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不去的记忆》 第一章 楔子 第一节 不安分的村庄 秋风秋雨愁煞人,虽然又到了一个收获的季节,但今年的秋季不像往年那样让人兴奋。刚入农历的八月,便是秋雨连绵,一个多月来雨一直不紧不慢地下,太阳像放了长假似的,从来就没有露过面。眼看着即将成熟的庄稼坏在地里,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世世土里刨食的农村人的痛苦是无法言喻的。对于他们来说,土地、粮食就是他们的命根子!当地的俗谚“家中有粮,心里不慌”,就是他们的心理真实写照。这些世世代代居住在这块土地上的土里刨食的人们,就认定了这个理,地里不收,吃啥!皇帝老儿不也是要吃饭么?没有了粮食天下不是要大乱了么? 连绵的雨把这些庄稼汉们心绪都搅乱了,有几个不死心的到地里看了一下,结果只能是让他们更加沮丧。于是这些平时难得清闲的人们便整日地蹩在家里。开始时,男人们在家里整整农具,拾掇拾掇家中平时没有时间修理的物什。妇女们则在家忙着给家人准备过冬的衣裳。平时这些庄稼汉们整天在地里劳作,是很难有空闲休息的,虽然下雨令他们感到不舒服,可是客观上着实让他们得到了休息。所以各家里的生活还算是平静。但是雨一直下,没有一点停下来的意思,些人开始有点急了,天气预报成了每家每户每天必看的节目,他们希望能从中看到些希望,可是每次都是发布的令他们感到失望的消息!每天必看的天气预报渐渐成了他们诅咒的对象。后来,这种诅咒慢慢地像瘟疫一样渐渐地蔓延开来,他们骂天、骂地,最后干脆就骂人:骂丈夫、骂老婆、骂孩子…… 村东头王二麻子开的小卖部,平时,村里人除了买一些生活上的必备品才去的,不过因为那里有酒有菜,村里几个不务正业人的人便把那儿当成了他们喝酒打牌的老巢。这时渐渐成了全村人的娱乐中心。每天,呼呼啦啦的麻将声夹着人的骂声经常是不绝于耳。每天都有人在这里喝醉,每天都会有人在这儿打架。打架的地点由小卖部渐渐地扩散到每个家庭里。于是乎,雨声、麻将声、划拳声、骂声、妇女与孩子的哭声,成了这个小村的主旋律。 此时,村里的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者成了最繁忙的人,每天忙着到东家去劝和,进西家去撮合。虽然到了别人家里,他们受到的是尊敬,推销的是和平,收获的是尊严,但是他们中的人渐渐地感觉到体力不支。原来的说和队伍也慢慢地变小了,最近,连身体最棒的棒爷也因为劳累过度病倒了。自此,村里越来越不像样子了…… 第一章 楔子 第二节 夕阳中的少年 小村是古亭镇下辖的一个行政村。一说起古亭,古亭人就会眉飞色舞地告诉你很多关于它的故事。相传古亭之名始于秦朝,秦时沟通全国东西干道便从这儿穿过。于是在这儿建了一个驿站,经常有南来北往的人从这儿经过,开始时在驿站旁边仅有一两家卖酒食的小店,时间长了这儿的人也慢慢地多了,成了一个小集镇。传说赫赫有名的汉高祖刘邦起兵反秦前就是在这个地方做亭长,至于这个传说是真是假,就留给历史学家们去考证去吧。不过处于中原地带的古亭在历史上确实是一个重要的驿站,水陆交通十分发达,陆路上,你从古亭可以向南到南京,北到北京,西到西京,东到大海,可谓是四通八达。水路上,沙河横穿小镇,由沙河顺流而下一直到淮河,然后与全国的水路连上。 南宋小朝庭的开国君主宋高宗就是在距古亭不足百里的应天称帝的,后来就是在古亭这个地方南渡,跑到了南方杭州去的。赵构虽然很昏庸,可是他从这儿一跑,却给古亭留下了一个泥马渡康王的美丽传说: 金人占领了北方大片的大宋国土之后,仍然不肯善罢甘休,一心想把宋朝灭掉,于是派兵进攻应天。宋高宗(就是传说中的康王),这个刚刚即使几十天的皇帝,已被金人吓破了胆,根本就不敢应战,稍作抵抗便急匆匆地从应天狼狈逃出。不知金人怎么知道了这一消息,便派出了大批的兵马追赶,高宗的那些草包随从们一见金人和他的熊包主子一样没有了魂,丢下他们的主子四散逃命,高宗只落得孤家寡人,只身逃到了古亭渡口,准备从这儿渡河逃走,不料此时,因为战争,渡口的船家早已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沙河上无船可渡。高宗暗暗叫苦,看到渡口对面有个庙宇,无奈的高宗隔河参拜,并向神祗许下了心愿,如果能保佑自己平安渡河一定重塑金身,使其香火不断。就在此时高宗听到金人的喊声,而自己的坐骑却无影无踪。忽然,从跑过来一匹白马,跪在了高宗面前,请他上马。高宗暗想:莫非是神人显灵?于是跨上骏马,这匹马跃入水中,仅有一个头露出水面,驮着高宗渡过了宽宽的沙河。脱离了险境的高宗,下马后将马拴在庙门口,进庙去参拜神灵,赵构参拜完毕准备乘马逃命,谁知刚才所骑的白马无影无踪了。赵构正在纳闷间发现庙门口的一对泥塑白马有一只浑身湿淋淋的,用手一摸,泥马碎成了一瘫泥,只有一个未湿的马头完好。他才知道原来他刚才所骑的是泥马所变。后来在杭州坐稳了皇帝的高宗赵构,便命人在古亭重建了一个庙宇为保佑他过河的神灵重塑了金身,这个对父兄无情无义的昏君,总算还没有把驮他过河的泥马忘记,在庙旁,他让人为驮其渡河的泥马塑像,并让其享受祭祀。 从小村到古亭大概有四五里的样子。不过,小村就没有古亭那样幸运,拥有四通八达的道路,从小村到古亭只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一到雨天就满是泥泞,晴天了还要好多天才能全干,经常是这场雨下了,路还没有干,另一场雨又来了。一连一个多月的雨更使这个路不成样子了,路上到处是积水。好在贯穿古亭沙河,排水还算通畅,使古亭人免了一场水灾。天已近黄昏,这样的路,这样的天,平时里虽然咒骂这路却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要进镇的行人们在此时自然很少露面了。可是,在小村通往古亭的路上还能看到三两个人影,在这三两个人中有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显得与众不同,其他的行人走着都是小心翼翼而又急匆匆地,而这位青年显然比他们悠闲得多,边走边东张西望,好像在欣赏着路边的景物。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到处是灰灰蒙蒙的,可是这个青年却自得其乐,边走边哼着歌曲。 还是让我们走近看看这位有点特别的青年吧!黑黑的,瘦瘦的,身体单薄得让人有点担心,好像一阵风就可以把他吹倒,矮矮的个子,身上穿的衣服也同他一样单薄的让人担心。可是他的精神却很好,一幅书生气很浓的脸,眉宇间透出一股热情与刚毅。 “枯滕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青年嘴里咕哝着,“这古人就是厉害,简直将此景写绝了,‘秋思之祖’当之无愧,当之无愧!”嘴里说着眼向四下看着。 “夕阳,夕阳,夕阳呢?”他苦笑了。 “啪!”一声,青年趔趄了一下,差一点摔倒。 “唉——真扫兴!”青年看了看身上沾的泥巴。他的脚上穿了双崭新胶鞋,看到了这双鞋,他的脸上的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这双胶鞋是二哥送给他的。二哥已经二十多岁了,至今还没有定好亲,这在城里可能不算是什么,可在古亭,在小村,如果谁家的儿子到了十七八岁仍然没有定好亲的话,就要招人闲话的。因为没有定好亲的,通常有以下几种情况:一是家里穷;二是孩子长得丑或者是有其他毛病;三是孩子因为其他原因,比如上学、参军等。对于第三类,人们的评价比较高,因为这类的人不定亲的原因大都是看不上当地的,用本地人的话说,他们这些人是“飞鸽”牌的,迟早要飞出这个小地方。这类人的前途一般都比较好,即使没有能飞出这个地方,也因为他们的见多识广受当地人的尊敬,仍然会找到一个相对体面的对象。当然,不能飞出这个地方的这类人自然也会受到人们的白眼与非议。对于前两种人,人们就没有那么宽容了。因为这两类人很可能成为光棍,极少有可能改变他们的境况。对于弱者人们除了给予的表面上同情与眼泪外,心里给予的更多,而这种给予恰恰是与同情和眼泪相反的鄙夷!一些尖刻的人干脆将这种鄙夷直接写在脸上,那些所谓的好人们只不过掩饰得更好一些罢了。不过他们中的大部分在背后仍然会几乎毫无忌惮地表现这种不屑。而龚畅一家便占了以上三类中的全部。 请读者们原谅!到现在我才交待出这部作品中的主人公的名字。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以后的路并不如他的名字一样,而是充满了曲折。实在不愿意读者望名生义。当然,这种写法很可能是非常拙劣的。可是我又不愿意在这篇作品中说假话,所以只能如此。再次请读者原谅! 还是接着上面的话来说吧!龚畅家的这三类的其实只有两个人,一是他的二哥——龚飞。龚飞占了其中的两项,尽管他长得并非是丑陋。但是他也决非那种玉树临风的帅哥,公正地说,在当地也算是长相可以,但是因为家里穷,所以他所处的等级自然也随之而下降了。再一个就是龚畅了,他一下子占了以上的三个条件。除了前、两项与他的二哥相同之外,他与龚飞不同之处便是他在古亭镇上的一所普通高中里读书。其实二哥的读书成绩并不比龚畅差,只不过家里的经济条件不好,一下子供不起两个读书人,所以只能有一个辍学在家。当时兄弟俩为了谁上学还展开了激烈的争论。两个人谁也不肯让对方为自己牺牲。哥的理由是:我是哥,学习比弟差,理应下学,再说下学了也比弟弟有力气,能干活!龚畅的理由是:我是弟弟,要上学的话,花钱的时间比哥的时间长,身体也不太好,学习上常感觉到体力不支,坚持下去未必能得到正果!为了证明自己的这一点还引用了革命领袖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的名言。为此他还暗自得意:毛主席他老人家都这么说了,我的理由还不充分么!为了这件事,父亲与母亲几个夜晚都没有睡好觉,他们也觉得不让孩子上学不行,前几年他们一下供了三个孩子上学,再累再苦也没有说过,大儿子龚翔虽然因为成绩没能上高中,可是也是个初中毕业,在村里也算是个文化人!这两个孩子的成绩都不错,也很争气,但是家中的日子因为前两年做生意一下子欠了两万多块钱的债,再也无法供两个孩子上学了!再说随年龄的不断增长,儿子就要定亲了。没有办法,他们只得含泪做出了决定:让老二退学!他们的理由除了龚飞所说的原因外,还有一点,那就是三儿长得丑,除了上学外,他实在没有其他的出路!当然这个理由他们是不会对三儿说的。就这样,三年前,龚飞退学了。龚飞退学后便跟着村里人到附近的窑场里干活去了。过度的体力消耗使他显得比实际的年龄要老得多,婚事也越来越难了。虽然是这样,可是他还经常用自己留下不多的私房钱给弟弟买这样那样的生活和学习用品。龚畅脚上的这双胶鞋便是他攒了一个月的钱给买的,他挣的钱绝大多数都交给了娘,娘把这些钱再攒起来以预备将来给他说亲事下聘礼用。可是龚飞却不这样想,他觉得弟弟有出息就如同自己有出息了一样,他交给娘的钱要待到弟弟将来上大学时用。 龚畅看到脚上的这双胶鞋想起了二哥,想起家中拮据的日子,他刚才的那种闲情雅趣立刻烟消云散了。“唉——”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此时,悠扬的钟声从镇上传来,这是学校要上课的铃声了,听到了钟声的龚畅“唉呀”一声向镇上跑去。再晚,要迟到了! 第一章 楔子 第三节 特别的会议 “龚畅,你怎么才来到?”龚畅刚进校门便被一个人拦住了。 “噢,有什么事吗?文星。”龚畅问。他知道要是没有什么事的话他的这位老同学不会在这儿等他的。 “陈老师说等一会儿开一个班干部会,人都到齐了就等你这个大班长的尊驾光临了。”文星边走边说。“快抓紧时间吧。其他人要等急了。” “好,你先过去吧,我先把东西送到寝室。一会儿就到。”龚畅嘴里应着。 陈老师是他的班主任。今年有四十多岁,人很随和,他是在开学后将近一个月才接手当这个班的班主任的。原先的班主任卜老师是一个将近六十岁的老教师,已经在这个学校带了二十年的高三毕业班的班主任。一个月前,据说是因为身体原因辞去了班主任的职务。关于他的辞职,除了官方公布的原因外,人们有多种猜测。其中,最权威的说法是,这个曾经给这个学校创造了辉煌的老班主任因为最近两年的高招成绩下滑被学校领导谈话,而这位老教师偏偏不给领导面子,历数了领导的种种不重视教学而只知道做各种各样的表面文章的行为。结果,学校领导大为恼火,卜老师与校长狠狠地吵了一架,后来,便气得一病不起,只得请假休养。龚畅想想这个理由也说得过去。因为刚开学时卜老师在班里做了一个令人热血沸腾的第一个班会,这位老教师信誓旦旦地要带领他们这一届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一点也看不出有病的样子。