锈迹斑斑的硬币,笑眯眯地说。 ……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他竟是一脸沉重肃然。 哎呀!我骗你的啦。你看上面的日期——1999年!她见他不肯收,由点急了。 我知道是1999年,但是我真的不能收。他眉头都拧成一块儿了。他非得揣给她。她自是不让。一时僵在那儿了。 哦,都一点了哦。你们要集合啦。咱们走吧??她实在很喜欢咱们这个词。 不!你不收回去我就不走。他满是懊恼。 叶景彧拿他没辙。依然一脸笑呵呵:那你在这坐会儿,喝杯茶吃个包子先。我去看一下那边的埃及饰品哦。 她便乐陶陶地去看她的了,其实是在想能想个什么办法逗逗他。 一会儿,她过来拉他说,你过来看一下喽。我刚才看到海报上有一个埃及的神,说会带来幸运呢。走喽! 他倒是乖乖站起来,跟了她去。 走过去,他看着上面的日期说,这不是咱们那个星座的啦。 那时的他是成熟睿智的男人。她这样爱他。这样。他们两个,相差四天。同一生肖。同一血型。叶景彧曾经查遍所有的星座频道,说他们俩之间的最佳组合是亲人,关键词是xi把握时机。亲人。她想。 到公交站牌的时候他一定要坚持送叶景彧上车。隐隐的,她就觉得一定有什么猫腻。果然,上车了,还没来得及回头跟他说拜拜,他就在窗外叫道:硬币放你手提袋里了!却不带笑容。她知道他终是难过的。因他是重情的男子。一段关系的逝去,必然是有些哀念的。他却不忍让她看出来。 那天晚上,他在短信种对她说,i love my old sister jingyu.ye .他说听姐姐的话,不让她受伤。old sister.她明了。姐弟相称,便是最确切的暗示。 她太聪明。太清楚自己手心里的掌纹,做梦都会尽力悲凉。一个晚上都是他清晰的脸庞。台湾散文家张晓风说,爱一个人就是在他的头衔、地位、学历、经历、善行、劣迹之外,看出真正的他不过是个孩子———好孩子或坏孩子———所以疼了他。她这样疼了他。就像那个大上海的张爱玲,把全部的心,托付给那个让她见了,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从尘埃里开出花来的男人,只在他面前自我萎谢了。他在她面前不设防、孩子一样透明的气质,使她感激上苍。默念他的名字,就会淌出泪来。这感动太深刻,却不够她呼吸一生,或是忘记一个人。 …… (十九) 叶景彧那天信口问到,你最近不站岗么? 他说,就在后天呢。你怎么知道的哦? 她笑说,随口问问。没想到歪打正着了。或许是默契吧。她想。 她便在第三天早早地等他。到将近一点的时候给他发短信说,睡醒了没哦?还很困吧~~ 过了一会他说,你还没睡吗?就是因为睡着了才没看到你短信!姐姐,你得睡觉,不能这样陪我。这样熬夜对身体不好,我会心疼的…… 他说他会心疼的。叶景彧瞬时伤怀。他居然,也能对她,说这样亲昵的话。记得第一次他站岗的时候非得要她陪,现在却是处处为她着想,让她睡觉。是他真的长大了吧,还是,真的心疼她了? 叶景彧知道他要出海,就一直惴惴地想,得给他送点什么好呢。 远航……她突然想到流星瓶。虽是毫无创意,却记得他说过,在那浩淼的海上,对体力和耐力都是一种考验。她便知道该做什么了。 终于在很远很远的一个店里买到了一个流星瓶,刚巧上面有海螺和鱼儿。她又央店主送了她带流星瓶图案的包装纸。买了九十九个叠星星的小管管。当时那些东西仿佛就是在刻意等她去把它们领回去,每一样她都爱极。便这样开始跃跃地,叠起星星来。她早在第二次见他的时候,就送过星星给他的。而现在,不足半年,这之间,却像穿越了几个世纪。再把那些包装纸裁成极小的小片,从他开始起程时算起,用不同的内容把每一个日子填满。这在她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那几天上课下课都只见她指间绕指柔,或是冥思苦想下笔如神。 等到终要完工的时候,她打量着那个木头瓶塞,却是极不满意。她却在这瞬间,又极其聪明灵致了。找来漂漂的包装纸,把木塞仔仔细细地包一遍,便是化腐朽为神奇的招了。 兴致勃勃地剪啊剪啊,却怎么都拼不好。她并不泄气,又比了一遍,还是不甚好看。 叶景彧突然想到一个人。穆子鹏!她当时差点兴奋地跳起来。 