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并不高》 序言 在我成长的道路上,一次偶然的机会,我读了余华的一部作品《活着》。当时我对福贵坎坷的命运深为同情,我在惋惜他亲人一个个先后离他而去的同时,也痛恨余华的“冷漠和残忍”。渐渐长大后,我对生命的脆弱深有体会。在生我养我的这片土地上,也有这些遭受生活苦难的人。人生本不完美,特别是在这个物欲横流、竞争激烈、适者生存的时代,就更显得世态炎凉了。 余华说:“作家的使命不是发泄,不是控诉或者揭露,他应该向人们展示高尚。这里所说的高尚不是那种单纯的美好,而是对一切事物理解之后的超然,对善与恶一视同仁,用同情的目光看待世界。”因此,我一直学习着修心,控制自己不对事物阐述过多的评论和看法。但我,一个有着感伤情怀的年轻人永远也无法关闭自己的心灵之窗。在一个寂静无声的夜里,我终于对生活、对生命有所领悟。那时我躺在床上,完全忘记了现实。当我从现实中醒悟过来,仍然久久不能平息内心的激荡。也就从那天开始,我决定写下这样一个故事。 故事主人公的命运悲苦,遭受了爱情、亲情、友情的种种磨难。他家境贫寒,为生活他不得不劳累奔波。但他有骨气、有血性、有不屈不挠的精神。我在注入他人性的同时,更多的是把他塑造成了一个平凡的“农民”。他那种坚韧、朴实、乐观的“农民精神”曾几度深深的感动了我自己。在这个感情低迷、消沉的年代,唤醒人们最原始的良知,激发人们最单纯的感动是我所向往和追求的。 在此过程中,我曾满怀激情,也曾隐隐感到失落和痛苦,但我从未向任何人袒露过我的心声。我欢笑,我痛哭,都只为主人公情感的跌宕起伏。我把自己完全投入了进去,与主人公合二为一,和他同呼吸、共进退。我深深的感到:没有那个人一辈子都是一帆风顺、顺顺利利的,都难免会遇到生活上的磕磕碰碰,甚至大灾大难。 余华还说:“去忍受生命赋予我们的责任,去忍受现实给予我们的幸福和苦难、无聊和平庸。”我有幸能对这句话有着深刻的理解。当一个人学会了享受孤独、寂寞,他也就便学会了享受生活。每天,我都为自己存在于这世上而感到庆幸。我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强烈的感受到时间的转瞬即逝,我珍惜每一分每一秒,看着自己的日益成熟,我感到温暖和塌实。 我姑且把它当成一部“可读性剧本”。我想它不止可读,更具有可看性。如果拍摄成电视剧,它是有丰富“营养”的。相对于当今多数“肥皂”电视剧,它厚实,淳朴,无华,却极其真实和贴切--没有恶意拔高情感,没有做作夸张的宣泄,轻缓间能让观众的内心受到波涛汹涌般的震荡。它讲述了一个少年怎样经历磨难和悲凉,最终走向成熟。它应当不全然算是一部悲剧片,其中的背景是特定的,因此现实当中有主角一样经历的人是相当甚少的。最主要的是,剧中悲戚的气氛不是我刻意营造的,我的本意不是让观众同情里面的人物,为他们掉眼泪,而是让他们感悟到生命是脆弱但又顽强的,应该珍惜所拥有的一切,树立正确的人生价值观。当然,我个人觉得电视剧还是应当集娱乐和文化为一体的,也就是说首先要能吸引观众,然后才可以打动观众。我认为,无论是成功的文学作品还是成功的影视作品,其灵魂都有能与读者和观众心灵共通之处。通俗点说,也就是能产生共鸣。该剧是以这个时代相对落后的农村为背景,折射出一些当代农村的“乡间文化”,主角是个青年,从某种意义上讲,他的命运是千千万万普通而又不普通的人民群众的缩影。而他又不单单是农民,他更是一位年轻人,所以在这个年轻人主流的时代,相信人们能感受到他内心的落寞和痛苦。这也就是说,主角应该是具有一定的“凝聚力”的。从某种角度说,电视剧的成功与否最重要的是人物的塑造。纵眼看:[一针见血]、[亮剑和[还珠格格]等电视剧,不管是之中的主角成就了这些电视剧还是电视剧成就了主角,至少我敢肯定的说,如果没有之中的主角,这些电视剧毕将逊色不少。[一针见血]的主角苏沿是一位警察,他沉默、忧郁,豪放不羁、敢做敢为。[亮剑]的主角李云龙是一位部队领导,他粗莽、血性,骨子里全是“真男人”。[还珠格格]的主角是一位大字不识几个的民间卖艺丫头,她任性、说话做事都不经过大脑,甚至有点“疯癫”,但却经受不住皇室的束缚,敢于向当时的法律挑战。这些人物之所以大受喜欢,是因为他们的这些性格特点正是观众所向往的--他们做观众之不敢做,为观众之不敢为,梦观众之不敢梦。然而,在这个习惯遗忘的时代里,只有那些有内涵的才能经受住时间的历练,才能成为经典,所以我觉得还是应该走反朴归真路线的。 另外,该剧有不可替代性,它将“娱乐”和“文化”巧妙的融合,剧本的情节也是空前未有的。 正文 二零零四年九月九日深夜,**少管所内,四周一片静寂。黄干部把手背在身后,迈着小步悠闲地走在监室的走廊上巡视。到了七号监室窗口,他不禁探出头向下俯视:昏黄的灯光下,十三名少年并排睡在大木板床上,他们的呼噜声此起彼伏,略显稚嫩的脸上似乎还挂着恬静的微笑。其中有个胖子一丝不挂,趴在木板上像一只肥硕的青蛙,口水正从他嘴角缓缓向外流淌。这些不知所谓的少年,各自把脚架在旁边的人身上,睡觉的姿势各式各样,甚是滑稽。十三个人中,惟独张淇亮始终睁大着眼睛,他那深邃的眸子令人无法从中洞察或捕捉点他的内心所想--而他自己却思绪万千,三年前那一段痛彻心扉的记忆如洪水泛滥般直袭心头,脑海中闪电般出现这样一副副画面: 三年前的一个普通下午,十六岁的张淇亮正手提石灰桶,在给人家做泥瓦匠。一位年纪相当身穿校服的少年背着书包一路叫着淇亮的名字跌跌撞撞向他跑来,踹着粗气说:“书慧的弟弟书文在跟人打架,叫你快去帮忙!”淇亮来到村口,见书文正被人压在地上,任书文怎样挣扎就是爬不起来。淇亮上前一把揪开了坐在书文上面的人,挡住他说:“都是同学,何必要打架呢!”这人一副胜利的姿态,甩了甩粘在身上的尘土,不屑的哼了一声,转身走了。书文甚是恼怒,从地上捡起一块大砖头,爬起来狠狠的朝那人扔去。只听哎哟一声,大砖头准准的砸到了那人的后脑勺。他摸着被咂的地方,开始痛苦的呻吟,并一堆烂泥似的瘫痪在地。淇亮转身用力甩了书文一记耳光,怒吼道:“现在你赢了!还不扶他去看医生?”书文像被凝固了,他睁大着双眼,一脸惊恐的看着后面。淇亮不安的缓缓转身:那人蜷曲着身子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四周的鲜血流淌一地。 在这个没有星星月亮的夜晚,书文的母亲温情的对淇亮说:“淇亮啊,你和我家书慧是从小玩到大的,我知道你们很要好。虽然我们要你这样做很难为你,可等你出来后,我准保答应把书慧嫁给你。”见淇亮一脸凝重,并不做声。书文父亲决定“软硬兼施”,很“专业”的说:“淇亮,你懂法律吗?你要知道,如果判刑的话,你也该判。为什么?因为你也在场。我们只是给你一个表明决心的机会,如果你能顶替书文的话,你出来之后就是我的女婿了。怎么样?哦,你还在抱有侥幸心理?算了吧,我是这样想的,如果你们两个都抓进去,那就两个都得判,这不就太不值了吗?牺牲一个救一个总比牺牲两个好吧。再说了,你十六岁算是未成年,又是误杀,判不了几年的。你就说是你和他打架,不要把书文扯进去就可以了。还有,也不能和任何人说。怎样?说话呀!”淇亮吃力的抬起头,困难的咽了咽口水,轻轻的吐出了这几个字:“他是书慧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听到这句话,躲在一旁早已泪流满面的书慧冲出来一把抱住淇亮,哽咽着一遍遍的说:“淇亮哥,别``````” 而就在昨天,父亲来看他时,对他说的这一句话:“书慧要嫁人了!”一直回荡在他的耳边。 淇亮想到这里,一眨眼,眼角便滑过一颗晶莹的泪珠。 黄干部缩回头,从裤袋里掏出一根烟,并点燃。他大吸一口烟,然后像公鸡一样抖了抖身子,便继续巡视起来。 天刚刚透出一丝光亮,七号监室的少年犯们就陆续醒了。他们揉着惺忪的眼睛哈欠连连的坐在了床沿上。张淇亮从收拾好的包裹中拿出两包香烟扔在床的中央,于是大家很默契的各自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张淇亮从一张破床被上撕扯了一点棉花絮,把预备好的干肥皂沫包裹在了里面。放在床沿上之后,他拿起角落的一只布鞋娴熟地压着它来回搓动,愈来愈快速,不一会棉花絮就冒烟了。张淇亮把手中的布鞋随手一扔,赶紧从冒烟处扯断了棉花絮,他用力吹了几下,棉花絮便有火星了。胖子见状就走了上前,他一手扶着嘴里的烟,另一手拨弄着张淇亮手中的棉花絮。十三个人嘴里的烟都燃着了,他们又回到各自的位置。有的大口大口的抽着烟,有的张嘴闭嘴吐烟圈,还有的翘起二郎腿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监室里很快就烟雾缭绕。 “大家别抽了!”胖子抽到一半霍地站起身,把手中的烟蒂扔在地上踩灭后,咳了咳又说:“今天我们又一个好兄弟出狱,现在马上就要开门了,大家把烟头都清理一下,再让烟雾散开,集体欢送张淇亮回家。” 话音刚落,外面的铁门就有了开锁的响声。张淇亮慢条斯理拿起包裹背在了肩上,面带微笑张开手臂,挨个向夹道欢送他回家的狱友们击打手掌。这时门开了,黄干部手拿着一连串的大钥匙走了下来,他紧皱着眉头,用力嗅了嗅后说:“你们这帮混小子又抽烟了,看来是不给你们点教训是不行了!”说着他又把目光投向张淇亮,脸上的肌肉迅速松弛了下来,扬了扬眉毛朗声说:“淇亮啊,你刚进来我就说三年时间快的很,这不现在就要回家了。三年对你们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你今年也才不到十九岁嘛!出去之后完全可以重新振作起来,好好打拼嘛!你说是不是?”说完黄干部半张着嘴,怔怔的望着张淇亮,似乎在等他的回应。 张淇亮故意敛去笑容,严肃地立正敬礼,大声说:“是,黄干部。多亏您细心教诲,用心栽培,我这根歪苗才没有枯萎死去。在此我表示衷心的感谢和崇高的敬意。” 黄干部笑着摇摇头,往门边一努嘴:“那你还不出去。” 听到这句话,张淇亮扫视了其他人一眼,两手竖起大拇指对他们说:“兄弟们,我先走了!你们保重。”说完他发出一声欢快的呼叫,逃窜似的跑出了监室。黄干部喃喃自语:“这小子``````” “砰”,黄干部走出去顺手把门关上了。当他正准备把门锁上时,听见里面所有人大声齐喊:“张淇亮,张淇亮``````”他把门打开,见大家手拉手围成了一圈。黄干部怒吼一声:“吵什么吵。”声音嘎然而止,见此他又缓了缓语气:“你们也有回家的一天,哎,谁叫你们犯法了呢?等着吧。”说着他再次把门关上,里面便悄声无息。 黄干部送张淇亮到了监狱门外。此时朝阳正从东方缓缓升起,蔚蓝的天空上飘着美丽的浮云,不远处的街道上是熙熙攘攘的人流车流,近处的红绿花草上都沾着几颗未干的露珠。一阵微风拂面而来,张淇亮畅舒一口气,感叹道:“外面的感觉真好!”黄干部笑着接过话:“所以要珍惜嘛!以后可不能再做些犯法的事了。”他顿了顿又说:“对了,你家有没有人来接你?” “不知道,我老爸应该会过来。”张淇亮一边回答,一边在身上来回摸索。他憨厚一笑,可怜兮兮地说:“您瞧,我的烟都给了他们``````” 说话间,黄干部已经把一根烟递在他跟前,待张淇亮接过烟,黄干部又掏出打火机打着火用手小心护着。