再说这两年他们也确实经常迎接这样或那样的检查,学校校长室里的锦旗越来越多了,而考试的成绩却越来越差了。学校的文科班已经是连续两年升学人数为零。用当地的话来说,就是被“抹了秃头”。再说在中国很多事官方的消息虽然权威但是往往本着为尊者讳的原则而变得让人越来越不可信。倒是那些小道消息能说明事情的真相。久而久之,人们对于官方消息的真实性和权威性发生了怀疑,他们宁愿相信那些小道消息。反正现在已是公元一千九百九十一年了,言论也比以往自由了,官方人士对于这些小道消息虽然是深恶痛绝,可是又没有办法禁止,只能听任之了。反正这些消息仅在私下里民间传播,再说就是小老百姓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他们也只不过在私下里过一过嘴瘾罢了。未了,还不照样地接受领导,又不影响做领导的仕途。尽管最近提出提拔干部要调查群众,但是那还不是个过场而已,群众意见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呢?所以领导们对于这类消息几乎是不屑一顾的。否则的话,这些小道的权威消息是根本不可能传播的。 龚畅走到陈老师的办公室时其他的班干部已经到了,正在那儿热火朝天地讨论。“嚯,大家早来了。我又迟到了!阿弥陀佛,罪过,罪过!”龚畅边说边走进了房间。不料,他发现,此时,一向在班内正襟危坐的陈老师竟然在屋里,这让他感到非常尴尬。 陈老师宽容地笑了笑,说:“好了,现在开会吧。”陈老师说着拿出了一个笔记本。大家感觉到这次肯定有什么事,因为前两次开会陈老师都是先让大家经过认真地讨论,提出班里存在的问题,然后说一下应当怎么样去处理。从来没有这样严肃过。于是,屋里原来的活跃气氛一下子沉了下来。“我在前一段时间分析了咱们这一届的学生情况,并对县里的重点高中和完中两个学校的情况作了对比,我发现我们的学生在前二年的联考中的成绩并不比他们差到哪儿去,甚至说我们的一部分同学的成绩超过了他们的尖子生水平。经过认真的对比分析,我认为我们这一届会在下一年的高考中考中好的成绩的!”陈老师先作了一个令人振奋的开场白。然后他又列举了具体的数字对他刚才的那番话进行了有力的论证。“我们老是强调我们是普通中学,学生的成绩差,我也承认我们与他们那些学校相比存在着差距,关键是我们的差距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大,我们应该有这样的信心!我们学校以前不也是考得很好么?我相信大家有这样的能力考入大学。现在距高考还有七八个月时间,我们应该抓紧每分每秒的时间,展开与时间赛跑的竞赛!你们都是班干部,在学习上应该带个好头,在班内一定要多做工作,鼓舞大家的士气,打一个翻身仗的!”最后,陈老师用了近乎宣誓的语气结束了他的这番从来没有过的长篇大论的演讲。 经过了陈老师的这番鼓动,刚才沉寂下去的活跃气氛又回来了。“噢,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龚畅在上学期的全国作文竞赛获得了全国二等奖,这也是我们县参加的三名学生中的最好成绩,重点和完中的学生没有得到名次!”合上笔记本的陈老师用不太高的声音说。陈老师的话还没有落音,大家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了龚畅的身上,这让他在感觉到自豪的同时多多少少地也感到几分的不自在。 “好了,今天的会就开到这儿吧,大家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就回去吧,一定在要抓紧自己的学习的同时做好学生的思想工作。明天在班会上我还要给全班同学说说这个问题,今天是先给你们这些班干部透透风,希望你们能够做个表率!”同学们听了陈老师的这话纷纷站了起来,离开了办公室。 龚畅刚站起来准备往外走,陈老师叫住了他。“龚畅,你留下来一会儿。我还有点事给你说。” 第一章 楔子 第四节 难以入眠的夜晚 夜已经很深了,其他的学生已进入了梦乡。这些乡下的娃们在家里过完了周末到学校后是非常疲乏的,农村的孩子不像城里的,他们回家后享受不了休息的待遇。即使家里人不催,他们也会很懂事地帮助家里人做些力所能及的农活的。绝大部分同学是用脚板从家里走到学校的。除了镇上的几个学生外,像龚畅这样离家四五里是离学校最近的,他们大部分离这所学校要有二三十里的路程。所以今天他们睡得特别香。龚畅却翻来覆去睡不着,白天的事一幕幕像电影一样在他的脑海中显现: “都什么年代了,还是这副老脑筋!”二哥怒气冲冲地说。“我们不就是穷点吗?有啥!我都不急,你们急啥?” “我不是觉得你年龄越来越大了嘛。你也不看看,与你大小差不多的哪一个不是孩子都会叫爹了!再说,那么多人都买,也没有见出啥事?”爹嚅嚅地说。 “没有感情在一块儿生活一辈子有什么意思!?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情愿打一辈子的光棍!”二哥说。“我也知道你是为我好,这种事是急得来的吗?再说小三明年就要考大学了,家里要花钱的地方今后多着呢。再等等吧。城里人都三十多才结婚也不是照样生活得很好吗?窑场的活我也不想干了,昨天我碰到我初中时的一个同学他说要去洛阳给一个开饭店的亲戚帮工,问我去不去。我想在窑场也没有什么出路,不如到饭店里去帮忙,在那儿还能学点技术。我们已经说好了,明天就走。” 父亲无语了,只是蹲在地上抽闷烟。屋里的空气沉闷地令人窒息。还是母亲的叫吃饭的声音打破了这个沉闷。 “飞,你明天真的要去洛阳吗?”母亲问。 “是。我和同学说好了,他那个饭店本来不缺人,是我这个同学好说歹说他的亲戚才同意让我去帮忙的。再说到那儿后,我同学说让我在厨里帮忙,我在那儿也能学点技术,将来不用再像以前那样风吹日晒的了。” 母亲说:“那倒也是。只是你那亲事……”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我会办好我自己的事的。我还想趁这几年到外面去闯闯呢。”二哥安慰母亲说。“我明天就要走了,家里现在也没有啥事,你和爹多注意点身体就行了。” “畅,我昨天给你买了双胶鞋,在你的床上放着呢。等会儿上学你穿上吧。在学校哪能像在家里一样。你也快是个大学生了,不能一下雨老是光着脚丫子。”二哥扭头对龚畅说。“学习要抓紧,身体也要注意。吃饭不要太省了,高三的学习紧张,营养一定要跟得上。” “是啊,你看三儿这些天又瘦了。”娘心疼地说。 龚畅忙将嘴里的馍咽下去,说:“没事,我知道。你们就别为我操心了。我这么大的一个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吗?” “等会儿给三儿多拿些钱。”爹对娘说。“常言说‘人多无好饭’,学校的食堂那么多人吃饭,哪能做出什么好饭来。学校里的饭要是不愿意吃的话,就到外面的饭店里吃点。”父亲边说边往龚畅的碗里夹菜。 …… 临上学前,二哥还把龚畅叫到一边硬塞给了他三十块钱。他刚要推脱,哥说:“客气什么?拿着!我明天就要走了,你在学校要多努力,高三了,花钱的地方多,我到那儿就能挣钱。” 龚畅便不再说什么,将钱接住了。“那胶鞋还是你穿吧。我习惯了。你自己还没有一双像样的鞋呢。明天你走路上水多,你穿着走吧,再说在学校比的是成绩,又不是穿戴。” “我想穿我不会自己再买吗?还要你说!”哥哥有几分生气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婆婆妈妈的!想还我的话,好好读书将来跳出农门,有本事了再说吧。”哥哥拍拍他的肩膀说:“老三啊,好好努力啊,还有一年就要考试了。” 龚畅不说什么了。他听出了这句话的份量。哥是把他的前途看得比自己的一切都重要的人。 …… “龚畅啊,祝贺你!你这下为了我们学校争了光了。”陈老师和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要再接再厉!你的文科成绩都不错,不过你的数学要抓紧啊,有一门瘸腿考学都是很困难的。你要多和数学老师交流一下,争取在这一年里把数学成绩提上去!” …… 啊,又是成绩!又是考学!成绩,考学!考学,成绩!就这样,满脑子的成绩与考学,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当晚,他还做了一个与考学和成绩有关的梦。 第二章 实干中的因惑 第一节 走出小村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到了公元一九九四年的八月。今年的秋季天公作美,一连几个及时雨,庄稼长势喜人,眼看着又上一个丰收年。不过,由于这几年里收费项目逐年增多,辛苦了一年农民,收了庄稼,除去农药、种子、化肥和多如牛毛的收费算下来种地还要赔钱,这不,有一些脑袋活动、不太安份的一些年轻人纷纷进城打工,他们在城里虽然辛苦,但是比起在农村的劳动要轻得多,何况一年下来还可以多多少少挣些钱回家。一开始只是一些年轻人的,后来逐渐年龄稍大的、家庭妇女等等开始往外出,于是出现了整个家庭出走的情况,由于地里的收支不抵他们中有的干脆把地摞荒。庄稼的长势虽好,可是已经看不到像往年一样在地里挥汗如雨的辛勤耕作的农民。只有在早上还可以看到在地里耕作的身影。今天是八月二十号,早上刚起来,天下就像下了火一样,让人透不过气来。不过小村西头的一家人还是起得很早,天还没有亮,龚畅就早已起来了。由于昨天晚上没睡好,他的眼有些红肿,可是龚畅的精神却很好,起床后,洗漱过后,他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东西,一样也不少。他放心地拿出了一本书,走出了院子,他像往常一样地打开书本开始了他的早读,可是今天他都是走神,于是他干脆入放下书本,面向东方陷入了深思。这个二十一岁的青年,两个月前从一所师范院校毕业,今天就要到镇上的第一中学去教书了。也就是说从今天起,龚畅是一个正式的吃公家饭的人了。他是这个世代为农的家庭中第一个文化人,也是小村第一个大学生(小村里与龚畅一起上学与毕业的还有一个女生,不过她高考分数没到买的别人的分数顶替别人的名字去上的学,在小村人的心目中,不把她计入在内)。此时的龚畅心中充满了喜悦,他在憧憬着自己的将来,想象着他走上讲台的情景。天气虽然很热,但在龚畅的心里,今天的天气特别的好!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三儿,怎么起这么早啊?” 大哥的话将充满了幻想的龚畅拉回了现实。“哥,你怎么也起来了?”龚畅回头看了大哥一眼。 “唔,昨天干活回来晚了,看你们都睡了,没有到后面去。听你嫂子说,今天你就要上班去了?”大哥问。 “是。” “工作上要好好地干,同时也要注意和领导和同事搞好关系,什么事不能像以前那样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没有事,我会注意的。学校里面不就是教书吗?我又不想其他的,就想教好自己的书,应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龚畅说。 “唉——我担心的就是你这个,你的脾气太倔,不注意的话肯定要吃亏的!”大哥叹了一口气说。“论学问,我不如你,大道理我也说不出来。对于社会你总是太理想化!现在的社会远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到单位里处处要小心啊!……”大哥忽然感觉到太清早的说这些太不吉利了。于是调转了话头。“咱爹给你拿了多少钱?” “八块。” “那怎么能够呢?你吃饭怎么办?”大哥边说边摸自己的上衣口袋。“这是二十块钱。你先拿着用。我身上就这么多了,回头我再给你弄点。” “我不要。”龚畅摇着头说。他知道,这二十块钱是大哥刚结的工钱。而且,大哥家的两个孩子也正小,小的还要喂奶粉。 “拿着,给我还客气啥!”大哥把钱硬塞到龚畅的手里。“上班的人了,身上没有钱,碰到了熟人怎么办?你的工资还得一段时间才能发呢。吃过饭后我送送你,你把东西收拾一下。好了,我先回去了。小亮和小霞要醒了。”大哥说着转过身走了。 大哥的到来使龚畅的喜悦变成了忧虑——这使他想起了前几天的情景: 三天前的一个上午,一群穿着不一的人闯入了他家,几乎将家里的所有值钱并且可以变卖的东西全部搬光。这群人的组成成份太复杂:有两个派出所里的民警,他们身着警服,而最使感到害怕的也是这两个人,因为你只要稍微表现几分的不满与反抗这两个人便可代表专政机关将你投入到拘留所,让你吃上几天号饭。所以当时有句俗语说“穿上老虎皮,咋说咋有理”,说的就是这部分人。还有几个是古亭镇上的几个地痞,其中两个还是刑满释放人员,这些人在本地穿“老虎皮”更可怕。“老虎皮”毕竟是工作人员,他们的行为多多少少还有几分文明成份。