穆子鹏是她上选修课时认识的。淡淡青眉,如画飞扬。他们都是在某些方面独具聪颖的人,便是一见如故。两人逢上课便开小会,各自对彼此的幽默细胞的敏感神经似乎了如指掌,常常笑得花枝乱颤柳絮纷飞。 穆子鹏总叫她花。叶景彧不乐意,说这俗啊。穆子鹏说,你不知道现在都反潮流啊。而且我特觉得你就是山坡上的一朵狗尾巴花。为什么不是猫尾巴咧?她问,充满狡猾。 穆子鹏说,花,你终究只是个孩子。而他其实属于那种低龄学前儿童,比她足足小了近两岁。可是叶景彧在他面前从不惭愧自己容颜已老。他总让她叫他叔叔。他说他可以给她打八分,如果她把头发整直了就再涨一分。她跟他一起过马路他总挡她前面,一起逛街他总为她撑伞。他们一起去买韩国饭团,她拿一个秀逗了的胸针别在衣服上他也总是大表赞赏。 穆子鹏总说,花,你就是一个不合理的存在。他对她的综合评价是:有点白痴,但很聪明;偶尔野蛮,还算淑女;傻乎乎的,很是可爱。 叶景彧很是沾沾自喜。她有时候愁啊愁啊,愁自己考试不能过,愁自己找不到工作。穆子鹏说,有我在呢。考试的时候我保证给你发答案,你要是真找不到工作,我请你当秘书。结果那次考试的时候,叶景彧很早就出了教室,然后打电话问穆子鹏说你刚才给我发的1234一串串的是什么达芬奇密码啊?我居然看不懂啊!穆子鹏当时就拿着电话蹦起来,说,你说你没看到就算了,你居然看不懂!那是答案,答案!understand? 叶景彧挺喜欢这种哥们的感觉的。当然她有很多哥们。大多都是把她当妹妹疼的。米小苏曾经问她,你觉得男女之间有纯洁的友谊吗。她想都没想就说当然有啦。穆子鹏说,我大学里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了你呢。他竟这样惊喜她,且与爱情无关。因为她知道,在他心里,也有一处伤痛,一处绝美的风景。她想,倒是他之前的伤,保护了他。她是太过荼毒的女子,只有着向日葵的心肝。或许每个男子,每朵女子,心里都绽放着一朵凄婉粲然的白色花朵。不忍采摘,也无法浇灌。 在穆子鹏面前,她总是很放松很惬意。她要是不高兴了,他就会说,我们花儿的独特说三天一夜都说不完呢。叶景彧问他那咋只有一夜呢。他说一夜用来睡觉一夜用来逛街啊。于是两人又狂笑。 所以叶景彧想到他是很有道理的。凭着他将来从流水线一出厂就可以修大桥的资质,在个不规则圆柱体上粘一圈纸简直就是老佛爷给小小巫上香。叶景彧看着他剪得整整齐齐的纸片,一阵欢呼。 然后叶景彧把那个硬币从口袋里摸出来,放在包装纸下面,用初中玩过的方法,用铅笔细细地描出一个硬币出来。再把那个她曾经送给齐字宇的硬币粘在塞子的下面,最后再套上包装纸。瓶子外面再用橡皮泥做一个小小的流线型形状,刚好衬那个漂亮的鱼。这种小创意,素来是她的强项。 perfect! 穆子鹏说,花,你看我对你多好。你见过哪个男生帮一个女生给另一个男生做礼物呀。 叶景彧双手托腮望着他,装出奶声奶气的声音说,叔叔,我请你吃棉花糖怎样。 穆子鹏说,你就是这样,你做的这些就象你眼中天上漂着的那个棉花糖。只是看着便已是满足。这孩子,啥时候才能长大,啥时候才能让人省心啊。 他说美丽的孩子,你太柔软了…… 叶景彧这时便觉得幸福备至了。像那春天的风,都被感知得到了。 (二十) 那天叶景彧刚上完课。突然接到kell的电话,他说,暖暖,我现在就在你们学校门口。能见你一面么。 他从青岛来,到这只是想看看她。看她过得好不好。她自是无法推托。 他带她吃西餐,给她买各种口味的德芙。她却想着在哪里给齐字宇买月饼好。 我爸爸几个月前,不在了。他问起她为何总是不再理她时,她平静地说。或许她是需要他的疼爱的。好恢复力气再去疼另一个人。感情竟是这般卑劣。任她这样单纯的心地。 他看着这个女子。看她独自承受着这么多的苦。忍不住一把把她揽在怀里。 让哥哥老疼你照顾你好不好,他脉脉低喃。 不好。她挣脱。其实被他拥住的那一瞬,她有一丝颤栗,差点涌出泪来。她只有在他面前任性。她的心脏不好,听到打动她的话,总是会微微颤抖,牵动手心连着心脏的经脉暗暗作痛。 他视她为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灵气。可是她却无法因为感动留在他身边。她知道这个东西华丽却不长久。