张淇亮低头接过火,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黄干部动情的说:“淇亮啊,好歹我也看着你三年了,你这人我知道,表面调皮,实际上很懂世故,也特重感情。不过你毕竟与这社会脱轨三年了,出去之后要比别人更努力。以前的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知道吗?还要学会忍耐,如果有人闲言碎语你不用理会。自己对的住自己就可以了!” 张淇亮脸上挂着真诚的笑容,拍了拍黄干部的肩膀,久久不语。“知道了,大伯。”他故意把音拖的老长,说着向前跑了起来,回头冲黄干部喊:“我老爸来接我了,我走了。哈哈!” 黄干部猛然想起了一件事,从裤袋里掏出一张照片,大喊:“淇亮,你进来被搜出来的一张照片是不是你的初恋啊,现在还给你。”张淇亮并未停住脚步,头也不回地说:“不要了,您扔了吧!” “不要了?”黄干部注视着照片,自言自语:“这女孩长的倒挺干净,水灵灵的,难怪会成为淇亮的初恋。”说着他抬起头问淇亮:“喂,真的不要了?那我扔了啊。”这一看才发现淇亮已和他父亲并肩消失在转弯处了。黄干部转过身向监狱走去,随手把这张女孩照片扔了。照片随风飘去`````` 照片上的女孩便是书慧,此时她正在家中梳妆打扮。闺房中摆满了崭新的家具和嫁妆,书慧无精打采的坐在梳妆台前,任由母亲在耳边不停的唠叨。 “书慧啊,你嫁过去可不能再任性了。”母亲一边帮书慧梳头一边叮咛嘱咐:“早上不能太晚起床,晚上不能太晚睡觉。现在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动不动像在家里一样``````” “好了。”书慧显得有些心烦意乱,但还是轻微的说:“你都说了好几个月了,求你别再说了好吗?” “我的好女儿啊,妈妈还不是为你好。”母亲语重心长的说:“人家有钱有房子有车,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吗?将来你不愁吃不愁穿,这不好吗?我这做娘的还不是一心为你啊,我的好女儿``````” “可是我们完全没有感情啊!”书慧的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委屈的说:“我根本就不喜欢他。” “喜欢?”书慧的父亲走进她的房中,粗声说:“喜欢管什么用,这社会有钱人才有资格说喜欢。哦,你还不愿意嫁过去。你只是一个乡下姑娘,也只是脸蛋漂亮一点。王朋呢?他是县城人,有自己的工厂,还有房子汽车。连我们镇上都有他的生意。人家看得起你你怎么还不识抬举,家里能碰上这么好的一门亲事是家里烧了高香。别的人家还求之不得呢。明天就要嫁过去了怎么还一肚子的不如意啊,自己好好想想。”说完父亲用力甩了甩衣袖又出去了。 书慧面无表情、神情呆滞。母亲见此便柔声哄她:“你爸爸说的是,妈是过来人。知道结婚也就这么回事,什么爱情不爱情的,都是糊弄人的东西。时间久了,爱情总会消失的。咱们村里十八岁嫁人的大有人在,更何况对方的条件这么好。所以啊,找个有钱人生活有保障。这才是最重要的``````” “不,就不,我就不嫁``````”书慧顿时激动起来,她声嘶力竭的喊:“从小到大,什么事我都是听你们的。这次我一定要自己做主,我就不嫁给王朋。我根本就不喜欢他嘛,你们为什么要勉强我?”说着她的满腹委屈全化做了泪水`````` 出了少管所,张淇亮和他父亲来到了一家服装专卖店。刚走到门口,女店员就马上热情的招呼:“里边请,随便看看,喜欢的可以试穿一下。”他们父子俩四处张望,不一会,父亲就指着挂在上面的一套休闲运动服对店员说:“把那套衣服拿下来给我儿子试试。” 那套衣服穿在张淇亮身上刚好,父亲乐呵呵的说:“你瞧,人就是要靠衣装,这不就是一帅哥嘛。就要这套了!多少钱?” “四百。”店员面带微笑,说:“这衣服是名牌的。好多国家运动员都穿这牌子的衣服。” “这么贵呀!还是算了吧。”说着张淇亮便准备把它脱下来。 “不贵不贵。”父亲一叠连声说,之后用商量的语气问店员:“只是能不能再便宜一点?就一点。” “不好意思。我们店是不还价的。”店员脸上始终带着讨人喜欢的微笑。 “哦,是这样啊。”父亲似乎在思量什么,不过马上他又说:“那好吧,四百就四百,只要我儿子穿的好看就行。你说这是名牌,可别穿不了几个月就坏了啊。” “怎么会呢?如果真是那样,三个月之内出现非人为的质量问题,我们可以退换。”店员嘴角一扬:“伯父,您就放心吧,这衣服准保穿好几年。” “那就好。”父亲憨厚一笑,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包裹着钱的旧手帕,他一边仔细地数钱一边说:“真要坏了我也不来换。这可是省城啊,我住乡下。来一趟还要花路费,多划不来。所以我就只能骂你了,骂你这姑娘不厚道,欺负我这个乡下老头不识货``````” 店员被逗笑了,她咯咯笑起来的样子着实有些动人。 刚出店门口,张淇亮就准备把换下的旧衣服塞进包裹。父亲急了,他一把夺过包裹,说:“你这人怎么了,怎么把里面的衣服都带回来了?不吉利的。我给你买衣服还不是让你成个人样,这是省城,衣服贵。这么高级的衣服就只能给你买一套了,等我们回家后再给你买一套。要从头到脚都是新的,知道吗?你那没拉链没扣子的衣服你还想在家穿啊,全给你扔了。”说着父亲便把包裹丢进了路边的垃圾桶中。 汽车一路颠簸开到了镇上,待车一停稳,张淇亮父子俩便下车了。街道上热闹非凡,一大群高中生背着书包说说笑笑去学校,他们有的步行,有的骑单车,还有的骑摩托车。一张张年轻的脸庞使整条街道都显得朝气蓬勃。张淇亮新奇的望着这些快乐的高中生们,眼神里尽是羡慕和陶醉又或是完全不同的一种“感慨”。走在前面一直低着头的父亲,突然把佝偻的身子侧过来问淇亮:“你还想读书吗?如果是你还想读的话,我来想办法。” 父亲黝黑的皮肤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张淇亮摆摆手轻描淡写的说:“不读了。” 父子俩一路无言地走上了通往家里的乡村小路,坑坑洼洼的路上偶尔会有摩托车飞驰而过,后尾窜出的灰尘就如滚滚浓烟。突然一辆迎面而来的摩托车停在了他们面前。淇亮抬头一看:摩托车上的是一位潇洒飘逸的女孩。她上身穿着白衬衫,下身是紧裹的牛仔裤,脚下是一双雪白的球鞋。略显宽松的衬衫被她在衣角上打了一个结。女孩一歪头,乌黑的披肩长发便随风飞舞。她摘下太阳眼镜,一脸惊喜的望着淇亮:“张淇亮,还记得我吗?我是王雪。” “记得。初中同学嘛,我还记得你坐在我后面,对吧。那时你常常在后面用圆珠笔戳我,让我给你写作文。”淇亮浅笑着。 “记得就好。”王雪甜甜一笑,继而把摩托车打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回旋,对淇亮父亲说:“伯父,你上车,我送你们回家。” “别,别。”父亲局促起来,一连摆动着长满老茧的手,说:“现在不远了,我家马上就到。再说我怕把你这漂亮的新车弄脏了。” 王雪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看着淇亮,说:“你就不准备请我去你家喝口茶?我在你家等了好一阵,看你还没回来,所以我就来接你了。” 张淇亮不再言语,只打了个手势示意他父亲坐上去。父亲望着淇亮说:“不了。你们先去吧,我走路过去就行。你妹妹淇薇在家,等下你给我留下王雪吃中午饭。我这就去买点菜。好了,好了,去吧。” “伯父,别去买菜了。不然我会不好意思的。”说完王雪羞涩一笑。 “不买菜,不买菜。”父亲笑了,满是皱纹的脸上顿时像布满了一道道山沟。“你们去吧。让淇亮好好招呼你,你就当自己家。啊!嘿嘿。” 沿着这条小路一直前行,马上就到了淇亮所在的村庄。车骑到村口,王雪放慢了速度。因为前面的大树阴下有好几个老妇人手执蒲扇伸长着脖子坐在那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她们听到摩托车的响声,都停止了摇扇,齐刷刷的望着车上后坐的这位面容清秀俊朗的小伙子。其中有个七十来岁的老人家一直用浑浊的眼睛盯着淇亮,她手拄拐杖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王雪停下车,张淇亮跨下来向这位瘦小的老妇人走去。他上前握住她的手,动情的叫了声:“奶奶。” 奶奶并未出声,只是一直仔细地端详着淇亮。她挥起一只颤抖的手摸了摸淇亮的脸,然后不住的缓缓点头,嘴里喃喃道:“瘦了,瘦了。” 这时又站起来一位六十来岁的老妇人,她搀扶着奶奶在其耳边轻声念叨:“回来了就好了,你也别再难过了。” “不难过,不难过。只是这孩子受罪了。”奶奶浑浊的眼中已满含泪花,她牵着淇亮向前走,嘴巴一张一合含糊不清的说:“走,回家,奶奶带你回家``````” 其他老妇人也全都站了起来,她们各自拿着自己带来的小凳子跟在淇亮的奶奶身后,不停的低语: “这孩子肯定也受苦了,面黄肌瘦的。哎!” “三年啊,这孩子我都差点不认识了,长高了不少。” “这几年可真亏了孩子的爸爸。他的家底早就空了,把该卖的也都全卖了,还借了不少钱。” “是啊,每天从早忙到晚。背也驼了,头发也白了。” “淇亮这孩子的生辰八字不好。小时候他娘就跟别人跑了,接着他爷爷又死了。刚初中毕业出来做事又被抓进去了,一判就是三年。” `````` 村庄一派融融,嬉戏打闹的小孩、咒天骂地的妇女、长吁短叹的老者、还有一对正在激烈争吵的婆媳,全都停止了刚才的活动,而都凑了上前对淇亮品头论足起来。顿时,这些人唧唧喳喳、口沫横飞。他们对这些“闲事”往往情绪激昂、不亦乐乎!连刚才正在争吵的婆媳都暂时和好,一起簇拥过来抒发感慨。 此时已到中午,书慧仍坐在梳妆台前发呆。突然,门外响起了清脆响亮的汽车喇叭的“嘟嘟”声。书慧的母亲站在大门口扬着声音对里面喊:“书慧,王朋来了。” 王朋把轿车停在了书慧家门口,提着大包小包下车后径直走进书慧家中。书慧的父亲殷勤的迎上前,接过他手中的“礼品”干笑了两声,说:“干吗每次来都拿这么多的东西,已经都是一家人了,何必这么破费呢?” “书慧在房里呢。”母亲笑着说。 “哦。”王朋搓了搓手又跺了跺脚,接着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巾去擦他那一尘不染且闪闪发亮的皮鞋。许久他才抬头说:“你们做饭了吗?” 书慧的父母亲恭敬的站在这位“有钱女婿”面前,异口同声的笑道:“知道你要来,早做好了。” 这时有个戴着草帽的中年汉子扛着锄头从书慧家门口经过,朝书慧父亲喊:“哟,女婿又来了。” 王朋站起身把脏纸巾随手一扔,又从裤袋里掏出一包“中华”牌香烟,递到父亲跟前说:“去分根烟人家吧。” 父亲接过烟走出门,一边拆开烟盒一边对中年汉子说:“是啊。明天书慧就要嫁过去了。” 中年汉子接过书慧父亲递过来的烟,不无羡慕的说:“现在你的日子好过了。儿子去当了兵,女儿又要嫁给这么好的人家。” 父亲眯着眼睛笑着说:“这都是书慧自己的福气。” 父亲的朗朗笑声传进书慧耳里,她厌恶的甩过头,拿起梳子狠狠的扔在了地上。