而这些地痞他们本来就是流氓,他们干起什么事来根本不管你什么法律条文,再说即使他们违反了法律有“老虎皮”跟着也没有什么事。还有几个是银行的工作人员。他们到自己的家是因为前几年父亲做生意时贷了银行的款到了还期。这些人是银行的“依法收贷小组”的所谓执法人员。说他们闯入家里,因为这一帮人到家时家里没有人,这些人破门而入,进入到家里后便将家中的能够换钱的东西洗劫一空。父亲和母亲正在地里干活,邻居见到这种情况到地里给他们报信,父亲没有敢回家,母亲闻迅到家后这帮人已经收拾好了。母亲从他们手中死活夺下了几袋子粮食。这上一点龚畅从母亲手上的伤疤可以想象到当时的情形。 第二章 实干中的因惑 第二节 第一次会议 “ 开会了,开会了!”龚畅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了。一看时间已是下午四点了。 “唔,知道了!马上就去。”龚畅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急匆匆地洗了把脸就往学校会议室里跑。到了会议室他发现其他老师已到齐了。 “龚畅,过来坐这儿!”龚畅听到了一个声音。他便朝那个声音奔了过去。 学校虽然是古亭镇最好的学校,但是毕竟是一个农村中学设施非常陈旧。开会的会议室也非常简陋:几张桌子,几条长凳而已。其中有两条凳子还断了腿。全校也不过有教师二十多人。会议还没有开始,大家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聊天。 喊龚畅的是个肥肥胖胖三十多岁的一个男教师。“怎么来这么晚?” “睡觉睡过头了!” “好了,大家别说话了。现在开始开会。”校长说话了。校长今年有三十多岁,黑黑的。“先让赫主任点一下名。” 赫主任是一个长着大胡须、有点秃顶,看上去非常和蔼的一个中年人。 “好,这是本学期的第一次例会。没点名之前,我首先对崔主任和蔡主任表示祝贺。他们两个年富力强,工作上有干劲,思想较新,受到全体师生的一致好评。他们进入到领导班子里面来,将会使我们学校的管理在原来的基础上更上一个台阶!”赫主任说到这儿故意做了一个停顿。按常例,这是领导让鼓掌的暗示,可是令龚畅感到奇怪的是居然没有人鼓掌。赫主任见此,不好意思地自己带头鼓掌,下面才听到几声稀稀疏疏的应和声。 “新的学期开始,我们的学校又增添了新血液,有几位同志加入到了我们的队伍中来,我代表学校对这些同志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下面的同志没等赫主暗示便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紧接着赫主任便开始了点名。龚畅惊奇的发现:第一次会议居然有的老师没有参加! “好了。刚才赫主任已经代表学校对于崔主任和蔡主任表示了祝贺,对于新来的同志表示了热烈的欢迎。我就不再多说什么。……”紧接着校长开始了长篇大论的讲话。 开过会后,龚畅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压在心口。他感到这个学校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美好,问题出在哪儿?他也说不清楚。 “大概是我心情不佳吧。”龚畅自我安慰道。 第二章 实干中的因惑 第三节 无忧的开始 龚畅被任命为二年级一班的语文并任这个班的班主任。开过会后的龚畅立即到班级内,看到讲台下的一双双充满了渴望的眼神他又想起了当年的自我,一种亲切感和责任心不由得从心底流出:“我一定要尽我所能,将他们培养成为人才。” 接下来的日子平淡而乏味,整天里备课、上课、做学生思想工作。学生对于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的新班主任倒也很认可,他们有什么心事都愿意对龚畅说说。龚畅也乐于听他们的心声。师生间相处倒也很好。这段日子龚畅感觉很充实。白天上课,晚上还可以看看自己喜欢的书。对于教师之间的其他事他倒少去关心,在龚畅的眼中他只要把书教好,其他的事都显得不重要。隔三差五他还写几篇小文章投到报社去,上学的两年中他已在省级报刊上发表了文章十多篇,至于能不能发表他从来也不在意。在这段时间里他想到最多的是陶渊明,自己的生活有不也很悠闲么。当然工作上的忙碌是自然的,不过他从来没有认为是苦,反而感觉到生活得很充实。日子就这样如流水般的过去了。 转眼快到元旦了。龚畅也准备要结婚了。在上大学的这两年中,他除了获得知识外还赢得了爱情。女朋友任玲是他大学时的一个同学,人长得文文静静的,因为共同的爱好——读书使他们走到了一块儿。毕业后,两个人又到了同一所学校教书。结婚便是顺理成章的事了。按照常理,他们可以请一个月的婚假。可是在这个小地方,教师是一个萝卜顶一个坑的,他们两个的请假,意味着学校两个班的课就要停一个月。龚畅心中最放不下的也就是他的这班学生。这个班的学生的基础上这个年级中最差的,有几个学生在初中一年级的时候在学校就是出了名的“刺头”。这些“刺头”每个任课老师提起来都头痛,他们上课时如果睡觉是最好的,几乎每节课他们都要弄出些花样让任课老师哭笑不得。在这将近一个学期的相处中,龚畅通过各种方法终于使他们刚有所好转。又加上每个学期乡中心校例行的统考就要举行了,别看是乡级的竞赛,他可是检验一个教师教学成绩的重要标准。刚步入工岗位的龚畅怎么能放得下心呢?就这样,龚畅的婚假迟迟没请,他总是挤时间回家操办一下必备的东西。离婚期只有三天时,他才向学校请假。好在学校也快要放假了,校长一口应充了他的假期。 临走前,他到班里做了一下安排,谁知道他刚一出口学生便哄然而起,撒了他一头的喜庆花,几个班干部走上讲台送给了他结婚礼物。教室里,此时还放起了喜庆的唢呐声。这一切,让龚畅感到高兴而又惊奇。他说话有些语无伦次:“你,你们,你们怎么知道的……”学生们哄然大笑。几个“刺头”笑着说:“老师,其实我们早就知道了。就是没有给你说,想给你一个惊喜!”龚畅被学生的这片真情深深地感动了。“多好的学生啊,他们一直都在关注着自己。” “老师,请我们吃喜糖吧!”几个学生大声喊起来。 “噢,在这儿!”龚畅拿出了他准备的瓜子与糖果。这时,整个教室沸腾了!学生们纷纷向他赠送各种各样的礼物,之后,几个擅长文艺的学生还表演了自编自导的节目……看到这样的场面,龚畅的眼睛湿润了。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再过几天就要举行全镇的竞赛了,龚畅连夜将参加竞赛的学生名单拟好,交给了班内的一个任课教师,便回去举行婚礼去了。可是,他仍然是放心不下自己的这班学生,将按照当地风俗的必须举行的仪式结束后,也就是他请假的第七天,他便提前结束了自己的婚假,匆匆回到了学校。学生们见到他的回来,高兴得跳了起来。可是就是在人员名单上,几个任课教师发生了分歧。因为竞赛是全能的,参加考试的学生要考所有学的科目。几个学生不是偏这科就是偏那科,任课教师一直争论不休。龚畅做了这个的工作做那个的,但是他发现,老师的工作比学生的工作难作了。学生没能抽到稍微安慰几句就行了,可是老师们却很难对付,他们就认准这个理:考好了,说明自己教得好,可以在人前有骄傲资格。考差了,就是无能。只要是对自己的利益造成损害的,坚决寸步不让! 这哪里是在考学生,分明是在考老师啊!龚畅就不明白:为什么平时一向在一块嘻嘻哈哈的同事怎么一到这个时候就像仇敌一样呢?整天他们也是一本正经地向学生讲互尊互让、互相体谅,可是他们自己做的却与平时讲的截然相反!文人的斯文都到哪儿去了?师道尊严又在何处呢? 刚刚参加工作不久的他第一次感到力不从心!他心中一向认为圣洁的讲台并非是一尘不染。最后,龚畅没有办法,便按照期中考试的成绩定下来了参加考试的人员名单。他以为这样就万事大吉了,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次考试给他今后的生活与工作会带来多大的麻烦。 不管怎样,总算一个学期过去了,学校也要放假了。大家都忙着准备回家过年。所有的一切都暂且告一个段落,一切恩恩怨怨,到了年后开学后再作理论吧。 第四节 不算完美的假期 自中国的国门打开后,各种洋节可以说是铺天盖地而来,一些节日,如情人节,大有超过中国传统节日的气势。以至于一些保护民俗的人士大声疾呼,号召国人保卫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节日与文明。但是无论洋节怎么样,中国传统的春节仍然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每到这个时候,各单位放长假,在外的人无论如何都想办法回家与家人团圆。每年一到这个时候铁路、公路如临大敌,车站挤满了人,候车室里里外外都是人,每趟车上人都是满满的。就这样也满足不了人们乘车的需求。到了春节人们走亲串友,互致问候,平时大家都各自忙各自的事,到了春节亲戚朋友总是喜欢凑在一块热闹热闹。 龚畅今年的春节过得是非常愉快的。今年,他不仅参加了工作,而且还与自己的意中人结婚。可谓是春风得意。家里虽然经济上没有得到彻底的好转,但是因为龚畅的上班与结婚使父亲的脸上在人前人后有了点笑容。龚畅是小村的第一个大学生,媳妇也是大学生,这在小村也是第一个。这在小村人的心目中是高不可及的。他们在教育孩子时都说,孩子,好好上学,将来像龚畅一样考个大学,找个好媳妇! 在寒假即将结束时,龚畅见到了本村里一块考上的小青。她的年龄虽然比龚畅还要大,可是按辈份小青应该叫龚畅叔。因为小青是顶替别人的分数去上的大学(用小村人的话来说,小青的大学是买来的),所以在村里不像龚畅那样受到人们的尊重。小青也感觉到了小村人的这种异样,自己也觉得有点不那么光彩,所以虽然寒假回了小村,但很少出门。这次龚畅见到小青,使他大吃一惊的是:一向朴素平常的小青居然分到了县城里的重点高中! 当初毕业分配时,龚畅的家人极力想让龚畅进县重点高中。因为在县重点高中在人们的心目中的地位高,进了城才是真正的城里人嘛!能够到重点高中任教除了名誉较高外,还可以得到一些实实在在的实惠。每个月的各种补贴不会比工资少到哪儿去。更不用说每年年终和期末的奖金了。这几项加起来,在当地的收入不说是最高的,也是数一数二的。而农村初中的教师,每个月除了工资外难得有几个补助。因此,每年毕业了的师范学生争着往重点高中挤。在龚畅看来,家人想让他进重点高中更为重要的一点是,父亲是想让龚畅能够重振家中的门风!在小村活得更有面子!龚畅一开始反对父亲的这种想法,但是看到父亲自做生意赔了两万多块,由村里公认的一个能人成为了人说人笑的失败者,这么多年一直觉得活得窝囊,他也没有说什么。他知道父亲是在自己的身上找补偿啊! 这几年,眼看着毕业的大学生越来越多,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想进重点高中。学校和教育局,为了表示公正,首先由教育局出面对想进入县重点高中的毕业大学生根据在校成绩和综合表现进行初次筛选。然后,由教育局和学校组织有经验的老师对所筛选出的对象进行听课,最后,根据每个人的表现决定谁去谁留。今年毕业时,龚畅就参加了这样的竞聘。还好,他从一百多个报名的人员出胜出,参加了试讲。可是后来,他们这一批人一个也没有进。当时的答复是学校的人员已经满了,省和市里不给新的编制,所以今年不再进新的老师。至于参加竞聘的这些人,等有了编制将会优先录用。 就在今年元旦前夕,听说是上面批下来了新的编制,但是那些参加竞聘的人已经落实了单位,此事就这样不了了之。而根本就没有参加过竞聘的小青却堂而皇之地到重点高中上班去了!令他更感到气愤的是,小青还告诉他,和她一块还进了七八个人。不过,那几个人不是这个局长的亲戚就是那个官员的子弟。小青能进这个学校,是因为现任重点高中的校长在“文革”中被下放到小村劳动改造期间受到了小青家的特别照顾。小青的事是这位校长一手操办的。从小青的嘴里,他才知道这些人压根就没有随他们这一批学生分配,而是在家里闲着,专等这次安排呢!当时小村里的人传言说小青是要自谋职业,国家不负责分配。龚畅还感到纳闷:能上班小青为什么不上班呢?问小青,小青讳莫如深,现在谜底终于出来了! 不过毕竟是过春节,这种不快很快就被其他的事务所冲淡了。尤其令龚畅和家人高兴的是有人给老二提亲了。这件事让家人兴奋了好几天,全家人都忙着张罗这事。按照当地的风俗,提亲、相亲的程序非常繁琐,好在所提的这个亲与小村相距不到一公里,彼此可谓是知根知底,所以省了好多程序。没有几天,老二的婚事也就算订下来了。婚事之所以能定的这么快,除了双方都相互了解外,龚畅一直认为与自己的上班有关,不然,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人给二哥提亲呢?无论如何,二哥的婚事定了下来,还是让龚畅和家人着实高兴了一阵子。