若是因为一时的冲动而留下,早晚还是会离开他。她不要这样伤害他。她不能给这个男人温存,绝不能再有分毫耍弄他的私心。她对他,怎不深情。只是这深情,俱是感恩。为什么爱与感恩,偏有那么远的距离。 他说即便你喜欢上了别的男子,我也知道,那只因为你受过太多苦,需要爱和关怀。她想若是她爱上的是kell这样温柔细致的人,她会否幸福。 她说,大哥哥,你看这,漫天漫地都是桂花的香气呢。她不知道她这样一口一声大哥哥大哥哥地叫,落在他心里,是不是也像她听到姐姐姐姐时那样心碎那般无奈。这样高明的手段,总叫人断了念想。 那天晚上,她喝着麦斯威尔,问齐字宇:如果有个人很疼我,说愿意照顾我,如果我和他在一起了,你会不会有一点点一点点不开心呢。 他说,会! 似乎是斩钉截铁。 为什么哦?怕我不再疼你了么?她忑忑的。 恩! 他答到,不过他要是真的真的特别疼你,我……我不知道…… 这省略号,便是他们之间的最好诠释吧。她心痛痛的,想。 叶景彧打算在中秋节的时候把礼物送给齐字宇。最近他们很少联络。她忍不住短信问他,你喜欢吃社么馅儿的月饼哦? 他半晌回道,花生芝麻馅儿的……怎么,姐姐要和我一起过中秋节么?:-) 是他惯常的手段。 那得看你想不想和我一起过啦。~ 叶景彧还没想明白又自己主动送上门了。她明明在一秒钟前还在想着怎样与他保持冷漠的。 恩,其实真的很想有个亲人在身边的。 呵,好感动哦~~我都可以算做贝贝的亲人啦?她飞快地摁着手机。 恩……因为你会无微不至地疼我。 过了一会,叶景彧收到几条彩信。她一看,就乐疯了。那是他们在民众乐园的时候她在他手机上看到的他幼时的照片。叶景彧当时就喜欢得不得了。有一张是他拿着枪的样子,小脸红扑扑的,原来小时就显得那样帅气出众;还有两张都是眼睛大大的圆圆,带着微笑,煞是逗人喜欢。叶景彧立马挑了一张笑得最开怀的做手机桌面,那双大眼睛还眨巴眨巴地望着她。那天晚上她愣是凝视着那张baby face,兴奋了大半夜。 中秋节那天,月亮竟是分外捧场,特别亮特别圆。叶景彧终于得偿所愿,站在古琴台古典味悠悠的桥上吹那绵绵的风。齐字宇带了他最好的兄弟过来。以前叶景彧在训练中心早认识的。三个人在长江大桥上信步溜达。齐字宇和他哥们总是互相抬杠互相小吹捧。俨然一对活宝。叶景彧看着他们,只觉充盈着简单的快乐。 叶景彧早就买好了月饼。只是怎么都没找到花生芝麻馅儿的,只好那了五仁儿的。齐字宇说,等一下哦。一会儿旋风般回来,拿着三罐饮料,给叶景彧一罐开好了的美年达,说,恩,这是你的。叶景彧又涌动着暖暖的小幸福。 我们来吃个月饼吧。他说。以前在家的时候,我爸,我妈,我们三个人总是分吃一个月饼的。我爸说那才叫团圆。 好哦好哦。叶景彧拍手道。她想,他该是从小被宠大的孩子。他的爸爸妈妈一定是和蔼慈爱的。 齐字宇便开始分月饼。趁这当儿,叶景彧便把手机上的照片拿给他兄弟看。 他兄弟说,这人啊,知道。你说吧,就知道把自己的照片发给人家小女生,是啥意思啊! 就是。叶景彧撇撇嘴,开心地附和。其实与他们在一起,她何其快乐。 什么啊,拿来我瞧瞧,齐字宇说。 叶景彧便递给他看。 嘿,你还别说,咱在这手机上咋显得这好看呢。 不知道他是怎样把月饼掰开的。掰好后首先递给叶景彧,叶景彧见那么大一块,就顺手给他哥们了。齐字宇就又给她一块。她一看,齐字宇手里的都只有这个一半大,就硬从他手里把那小的抢了来。齐字宇笑着对他哥们说,怎么办哦,我又比你多吃一口呢。 那天他们便这样说说笑笑,融洽得很。 而更让他史料未及的是,他竟送他棉花糖与麦斯威尔。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棉花糖是她一贯的口头禅,她也常常拿此哄他的,他居然会记得;而她只是有一次对她提及正在喝咖啡。他还开玩笑说,奢侈品啊,咱可喝不起。 她说,我正打算这几天去买呢。你怎知道? 他是一脸得意,这就叫头脑啊。 走时她把礼物给他。他们送她上车。她站在那不肯走,眼巴巴地看着他。他推推她。她居然都觉得很满足。他推她只是让他走,可是她觉得亲切。 