王朋走进来刚好看到了这一幕,便上前关切的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说着用手去摸书慧的额头。 书慧像触电一般弹开了王朋粗大的手掌 淡淡的忧伤 一个月后,省城某建筑工地上。艳阳高照,四周的砖头水泥凌乱不堪,高空作业的机器嗡嗡作响。就是在这一片噪杂的环境里,淇亮头戴安全帽,身着破烂的工作服,和几个中老年工人一起在那挑砖。他步伐稳健,手脚灵活,俨然是一个标准的建筑工人了。 “淇亮,张淇亮。”后面传来了王雪悦耳的声音。 淇亮回头一看,放下了手中的活走到阴凉处坐下了。王雪蹦蹦跳跳的追了上去,她把一包香烟丢在淇亮面前,乐呵呵的说:“我知道你喜欢抽烟,特地给你买了一包。”说着她靠着淇亮也坐下了。 淇亮打开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叼在了嘴里。正要从裤袋里掏打火机时,王雪神秘的说:“等等。你别动。”说着她拿着一个精致漂亮的打火机,双手伸过去亲自替淇亮点燃了烟。“哎呀呀,我们大家一起来。”这个打火机一直唱着孙悦的这首歌曲。王雪按动了几下,便笑着把它递到淇亮面前,说:“送给你。”淇亮随手接了过来。王雪抱膝而坐,眼睛却一直定定的看着淇亮,说:“你为什么来这里一个月了都不给我打电话?我上次放假回家打听到你已经来这里工作了,所以向你妹妹要了地址。今天有点时间所以就来看看你。” “``````”淇亮一直都是冷冷的表情,并不做声。 “那你现在请个假陪我去玩好不好。”王雪嘟起了小嘴,“我可是专程来找你的,你要知道我来一趟也不容易``````要不我请你去吃西餐?” “``````”淇亮仍沉默着。 “喂。你这个人怎么不喜欢说话,你知道这很不礼貌吗?”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淇亮踩灭烟头站了起来,说:“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去做事了。” “当然有事了。”王雪急忙挡住了他,半晌才低声说:“我听说书慧死了。怕你伤心难过所以来劝劝你。”她目光炯炯,顿了顿,又说:“不过人死不能复生、人死如灯灭、人死``````反正人死了就是死了,无论怎样也不能让她活过来。你为什么不能看开让自己活的开心一点呢?”说到这里,王雪拍了拍胸膛,高声说道:“大丈夫何患无妻,何必单恋一支花,天下何处无芳草。我觉得这些话都很有道理,你不应该为了一个死去的人无法释怀。你可以尝试着去忘记她,或者试着去爱别人``````” “我和书慧的感情你是不会懂的。”淇亮冷冷的打断了她,“你实在不应该这么关心我,如果有多余的时间,我劝你把时间放在学习上。” “懂,我懂,我怎么不懂。不就是爱情吗?”王雪急促的说:“爱情小说上面说的‘感觉’我也有过。但不知道它如此的‘折磨’人。它的滋味真的很奇妙。我想你念你梦你牵挂你,你对我淡漠的眼神、你抽烟时专注思考的样子、还有你的孤傲你的冷峻你的深沉,这些都让我魂牵梦绕。我知道我已经彻底的爱上了你``````”说到这里,她的脸红灿灿的,顿时为自己的激动和“露馅”难为情起来。半晌,她又说:“不好意思,我知道在这时候说这些话不太合适。刚才是我一时激动,你别介意。” 淇亮耸了耸肩,淡淡一笑,说:“说完了?你送的烟和打火机我就收下了,你的爱情还是你自己留着吧。我真的要去做事了,你回去吧。” “等等。”王雪急了,连忙拦住了他,说:“明天是休息日,我想你陪我一起回家。” “是这样啊。那你就顺便帮我一个忙,帮我捎一千块钱给我老爸。”淇亮思量了一阵,像个世故的村汉,说:“我真的没时间回去,这里的事多。如果我几天不来,包工头就会炒我的鱿鱼了。何况我一天在这里可以赚几十块钱,没必要耽误几天。如果我回家三天,光工钱就少了差不多两百,而且还得花路费。多不值啊。再说我回家真的没什么事啊。” “明天是我十八岁生日。”王雪感到隐隐的失落,可怜兮兮的说:“你就不能陪我过第一个成人生日吗?这路费由我出,耽误的工钱也由我出,你看这行吗?如果你不去,明天我过生日肯定开心不起来。你就当做点好事嘛!” 淇亮看她一副要哭的样子,顿生恻隐之心,偏头看着别处,吐了口气,说:“好吧!不过路费和耽误的工钱不要你给。” “太好了。你已经答应了,不能反悔了。明天上午我来这里找你。”王雪雀跃的欢叫一声,犹如孩童一般蹦蹦跳跳向前奔去`````` 淇亮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渐渐远去的王雪,把她幻想成了正飞奔在草丛中的书慧,嘴里喃喃道:“书慧啊,你就真的舍我而去啊!” 淇亮的父亲自从淇亮走后,一个人整天忙着农活。这天一大早,他就牵着一头牛去喂草。刚走到村口,上次被淇亮踹了两脚有着“滚圆滚圆”的大肚子的胖子骑着摩托车迎面而来,停在了淇亮父亲面前,不怀好意的冲他一笑,说:“张大叔,真早啊。现在你的女儿也入学了,你儿子也出来了。那小子可真有脾气,连我他都敢打。想当初要不是你苦苦央求我借给你一万多块钱,怕是你家日子都过不下去了。你儿子倒好,非但不感谢我,还在那么多人面前让我难堪。这笔帐我可是一直记在心里的,现在你要给我一个交代。别的可以不说,那一万块钱加半年多的利息得这几天还给我,一分也不能少。” “哟,你看我出门也没带烟。”淇亮父亲拍了拍空荡荡的裤袋,赔笑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家淇亮年轻不懂事你就别往心里去。至于那一万块钱,你可答应过让我在年前还给你就行。现在``````现在我可真的是拿不出来那么多钱。不过你放心,我准保一分钱不少在年底之前把钱都还给你。你看今年的庄稼收成不是很好,我承包的那个池塘上次被人投了毒,害那里面的鱼死了一大半,我女儿的学费也是东挪西凑跟乡亲们借的``````总之是时运不好,你就再宽限几个月好不好,我现在也有一把年纪了,不会说话不算数。我答应你三个月之内还给你,你看怎么样?” “那不行。”胖子把头一歪,说:“本来嘛,还有商量。谁叫你家那臭小子骑在我头上撒了一泡尿,现在说什么都不行。我这心里憋着的气压的我一个多月都不好受,反正三天后我来收钱,到时候你没钱的话,自己看着办。”说完这些话,胖子加大油门,摩托车噌一声已跑了好远`````` 淇亮父亲心事重重的回到家,他坐在门槛上吧嗒吧嗒抽起了旱烟。烟雾不停的在头顶上盘旋,他紧皱着眉头,喃喃自语:“淇亮啊,你为什么要得罪人呐,他可是镇里出了名的二流子。我也是没办法才向他借了钱,是爸无能啊,让你们兄妹俩从小就受苦。”说完他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这时胡同里传来一阵欢笑声: “丈母娘,你就把你女儿淑芬嫁给我吧。” “别见面就这么叫,我才不是你丈母娘。我女儿也不嫁给你。” “为什么啊,我虽说不是相貌堂堂,但也是一表人才啊。再说了,跟我过日子也不会受苦啊。” “我要找也得找个真心爱我女儿的女婿。就像电视剧上的男主角,深情款款的那种。而且要对我女儿好,可以为我女儿做任何事。对了,还要帅,越帅越好。哈哈!” “丈母娘,我就是你说的那种男人啊!” “别贫嘴。你这个穷小子别老缠着我家淑芬了。首先你就没钱,怎么给她浪漫?” “丈母娘,这你就不知道了。我的家底都被我藏在了地窖里,足足有一百多万呢,那是我家老头临死前留给我娶媳妇的。” “村里人都叫你吹牛小子,我看真的没叫错。你有一百多万那我还有一千多万呢。你爸爸生前不也是常年游手好闲啊,那来那么多钱给你。你倒继承了你爸爸的优良传统啊,整天打打麻将过日子,活的倒是蛮潇洒。” “丈母娘,别人怎么说我我不管,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女儿,如果你把她嫁给我,我就带她到处旅游去。要不我明天就给你家送聘礼去,争取下个月就把婚事给办了?” “懒得和你浪费口水了。” `````` 淇亮的姑妈和一位邋邋遢遢的小青年就这样一路笑骂着来到了淇亮家门口。这位小青年看上去二十多岁的样子,浑身一股机灵劲,他冲淇亮父亲咧嘴一笑:“哟,大清早的发什么愣啊。我丈母娘来拿你衣服去洗呢。” 淇亮父亲嘿嘿笑了两声有些感慨的说:“二喜子。还是你好,每天都是这么开心,一点烦恼都没有。” 二喜子高声说道:“有,怎么没有啊。我夜里孤单着呢,总想着那天能抱着自己喜欢的女人睡觉。这不,正求丈母娘把淑芬嫁给我呢。你是她的舅舅,有时间也帮着去做做淑芬的思想工作,多说点我的好话。如果真成了,我一定忘不了你。” 淇亮父亲又嘿嘿笑了两声,并没做声。 二喜子又接着说:“我从小就和我爸爸相依为命,我也就他一个亲人。现在他已经死了四五年,我就是孑然一身了。不过我做饭洗衣服样样都会,住的房子虽然破旧了一点,但我每天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何况我那地窖里还有我爸爸留给我的一百多万呢,娶了媳妇当然就会盖一间新楼房。再说了,我这人活的开心啊,从不忧愁烦闷,脾气又好,优点那就更多。像脸皮厚啊、吃的苦啊、对人体贴入微啊这些。所以说啊,把淑芬嫁给我准没错``````” “哥,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淇亮的姑妈手挽着装有脏衣服的塑料桶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整天就会说他的‘一百多万’,吹牛的功夫都修炼到家了。”说着她径直向胡同走去。急的二喜子连忙跟去,嘴里说道:“丈母娘等等我,我这就上你家找淑芬表白。” “哎哟,求你了。你怎么天天都要去骚扰淑芬啊,她早就说了不喜欢你。” “别这么说,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嘛。我相信我总有一天会打动她!” “你天天这样叫我,村里人都以为你和我家淑芬真有那么回事呢。” “那不更好,真到了吃喜糖的那天他们也就不会感到惊讶了。” “我说你这人,哎!” “嘻嘻。” `````` 淑芬是村里打扮最时髦的女孩。她的头发被烫成了“爆炸”型,两边耳朵上加起来戴了四对耳环,总之全身上下都光艳照人。她有一个十分漂亮有着mp3功能的手机,一天到晚哼着流行歌曲。她家是开杂货店的,里面堆放着许多日用品之类的东西。此时她坐在柜台前正百无聊赖的修着指甲,见二喜子尾随她母亲兴冲冲的走来,不屑的把头甩到一边,嗔怒道:“妈,你怎么又把他带回家了?” “这叫什么话。是他自己跟来的,每天这个时候他都不是这样。”淑芬母亲不以为然的说。 “淑芬,你怎么老这么讨厌我呢?你不觉得我也很可爱吗?”二喜子嬉笑着说,手一撑,直接从柜台窗口跃了进去。惊的淑芬一连后退了几步,拿起柜台上“咿呀咿呀”的手机就往外走,手指着二喜子对正走进门的母亲说:“妈,你看这人。” 母亲笑着说:“燕子安家也得挑人家筑巢,二喜子喜欢往这里跑还不是冲家里热闹。等下就会有人来打麻将,你就让他闹一下吧。” “哼!”淑芬撅起小嘴甩了甩衣袖又走了回去。二喜子仍是喜滋滋的看着她,听见她手中的手机正唱着刘德华的“天意”便说:“你知道吗?这就是天意,上天派我来用爱来拯救你。” “去你的。就会胡说八道。”