全家人过了一个团团圆圆、高高兴兴的春节!这是自父亲做生意赔了本以来龚畅一家最快乐的一个春节。 第二章 实干中的因惑 第四节 不算完美的假期 自中国的国门打开后,各种洋节可以说是铺天盖地而来,一些节日,如情人节,大有超过中国传统节日的气势。以至于一些保护民俗的人士大声疾呼,号召国人保卫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节日与文明。但是无论洋节怎么样,中国传统的春节仍然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每到这个时候,各单位放长假,在外的人无论如何都想办法回家与家人团圆。每年一到这个时候铁路、公路如临大敌,车站挤满了人,候车室里里外外都是人,每趟车上人都是满满的。就这样也满足不了人们乘车的需求。到了春节人们走亲串友,互致问候,平时大家都各自忙各自的事,到了春节亲戚朋友总是喜欢凑在一块热闹热闹。 龚畅今年的春节过得是非常愉快的。今年,他不仅参加了工作,而且还与自己的意中人结婚。可谓是春风得意。家里虽然经济上没有得到彻底的好转,但是因为龚畅的上班与结婚使父亲的脸上在人前人后有了点笑容。龚畅是小村的第一个大学生,媳妇也是大学生,这在小村也是第一个。这在小村人的心目中是高不可及的。他们在教育孩子时都说,孩子,好好上学,将来像龚畅一样考个大学,找个好媳妇! 在寒假即将结束时,龚畅见到了本村里一块考上的小青。她的年龄虽然比龚畅还要大,可是按辈份小青应该叫龚畅叔。因为小青是顶替别人的分数去上的大学(用小村人的话来说,小青的大学是买来的),所以在村里不像龚畅那样受到人们的尊重。小青也感觉到了小村人的这种异样,自己也觉得有点不那么光彩,所以虽然寒假回了小村,但很少出门。这次龚畅见到小青,使他大吃一惊的是:一向朴素平常的小青居然分到了县城里的重点高中! 当初毕业分配时,龚畅的家人极力想让龚畅进县重点高中。因为在县重点高中在人们的心目中的地位高,进了城才是真正的城里人嘛!能够到重点高中任教除了名誉较高外,还可以得到一些实实在在的实惠。每个月的各种补贴不会比工资少到哪儿去。更不用说每年年终和期末的奖金了。这几项加起来,在当地的收入不说是最高的,也是数一数二的。而农村初中的教师,每个月除了工资外难得有几个补助。因此,每年毕业了的师范学生争着往重点高中挤。在龚畅看来,家人想让他进重点高中更为重要的一点是,父亲是想让龚畅能够重振家中的门风!在小村活得更有面子!龚畅一开始反对父亲的这种想法,但是看到父亲自做生意赔了两万多块,由村里公认的一个能人成为了人说人笑的失败者,这么多年一直觉得活得窝囊,他也没有说什么。他知道父亲是在自己的身上找补偿啊! 这几年,眼看着毕业的大学生越来越多,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想进重点高中。学校和教育局,为了表示公正,首先由教育局出面对想进入县重点高中的毕业大学生根据在校成绩和综合表现进行初次筛选。然后,由教育局和学校组织有经验的老师对所筛选出的对象进行听课,最后,根据每个人的表现决定谁去谁留。今年毕业时,龚畅就参加了这样的竞聘。还好,他从一百多个报名的人员出胜出,参加了试讲。可是后来,他们这一批人一个也没有进。当时的答复是学校的人员已经满了,省和市里不给新的编制,所以今年不再进新的老师。至于参加竞聘的这些人,等有了编制将会优先录用。 就在今年元旦前夕,听说是上面批下来了新的编制,但是那些参加竞聘的人已经落实了单位,此事就这样不了了之。而根本就没有参加过竞聘的小青却堂而皇之地到重点高中上班去了!令他更感到气愤的是,小青还告诉他,和她一块还进了七八个人。不过,那几个人不是这个局长的亲戚就是那个官员的子弟。小青能进这个学校,是因为现任重点高中的校长在“文革”中被下放到小村劳动改造期间受到了小青家的特别照顾。小青的事是这位校长一手操办的。从小青的嘴里,他才知道这些人压根就没有随他们这一批学生分配,而是在家里闲着,专等这次安排呢!当时小村里的人传言说小青是要自谋职业,国家不负责分配。龚畅还感到纳闷:能上班小青为什么不上班呢?问小青,小青讳莫如深,现在谜底终于出来了! 不过毕竟是过春节,这种不快很快就被其他的事务所冲淡了。尤其令龚畅和家人高兴的是有人给老二提亲了。这件事让家人兴奋了好几天,全家人都忙着张罗这事。按照当地的风俗,提亲、相亲的程序非常繁琐,好在所提的这个亲与小村相距不到一公里,彼此可谓是知根知底,所以省了好多程序。没有几天,老二的婚事也就算订下来了。婚事之所以能定的这么快,除了双方都相互了解外,龚畅一直认为与自己的上班有关,不然,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人给二哥提亲呢?无论如何,二哥的婚事定了下来,还是让龚畅和家人着实高兴了一阵子。全家人过了一个团团圆圆、高高兴兴的春节!这是自父亲做生意赔了本以来龚畅一家最快乐的一个春节。 第三章 敢问路在何方 第一节 校长的第一次谈话 快乐的日子总是显得过得快。转眼间,开学的日子到了。不知怎的,龚畅的心中刚刚参加工作的那种热情在他的心目中开始减退。他对于自己一向喜欢的讲台产生了几分的厌倦,至于是什么原因,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就这样糊里糊涂的,新的学期开始了。 乡统考的成绩出来了,龚畅所带的这个班考得很不错。二年级八门课程,龚畅的这个班有七个科全部拿到了名次,其中龚畅所教的语文还获得了全乡第一的好成绩。这一下使龚畅的心里的不快很快的冲淡了,他又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教学工作中去了。因为只有在教学的过程中,他感觉到了无穷的乐趣:学生需要他,他在教学的同时也学到了很多的知识。这就是所谓的教学相长吧。龚畅心里想。不过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龚畅总是感到一丝的惆怅。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着。 可是,在开学后的两个星期后的一个下午发生的一件事令龚畅气愤不已。校长找到了龚畅与他谈话,这也是龚畅自进入到这个学校以来第一次与校长单独的谈话。 校长先是很客气地让龚畅坐下,询问了班级和家庭里的一些情况。龚畅简单地作了答复。突然,校长话锋一转。问:“你结婚时,你班里的学生都给你买了些什么?”还没有等龚畅回答。校长又说:“你怎么能向学生要呢?” 这令龚畅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没有问学生要什么呀?学生买之前,自己一点信也没有听说,怎么说问学生要东西了呢? “校长,你听谁说的?”龚畅气得脸通红。“这纯属诬蔑!我根本上就不知道学生给我买东西的事。更不要说问他们要什么东西了!”说到这儿,龚畅激动地站了起来。“你要是调查出来我要是有向学生要东西的事,你开除我的公职好了!” “别,别激动。”校长没有想到龚畅会有这样的反应。“你先坐下。慢慢说说怎么一回事。” 龚畅便把事情的前前后后,简单地说了一遍。 “唔,好好。我再调查核实一下。不过我相信你所说的是事实。”校长说。“不过你的脾气也该改改,太快了吧。” “说到你的脾气,我还想提醒你一下,你应该注意点自己的平时的说话,现在就有人向我反映说你平时对于老教师不够尊重。年轻人有闯劲是不错的,但是要知道,他们中的一些人是你的老师辈的人。这点务必请你要注意一下自己平时的说话方式。”校长顿了顿又说。“你还年轻,很多事都要学的。一定要谦虚。” 从校长室里出来龚畅是满头雾水,他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里。校长所说的那些罪名从何而来呢?自己平时没有怎么样啊?自己一心扑在工作上,平时与同事打交道时总是以诚待人,对于老教师向来以长者的态度对待,对年轻的同事自己也以兄弟般的情感对待。何来这样的罪名呢? 这一夜,龚畅失眠了。他实在想不透自己到底哪儿出错了。上班一个学期以来,他除了吃饭和睡觉外大部分时间都泡在了教室里。在办公室,大部分时间都在埋头备课,而办公室里的老师很少,连龚畅一块总共才三个人。与其他同事的交往不过是见面打个招呼而已。他们打麻将、玩扑克、下象棋之类的活动,龚畅很少参加。虽说不能说与世隔绝,可是也绝对说不上与他们打成一片。难道是这方面错了?他们中间的举行的那些活动没有什么意义,况且那基本上都是在上班时间干的。要不就是玩个通宵。龚畅就听学生给他说过本班的一个数学范通老师晚上打了一个通宵麻将,第二天上课时出洋相的事: 据说,这位老师在班内搞了个什么教学实验活动,每次上课前总是让值日生收集一下学生对于上一节课的反映和存在的一些问题。过去每次上课前值日生都将这些内容收好放在讲台上的讲桌上,可这次值日生临时病了,没能及时交上。数学老师一看没有,就脸一沉,说:“今天谁坐庄?”引得下面的学生哄堂大笑。把老师笑得满脸通红。讲课的时候,老师写满了一黑板,想擦黑板,又找不到了黑板擦。范通又问:“骰子哪儿去了?”这一次,学生笑得是前俯后仰。 关于范通类似的笑话,可以说是举不胜举。课上的情况可想而知了。于是学生们给这位范老师起了个外号“饭桶”。 像这样当老师不是误人子弟吗?龚畅对于这类的活动很少参加的原因也正在这儿。令人不解的是,“饭桶”居然在开会的时候不但没有为此受到任何批评,反而多次受到学校的表扬,说他勇于实践,大胆采用新的教学路子,课堂气氛活跃,深受学生欢迎。当时龚畅听了暗笑,是的,的确课堂气氛挺活跃。 龚畅陷入了极度的迷茫之中:自己这样做到底错了么?谁又向校长说的这些事呢?校长为什么对这件事的态度这样关心呢?为什么他对学校出现的这么多不正常的事不关心却对自己这样的小事这样关心呢? 就这样满脑子的糊涂,龚畅渐渐地进入了梦乡。梦中他又回到了自己的大学校园,与自己的那帮文友们为了作品中的某一个人物展开了激烈的争论,探讨每个人的作品的得失…… 第三章 敢问路在何方 第二节 悠闲地里的不悠闲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春三月的太阳照在人身上让人感觉暧暧烘烘的。龚畅坐在归德市公园内的长椅上,闭着眼睛一个人独自享受着这明媚春光带来的这份宁静。这儿的空气是充满了清草和自由的气息,一切的争斗与忙碌都与这儿无缘。 其实龚畅也知道,如果要说清新的空气、空旷的场地、自由的乐土城市是远远比不上农村。城市公园虽然费了好大的工夫去努力营造的自然与农村比起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城市的公园和绿地就像一个经过精心打扮的美丽城里少妇,人工雕琢的痕迹十分明显。农村田野却像一个“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民间少女,散发出清新的诱人的气息。 但是由于现代社会的高速发展,越来越多的现代文明走进了人们的生活,使人们享受到了现代科技带来的种种实惠。可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随着物质享受的逐渐的丰富,社会上出现了一个只求享乐的享乐主义思潮,整个社会像疯了一样,人人都在谈钱,人人都在谈外国的文明程度是如何如何高,中国是怎样怎样的落后。一些能从国门走出去的人纷纷出去了,那些不能走出国门的,便削尖了头往城里钻。城市成为了人们的理想生活的地方,因为城市里的各种配套设置齐全,就业机会也多,发财的机会也就大。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乡村的变化却很少,传统的农业耕种模式并没有发生根本的改变,虽说是地里出产的东西比以前多了,但是投入也增加了,一年一亩地的投入要三四百块钱,有时天公不作美,还要浇灌,这几年的农业税收又种,自从财政实行分级分家后,各级的政府的人员像吹气球般的膨胀。虽然国家每年的税收没有增加但是各级政府却层层加码,一年下来,农民种地除了种子农药化肥和各种费用不但不能赚钱反而要倒贴进几十块钱。电视、广播、报纸待各种新闻媒体虽然整天报道农村的先进典型,说农村变化如何如何大,如果只看报道的话,可以认为农民们现在是人人富得流油,农村才是理想的生活天堂。可是城里人却冰箱、彩电、洗衣机、电脑、电话等现代化的生活享受品大件小件地往家搬,而土里刨食的庄稼汉除了过年过节,一年到头却很少有人能在平常时间吃到肉。中央三令五申减轻农民负担的政令也没能遏制农民负担逐渐增重的势头,美丽的乡村也失去了往日的吸引力。在各级各类的执法机关眼里,农民是他们口中的唐僧肉,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上边来人查他们会想出各种办法应付过去。 