close my eyes, and feel your mind time has passed i walked like a shadow never knew, what i“m going through you touched my heart and take my breath away wispier on the wnd so softly and you show me the way tonight i feel close to you all the tears that haunt my past you show the world to me so much love in this beautiful world 她多喜欢的歌。 她多愿时光就停在那一刻,那一分钟,那一秒。那她就能永远这么钦赏着他的笑容,他的双眸,他的小小霸气,他的稚嫩,甚至是,极少浮现却总能被她敏锐捕捉到的,他对她的疼爱。这是她全部的眷恋,是她一生视死如归也要守侯的美好呵。可是这世界,总多纷扰。他们也不过是,越来越知道自己常常无法主宰自己的身不由己的悲情角色。 (二十一) 叶景彧那天在食堂门口逗了个小孩,还抱了抱她。走的时候她居然呜呜叫,似乎很舍不得她。叶景彧一时激动不已,就给齐字宇打电话。说我今天遇到的那个小孩好漂亮哦,眼睛像你的一样好看呢。她叫妮妮哦。 他说,妮妮,福娃呢?那是不是刚好五胞胎哦? 她一时笑得接不上气儿。亏你想得出来,你是不是想人家是五胞胎然后趁此好讨教一下如何得一对龙凤胎的经验哦? 这经验可没法讨教。他故作一本正经。 他这样好玩。她不由的窃然喜乐。 她坐车过去找他。竟直接从门口不慌不忙地进去了。卫兵居然没问她。 他打电话问她在哪。 她说卫兵都没拦我呢。我已经进来啦。 他便教她如何走。他说要是不明白再问下别人到游泳馆的路。 她那时并不知他是在执勤的,电话其实都是抽空打的。 她按他指示的方向找去。远远的就看到他迷人的侧影。便不自觉扬起欣赏微漾的弧度。旁边还有一个执勤的人与他并排站着。他大概不经意转头,已经看到她了。可是那样内涵的人自是不露痕迹。 她朝他走去。笑得像一朵花朝他问,请问,到游泳馆怎么走哦? 哦,那边。他手臂直指。一脸 假装的严肃,并不多带一丝笑意。 她就在那个时候,无限深爱着他吧。 就像在江汉路,他们的心照不宣。这是他们两个人的游戏。她是一个探究者,而他是酷酷的,瞧不出身份。若是这样的游戏,可以厮守着,玩一辈子,她也不舍得厌倦吧。 他心里会为这样的情节展露一丝柔软么?她想。 她站在那等他。却看到旁边有一个歪歪的石狮子。她自觉好玩,想出一个好主意……遂掏出一个星星,小心地放进它的嘴巴里。她想,什么时候,暗示他一下,让他来找找看。 (二十二) 然后这个女子便犯了最致命的错误。她若是就这样与他保持如此熟稔,便也可以游弋于他的世界,看到那些棉花糖一样的快乐吧。可是她居然因那一盒麦斯威尔的温存忘了形。她抱着他送她的,咖啡。躺在床上,思维却全乱了套。 她一骨碌爬起来,开了电脑,不能自拔地开始用键盘述说她对他的爱恋。一写便是一宿。直到第二天下午。她都顾不得吃饭。写到动情处,她都会涌出泪来。 然后她把那些文字发到校内网上。那是大学生里最流行的网站。每个人都可以申请一个页面,在那一亩三分地上写写删删。他和她都有。她曾经花了好几个晚上,帮他做好页面。再在凌晨的时候用他的帐号去踩别人的。一时他的人气也涨得很快。她说,贝贝,我可以做你的第999个访问者不?他说,都交给你了,当然可以啊。除了这,我还能做什么呢。 她当时自是瞧出这话的机关。便装傻地问他,什么叫除了这,你还能做什么哦? 他说:没有什么!真是的! 她便不再问。只是在宿舍,和米小苏看着那最后995,996,997,998,999你踩一下我踩一下直到她是第999个。后来她问他,一千好几了哦,开心不。他得意地笑笑,那天我们宿舍在那讨论校内网。我说我的都九百多了,他们还不信。他们说连个位数都比我的少。~@!¥# 当时是,她便开始怀念。怀念他们之间这样好的点滴。 她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灵感与冲动让她这么不顾矜持不计后果。她其实仍旧明白,她在他心里,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