淑芬气冲冲的坐回了椅子上。 二喜子一本正经的说:“你别不相信,我可以从你眼中看出你在想什么,在担心些什么,以前做过些什么。还有你喜欢谁``````”话没说话,就被淑芬急急的打断了:“那你说说我喜欢谁,看你是不是又在吹牛。” “哈哈。”二喜子夸张一笑,说道:“这还不简单,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上小学的时候你就喜欢跟在淇亮屁股后面。淇亮、书慧、淇薇、还有你,你们这四个人那次去学校不是一起啊``````”说到这里,淑芬母亲挽着装满脏衣服的塑料桶走出了大门,扬着嗓音喊道:“淑芬,我去洗衣服了。你看着店呀!” 淑芬随口应了一声,推了推二喜子说:“继续说。” “说到那了?” “嗯``````说到我们四人每次都一起去学校。” “哦,后来上初中了,你有自行车,但是淇亮和书慧都没有。镇上离村里有三里多路,淇亮和书慧每次都是一起走路去学校。最后,你也不骑自行车了,和他们一起走路。我说的这些都对吗?” “对,但是这些可以说明什么呢?” “这些不能说明什么。但长大后,你看淇亮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真要命,这你也看出来了。但他是我表哥,我们是不可以``````” “所以你很早就出去打工了。也正因为如此,你过早的接触社会了。” “这有什么不好?”淑芬站了起来,怔怔的往着别处,仿佛看着二喜子就会被他看穿心事。 “社会很复杂,它发光发亮,有许多吸引人的地方。但它也是一个泥潭,会使人越陷越深。金钱这东西,实在是害人不浅``````”说着二喜子转身向窗台外望去。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又没去过外面,怎么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淑芬显得有些不安。 “我肯定比你去的地方多,而且我是去旅游。要不是我得病了,我估计大半个中国我都走遍了。”二喜子一反常态,语气里隐隐透露出一丝伤感。 “吹牛,整天就知道吹牛。”淑芬嗤之以鼻,“还旅游呢,怕是一路乞讨回家的吧。还说自己得病了,是不是想博得我同情啊!” “我这人不太喜欢说谎,但是我也从不奢求别人相信我说的话。”二喜子转身直直的望着淑芬,一字一句的说:“你看着我的眼睛,我像在对你说谎吗?”顿了顿,他又说:“几个月前,我在上海看到你。” “不会吧!”淑芬避开了二喜子的目光,说:“你肯定是认错人了。” “我很痛苦,一方面是因为我被检查出得了骨癌,一方面是因为你学坏了。医生说我活不到一年了,所以我想用最后的这些时间做点自己喜欢做的事。” “你说的是真的?真的活不了一年了?”淑芬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眼前这位邋遢、消瘦的男子。 “我一向不喜欢说谎话,何况是对我喜欢的人。”任何时候二喜子都不忘幽默调侃一番。 “你到底还知道我多少事?”淑芬严肃了起来。 “你不想被人知道的事我都知道。”二喜子俏皮的说:“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才想帮你。” “怎么帮?你拿什么帮我?”淑芬拿起柜台上的一面小镜子照起来,看着镜中化着浓妆的自己幽幽的说:“我想过好日子,我想开小车,我想住大房子。这些你能给我吗?” “嘻嘻。”二喜子咧嘴一笑,又和刚才进来时一样跃了出去,并一路高唱着别人听不懂的歌大摇大摆的走起来!有一个路过的老头伫足调侃似的说:“二喜子,看你天天这么高兴,你都高兴什么呢?我们那个人不为生活烦忧啊。你唱歌唱的不管好不好听,反正村里人都听不懂,我是多么希望村里出一个歌星呀!” 二喜子撩起衣袖一字一顿的说:“我,歌星,不稀罕。”说着他摇头晃脑像背古诗般说道:“人生匆匆,挥手而过。何必徒增烦恼呢?” 这天上午,淇亮和王雪来到了省城汽车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吆喝声、叫嚷声、叫卖声,喧闹不堪。王雪拉扯着淇亮的衣袖显得很兴奋,脸上一直挂着甜甜的笑容。淇亮身上的衣服显得有些破旧,与王雪实在有点格格不入,而且他的忧郁与他的年龄极不符合。 车子缓缓开动了。王雪和淇亮坐在一排,她推了推淇亮,将一瓶未开启的可乐递到他面前,说:“想什么呢?为什么你总有那么多心事?” “没什么。”淇亮接过可乐,淡淡的说:“我只是有些感慨!” “感慨什么?”王雪好奇的问:“为什么你这么多愁善感呢?” “我在想,如果书慧没死的话,我和她会是什么样子。” “你对她的感情这么深吗?怎么时刻都在想她?” “我总觉得她没死,而且就在我的身边。”淇亮仰头靠在了椅背闭上了眼睛,半晌,才吐出了这几个字:“她真傻。” “你们都傻。”王雪接过话:“你们俩个都是大傻瓜。书慧以自杀‘抗议’,却不知生命有多可贵。而且她就不想想后果,她‘走’了是完全解脱了,但她的家人呢?你呢?她全然不管了。你也傻,人死了就死了,无论你多么思念她也不会使她活过来,干吗老让自己活在内疚自责当中呢?” “你不了解她!书慧不是傻,而是太善良。”淇亮睁开眼睛,出神的看着窗外急速后退的树木河流`````` 汽车的扩音器里播放着轻柔的音乐。王雪疲倦的合上了双眼,身子渐渐向淇亮身边歪斜,最终倒在了淇亮腿上。 淇亮听见她轻微的呼吸声,便小心翼翼的脱下他那件很“农民”的外套,披在了王雪身上。 车子停到了镇上。淇亮拿开外套,轻轻拍了拍王雪肩膀,说:“到家了!”王雪睁开眼睛,站了起来,冲淇亮眨了眨眼睛,笑着说:“说好的,傍晚来我家给我过生日。不许不来哦!”说着伸出手,羞涩一笑,又说:“我怕你腿酸,拉你起来。”淇亮确实感到腿麻木了,便拉着王雪的手颇为艰难的站了起来。 他们俩下车后站在了路边。王雪恋恋不舍的望着淇亮,说:“要不你在这等一下我,我回家骑摩托车送你回去。” “不用,我走路回去就行了。”淇亮说着把那件外套甩在了肩膀上,穿过马路走到了对面。 突然,王雪像想起了一件什么事。她大喊一声:“淇亮, 你等等。”淇亮停住了脚步,转身看着她。王雪左躲右闪总算追了过来,险些还被车撞到。王雪呼哧呼哧的直喘气,说:“哇,真险。差点小命都没了,原来生命就这么脆弱啊!” “什么事?” “没什么。”王雪说着迅速的将手中的手机塞到了淇亮裤袋里,然后朝前跑了好几步,转身给了淇亮一个楚楚动人的微笑,说:“有它好联系。我爸给我买了一个新的,这个交给你保管。” 淇亮掏出这个漂亮的手机,发现背面还贴有一张王雪的“大头贴”。他扬了扬嘴角,把它重新放回了口袋。 沿着这条熟悉不过的小路,淇亮叼着一根烟,涣散游离的向前走着。突然,裤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掏出一看: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他按了一下接听键,把它放在了耳边。听筒那边传来了王雪的甜甜嗓音:“喂。淇亮,你到家了吗?这是我的新号码,你把它存起来,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对了,晚上记得要来哦``````”她说到这里,淇亮挂掉了电话。 走到村口,淇亮看见前面有一位年迈的老头正担着粪桶摇摇晃晃的走来。淇亮走上前叫了声:“老师。”这位被称为老师的老头半蹲着身放下了粪桶,仔细端详了一番淇亮,乐呵呵的说:“是淇亮啊,几年没见你了。” “你都这么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自己干这活。”淇亮不解的问:“你儿子呢?” “死了,去年死的。”老师还是乐呵呵的,“我老了,挑了一小段路就要歇一会。” 淇亮一怔,半晌,才说:“我来帮你挑吧,是不是去浇园啊?”说着拿过老师手中的担子便挑起了粪桶。 “老师,你还记得吗?”淇亮一边向前走一边说:“我和书慧读二年级的时候经常挨你打!” “记得。”老师朗朗一笑,说:“你们那时候多调皮啊,逃课、不做作业、还经常和别人打架。哈哈!” “是啊。”淇亮又说:“不过那时候我最开心了。我、书慧、我妹妹淇薇、还有我表妹淑芬,全都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如果能回到以前多好!” “这怎么可能呢!”老师跌跌撞撞的紧跟着淇亮身后,说:“如果能回到以前,我只希望我儿子能活过来。那该死的车祸,怎么不撞死我偏偏撞死我的好儿子!” “你现在一个人住吗?没人照顾吗?” “是啊!老伴早就离开了我,她临死前告诉我一句话:一定要好好的为她活着!不是冲她这句话,我肯定也去西天了。你说这人生也有啥意思呢?”说着老师憨厚一笑,“这几年,村里也死了不少人。卖豆腐的王老婆子、李裁缝、还有二喜子的爸爸和书慧那孩子。对了,还有那祖孙三代。你知道吗?以前在村口开小卖部的。我教过他们一家三代,不过现在都死了。可笑的是,孙子最先死,然后是老子,最后是他爷爷。我说嘛,这白发人送黑发人是经常的事。我不就是吗?哎,我那可怜的儿子。死的时候也才刚娶媳妇,这媳妇也就没来得及让我抱孙子!” `````` 淇亮回到家便在门后拿起一把锄头扛在了肩膀上,正在房中看书的淇薇走了出来,说:“哥,你回来了。是去看书慧姐吗?我也去!” 淇亮兄妹俩一前一后的来到了姑妈家中。淑芬旁边的手机仍在哼着流行歌曲,她一看到淇亮,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一脸的欣喜,说:“表哥,你回来了。都有三年多不见,你变成熟多了!” 淇亮淡淡一笑,仔细的端详着眼前妩媚十足的淑芬,说:“是啊。这三年你过的还好吗?” “还好。”淑芬看了一眼淇亮肩上扛的锄头,便问:“你这是去给书慧上坟吗?” 淇亮点点头,说:“你拿一刀纸给我。” 淑芬转身从架上拿了好几刀冥纸递到了淇亮面前,说:“我也去。”说着把窗口的小木板推关上了。 “你妈呢?”淇亮问。 “她呀!”淑芬干笑了两声,说:“刚才有人来说媒,她肯定是跟那人去了解‘详细情况’了。” “你跟我是同年的吗?”淇亮又问。 “是啊,不都是十八岁吗?” “我总觉得你不止十八岁。”淇亮说。 “你不也是?”淑芬‘回敬’了一句。 `````` 他们三人一前一后走上了一条羊肠小径,淑芬脚穿高跟鞋,好几次都差点摔倒。在不远处的田里劳作的村民,有的在粗鲁的骂骂咧咧,有的相好之间在暗地里互送秋波,还有的坐在田埂上用力的啃着甘蔗。好不容易走完了这条小径,没想到前面的是更为狭窄的田埂,淑芬尖着嗓子对前面的淇亮兄妹喊:“我不走了,我穿这高跟鞋走不过去,万一我不小心摔到田里,不就把我这身衣服弄脏了吗?这一套衣服差不多花了我一千块,我可舍不得。” 淇亮把手中的锄头和冥纸交给了淇薇,走到淑芬面前转身弓下腰,说:“我背你。” 重新上路后,淇亮对前面的淇薇说:“妹妹,你走快点!”淇薇听后就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就已走了好远。淇亮这才开口:“表妹,你变了,变的几乎让我认不出来了。” 淇亮背上的淑芬一听这话,脸上红彤彤的,故做矜持的说:“怎么变了?