自上次校长找龚畅谈过话后,龚畅在工作上和往常一样,但心里总觉得压抑。白天,他与学生在一块还好一点,到了晚上,龚畅老是失眠。最近,他接到了大学的一位同学信,说她在归德师范上班了,欢迎龚畅到归德去玩。经过了长时间的思想斗争,龚畅决定到归德去一趟。 其实,自上班来,龚畅不断地收到以前同学的信。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和龚畅一样到了农村中学工作,更有一部分通过各种关系进了城,有的还改了行。不过这些进城和改行的家里不是有钱就是有后台有关系。刚开始时,到农村工作的这些同学同龚畅一样,充满了对工作的美好憧憬。他们在信中互相鼓励,立志扎根于农村,在工作上干出一番成绩,改变当地教育的落后面貌,成为中国乡村教育的当代陶行知!可是,经过了一段时间后,他们的信中的内容悄悄地发生了变化,豪情壮志逐渐少了,牢骚与抱怨渐多了起来。刚刚半年,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一开始,龚畅还暗暗笑他们的意志不够坚强。没想道自己也遇到这样的情况! 促使龚畅去归德的是刚刚发生的一件事。 学校刚开学一个多月,学校的财政状况便出现了危机:除了上学期的各种欠款,本学期学校已经亏空了一万多元。要知道这个学校开学的收入便是八九万,一个农村中学的开支除了电费和平时发给老师的少得可怜的几个所谓的补助外,其他的开支是很少的。钱的去向到哪儿去了呢?虽然公布的账目上写得有鼻子有眼,但是谁都知道发那不过是在糊弄人。只要大家稍微留心一下这个现象对此事就不难理解了:一个单位如果换了一把手,那么这个单位最容易换的另外一个人就是这个单位的会计了。有的领导到了新单位同他一起上任的还有自己随他多年的会计。龚畅听别人说,这个学校的会计也是校长上任后半年换的。原先这个学校的会计王天经是个解放后就参加工作的老教师,在这个学校已经干了二十多年,可以说是这个学校的元老。现任校长刘放还是他的学生。就因为与刘放不配合被发配到古亭镇下辖的一个偏僻的小学里去了。与老王老师一块调离的还有一批与他年龄和资历差不多的七八个元老级的老师。 学校没有钱怎么运行呢?于是学校召开了紧急会议,又把班主任留下来作了动员,以收水电费的名义每个学生再收20元。为了使学生交得迅速,学校还采取了哪个班级的学生先交齐奖给哪个班级60元,第二个交齐的班级奖50元,依次类推,直到第六名为止。总之,只要是将钱催上来,每个班主任都有好处。要知道当时一个人的月工资也不过是一百多元! 学校将任务布置好了以后,各班班主任又雷厉风行地进行了布置,真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他们想尽了各种办法让学生交钱,学生们交钱的速度让龚畅感到吃惊,因为各班的交钱进度是在学校的公布栏里公布的,并且对各班的进度进行了排名,龚畅的班级的进度是最后一名,经过一个学期的了解,班级内每个学生的家庭情况他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刚开学没有多长时间,有一部分学生的学费到现在还没有交清,他们又到什么地方去再弄钱交呢?做工作,做工作也不能帮他们做出来钱啊。就这样吧,看情况再说!龚畅心里暗自想。 就在布置收钱的第二天,学校又召开了班主任会议,此时的龚畅才知道:已经有班级交齐,即使没有完成的班级也剩下不了几个学生!而自己的班级却交了不到一半。会议结束后,校长将龚畅留了下来进行单独谈话。 “龚老师,你们班怎么进度这么慢啊?”校长用责备的口气问他。 “唉——,刘校长,你也知道,有些学生家里的情况,他们一时到哪儿去弄钱啊……”龚畅一开口就替学生叫起了苦来。 “看看,问题的根源找到了吧!”校长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把话接了过去。“小伙子,还是年轻啊!”校长拍拍龚畅的肩膀示意让龚畅坐下来。“人嘛,就是这样,你越惯他,他越不像话,交学费的时候我不就给你说过这样的话嘛。当时你还不信,现在怎么样?哪个家里能缺这20块钱,就是没有借也好借吧。你呀,就是书生气太浓了。你没有看到么?他们家里一有事那钱不就是出来了吗?就说你们班的王丹吧,学费到现在还没有交,他爹一病,上万块钱不也是借了出来了么?” 王丹是龚畅班内的一个女生,龚畅听人说,她的父亲曾经是一位民办教师,后来因为王丹妈妈的精神出了问题不能离开人照顾,离开了讲坛。王丹共有兄弟姐妹四个,母亲的病是时好时坏,就指望着父亲一个人的劳动供全家人生活,王丹是他家里最大的孩子。王丹的家,就在离学校不远的一个村庄,龚畅到她家去过,从她家里出来的时候,龚畅脑子里出现了一个词——家徒四壁。开学的时候,龚畅象校长反映要求对王丹的学费给予减免。就在十几天前,王丹的父亲在干建筑活运砖头的时候,超负荷的劳动使也出现了腰椎脱落,直不起腰来。没有办法送进了医院,医疗费花去了一万多,到现在病情才出现好转。看病的钱自然是东拼西凑借来的。现在校长提到了这件事,龚畅的第一反应是:不能再让这个学生交钱了,如果学校要的话,自己情愿替她垫上! “刘校长,王丹的家里的确很困难啊,没有钱交……” “看,又激动了不是。”校长见龚畅涨红了脸,忙将话题接过去。“我也没有说让她交,我只是说,当时交学费时,你说她家里困难,没有钱,这不,一有事上万块钱都弄出来了吗?我只是说这个事,她当时要是借钱上学,几百块钱的学费会交不起?” 龚畅听了校长这样说心里是一百个不服气:这是什么逻辑啊!人命关天啊,全家就靠王丹的父亲一个人挣钱,有病不治行吗?不过校长的自然也有他的道理。虽然是那么光明正大,但是还真的让人说不出什么。是啊,学费交不上,上万块钱的医疗费不是交上去了吗?龚畅默了,他实在找不去什么理由去批驳校长。 “当然,对于她那种情况,我们应该给予照顾。我说她这种情况只是说只要我们工作做得再细一些,钱不就收上来了吗?”校长见龚畅不语,急忙把话转了过来。“你呀,教课是个好老师,就是社会经验差了点。学校的事,不是教好课就行了的。还有好多事要做,否则学校是没有办法办下去的。现在哪个地方不要钱,就说我们学校吧,哪一个学期迎来送往的不得上万块钱啊,那些方方面面的人我们得罪得起吗?他们来到后,要吃要喝,要洗要玩,没有办法啊!”校长说到这儿动了情。“你说我,一天到晚的跑,基本上泡在了酒缸里,时间长了能是个好事么?到头来,落得个‘两袖清风,一肚子酒精’。唉,当校长也难哪!……” 说到这儿,校长动了真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不过我们学校还要办下去的吧,工作还是要走下去,好好做做工作,把钱收上来,学校这不也是难嘛!我知道,只要你做做工作你们班的学生一定能将钱收上来。” 就这样,龚畅觉得刘校长的话虽然不全对,但是也有一定的道理啊。于是他在班内做了大量的工作将钱收了上去,交给了会计。他感到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于是,第二天他便请假来到了归德。 坐在公园的长椅上,龚畅的脑子里充满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不过他感到自己是自由的,没有了在学校的那种压抑的感觉。 一向认为农村比城市美的龚畅,此时觉得城市的天空是那么蓝,那么亮。让他感觉得是那么亲切。就这样,龚畅在公园里坐了一个上午。 他看着城里的男男女女在公园里的悠闲与随意,他又仿佛回到了大学的校园。去年此时他正与一群同学在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意气风发,憧憬着自己美好的事业。想象着他们到单位后如何如何,俨然他们是未来农村教育的救世主;再不然就是与女友一块品尝着爱情的甜蜜,憧憬着美好的家庭生活;再不就是和他那帮文学上的狐朋狗友们为了哪一篇文章争得面红耳赤……可惜现在,自己却像一个战场上逃跑的士兵,躲了起来。 怎么办?离开农村吗?毕业时龚畅因为在国家和省级报刊上发了几篇文章,一个在南方某报工作的一个师兄一直力怂恿他到那儿去,挣钱自然要比现在要多得多。前不久,他这位师兄还给他写了一封信,还是希望他能到那儿去。 不如就去南方吧。龚畅心里想。他从这位师兄的信中描述,想象着自己到那儿之后,自己的生活状态。 第三章 敢问路在何方 第三节 稀里糊涂的酒场 在龚畅公园里呆了一个上午的龚畅,定下了主意后,从长椅上站了起来。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有些饿了,是啊,一大早就起来,到现在凉水也没有喝一口,能不饿吗?低头一看表,已经是快十二点了! 他急匆匆地起出了公园,坐上一个人力三轮车,说了句“归德中学”。便闷下头去又去想心事了。 一会儿,龚畅就到了归德中学的大门口。他正为如何找到自己要找的人而发愁时,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王天明。”龚畅喊了一声。 “唉呀!是你小子!”听到了他的喊声,那个身影转了过来。 龚畅一看,正是自己的同学王天明。“我正发发愁如何找你呢!” “你来之前怎么不打个招呼啊?”王天明迎了过来,在龚畅身上打了一拳说。 “怎么打招呼?” “打个电话不就得了。” “你以为我那儿像你这儿啊?别说我一个小老百姓,我们校长还没有电话呢?你真正大机关呆惯了,不知道我们小老百姓是怎么活的了……” “得,得,得……别再耍贫嘴了,我错了行不?半年没见,你这家伙还是那个德行。”王天明拍拍龚畅的肩膀。“好了,今天上午我正好有个酒场。一块儿去吧。” “不,不,你知道我不能喝酒的。你有事的话,你去办事。我反正也没有事,就是来这儿来看看你。不然的话我还是回去吧。” “咋说的?回去!回去你还来干嘛?!”王天明显得有点急了。“你啊,工作了这么长时间了还是那个老样子。今天也没有外人,是我在这儿认识的几个朋友,正好一块见见。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拉你去。” “那,那好吧。”龚畅听王天明这么说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好了,你先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先到那边去拿个材料。一会儿就下来。” 在等王天明的这段时间里,龚畅打量了一下归德中学。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学校啊:一幢幢教学楼拔地而起,操场里的各种器材齐全,标准的跑道,学校里面的地面除了必要的保留之外全是水泥地面。而自己所在的学校与它相比起来真是可怜。几排还是在“文革”前盖的平房没有规则的胡乱排着,(本来是成排成行的,后来一些房子因为年久失修坍塌,学校怕倒了砸住学生,扒掉了。)一到雨天,几乎没有不漏雨的。小得可怜的操场,学生上操根本就跑不开,所以学校便采取了一个折中的方法,每个年级一个星期内每隔两天上一次操。一到上体育课,体育老师就发愁,没有器材可用,整个学校就两三个篮球,一对篮球架,乒乓球台是用砖头垒起来的,不过也只有一个而已,一到下雨天,整个校园全都是泥泞。令龚畅最为羡慕的是归德中学居然有那么的多的乒乓球台,他数了一下有五十九个!对他这乒乓球迷来说不可谓不是一个诱惑。看到操场上那么多人打乒乓球,他的手有些痒了。 “嗨!怎么手发痒了?”他正在看得入迷,王天明走了过来。“我在老地方找不到你,一猜你就在这儿,果然没错!等吃过饭,我俩休杀两局。” “不行了。我好久没有打过了,手有点生了。” “好了。走吧,那边都等急了。走,上车。我们吃了饭再说吧。”王天明说话的工夫一辆桑塔纳轿车停到了他们俩的跟前。 “王老师,咱们现在走吗?”一个四十岁左右老板模样的人从车上走下来,对着王天明一脸温柔的笑。 “唔。好吧。先介绍一下,这是龚畅,我大学时的铁哥们。这位是大发公司的李老板。”王天明说。 “你好。”李老板听王天明这么一说,急忙一脸灿烂地向龚畅打招呼。 “你好!”龚畅被李老板表现出的热情搞得有点不知所措了。 “好了,我们走吧。”王天明说。 “好,好。二位请上车。”李老板殷勤地打开了车门。 龚畅坐上车立即感觉到说不出的局促。因为在他们那个小地方,像这个档次的车只有县长才有资格坐。他们那个乡的乡长也不过坐一个北京吉普。 很快地车子把他们到了天星大酒家。“到了,下车吧。我们在二楼的268房。”王天明对龚畅说。 “唉哟,大忙人终于来了。”龚畅刚一进门便听到有人大嗓门地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有点事耽误了,让大家久等了。”