是不是``````变漂亮了?” “是,但是我更喜欢以前的你。”淇亮脸上的表情显得很凝重,“你是我表妹,我应该关心你。我实在不愿看到你放纵自己,堕落风尘``````” “你以为你有孙悟空的 萧瑟的秋天 而这时,王雪的两个女同学都喝的烂醉如泥。她们两个人如同疯子一般,掐着叶涛的脖子傻笑不止。其中一个说:“本姑娘今天不开心,命令你哄我开心。哈哈!”另一个也说:“我们去玩好不好?最好去唱歌,怎么样?好不好嘛!” 叶涛控制住摇晃不止的身体,好气的说:“你们要怎么样也得问问王雪啊,她答应我就答应!” 这两位女生醋劲十足异口同声的说:“哦,你心里就知道王雪呀!”说着其中一个女生拿起一瓶啤酒,用牙齿咬开瓶盖放到王雪面前,然后又拿起自己的啤酒碰了碰,对王雪说:“今天是你的生日,理应敬你。我们干!”说完,她仰头咕噜咕噜一口气咽下了大半瓶。 王雪赶紧起身“抢”下了女生手中的啤酒瓶,不解的问道:“你怎么了?喝的差不多了,不能再喝了。” 女生一屁股坐下了,向王雪扔过去一枚“炮弹”:“我已经喝了,我敬你的酒如果你给我面子你就也一口喝了!” 顿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无奈,王雪只好赔笑说:“好,我喝!”说着学起女生的样子,谁知刚仰头,就被呛到眼泪都咳出来了。 坐在王雪旁边的淇亮,则一直专注的在抽烟,仿佛这些都与他无关。王雪歉意一笑,转脸凑到淇亮耳边说:“能帮帮我吗?” 淇亮接过王雪手中的酒瓶,从容的对那位女生说:“那我就帮她喝吧!”另一位女生赶紧打断了他,鄙夷的说:“这怎么行呢?你就这么好出风头吗?哼,真是滑稽透顶!” 淇亮并未理会她,一口气把这些略带苦涩的液体吞到了肚子里。喝完才淡淡一笑,说:“我滑稽吗?我不觉得!” 气氛明显开始陷入尴尬,叶涛突然想起了一件什么事,于是走下去把放在沙发上的蛋糕拿到了桌上,说:“该吃蛋糕了!王雪,你来许个愿望。来,我们来插蜡烛!” “喝都喝饱了,怎么还吃的下蛋糕。”女生说。 “算了吧,蛋糕有什么好吃的!”另一位女生也说。 就在这时,王雪的爸爸妈妈开小车回家了。他们下车径直走进来,王雪像个小孩兴冲冲的跑过去亲了母亲一口,说:“你们回来了!” 母亲咧嘴一笑,刮着王雪的鼻子说:“这么大了,还有同学在这里,你羞不羞。” 王雪父亲随和的一笑,掏出一包香烟并抽出两根分发给淇亮和叶涛。母亲嗔怪道:“你怎么回事呀!人家还是学生呢。” 父亲一听,又把烟放回了烟盒。憨憨一笑,说:“瞧我这人,都忘了这个。”说着定定的看了淇亮一阵,拍着他肩膀说:“你是我们家王雪的同学吧,怎么没见过你。你家住那里?” “伯父,我家住张家村。”淇亮语气充满敬意。 “哦。”王雪父亲朗朗一笑,说:“那你现在也是和王雪一个学校吗?” “不是。我已经没读书了!” “没读书了?”王雪父亲显得对淇亮有些感兴趣,“你叫什么名字?” “张淇亮。” “哦,呵呵。难怪,我说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啊,原来是你呀!我知道了。”王雪父亲朗朗笑过之后又一字一句的说:“出狱了就好呀!” 站在一旁的王雪母亲不禁紧皱眉头,疑惑的问王雪:“他坐过牢?”见王雪点头,她低低的说:“那你还``````” 一直备受“冷落”的两位女生再也坐不住了,她们都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一边走出门一边说:“王雪,那我们先走了。”走到门口,给了叶涛一个眼色。叶涛心领神会,也匆匆跟着走出了门,说:“那我也走了!” “就走呀!不再玩一会吗?”王雪挽留着,见他们全都摆了摆手,喃喃说道:“他们怎么了?” 见他们都走了,淇亮也趁此跟王雪道别:“天很晚了,我得回家了!” “那我送送你!”王雪又转脸对母亲说:“那蛋糕没动,你和爸爸吃了吧,不然明天就坏了!” “我和你爸爸在那吃了很多,那里还吃的下蛋糕。你就扔了吧!”母亲一边说着一边咚咚的走上楼了。 父亲也跟着正要上楼时,他的手机响了。接通之后他首先就是惊愕的“啊”一声,紧接着挂掉电话急急的爬上楼,嘴里不断的念叨着:“糟糕,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你爸爸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淇亮问道。 “不知道,最近我爸妈总是被一些电话弄的闷闷不乐。别管它,可能是工作上的事吧!”说着王雪转身跑去拿起了那个蛋糕。 “你真的要扔吗?”淇亮不解的问道。 “不然还能怎样?放明天就坏了!” “一个蛋糕要几十块吧。那可够我家买将近半年豆腐的。就这样浪费不可惜吗?”淇亮像个精打细算的妇女,说:“要不你把蛋糕送给我,我给我的老爸吃,告诉你别笑话,我老爸到现在都没吃过蛋糕呢!” “完全同意。”王雪豪爽的把蛋糕递到了淇亮面前。 淇亮手提着蛋糕,笑了笑,说:“谢谢!那我就先走了。” “你不要我骑摩托车送你吗?黑漆漆的,你不怕吗?” “也正是因为黑漆漆的,所以我担心你送我回去然后自己一个人回来时害怕。”说着淇亮步入了夜色之中。 叶涛和那两位女生从王雪家出来后,一起漫步在街道上。 “什么玩意,趾高气扬的!不就是过生日吗?敬酒都不给面子,还叫一个土不土洋不洋的臭混蛋充当绅士。哼,谁稀罕呀,什么姐妹不姐妹的。要不是她家里给她的零花钱多,我才不跟她好姐妹呢!”一位女生怨气难消。 “就是,就是!”另一位女生也是同一个强调,“好象她是童话里的公主,装什么纯情。还亲她妈妈一口,真是让人受不了。根本就没把我们当姐妹,而是把我们当仆人。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家里有点钱吗?说不定啊,他家的钱大多都是他爸爸贪污得来的。” “瞧他爸爸那肚子,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叶涛也完全应和着她们,“王雪真是令人讨厌,一点不当我们存在。” “那刚才你怎么还向着她?哼,变色龙!”两位女生矛头一齐指向叶涛。 “我刚才不是看在她过生日的面子上嘛。你们瞧,我到了学校准不理她。”叶涛誓誓旦旦的说。 “恩!”一位女生高兴不已的说:“我们到学校都别理她!” 这三个人越说越兴致高涨,不一会又重新手舞足蹈起来。 “那我们现在去那?”叶涛问。 两位女生默契十足的比划着同时说:“去唱歌,唱他妈个通宵!” 淇亮独自走在这条回家的路上--路边是郁郁葱葱的树木花草。他看着天上稀稀落落的点点星星,情不自禁的哼起了歌:“夜已深,昨日的种种也埋下了根。最难忘你那温柔动情的眼神。我来不及顾影自怜,就被你划了几道难以抚平的伤痕;风吹过,以往的纠结也不再是错。最回味你那可爱的身影婆娑。我没赶走忧愁哀伤,又被你戳出一些无法揭开的迷惑!心爱的人啊,明天依然会有清晨,我该醒来吗?亲爱的人啊,以后仍是一路孤身,我还要走吗?缕缕情丝缠绕着我的灵魂,天空删除了黎明只剩下黑夜和黄昏。也许,这条崎岖坎坷的路如何延伸,我都应该抬起头迈步走向乾坤``````” 凄凉的歌声久久回荡在这一片寂静中。淇亮像个醉汉,歪歪斜斜的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最终斜倚在一颗大树下,疲倦的合上了眼睛。许久,他用手圈住口竭力的撕声呐喊:“书慧,书慧你听见了吗?我想你,我好想你!”说着他像个迷失的小孩一样号啕大哭起来,伤心、苦楚、思念一齐涌上心头化成了泪水。哭着哭着淇亮蹲下身抱起头开始无声的啜泣。 这时书慧迎面走来,轻唤一声:“淇亮!” 淇亮缓缓抬头,挥起衣袖擦了擦眼中的泪水,极其困惑的望着王雪。 “别难过了!”王雪递来一张纸巾,解释着说:“其实我早就骑摩托车在这等你了,本想给你一个惊喜。可,可没想到看到你刚才``````我真的没想到你还如此思念她。难道她在你的心目中真的挥之不去吗?我真的很担心你!” “谢谢。”淇亮接过纸巾,不好意思的冲她一笑,说:“真是难为情,让你看到了我这么脆弱的一面。”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王雪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令淇亮不解。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有点让你难堪。刚才我那两位女同学``````我有很多朋友,但没有一个知心的,真不知道算不算悲哀!” “谢谢!” “谢谢我什么?” “谢谢你的对不起!” 两个年轻人会心一笑,阴霾散开了`````` 张淇亮回到家,见父亲仍在低声呻吟,嘴离咝咝个不停。而淇薇也趴在父亲的床沿上睡着了。淇亮蹑手蹑脚的走进房间,轻轻的摇撼着父亲:“老爸。” 父亲睁开了眼睛,淇薇也被惊醒了。她打着哈欠说:“哥,你回来了,那我去睡觉了!”说着揉着惺忪的眼睛就迈出了房间。 淇亮把提着的蛋糕切成了好几大块,然后拿来一个碗乘了满满一碗,递到父亲面前,说:“老爸,晚上没吃饭吧,来,吃点蛋糕!” 父亲困难的坐了起来,正要接住蛋糕,却突然有些恼怒的问:“你买的?” “不是,是我一个同学过生日的蛋糕。” “那怎么被你拿了过来。” “哎,你就别问了,反正是我见她准备要扔了我才要了过来的,你就吃吧。” 父亲这才笨拙的拿着勺子吃起来,吃着吃着他笑了起来,说:“真没想到这东西这么甜,又甜又香!我小时候觉得糖水最甜,大了一点之后就觉得是冰棍最甜,现在到了这么大年纪才知道原来是蛋糕这东西最甜。哎,你们兄妹过生日我也没买过蛋糕给你们吃,真是对不住你们啊。对了,淇薇呢?叫你妹妹也来吃点,还有你,都吃点吧!” 淇亮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心酸的说:“淇薇去睡觉了,我刚才吃了,你就一个人吃吧!” 次日清晨,淑芬口袋里的手机照常播放着那些另人沉闷的流行歌曲。她呆呆的站在门口,一本正经的对正在晾衣服的母亲说:“妈,我想结婚了!” “结婚?”母亲把手中的衣服丢回桶中,神秘的说:“说,看中了谁家的小伙子,妈给你探探路。哎,妈早想给你找个婆家了,不然怎么能拴的住你的心啊。说给妈听听,喜欢上了谁?” “我想嫁给二喜子!”淑芬说着又走进了屋子。 “啊!”母亲怔了怔,赶紧追问着:“淑芬,你没说错吧。淑芬,你怎么能嫁给他!” 任母亲怎样说服,淑芬像没听见一样,倒是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二喜子要和淑芬结婚了!”消息不径而走,这句话在村里迅速的传播开来。他们说: “听说淑芬真的要嫁给二喜子了。” “是啊,也不知道淑芬怎么就看上了他。” “没钱,没房子,没地位,还没父母,简直就是一无所有。可能是淑芬看上了他的吹牛功夫吧。” 而淑芬则不是如村民们所说的那样,她是真心诚意的想陪二喜子度过这一段最后的短暂时光--下文自见分晓。这天上午,她来到二喜子的家。二喜子正在房间拿着榔头在挖坑,见淑芬过来,挥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就向她招了招手。当淑芬走近时,二喜子正在下面搬起来了一个铁箱子,吹了吹尘土,便缓缓打开了箱子。淑芬聚精会神的看着二喜子有些发抖的手,继而看到箱子里真的装满了叠的整齐整齐的百元大钞,她激动的捂住了嘴。 “这里总共有一百八十万,就是我卖掉古董的本钱。”二喜子略带欣喜的说:“我赚钱了之后我就把这本钱埋到这里了,现在我把它全部给丈母娘。你看怎么样?” “是给我妈吗?”淑芬惊讶的问。 “对。” “别,二喜子。你听着,我不是冲你钱才要嫁给你的!” “就当聘礼也成啊。”二喜子又恢复了以往一贯的嬉笑,“这么说你是真的要和我结婚?” “你订日子吧!” 因为父亲腿上有伤,淇亮决定晚两天去省城工作。这天他独自一个人在池塘里游泳,没完没了的潜入水底又探出水来。他围着池塘转了好几圈之后,觉得有些累了,便转身准备游回去休息一下。突然,听见“扑通”一声,一个人已纵入水底。淇亮惊呼一声,快速游了过去,却不见人影。正当淇亮焦急的四处张望时,一个脑袋探出头来,顽童一般的大笑,说:“哎,淇亮,我回来了!” 这一看,才发现这个人就是和他一起关在监狱的那个胖子。 “汪枫。你终于出来了!”说着淇亮一掌推过去。 “再不出来不就憋死了。”汪枫憨憨一笑,说:“上去, 我们去镇上喝两杯!” 他们来到镇上的一家小餐馆,汪枫有模有样的走进去之后,用力拍了拍桌子响亮的说:“老板,给我炒几个小菜,再拿几瓶啤酒。对了,要好菜,最好的菜。好吃的话我给钱,不好吃那我就不给钱啊!”说着随手把一张椅子挪到了旁边,对淇亮说:“坐呀!兄弟我回来了,你怎么不太高兴啊。” 淇亮丢过去一根烟,并顺着椅子坐了下来。正准备要说话,只见汪枫猛地起身冲出去,拦住一辆轿车,用力敲了敲车窗。待车窗开了,汪枫响亮的对后坐戴着墨镜的中年男子说:“我刚出来,没钱,给几百块钱我花。”虽然这说话的语气有些不礼貌,但那位男子还是从钱包里抽出了几张崭新的百元钞票,随后手一挥,对那司机说:“走吧。”这车就缓缓开走了。汪枫把手里的钱搓了搓,再用手指弹了弹,最后才满意一笑,把它放进裤兜里走了进来。餐馆老板面带巴结献媚的笑容,弓着腰迎向汪枫说:“我记得你,你就是汪富东的儿子--刚才的是你爸爸。你以前经常带一帮人来吃饭的,我记得。你爸爸可是镇里的首富啊,你说你听话你的日子有多好过。上次你爸爸带了几十万去澳门赌博,听说还赢了几百万,回来的时候全身都捆着钱呢``````” 话没说完,汪枫粗鲁的打断了他:“你废话真多,炒你的菜去。”老板尴尬的笑了笑,去做自己的事了。 时已中午,淇亮的父亲正在家中吃些剩饭剩菜。突然听见胡同里传来摩托车的“隆隆”声,他一走一瘸的走出家门,嘴里叨叨着:“是淇亮回来了吗?” 谁知迎面撞到的不是淇亮,而是那个有着圆滚滚肚子的胖子。胖子的身后还有一个粗眉大眼面孔狰狞的汉子,他们奸笑两声,然后默契十足的扮演着各自的角色。胖子递上前一支香烟,好气的说:“现在我穷啊,哎,别怪我不讲情面。你说我给你的三天期限也过了,但你那钱``````”他故意拖长着音,那位狰狞的汉子接过话:“你要知道我兄弟也够给你面子了。你生的那兔崽子真不识好歹,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他不知道,老子过的桥比他走的路还多呢。竞敢``````”胖子又适时的插上了话:“我上次叫人打你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儿子别太猖狂。” 淇亮父亲深知来者不善,忙堆上一脸笑容,说:“我早已经教训他了,你们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放在心上了。欠你的那钱嘛,我已经还了六千,只剩下四千了。今天实在不凑巧``````嘿嘿,这样,明天我一定送过去。你看怎么样?” 话说到这里,胖子变脸比翻书还快,狠狠的扇了他一巴掌,阴阳怪气的说:“你说什么?还剩四千?利息不算了?你家那兔崽子呢?叫他出来,给我下跪磕头道歉这四千快老子就不要了!”说着给了汉子一个眼色,那汉子当即抽出一把尖刀稳稳的插在了桌子上`````` 秋风瑟瑟,不免让人感到一丝悲凉。胖子和汉子神色慌张从淇亮家里出来,额头上全冒着冷汗。他们一边急匆匆的往外走,一边相互埋怨对方: “我只是叫你吓吓他,让他家那兔崽子知道我不是好惹的,你怎么真把他杀了。” “我那知道那老头那么倔强,妈的,你也不早说。” “你还说,我不是说最多只是揍他一顿吗?你怎么把他杀了,还``````还一连捅了那么多刀。” “谁叫那老头子反抗呀,我推他一下,他竟还打我一拳。我不是杀红了眼嘛!” “这下完了,要逼的我们跑路了!” 说到这里,他们已经走到了胡同口。晕忽忽的他们又疾步返回,颤抖着发动了摩托车,嗖一声,胖子带着汉子已经飞奔而去`````` 淇亮并不知道他的不幸已经酿成了,他依然和汪枫在叙旧。喝酒期间,汪枫的手机响个不停,对方全是娇滴滴的女孩声音:“哼!出来了也不打电话我,我不理你了。” 汪枫则一点都不给情面,直截了当的骂道:“你怎么回事啊,我在和我兄弟喝酒,别吵了,我挂了啊。” 刚挂掉电话,电话又响了。 那边传来的照样是女孩的埋怨声:“汪枫,好久都没见你了,你出来了你怎么都没找我呀!是不是忘了我啊。” 汪枫实在没那个耐心了,随便“嗯“了两声,就匆匆挂了电话。他骂骂咧咧了一句:“都是冲我家钱来的。”就索性关机了, 电话关机了,终于得到了片刻安静。汪枫说:“兄弟,我现在日子不好过了。我刚出来我老爸就说要给我找个老婆,成个家,好安心帮他打理生意。这不,这事一透风,以前和我有丁点关系的女孩子都来套近乎了。我家是有点钱,可我就算找老婆也不会找这样的呀!再说我还没玩够呢。” 淇亮笑了,却并没做声。 就在这时,胖子骑摩托车经过这家餐馆门口被汪枫看见了。他大喊一声:“大胖子。”随即跟淇亮解释说:“他以前是跟我老爸做事的,他比我胖,所以我叫他大胖子。”说着便跨着大步走了过去。 可淇亮连转身的兴趣都没有,他只是敷衍的点了点头。 胖子一路频频回头看,一听有人叫他,吓的他猛地踩了一个急刹。当他看到是汪枫叫他,便稍稍镇定了一点。 “你这么急干吗去啊?”汪枫说:“进来喝点酒。” “不了。”胖子努力挤出笑容,“下次我请你喝酒,就下次吧,啊!”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淇亮才转脸看了一眼。这一看,把胖子吓的打了个寒战。坐在车后的汉子赶紧催促着胖子,冲汪枫一笑,说:“实在不好意思,我们现在有点急事。得马上去办,对不起了,我们先走了。” “去吧,去吧。赶着投胎去吧!”汪枫一挥手,颇为恼火的说。 就在这时,淇亮接到了王雪的一个电话。电话一接通,那头就传来王雪的哭嚷声。淇亮安慰她说:“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说给我听听。别难过了。” “淇亮,你爸爸死了。被那个胖子杀死了!”王雪啜泣着说:“是淇薇打电话告诉我的,她不知道你的电话号码,就打电话我了。她说她也是姑妈去学校里找她了,现在他们到处找你,你快回家。淇亮,淇亮,你怎么了?你在听吗?” 天啊,淇亮实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一时悲痛的不能自己,甚至忘记了万物的存在。当胖子注意到淇亮的表情时,他匆匆逃离了。听见摩托车的声响,淇亮才回过神来,他飞一般的冲出去紧追那辆摩托车。汪枫被撞的差点摔倒,当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差点看不到淇亮的人影了。汪枫有种不详的预感,他伸出手掌对餐馆老板说:“摩托车钥匙呢?借我用用。”见老板似乎不太愿意,他粗鲁的骂了一句:“你妈的快点。”老板这才慢吞吞的拿出了钥匙。汪枫接过钥匙,从袋里抽出一百块钱扔在桌子上,丢下一句:“坏了我修。”就跨上放在门前的摩托车去追淇亮了。 “喂!淇亮,上车。”汪枫追上淇亮,放慢了速度。淇亮纵身一跃,跳了上去。 “快点,去追那个胖子。”淇亮急促的说。 “怎么了?他得罪你了?”汪枫有些不解。 “他杀死了我老爸。”淇亮说话的声音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了。 “啊!妈的。”汪枫一听,粗鲁的吐了一口口水,加大油门,拼命的追了起来。 疾风在耳边呼呼而过,胖子的衣衫像被充饱气的皮球正在肆意摆动,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把油门加到了底。可身后的汉子还不停的催促:“快点,再快点。快追上了!”胖子怒火中烧,无比恼怒的喊道:“你他妈的别吵了,不是因为你,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吗?”汉子一听,也火了,他不屑的哼了一声,鄙夷的说:“敢做就要敢当,我还不是被你叫去的?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怪我有什么用,真从心里看不起你!”这话说的胖子一时语塞,不过他心里堵的慌,发疯似的吼叫一声:“要死一起死!”说着他猛地踩了个刹车。 汪枫马上就追了上去,见胖子和汉子正站在路边撩起了衣袖,淇亮还没等车停稳就跳了下来。 四个人站在路边面无表情的僵持着,身边过往的车辆擦身而过,汉子最先开口:“汪枫,这不关你的事,你最好别管!” “他是我最好的兄弟,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汪枫豪情万丈的说。 “好,就算你帮忙,你认为你们打的过我们吗?”汉子满脸不屑。 “那就试试!”说着淇亮飞速的朝汉子的脸上打了一拳,然后扑向胖子把他狠狠推倒,一把揪住胖子的衣领,扬起拳头,声嘶力竭的喊道:“你为什么要杀死我老爸?为什么?”拳头还未打过去,淇亮被汉子揪住头发拖下来了。汪枫一看,迅速的抽出自己的皮带从汉子身后套住了他的脖子,说:“快松手!”爬起来的胖子也赶紧来帮汉子,他朝汪枫的屁股用力踹了一脚,疼的汪枫一边嗷嗷直叫一边用手使劲揉着屁股。不一会,他们的“混打”引起了路人及车上司机的尖叫,惹的四周围满了一群看热闹的人,连路上的车辆都被堵的水泄不通。汪枫被汉子撇着手压在地上,好不容易踹一口气,还不忘骂这些幸灾乐祸的人们:“都给老子滚开,没看过打架呀!”而淇亮则被胖子打的鼻青脸肿,胖子也被淇亮打的鼻血直流。双方手撑着膝盖,呼哧呼哧的直踹粗气。汪枫困难的抬头说:“淇亮,打呀!打 他妈的,是他,就是他杀死了你的老爸。”淇亮一听这话,顿时像头发怒的狮子,大吼一声,冲向了胖子`````` 就在这时,不远出传来警车的“呜呜”声。汉子打了一个寒战,赶紧松手放下了汪枫,无比焦急的对胖子喊道:“警察来了,快走,快走啊!”可胖子仍摆脱不了淇亮,他气急败坏的一连用胳膊肘击打淇亮的脊背,淇亮终于无声的弓下了腰。但当胖子和汉子正要穿过人群时,被警车上下来的几名民警迅速的制伏了`````` 同书慧死一样,此时淇亮家门口也是挤满了人。这些人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出悲剧-- 淇亮父亲的尸体已经被蒙上了黑布放置在地上。