王大明进门对屋里的人说。 趁王天明与那些人寒暄的工夫。龚畅打量了一下屋里的人。刚才大嗓门喊的人是个四十多岁的老板打扮的中年人,其他的几个人,龚畅也一个都不认识,看他们的衣着打扮,其中有一个身着警服的人,很显然是公安局的,有一个身着法院制服的,还有一个身着制服但龚畅不知道是哪个部门的。总之,这一桌不是商就是官。 “好,我来介绍一下。这是龚畅,我大学时的铁哥们。”王天明对众人说。 然后,龚畅与众人又是一番的寒暄。 “好。大家别只顾着说话。时间也不早了,点菜吧。”李老板等龚畅与大家寒暄完毕时不失时机地说。 …… …… 酒过三巡之后,大家个个都喝得面酣耳热的。刚才那种虽然表面显得自然,但其实还是有点矜持的,这时大家也渐渐地放开了。说话也开始有些不着调了。这不,刚才与王天明打招呼的那个大嗓门的老板开始提议行个酒令,轮到了谁,要讲一个笑话,如果没有人笑那就要罚酒三杯。 大家一听这个提议都叫好。谁知酒令行下去,第一个便轮着那个大嗓门的老板。 “唉呀,你这可是中了头彩了。”李老板笑着对大嗓门说。 “这样吧,我给大家出个谜语吧。” “不行,不行。你自己刚定的规矩你自己又想改?不会讲就喝三杯吧。”几个人开始起哄。 “别,别。这样吧,我这个谜语有点意思。要是大家觉得没有意思的话,我自罚六杯!”大嗓门说。 “行!说话要算话!” “那是自然!我还再说一句,要是谁能猜得出我自愿再多喝一满杯!” “行了,行了,别老是光说不练。快开始吧!”有人催了。 “我说的这个谜语是这样的:摸摸你的,摸摸我的,掰开你的,放入我的。请猜一日常动作。……” “你这个家伙,就没有点长进,专门在男女之事上打主意,整天净出这样的歪词。”大嗓门的话还没落音,穿警服的就接上了音。“小心我‘扫黄’扫到你!” “你这次可冤枉我了!”大嗓门争辩说。“我这个谜语丝毫不关男女之间的那点事。不过,无论是男女老幼基本上每天都得做。”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猜了好多种答案,但是都被大嗓门否定了。 “你是不是在故意装神弄鬼的糊弄我们?!” “不是,不是。我老蔡哪有那个胆。”这时龚畅才知道大嗓门原来姓蔡。 “那就说出答案吧。” “好了,我说了。答案是扣扣子。”大嗓门略有几分得意地说。“这回我可没有说黄的吧。” 大家一听,这个谜语虽然是表面不雅,但是还真有几分道理。 “好了,下面继续。”大嗓门得意说。 没想到本来就心虚的龚畅,一下子就中了个二彩,下一个还真轮到了他了。 “我,我不会说什么笑话。”龚畅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行,你就喝三大杯吧。”一听这,又有人起哄了。 “干什么呀?想把我老同学灌醉啊!”王天明一看这种情况便出来解围。“我这个哥们可不像你们,个个是酒精考验的老将,他不大能喝酒。要不然就算了吧?”王天明向众人道。 “那不行!这个哥们我们以前虽然没有见过,不过,他既然是你老弟的铁哥们,以后就是我们自家的兄弟了。初次见面总得有点表示吧。”大嗓门又说话了。 龚畅见实在是推脱不过去。想了想,说:“这样吧。我说一个喝酒的定律,虽然不好笑,但是还有几分道理。大家要是觉得没有道理的话,我就喝酒。” “整天我们听到这个定律,那个定律还真没有听说过喝酒还有什么定律?快说说看!” “最近我看了本书,书上总结说,一般酒桌上喝酒有四劲:一是拿劲;二是带劲;三是拼劲;四是费劲。” “好,又是书上读的!别拽文了,快给大家解释解释。”王天明插口说道。 “一开始时是拿劲。你想啊,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互相不太熟悉,每个人心里面都没有底,所以喝酒时都多多少少有点留量,说自己如何如何不能喝。要别人这样劝那样劝才喝,这不是拿劲吗?” “对对,是这样的。那带劲是怎么回事?”龚畅的话引起了大家的兴趣。 龚畅看大家对自己说的话起了兴趣,顿时添了几分自信心。“酒过三巡后,大家都喝了点,那些能喝的,通过第一轮的较量,能喝酒的人开始有点互不服气。于是不用别人再劝了,自己主动出击,找人猜拳行令的喝。这不是有劲了吗?这就是带劲。经过了前几番的较量,酒喝差不多了大家的情绪也都调上来了,脑子开始兴奋。于是,刚开始的种种顾虑都忘之脑后了,你找我,我找你,再也不考虑自己能喝多少,拼命地喝。这不是拿出了拼命三郎的劲了吗?这就是第三个境界——拼劲。”龚畅一连说了这么多的话,停了一下喝了口水。 “那不是很好吗?喝出来喝酒的氛围了。既然如此何来的费劲?”王天明说。 “噢,你想想,像那样喝下去,再大的酒量也受不了,大家不是都得喝多了吗?吐酒,发酒疯,弄得一片狼藉,稍清醒的人不是要把这些人想办法送回家去,有人干脆就是拉不起来,睡到地上起不来。这不是费劲又是什么?” “好,好!不错!有点意思!”穿法院制服的那个插话了。“要说这,我还得补充一点,还得有一劲。那就是得劲!几个人在一块喝酒,不喝出气氛,喝出感情有什么意思?!虽然喝多了但是大家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酒醒了,想一想那个气氛心里面还是很美气的,感觉很得劲。” “是啊,是啊。你们俩一唱一和,很是投缘的,我提议你们俩干一杯。”李老板此时又很是恰到好地劝了一句。 “行!来吧,兄弟!我姓胡,在市法院工作,初次见面觉得很对脾气,咱哥们干一个。”法院制服的那个人很豪爽地站了起来,举了一杯酒向龚畅。 “那好吧,我本来是不能喝酒的。但今天就舍命陪君子了。”龚畅的豪情也被激了起来,站起身来一饮而尽。 …… …… 等龚畅醒来时,他发现自己睡在席梦思床上,身边也没有一个人,完全是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想起来,头痛得要命。他干脆就躺在床上,努力地想自己所经历的一些事。他费了好大的劲终于想起了来找王天明,王天明拉着他去喝酒的那一段了。想到这他心里面踏实了。肯定是自己喝多了,王天明把自己弄到这儿来的,看样子这儿就是王天明的宿舍了。想着想着他又迷迷糊糊地睡着,睡梦中他被一阵电话铃吵醒了。他翻了个身也没有动,心想:肯定是找王天明的,我接了也没有用。谁知那电话像故意和他过不去是的,不停地响。他不耐烦地拿起了话筒。 “唉呀,天啊!你终于接电话了。”话筒是里传来了王天明的声音。“你再不接电话我就要打的回去了。我一直打了十分钟的电话,你怎么老是没有接?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事呢!” “没事。我就是有点头痛恶心。刚才我睡着了。你在哪儿呢?” “我在天星宾馆里呢。我有点事要办。你没有什么事我就放心了。今天晚上我不能回去吃饭了。你一个人在那儿先玩一会吧。如果饿了,冰箱里面有东西,你自己看着做一点先凑和着吃吧。要不我回去时给你带点东西吃?我可能要十点后才能回去。” “好吧。你先忙吧。我没有事,现在我一点胃口也没有,只想喝点开水。” 龚畅接过电话后再也睡不着了,想起床又头痛得厉害,他于是干脆就躺在床上。此时的他想想今天这场酒喝得真是稀里糊涂的与别人都不认识竟然能喝成这个样子! 第三章 第四节 不同样的生活别样的天 大概到了十一点左右,王天明终于从外面回来了。 “现在感觉怎么样?”王天明一进门看见龚畅还在床上躺着,关切地问道。 “没有啥事。喝多了,头痛。” “那你吃饭了么?” “没有。吃不下去。” “那好,我让人给送过来点清淡的东西过来。你稍微吃点吧”。 “别,别。我等会自己煮点面条吃就行了。都十一点了,到哪儿去弄饭去。” “这个就不用你管了。山人自己有妙计——”王天明拉着长腔说道。他随手给饭店打了个电话。不到二十分钟,饭店里送来了四菜一汤。 “好了。随便吃点吧。”王天明对龚畅说。 “你小子疯了是怎么的?一下子弄这么多东西来。”龚畅一看送了这么多的东西便对王天明发起了牢骚。“你开了银行了?” “银行倒是没开,不过管你吃几顿饭还是没有问题的。放心好了,不用我花钱,能报销的。”王天明拍了拍龚畅的肩膀说。“我这个差事没有别的好处,就是吃饭报销方便些。” “怎么,你又调工作了?你不在归德中学教了?” “工作倒是没有动地方,就是岗位动了一下。我现在是这个学校的会计。” “什么?你当了这个学校的会计?” “是。年后刚宣布的。我们学校的领导换了,让我做会计。”王天明很平静的说。 “你和新上任的领导是什么关系?”龚畅感到更惊奇了。因为他知道在单位能做会计与领导没有关系是根本不可能的。这一点他从自己单位里的事已经领教过了。 “我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那怎么可能呢?新校长会凭白无故的让你做会计?跟我还保什么密?不愿意说算了。” “没有什么,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再说了,咱哥俩,我什么事瞒过你了?你还记得我毕业时找的那个远房的亲戚吗?”王天明对龚畅说。 龚畅听王天明这么一说,让他想起了他们当初分配时的事。王天明和龚畅一样出身出农村家庭,家里面的经济也不宽裕,两个人在大学时经常是合伙吃饭,因为其他的同学大都要买点好吃的,而他们两个却不舍得吃,基本上他们每次买的都是食堂里面最便宜的饭菜,偶尔吃顿荤的,肯定是过节或者有什么值得喜庆的事。也就是因为这,两个人在大学中成了最好的朋友。毕业时,王天明和他一样要回到农村的一个中学里去教书,这时,正值市里面的领导换届,王天明的一个本来在外地做官的表叔调到了归德,成了归德市的副市长。王天明的父亲找到了他这个表弟,于是王天明被分到这个市里面最好的中学教书了。“你这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 “去年中秋节,我到我表叔家去看望他,正好我们学校的校长也到我表叔家里去了,他当时是我们市归德五中的副校长。我表叔对他说了我的情况,我们在表叔家一起吃了一顿饭,算是认识了。后来,一到周末,我表婶都要叫我到他家里去玩。他家里就一个和我年龄一样大的女儿,远在美国留学呢。在这儿他们也没有什么亲戚,到周末表婶也没有什么事,便喊我到他家里面去。表叔要是没有什么工作的话,到周末也经常在家里面。我们校长和我表叔据说是高中时的同学,他也常到他家里去。这样一来,我们就熟了。年后,我们学校老校长因为经济问题被别人告了下去。于是现在的校长就到了这个学校当校长了。就这样我就成了这个学校的现金会计。”王天明说。 “噢,我说呢。那你现在不教课了吗?”龚畅问王天明。 “是,校长到哪儿去一般情况下我就得跟着。也没有时间再教课了。” “校长出去你跟着干什么?再说了,一个校长能有什么事,不在学校呆着整天出去干什么?”龚畅听王天明这么一说就纳闷了。 “我的兄弟呀,你怎么还是那么书生气呢?学校里的事哪能只是教学啊。各方面的关系哪个不得协调?就这个学校,别说校长,就是副校长每月在家的时间也是屈指可数的。一出去不就得花钱吗?校长花钱不可能自己掏腰包吧。要报销总得有个经手人吧。”王天明说到这儿叹了一口气。“不过校长也不容易,各路诸侯哪一个也得罪不起,整天泡在酒缸里,没完没了的酒场应酬。现在不是有一首歌很流行吗?歌词是这样的”革命的小酒天天醉,喝坏了党风喝坏了胃,喝得夫妻分开睡,有人告到纪检会,有的纪委说,该喝的不喝也不对,我们常常也喝醉。……“虽然是调侃,但是也说出了一个社会现实。没有办法,有时稍不留神就得罪了一方诸侯,他们可是个个都能管得住学校,随便出个什么难题就够你手忙脚乱的了。……” “当然,也不尽都是这样的饭局。就说今天吧,你也见到了。李老板和蔡老板是包工头,我们学校准备建一幢教师家属楼,他们盯上了这个项目,今天请我吃饭就是想了解一下有关的情况,让我帮他们在领导面前探探口风。这不,酒喝完了,我把你送了回来,他们又拉我出去,弄到现在才回来。” “怪不得他们对你那么客气,原来是有所图啊。”龚畅若有所悟的说。“我当时还纳闷,你一个老师怎么能有这么大的能量,让他他们对你点头哈腰的。这可有点狐假虎威的味道啊。” “你小子,狗嘴里就吐不出象牙。总是忘不了算计我。”王天明笑着击了龚畅一拳。“不过,你说的还真有点道理。不是因为这,他们怎么会理我呢?” “今天这顿饭要花多少钱?”龚畅问。 “不多,也就是六七百块钱吧。”王天明回答。 “多少?六七百?”龚畅一听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就这样还不算多?我一个月的工资也不过的一百多块钱!”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王天明说。“你没听现在有民谣说”一顿饭一头牛,一瓶酒一瓶油,屁股下面一幢楼“吗?今天这样真是小儿科,没有什么。” 龚畅见王天明这样轻描淡写地说,感到几分说不出的愤怒。他没有想到,短短的半年时间,王天明竟然有了这么大的变化。