淇薇跪在其身旁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而她伯父、姑妈以及所有沾亲带故的亲属全在家中嚎啕大哭--不过其中也有只是象征性的吼两声或只有哭声没有眼泪的那种人。淇亮奶奶的嗓子已经沙哑的说不出话了,更哭不出来了,她一边拿手帕擦拭着眼睛一边喃喃自语:“儿啊,你一辈子都在操劳,也没享过福。妈知道你苦 灾难的降临 夜,静寂无声!王雪睡在淇薇的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内心的愉悦使她无法入眠。那边房间的淇亮也是在床上睁大着眼睛。 “淇亮,你睡了吗?”王雪忍不住问道。 “没呢!”淇亮回答。 “我们说说话好吗?” “嗯,你说吧!” “你说,你的村里人知道我住你家会不会说闲话呀!” “应该会吧。” “那你会怎么办?会赶我走吗?” “怎么会呢?只要你不在乎那些闲言碎语就行了,我们自己问心无愧。” “呵呵!有那么严重吗?问心无愧,什么叫问心无愧呀?” “``````” “淇亮,我很快乐,谢谢你!” “嗯!”淇亮一个侧身,“很晚了,睡吧。” 王雪甜蜜一笑,钻进了被窝里`````` 今天是二喜子和淑芬结婚的日子。上午时分,几十辆挂满红喜字的汽车排成一条长龙一路颠簸的开向村里。前面敲锣打鼓的、散发香烟糖果的、燃放鞭炮的也都正在喜滋滋的执行自己的“任务”。这么风光、热闹的场面几乎把村里所有的人们全吸引了过来,村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热闹。他们把村口堵的水泄不通,一旦有人向路边的人们散发香烟和糖果,马上就引起一片哄抢。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一帮小青年,正在开着放肆的玩笑,而周围的一些妇女就会不时的咒骂:“是谁摸老娘的屁股啊!”还有些小孩哭哭啼啼拉扯自己的母亲说:“我被烟头烫到了!” “我的脚被人踩到了!” “我的头被人打了!” 最普遍的是有人吃甘蔗把甘蔗水贱到别人脸上或身上,惹的到处漫骂声一片。有一位六十来岁的老汉抱着自己的小孙子,把抢来的糖果放在孙子的小口袋里,谁知孙子连糖纸都不剥开就一把全塞进了自己嘴里。那小小的嘴巴怎么容纳的了这么多,爷爷一边笑骂着一边把那嘴里的糖果全都抠了出来。还有一伙十一二岁左右的孩童,他们激动的嗷嗷叫,鼻涕已经流到了嘴角也浑然不知。突然,不知是谁放了一个响屁,这伙孩童互相指责,并且认真的朝各自身上嗅了嗅:“是你放的,哼,还不承认!” “才不是呢?根本就是你。” “是他,一定是他,他在笑。” “不,是他,他身上有臭味。” 这时,那边又响起了鞭炮声,而且车上又有人朝地上扔了香烟和糖果。这伙孩童吸了吸鼻涕,一位个子最高的开始布置任务:“你,你,你,去抢鞭炮。你,你,你,跟我去抢香烟和糖果。快!” 于是,这支有纪律的队伍迅速出击,不一会就满载而归。负责抢鞭炮的也冒着被炸伤的危险把鞭炮踩灭扯了长长的一截回来。他们全都紧捂住口袋,从里面摸索着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个子最高的那位掏出打火机,大家就争先着去接火,最后他们有模有样的吐着烟圈一路朝前奔去。那些和他们一起抢香烟和糖果的大人们骂骂咧咧,说:“他娘的,比我还会抢!” 二喜子的婚礼真够隆重的,村里的操场上,停满了各种豪华轿车。婚礼仪式就在村里的祠堂里举行,席下坐满了看起来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这之中还有王朋和汪枫的父亲。身着新装的二喜子和淑芬携手走上临时搭建的平台,底下便响起了雷雨般的掌声。淑芬的父母站在下面兴奋不已,父亲凑到母亲的耳边说:“现在好了,找了这么个有钱的女婿,我再也不用去外面辛苦赚钱了。这个二喜子真有面子,你看前面坐的这些人那个不是大人物啊!” “是啊!”母亲也显得很高兴,“女儿命好,我们也跟着享福。我们呀,以后有好日子过了。” 在不远处,书慧的父母也站在那里,酸溜溜的看着台上的二喜子。书慧父亲撇了撇嘴说:“神气活现的,不知道神奇什么。就不是有两个钱吗?我现在也有。哼,显摆给谁看呀!” 一听这话,就站在旁边的上次在村口担粪桶的年迈老师“啧”了两声,说:“你呀,年纪不小了,算是白活了!” 这时,二喜子咳了咳,底下便安静了下来。他转脸深深的望着淑芬--她的头发已经拉直,身上也全然没有了妖艳妩媚的气息,倒是多了几份青纯和自然美。他们深情对视,半晌,二喜子朗朗的说:“各位乡亲父老,以前生意上的伙伴,还有县里和镇上来的领导。欢迎你们来参加我二喜子的婚礼。我是幸福的,因为我已经娶了我心爱的女人为妻。我感谢她,因为她是这世上最最善良的人。各位,我有幸能来到这个美妙的世界,能快乐的生活到今天,对此我始终充满着感恩之心。此时我心情无比激动,我想感谢所有的人。所有相识和不相识的、所有快乐或不快乐的、所有乐观或不乐观的朋友,我想说,你们都是这个世上的宠物,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吧!最后我再宣布一件事,我想趁今天向镇政府捐赠我的财产,用做咱们村里的建设。”说到这里,底下一片哗然,唧唧喳喳个不停: “什么?有这么好的人吗?” “谁知道他的财产是多少啊,也许才几十万呢?哼,才不稀罕呢。大话连篇!” “有多余的钱干吗不捐给我呀!哎,给村里搞建设我又不能得到什么好处。” `````` 淑芬的父母瞪大着眼睛,许久才回过神来。 “二喜子他疯了吗?这刚结婚的,怎么就把钱``````这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呀!”母亲都急的差点哭了。 “淑芬怎么不制止他呀?难不成是他自己做的决定,你说世界上还有这么傻的女婿,有钱也别往水里扔呀。”父亲更是气坏了。 二喜子再次深深的望着淑芬,更加有力的握住她的手,想起了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二喜子牵着淑芬漫步在村口的道路上。他们相依相偎,五指紧扣。 “明天我们就要结婚了,我真的难以置信。谢谢你!”二喜子一脸幸福。 “谢我什么呀。应该是我谢谢你,你让我懂得了很多东西,真的。” “我真的得为你的以后考虑了。”二喜子静静的说:“你想我给你留多少钱?” “一分都不要。”淑芬睁大着美丽的大眼睛,“真的。我只想给你留个后代,我会把我们的小孩抚养长大,将来告诉他他爸爸是多么的了不起。我会快乐、坚强的生活,你放心。” 二喜子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温情,他抚摩着她的脸说:“你真的爱我?真的不需要我给你留点钱?” 淑芬使劲的点着头,乐呵呵的说:“不要,我这辈子能遇上你已经是我最大的福气了,我不奢求别的了。” 想到这里,二喜子收住回忆,看着正微笑面对自己的淑芬,他落泪了。半晌,他响亮的用有些沙哑的嗓音说:“现在我将我的所有个人财产六千万元捐赠给镇政府!” 这话一出,底下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淑芬的父母更是半张着嘴巴,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们互相搀扶着走出了祠堂。 书慧的父母也是很吃一惊。 “没想到这个二喜子有这么多钱!早知道就应该把书慧嫁给他。”父亲努力咽了咽口水。 “谁嫌钱多呀!哎,真是可惜了。他就不为自己的后来着想吗?”母亲心疼的说。 在淇亮家,奶奶正握着王雪的手,慈祥的注视着她。他们三人各自坐在小板凳上,奶奶把淇亮和王雪的手放在了一起,微笑着说:“淇亮啊!现在我最放不下心的就是你了,你爸爸死了,淇薇也死了,就剩下你一个人了。你还这么年轻,正是需要别人扶助一把的时候,可``````可奶奶没能力帮你。我快死了,现在唯一就希望能看到你成家,找个媳妇一起好好过日子。这样我就可以放心了。你说这女孩是你同学,我看你们就好上吧!” 淇亮和王雪四目对视,半晌,他才解释:“奶奶,她只是家里发生了点事,暂时回不去。所以她是在我家做客,做客一阵子。以后会回家的!” 奶奶用手帕揩了揩浑浊的眼睛,又说:“原来是这样啊!那好,哪天我叫你姑妈去给你找个媳妇。哎,家里穷,就算找的那个女的有点痴呆或者不好看,只要能洗衣服做饭就可以了!”说着奶奶温情的抚摩着王雪的头发,一脸喜爱的看着她。 王雪搀扶着奶奶起来,一边走出门一边说:“奶奶,淇亮以后会有钱的,我相信他一定可以找到好媳妇的。你就放心吧!” “这就好,这就好!”奶奶连声说。 淇亮紧皱着眉头,抓耳挠腮的跟着身后。 宴席已经开始了,祠堂里面的全是那些刚才坐在席下的“大人物”,而外面的就都是些土不拉叽的村民了。气氛实在是热烈,大家各自寒暄着、恭维着。二喜子牵着淑芬在祠堂内轮流敬酒,他们一人拿着一个杯子,还未走到桌前,人们就叫嚷着: “二喜子,过来,我敬你一杯!” “来,我们喝几杯!” 二喜子则满脸微笑的周旋于他们之间: “吴主任,谢谢你赏脸!王局长,你可要多喝点啊!李行长,怎么?非要把我灌醉?张镇长,谢谢抬举啊!来,来,我们大家一起举杯,谢谢捧场,谢谢祝贺,谢谢!干!” 外面同样是热闹非常,这些村民大大咧咧的吃着、喝着、说着、笑着。有这么一桌坐着村里八位年迈、德高望重的老者。他们彼此谦让着、彼此客气着。其中有这位淇亮的小学老师,他嘿嘿笑了两声,说: “二喜子这孩子,上小学的时候可笨了,考试成绩经常的倒数第一啊!没想到他这么能干,才几年没见他,就赚了这么多钱,有出息啊!” “可不是吗?”一位老者答腔了,他把刚放进嘴里的肥腻的肉片又放在了自己碗里,不急不慢的说:“现在的年轻人啊,本事着呢!这二喜子可不简单,从小吃那么多苦,受那么多气,长大后还能想到为村里做点事,了不起啊!” “他可真是深藏不露啊!”另一位老者接过话:“以前别人都瞧不起他,都说他是穷小子、混小子,可他一点也不在乎。他从来就不去和别人争论,不显山不显水的,这么淡薄名利,我们这一把年纪的人恐怕都没他有修养啊!” “我打心眼里佩服这个年轻人。”又一位老者说:“他自己这么艰苦朴素,而情愿把所有的钱帮帮村里修路和建造学校,真是一个善良的人啊!” 坐在旁边一个桌上正大碗大碗喝着啤酒的书慧父亲,突然站起来拎着一瓶啤酒就走进了祠堂。他环顾四周,终于发现了正在和汪枫父亲寒暄的王朋,径直走上前,憨憨的笑了笑,说:“王朋,本来我们都是一家人了,都怪老天爱捉弄人。不说这个了,不是一家人也可以是朋友嘛,你说是不是。来,我敬你!”说着把酒瓶往桌面上磕了一下,就豪爽的仰头把这瓶酒一饮而尽。 在坐的这桌人都略带揶揄的看着他,汪枫父亲故意装做一本正经的样子说:“怎么不是?就是,就是一家人。王朋啊,他老在我们说起您,说即使和您的女儿没这缘分,他在心里仍然把你当丈人!” “是啊!我也是一直把他当女婿的。”书慧父亲觉得有面子极了,滔滔不绝的像在演讲:“你们说,缘分这东西多可贵。是吧,我和王朋呢,这就叫缘分,是金子都买不来的。本来我家书慧和王朋是多好的一桩姻缘啊,都是被那个我们村里的一个穷小子害的。哎,我太痛心了。这些日子我是没睡过一个好觉啊!” “就是,就是,您说的在理。我们啊,都为你感到痛心。不过啊,王朋还是在心里对您好的,不然怎么会不要你还那一万块钱订金呢?所以啊,您还是幸福的!”有人故意虚张声势。 “我们啊,都是把您当朋友、当长辈!因为什么?因为您值得尊敬!”又一个人忍不住也冷嘲热讽了起来。 但书慧父亲仍没觉得他们说话语气的异样,更没看到王朋的脸色已经变的很难看,他夸张的又从地下拿起一瓶已开启的啤酒,高举着说:“我今天真高兴,能认识你们这些朋友,来,我敬大家一杯``````” “够了,真受不了。”王朋终于憋不住了,怒气冲冲的说:“你给我滚开!” 就像一条丧家之犬被人厌恶的用脚踢开,书慧父亲沮丧的退开了。不过刚走没几步远,他像个小丑一般比划着喊:“叫我滚开,哼,我还叫你滚开呢。有什么了不起的,不是有钱吗?我也有,我有一百万呢。” 这话一出,几乎祠堂里所有的人都哄堂大笑。只有二喜子和淑芬紧皱着眉头,他们对视一眼,所想说的话都已心照不宣了。书慧父亲误以为大家是在笑话他吹牛,立即用力拍了几下桌子,大声说:“谁不信?都不信我有一百万是吗?好,我这就去拿给你们看看!” 所有人的兴趣都上来了,有人惟恐天下不热闹,回应了一句:“好啊,我们等着,拿给我们看看,我们活到这么大都没看到过这么多钱呢?” 王朋站起来对二喜子说:“我可是冲你的面子来参加你的婚礼的,可这老头一直在这搅和,你把他赶走吧!” 二喜子微笑着点了点头,上前亲热的搭着书慧父亲的肩膀,温和的说:“别生气,别跟他计较啊。今天是我的大喜日子,你就给我一点面子好吧。走,我们出去喝酒!” 书慧父亲差点跳跃起来,指着王朋大骂:“赶我走?哦,这里是你的地盘啊,你给我消失才对。” 二喜子推着他到了墙角,皮笑肉不笑的说:“你挺神气的,啊,快点把那一百万交出来。” “什么?什么一百万?那是我的积蓄,凭什么给你呀!”书慧父亲百般抵赖。 “还不说实话对吧。”二喜子揪着他的衣领,义正严词的说:“那天到淇亮家偷了一百万的就是你,你知道吗?那一百万是我给他的。你竟敢偷我的钱,还不快交出来!” “我知道是你的,那天我在胡同里都看到``````”说到这里,书慧父亲知道泄露了“天机”,忙掩饰着胡编起来:“我是说,淇亮这小子那里有这么多钱,肯定是你给的呀!脑子不傻的人都可以猜的到。” 二喜子向后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他,他便朝书慧父亲的肚子用力打了一拳,怒骂道:“你这个小人,害死了自己女儿,又把淇薇害死了。畜生!” 书慧父亲发出一声闷响,佯装出痛苦的样子捂住肚子蹲了下来。 二喜子抛下这一句:“你会有报应的。”就大步走了回去。 书慧父亲见二喜子走开才站了起来,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自言自语:“你知道是我又怎样?有证据吗?那钱上又没你的名字。让你知道我也不怕!” 他已没有心情喝酒了,正叼着一根烟四处闲逛,没想到就在胡同口碰见了淇亮。淇亮对王雪说:“你带奶奶先走,我有点事!” 王雪点点头就搀扶着奶奶先上前了,这时,淇亮叫住了还在不停往前走的书慧的父亲:“你等等!” 书慧父亲装做没听见,加快脚步继续走着。淇亮冲上前拦住他,没等淇亮说话他就略带慌张的说:“你干吗?凭什么拦住我的路,你又没证据。” “什么证据?”淇亮说:“我不是问你那一百万,你急什么?” “什么?什么一百万?你说什么我都不懂!”他装疯卖傻起来。 “我是想对你说几句话。”淇亮严肃的说:“看在你是书慧父亲的面子上,我不会去追究那些钱的去向了。那些钱你就留着吧。我只是想告诉你,做人本分点,偷鸡摸狗别成了你的习惯。还有,别老去镇上赌博了,听说你都输了好几万了。这样下去,你怎样搬到城市里去住啊!听说,你现在田地里的活也不干了,是吧。怎么能不做事呢?一百万不是很多,经不住你瞎折腾。你可以尝试着去做点小生意啊,别懒惰成性了!” 书慧父亲在心里说:“这小子,哼,狡猾的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套我的话啊,装什么好人!”淇亮知道他的城府之深,于是不等他回话就径直走了。 日子一晃就半个月过去了。这一天的天气特别恶劣,北风呼呼的刮,雨点凶猛的砸在地上,还不到傍晚天就阴沉了下来。淇亮闩上大门,心事重重的坐在椅子上。王雪摸索着打开了电灯,顺着淇亮坐了下来,说:“淇亮,你说我们以后的路遥遥无期,到哪是个头啊。我现在真的感到无助和迷茫,不知道该怎样前进,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力量走下去。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探索出一条属于我们的光明大道。最近我心里一直在琢磨,我觉得我也应该找个活干。虽说你家里有田地,还有鱼池,可靠那些庄稼、那些棉花、那些花生、甘蔗之类的农作物和鱼能卖多少钱呀!你不仅要干那些活,一歇下来又要去给人家做石匠。我老觉得我们不能再这么下去,我想在村里办个托儿所,那样我就也可以有点收入了。” “对不起!”淇亮仰头疼惜的望着她,“让你跟着我受苦,不过,上次卖稻谷的钱我已经还给人了,没什么本钱了。等债还清我们就办托儿所好不好?” 王雪笑了笑,拿起放置在桌上的香烟,抽出一跟放在淇亮嘴里,然后用打火机打着了火。淇亮惬意的吐出一口烟圈,说:“王雪啊,我真为你感到不公。老天让你以前过的那么开心,却让你现在一无所有。突然间的失去,我想你心里也总是苦涩的吧!” “不,我还是觉得很开心,因为老天让我遇见了你。”王雪调皮的说:“我去睡觉了!”说着她就起身走进了房间。 夜深了,可狂风暴雨非但没停止的意思,而且更加来势凶猛。淇亮家的房子本来就属于“危房”,这下子一面墙都向里倾斜了。雨点从墙缝渗透进来,肆无忌惮的大风更是把屋顶上的挂灯吹的摇晃不止。王雪被雨水惊醒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盖在身上的被子,喃喃说道:“糟糕,全湿透了。” 可她仍不忍心吵醒正在那边房间熟睡的淇亮,于是自己下床试图用雨伞挡住被子,以免雨水溅到被子上。她抱紧着身子,冻的直打哆嗦,可她刚把雨伞放上去就被风吹了下来。正当她弯腰去把伞拿回来,一阵飕风猛烈的扫过来 ,把那一面倾斜的墙吹倒塌了。随着轰隆隆的巨响,砖瓦、石块、木板之类的混杂物全掉落了下来。万幸,王雪动作快,一见有东西掉下来,她惊叫一声,就赶紧打开房门冲了出去。 这么大的声响把淇亮吵醒了,他掀开被子一边大叫着王雪的名字一边下床从房间冲了出来。王雪已经冻的嘴唇发紫,嘴里咝咝的,不停的哆嗦着。淇亮已经顾不得墙倒塌了,他抱起王雪走进了自己房间。 把王雪放在了暖和的被窝里,淇亮把周围捂的严严实实的,摸了摸王雪的额头,才送了一口气。王雪渐渐不再发抖了,她直直的看着淇亮,虚弱的说:“淇亮,离天亮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呢。你也上来睡吧!” “不了,我不困,再说我还要照顾你。你安心的睡吧!”淇亮柔情的说:“你还冷吗?” “就是脚还是冷冰冰的。”王雪如实的说。 “脚吗?”淇亮坐在床沿上,轻轻的掀起被子的一角,把那双玲珑剔透的小脚放在了自己怀里。但是他马上又想到自己怀里可能还没被窝里暖和,就撩起衣服,把那双脚贴到了自己的肚皮上,然后用衣服把那双脚“藏”的没了踪影。淇亮一本正经的问:“现在暖和点了吗?” “嗯!”王雪一脸幸福,泪水不自觉的就已经从她眼角滑落了下来。 淇亮小心翼翼的帮她擦拭着眼泪,哄小孩一般说道:“哭什么呀!再哭我就要笑话你了。” “淇亮,如果哪天我突然不在这世界上了,我死了,我们永远不能再见了,你会想我吗?” “怎么会呢?怎么会突然不在这世界上了呢?我们都会活到老,一直都可以见的到的。” “我最近老是做噩梦,醒来时你却不在我身边,我好害怕。还有那些蹿来蹿去的老鼠,我也怕。还有,如果刚才我被砸死了,我多么不舍得你呀!我现在最害怕失去你,总觉得你随时都会离开我,是吗?淇亮,你会离开我吗?”王雪梦呓一般说道,伸手紧紧拉住了淇亮的衣袖。 “不会的!不会离开你的。”淇亮一边轻声回答一边把她的脚重新放进了被窝。 “你上来睡,不然会受凉的。”王雪闭着眼睛,却用手扯了扯他。可说完这句话,她马上就睡着了--因为淇亮听见了她均匀的呼吸声。 漫长而且寒冷的夜晚终于过去了,天刚蒙蒙亮,淇亮睁开了双眼。他发现自己正睡在床上,一转脸,又看到王雪正微笑的深望着他。 “是我把你拖上来的。”王雪解释着,“你趴在床沿上睡着了,我怕你挨冻,所以就把你拉上来了。”顿了顿,她扑哧一笑,又说:“你睡的可死了,那样拉你都没醒,而且还打呼噜。好响啊!”淇亮笑了笑,伸手摸着王雪的额头,说:“还好,没有发烧。” 淑芬的母亲同样也是早早的就醒了,她来到村里的庙宇,虔诚的跪在观音菩萨像前,一边烧纸一边祈求保佑:“菩萨呀!本以为淑芬找了一个好男人,一辈子都不愁吃不愁穿,淑芬她爸还说以后不用去外面干苦力活了,可还不是去了。那知道这个二喜子不仅把钱都打了‘水漂’,而且还是个快死的人。才半个来月,他就瘦的不成人形了,一天也才吃那么一点饭,已经躺在床上了。非但照顾不了淑芬,而且还需要淑芬照顾他。我还听见他们在房间说到什么骨癌的,反正是二喜子得了癌症。哎,你说我女儿怎么这么命苦啊。都快死的人了,嫁给他干吗呀!这还不止,关键是淑芬她还怀孕了,她还这么年轻,等二喜子死了她怎么办啊!我私下里劝她去把孩子打掉,可她偏不听,说是死也要把孩子生下来。真是造化弄人啊!才多久时间啊,我哥死了,淇薇死了,这二喜子马上也就要死了。淇亮这孩子也够可怜的,现在就已经成了孤儿。上次他奶奶叫我帮他找个媳妇,是啊,这孩子和书慧从小到大关系都好的不得了,现在书慧都死了几个月了,可我看的出来淇亮还对书慧念念不忘。那种特纯特深厚的感情可能是我永远都弄不懂的,可毕竟书慧已经死了,再怎么样也回不来了。日子总还是要过的吧,我得帮他找个媳妇,搭伙过日子。菩萨啊,求你保佑淑芬顺利把孩子生下来,至于她以后的路,我也管不了。还保佑淇亮以后顺利,别再经受磨难了!”说完,她磕了三个响头。 这天,王雪骑着摩托车来到了镇里的一家金银加工店。她从裤袋掏出一把金银项链、手镯、戒指之类的首饰品,对店主说:“老板,你看看,这些能卖多少钱?” 店主不急不慢的凑近身子,随便看了一眼就表示已经看过了,眼睛斜视着王雪,说:“那来的?我这不收来历不明的东西。” “这些都是我妈妈买给我的,怎么是来历不明的呢?”王雪有些焦急。 “哦。”店主这才拿起一根金项链仔细瞅了一阵,喃喃说道:“这不是纯金的,不值多少钱,你卖划不来。再说,你又没有这些东西的发票,我看还是算了吧!” “你还没看戒指和手镯呢?”王雪赶紧说:“我妈妈给我的时候说这些都是纯金的,还有铂金的,我一直都没戴过。我妈妈不会骗我的!” “不用看了。”店主摆摆手说:“我做这行这么多年,还不懂这个吗?这样,如果你诚心想卖,一起给你三千块钱。你看行不行,我这是出了最高的价了,我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