想当初,在大学时,俩人谈起官场上的腐败和社会上的不正之风时都是咬牙切齿的,王天明的牢骚最多,说自己将来要是有机会了会如何如何一身正气的。谁知道,他竟这么快的就被同化了。 很显然,王天明感觉到了龚畅这种心理的变化。他拿出了一枝烟点上。边抽边说:“我知道你心里面是怎样想的。你骂我变节了是不是?你以为我真的就这么心安理得吗?我有时也感觉非常痛苦,去年,我们俩还为能吃上一顿肉高兴几天,整天算计着如何省钱。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嘛。这种事,我们又能怎样?一个小人物而己,我不做,别人不照样要做吗?我们改变不了社会现实。改变不了就得适应。达尔文的进化论不是说”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吗?” 龚畅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运用进化论!他想,如果达尔文地下有知,听到他的进化论被这样运用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我知道,你心里面可能会看不起我。说我忘了本。别忘了,我的父母还在农村里生活,他们还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土里刨食,为了衣食终日地劳碌着。我怎么能会忘记我们在大学里的誓言?可是忘不了又能怎么样?只能徒增自己心中的痛苦罢了。我就想活个人模狗样来,让别人也看看!”王天明说到这儿,停下来不说了,狠狠地抽起了烟。 龚畅知道,王天明又想起了他过去在农村的生活了。王天明的老家在归德市漆园县下属的一个偏远的乡镇。庄子曾在此做过漆园吏,这可与龚畅的古亭传说不同,有史可查。 天明曾经给龚畅讲过他的家世。解放前,天明的爷爷是从东北逃荒逃到漆园县的,天明的奶奶在逃荒的路上死了,当时天明的父亲才六岁。爷爷含着泪埋掉了奶奶,便领着儿子一路乞讨,走到漆园县,年幼的父亲得了病,实在是走不动了,爷爷便在这个地方停了下来,靠给别人打点短工维持生计,后来,父亲的病渐渐地好了。他们在村头庙宇的后面找了个空地搭起了一个窝棚,总算有个家可以安顿下来了,爷爷凭着自己的心灵手巧、脑子活动、干活诚实肯卖力气等等一系列的优点,很快地受到当地方人的喜欢,谁家有活都要叫上他帮忙,虽然很累收入也算是比较稳定,天明的父亲也不用整天随着爷爷过着风吹日晒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了,脸上慢慢地也有了点血色,这让刚刚失去了奶奶的爷爷感到很欣慰。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噩运再一次降到了他们的身上,爷爷一天得暴病又撒手西去了,父亲六岁上便成了孤儿,就是靠着讨饭长大的。等长到了该成家的年龄,父亲经别人撮合认识了同样是孤儿的母亲,组织了一个家庭。在他们那个村里是标准的孤门单户,举目无亲。因为这个原因在村里经常受到别人的欺负,天明小时候与人打架,无论是谁对谁错,母亲都要带着他到别人家认错,向别人说一大堆的好话。天明受到村里孩子欺负的时候,母亲总是泪水涟涟地在家里面哭,然后摸着他头说:“孩子,好好读书吧,等你长大了飞出这个村子,那时就不要跟他们这群龟孙打交道了!”从小他就下定了决心要好好读书,将能出人头地。也正是因为这,王天明有点愤世嫉俗。 “我觉得你还是要小心一点好。你不是说你的前任校长就是因为经济问题被免职了么?”龚畅说。 “唉,那只是表面的文章。就他这个案子还是省里面督办的。结果怎么样了?省里派人驻入我们学校查了半年,给了校长一个先停职反省的处分,省里的人一走,市里面的这些人不是想尽办法帮他减轻罪责,最后弄个有点问题但是不是原则性错误。给了个免职的处分,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了吗?听说,马上又要到市教育局去当副局长了,级别待遇什么也没有变。倒是告他的那几个人,弄了一身臊。” “告他的人怎么啦?难道谁还敢对他们打击报复不成?”龚畅说。 “明的倒是不会,你想想,老校长到市教育局去当副局长,这些人不还是要在他的手下混事么?随便找个什么理由不就给穿上小鞋了?再说这样的事也不要老校长亲自出面去做,他能到这一步,肯定有个关系网,这几个人不是得罪老校长一个人而是他身后的一大帮人,捅了个大马蜂窝。” “你说的也是。上面的政策是好的,可是到了下面执行的时候老是要走样。”龚畅感叹地说。“是啊,我们的国家不好办啊!”王天明长叹一口气说。 “别,别,你小子的思想可不对头啊。”龚畅说。“我们的国家还会是不断前进的,党中央不是三令五申地要下大力气进行治理整顿吗?我觉得这种现象只是暂时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说的这一点我也相信。但是这个路是漫长的。我们等得了吗?”王天明说。 “可是我们可以从自己做起,从身边做起啊。至少我们为这个社会的进步和文明贡献了自己应尽的一份力了。大家都这样做,不是就很快会改变目前的这种状况的。”龚畅说。 “是啊,你说的没有错。这点我承认。但是我们又能怎么样?就说那几个告老校长的教师,我真佩服他们的勇气。但是这又能怎么样?去年我们学校的教师评职称,其中有一个告状的老师什么条件都够,硬是没有评上,其他不如他的人都评上了,你说这是咋回事?原因很简单,他得罪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批人。别忘了,晋了职称一个月要多拿好几十块钱的工资啊!”王天明说。 “这帮家伙真不是东西!”龚畅气愤地骂道。 “所以说嘛,我们是小人物,没有办法。只能适应吧。屈原不是什么”举世皆浊唯我清,举世皆醉我独醒“吗?结果不是死得很惨吗?当然,我们现在的社会要比屈原那时候好多了。但是你别忘了,屈原可是一个身居要职的王族,他都对此无能为力,你我只不过是个小人物而己,我们又怎么有机会”声闻于天庭“呢?” 龚畅听王天明这么一说,不再争辩什么了。他知道。天明说的不对,但是也有几分道理,因为现实就在眼前摆着。 “好了。别光顾着忧国忧民了,说说你吧。你怎么想起来到我这儿来了?你不是一直说很忙吗?”王天明问。 “没,也没有什么事。好长时间没有见你了,想你了,来看看你。”龚畅原准备对他说说自己所受到的委屈,此时他认为不说为好。说出来又怎么样呢?天明的态度不也已经很明显了吗? “你来了,任玲怎么没来?她怎么舍得你呀!”王天明打趣道。 “有什么舍不得的,整天在一块,脸都要碰出膙子了。再说她自己还有课。我这一出来她又得帮我上课。”龚畅说。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王天明问。 “我已经结过婚了。”龚畅说。 “什么?你说什么?”王天明问。 “我今年元旦结的婚。婚期是临时决定的。也没有给你说一声。”龚畅连忙进行解释。 “行,行行。别说了。你还解释啥!这么大的事都不给我说一声。”王天明有些生气。 “咱们的同学都没有通知……” “什么咱们的同学?还什么都?我们俩是什么关系?能和其他人一样吗?你,你一点也不拿我当兄弟!”王天明像连珠炮似的一阵扫过来。 “别,别,别……”龚畅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 “我处处拿你不当外人,而你……”王天明气得指着龚畅的鼻子说。“你说其他的事也就罢了,这么大的事竟然不给我打声招呼!” “唉,当时我也想过。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我们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待客。再说了,我二哥还没有结婚呢,不宜弄出多大的动静。所以……” 王天明听龚畅这么一说,心中的气消了一大半。他们之间太了解了!他知道龚畅家的日子是什么样的。所以说话的语气也软了下来。“那你好歹也给我招呼一声。咱哥俩还有什么?” “也想过,当时想等到合适的时机我们俩一块到你这儿来告诉你。结果寒假里的事太多,你也知道农村里结婚第一年的事特别多,整天忙着走亲串友的。这不,刚把亲戚走完就开学了。开了学又是一阵子忙。……” “那倒也是。”王天明的气此时也完全消下去了。“你们现在还住在学校吧?” “是啊!家里也没有房子。结婚是借的人家的房子办的仪式。” “好了。一切慢慢都会好起来的。你现在不是都过来了吗?”王天明安慰龚畅说。“单位的房子先住着吧。家里面有房子你也不会在家里住。” “是啊,慢慢地过吧。想想我们当年读书的情况现在不是好到了天上去了吗?”龚畅应和着。 ………… 两个人就在这样有一搭没有搭地说,一直说到什么时候两个人也不知道,反正到后来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三章 第五节 难忘的路途 第二天一早,无论王天明如何挽留,龚畅执意要走。他还是放不下家里的学生。经过了昨天一天,尽管他心里面增添了新的困惑,但是他的心情明显得比以前好多了,至少他透了一下气。 王天明见他去意已决也不再说什么了。临走前,他送给了龚畅一个信封,对龚畅说:“你结婚我也没有什么东西送你。这里面是天星商厦的购物券,你拿着到那儿去选一样你所需要的东西吧,也算是我对你和任玲的一点心意。” 龚畅刚想推辞,王天明急忙说:“你要是还拿我当哥们的话的就不要说其他的了。你要是嫌弃,觉得这东西来路不干净你就不要拿了!”龚畅见他这么说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只得接住。王天明又拍拍他的肩膀说:“龚畅啊,当哥的说你一句,你也别介意。就你那脾气,如果不改的话,你在单位里肯定没有什么发展。尽管我也知道你所坚持的是对的,社会也的确需要这种精神。但是我们毕竟是小人物,社会就是这样,我们没有办法改变,只能慢慢地适应。你好自为之吧。” 龚畅告别了王天明,打个车到了天星商厦。到了那儿他才感觉到自己真是乡巴佬进城开了眼界,商场的东西琳琅满目不说,商品的价格动辄成百上千,就他的那份工资,还不够买一件衬衫的! 他这时也想起来看一下王天明送给他的那个购物券,一看吓了他一大跳,里面有五张,每张面值一百元,共是五百元!这可是快相当于他半年的工资了!要知道他一月的工资才百十块呀!此时,他才后悔当时没有看一眼,天明虽然与自己关系不错,可是这礼物也太贵重了!说句实在的话,他还不知道购物券是怎么回事,以前还只是听说过,至于到底是什么样的,他今天还是第一次开眼!“收人家这么大的礼,回去任玲一定会埋怨我……不行,得给他退回去!但他又一想,不行!给天明再退回去,他肯定会生气的!唉,既然这样我就……大不了等他结婚时我再还给他……可是怎么用的呢?”龚畅心想。 他正在踌躇,对面走过来一个售货员,笑容可掬地对他说:“先生,你想买点什么?” “哦,我看看。”龚畅被他这一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那好,有什么需要的话,请你讲话,很乐意为您服务。”售货员彬彬有礼地对他笑着说。 龚畅听售货员这么一说,他想起来了:可以先问问售货员这购物券是怎么用的?他刚想张嘴问售货员,但是又一想:自己这么问岂不显得自己太土老帽了吗?好歹自己也是一个大学生,堂堂的人民教师!还是先走走看看吧。看看别人是怎么用的。龚畅主意已定,他便走到收银台附近装作看东西,每有一个人去交钱他都留心观察,谁知他等了好长时间也没有等到一个用购物券的人。他正为此苦恼时,一个保安走了过来,对他说:“先生,请您出示一下您的证件。” “逛商场还要身份证吗?”他心里狐疑。但是他没有说什么,伸手去掏自己的身份证。他费了好大的劲也没有找到,他出来时慌张还真的没有把身份证带在身上。他说:“对不起,我没有带。” 保安对他说:“先生,对不起。如果没有身份证的话请您随我到商场的办公室去一趟。” “我不去。我还是第一次听说逛商场还要身份证的!”他有几分生气地说。 “对不起,先生。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保安耐心地对他说。 “我不去,我还要急着回家呢!”他气呼呼地说。 “那好。请您尽快地回家吧。”保安对他说。 “怎么?”他一听这话就来气了。“你凭什么撵我走?我又不是买东西不给钱?” “对不起,先生。为了您和广大顾客的安全。我还是劝您回去吧。”保安仍然彬彬有礼地对他说。 龚畅一听这话更生气了:“怎么?我在这儿给他们带来不安全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他正与保安争执,这时刚才他碰见的那个售货员正经过。他便对她说:“你让这位同志说说,你这是什么逻辑?” 那位女售货员对他说:“先生,你先别生气。请你说一下情况,好吗?”他一听女售货员这样问,脸“腾”地一下红了。他拿出了王天明送给他的购物券递给售货员气呼呼地说:“这是我朋友送给我的购物券,我不知道怎么用。想在这儿看看别人是怎么用的。我正在这儿看,他走过来问我要身份证,我掏不出身份证他还要撵我出去!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保安听他这么一说,“叭”地对他打了个立正,敬个礼说:“对不起,先生。误会了。是我们工作没有做到。给您添麻烦了。请您原谅!” 龚畅一见他这样,心里面虽然还有气但是也不好再说什么了。那位售货员也忙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温和地对他说:“对不起,先生。是我们的工作失误。给添麻烦了。” 此时的龚畅见他们两个这样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了。忙说:“没什么,没什么。也怪我不对。”女售货员对他说:“您千万别这么说,是我们工作做得不好,给您添麻烦了。您所持的购物券是这样用的:您可以在本商场内购买相当于其面值的东西,你的购物可以当现金使用,也就是你可以用他来付账。但是您不能把它兑换成现金,也不可以在其他商场使用。” “谢谢你!”龚畅说。 “不客气。先生,你需要买什么?” “哦,我现在还没有想好。先看看吧。等一会儿再说吧。”此时的龚畅的心中还真没有了方向。买些什么呢?家里需要添的东西太多了。他与任玲结婚可以说是一无所有,龚畅家里的没有给他们备办什么东西,临结婚前一个月,父亲给他五百块钱让他去县城里去买些东西,到了县城里,任玲仅买了两身衣服,倒是给龚畅花了近三百块钱买衣服。要知道,像他们这个年龄,结婚时一般的人家也要送上四五千块钱的彩礼,可是他们只能如此了。每想到这,龚畅就觉得亏欠任玲很多,倒是妻子安慰他:“东西的多少是无所谓的,只要我们两个人高兴就行了。你别老是觉得要怎么样怎么样的!我要是图钱的话还会跟你吗?”说是这样说,可是龚畅每想到这,心里总是觉得有些愧疚。现在他手里突然有了五百块钱(尽管他手中的购物券不是钱,但可以当钱用啊!),一定要给妻子买点东西!龚畅心里打定了主意。但是给妻子买些什么呢?还是先转转吧,看看再说吧。 女售货员春风满面地对他说:“好吧。等您想好了,如需要的话请你打声招呼。我是这个楼层的客服经理。随时乐意为您效劳。” 就这样,龚畅从楼上转到楼下,又从楼上转到楼上,他实在打不定主意要买什么,他转了这几圈突然感觉到与她们同龄人相比,任玲缺的东西太多了。最后,他决定买一台洗衣机!任玲任两个班的数学课,平时的工作很忙,因为龚畅当班主任天天在班里面泡着,结婚后,任玲几乎承担了家里的所有的家务。 买好了洗衣机后,商场的人帮他送到了车站,他便急匆匆地搭上了回去的车。昨天晚上他没有休息好,加上刚才在商场里跑上跑下的,此时的他才感觉到疲乏。到了车上没有多长时间,龚畅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被一阵喧闹声惊醒了。 “我给你十块钱行不?”一个打扮很入时的四十多岁的男子大声说。 “不,俺娘说了,这很值钱的。十块钱俺不卖!”一个傻里傻气的声音应道。 “怎么回事?”龚畅问身边的人。 “唔,没事。睡吧。”龚畅身边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大爷。他说过后又用胳膊肘碰了碰龚畅,示意他不要出声,不要多管闲事。 龚畅心中明白了老大爷的暗示,但是他也睡不着了。他默不作声地静观事态的发展。 “我说你这个同志是不是有点那个了?”一个三十多岁身穿西服打着领带,头发梳得很整齐的男子大声说。“这要是在我们农业银行,一个能兑换八十多块钱呢!可是看人家憨子好哄啊……” “我怎么能知道他的是真是假?要是假的话我不就亏了么?再说俺就是想帮帮他让他能买票坐车!”那位四十多岁的男子说。 “嗨!小孩,让我看看行不?”那位穿西服的男子说。 “不,俺不叫你看,你哄俺,说看就不给我了!俺娘给俺说,俺家里的这些东西不能让别人知道,别人知道了给俺偷走了咋办?”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用傻里傻气的声音说。 此时,龚畅才看到那位傻里傻气的孩子:乱蓬蓬的头,头上沾满草,好像几个月没有洗过;脸上沾满了泥垢,上身穿一个肥胖的西装,显得他的身子更加单薄,手里拿着一个圆圆的东西。 “你家里还有?”那位自称是农业银行工作人员的人问。 “俺可不傻。俺就不给你说俺家还有!”那位十三四的孩子说。 “放心,小孩。我不是坏人。你看看,这是我的工作证。看看我是坏人吗?”那位穿西装的男子边说边掏出自己的工作证让那个孩子看。 “咦,你的这个小本本真好看。上面还有个麦穗呢!”那孩子拿着那个人工作证说。 “看看,我说我不是坏人吧!这个麦穗是农业银行的标志。你想想你在哪儿见过?” “俺想起来了。俺娘带俺去过一个地方,俺娘从那个地方拿出来好多钱。” “对了,那个地方是农业银行。” “噢。你不是坏人!俺娘说银行的人有钱的很,钱多得都花不完。” “就是,就是。让我看看吧。”自称银行工作人员的人说。 “给你看,你看了得给俺买糖果吃。”那孩子说。 “好,好,等会我给你买糖果。”那人边说边从孩子手中接过那个圆圆的东西。他接过之后,先用嘴咬了咬,再放在嘴边吹了一气,然后放在耳边听一听。说:“真的,是真的!大家看看,我刚才用嘴咬了一下没有印子,放在耳边听一听”嗡嗡“响。” “兄弟,你能看准不?”那个刚才要买银元的那个人说。 “看你说的。我在柜台上经常收这个东西,我还会不认得,不信,你看看俺的工作证。”银行工作人员说着便向那男孩伸手要工作证。“不,俺不给你,给你了,你就不给俺买糖果了。”男孩还不依不饶了。 “买,买。给你买。”银行工作人员说。“你要是不给我的话,我就不给你买糖果了!” “你说话可要算数。我给你,你可要给俺买糖果!”男孩把工作证递给了银行工作人员。 “唔。不错!”那位要买银元的男子看看了工作证说。“你还是在归德市行里呢!” “小孩,你给我说你家里还有多少?”银行工作人员说。 “买糖果。你得给俺买糖果!”那男孩说。 “买。你要是不给我说,我就不给你买糖果了!” “俺给你说了,你得给俺买一大把糖果!”男孩傻里傻气地说。 “好,好。我给你买一大袋子糖果行不?”银行工作人员说。 “俺家多得很。俺娘不让俺知道。俺还是那一次看见俺娘拿,俺偷偷地跟着才看见的。俺家有这么大一罐。”男孩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俺娘说,不能让人知道。叫俺千万不能给人说。” “那你怎么拿出来的?”那位刚才要买银元的四十多岁的男子问。 “俺给你说了,你千万不能给俺娘说。你要是给俺娘说了,俺娘打俺,还不给俺吃饭。”那男孩对他说。 “我不说。你要是给我说了,我带你到我家去吃饭。行不?”那位四十多岁的男子说。 “俺娘去俺姥娘家去了。俺要跟着去她不让俺去。等俺娘走了,俺就拿了一把去撵俺娘。” “你还有?在哪儿呢?”银行工作人员问。 “这不,都在这儿!”那男孩从上衣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把明晃晃圆圆的东西。 “小孩,卖不卖?”四十多岁的男子说。 “俺不卖。” “你不卖你怎么能到你姥娘家去呢?”银行工作人员说。“你这东西又不能直接当钱用,不说其他的,你要是不买票,这车上的人马上就要把你撵下去。” “那俺听你的。你是银行的,不会骗俺。”那男孩说。 “多少钱一块?小孩。”四十多岁的人说。 “俺娘说,这一个值二三十块呢!” “那我给你三十块钱一个行不行?”四十多岁的男子说。 “你也太不象话了吧。”银行工作人员插嘴说。 “我说兄弟,你怎么能这样呢!你们银行的人不愁吃不愁穿的。我们这小老百姓好不容易有个挣钱的机会,你别跟着搅和行不行?”那位四十多岁的男子愤愤地对银行工作人员说。 “好了,好了,咋做人可要讲良心吧?这样吧,你也不容易。我当家,每块五十块钱,你买回去一块还能赚三十多块钱呢!这样,这孩子也不算太亏!我要不是急着去出差,我就把这孩子领到我们银行去,或者干脆把他送回家去。”银行工作人员说。 “好吧。就按你说的办吧。不过,我就是担心,万一我买了,你们银行再不收,那我不就放在家里了吗?” “那你怕什么。这东西放在家里,只会涨价不会降价。比把钱存在银行里面的利息涨得还快呢!再说了,现在银行里正是大量收购银元。这不,我这次出差就是去徐州开会,中国人民银行要在那儿开个会,其中有一点就是说银元回收的事。这不,这是这次会议日程安排,其中有一天就是徐州介绍他们回收和鉴定银元的先进经验。”那位银行工作人员边说边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会议通知让那位四十多岁的男子看。 这男子接过来会议通知一看,立即向四周的人嚷嚷开了,“大家看看,这可是国家银行发的通知啊。我可是第一次见到!” “拿来让我也看看!”这时立即有几个应和。于是几个人轮流将会议通知看了一遍,看过之后,就大声地说:“唉呀,真的!还盖着中国人民银行的大印呢!” 那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说:“那好,我就买了。”他说着便掏钱,找遍了所有的衣袋只有二百元。“唉呀!太可惜了!我出门钱都花光了,只有二百元了。嗨!小孩!这二百块钱你给我五个吗?” “俺娘说,一个要二三十块钱呢!你就两张,俺不给你。”那孩子傻里傻气地说。 “你这孩子!不知道了吧?他这一张可是一百的,顶五张二十的。”那位银行工作人员说。“他这两张就是顶十个二十的。” “明白了吧,给你钱。给我五个!”那位四十多岁的男子说。 “不,得给你十个。俺可不傻。俺娘说,做人要诚实,不能贪别人的便宜。俺听俺娘的!”那男孩说。 那位银行工作人员刚想张口说些什么,被那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打断了:“行了,行了!大兄弟。人家小孩都说了,要听他娘的话。你就别再跟着掺和了!”那位银行工作员便不再说什么了。 就这样,那男子便用二百元钱从男孩手中拿回了十个明晃晃的银币。刚才那几个看会议通知的人中有一个嚷嚷道:“我的天!二十钱一个,到银行一换,一个就可以赚五六十块钱呢!我也买一百钱的!”其他几个人也纷纷掏钱。 这时,一个三十多岁、上身穿着洗得发白的蓝上衣、下身穿着皱巴巴的裤子、打扮十分土气的男子看着他们买得那么红火便凑了过去。“还有吗?俺也买点!” “你想要多少?”这时,那位刚买过银元的男子插话了。 “俺买八百块钱的。”穿蓝上衣的男子说。 “小孩,还有吗?”那男子对正忙着与刚才那几位看通知的几个人纠缠的傻子小男孩说。 “有。”那男孩应声说。 “那卖给这位兄弟八百块钱的。”那男子道。 这个穿蓝上衣的男子用八百块买了四十个银元。“兄弟。你比我的运气好。我要不是把钱花空了,多买点,这一下子就发了。”那位四十多岁的男子惋惜地说。 但是那位穿蓝上衣的男子买过后,车内的人再也没有买的了。车厢里又恢复了平静。 车继续往前开,不远的前面有一个停车标志。那男孩大声说:“停车,停车,俺要下车!俺姥娘家到了!” 司机便停下了车。那男孩下了车。临下车前还对那位银行工作人员说:“你说话可要算话,别忘了给俺买糖果!” “行,行。忘不了!”那位银行工作人员应声道。 龚畅心想:你都下车了,又不认识人家,到哪里去找他要糖果去!真是个傻子! 车很快就开到了下一站,那位四十多岁买银元的男子和那位银行的工作下了。再走不多远,那几个看会议通知的人也下了车。 等他们都下了车,售票员对那位穿蓝色上衣、买了八百元钱银元的人说:“你家是哪儿的?” “栗城济阳的。”那位男子还沉浸在买银元发财的喜悦中。 “你上当了,你知道吗?”售票员说。 “俺上什么当了?”那男子不解地问。 “看到了没有,那个傻子下车后,他们那些人不都慢慢地下去了吗?他们都是一伙的。你买的那银元是假的。你买时我给你使眼色你没有看见。” “那个银行的不是说是真的吗?”那男子还是不相信自己被骗了。 “他们都是一伙的。我们当时又不敢说,要是说了,我们的这车就跑不成了。他们这帮人可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售票员说这话时还心有余悸地向窗外看了看,尽管车在跑着,窗外除了一排排向后迅速后退的树木什么也没有。 “你说的是真的?”那位穿蓝色上衣的男子说。 “我骗你干什么?我家就是古亭的,和你们离得很近。”售票员说。 “唉呀,这八百块钱可是俺在窑场里干了一年的工钱啊!”那男子确信了自己被骗后,失声哭了起来。 “这帮骗子,真可恨!”车内有人咒骂道。 他这一开腔不搭紧,其他人也都几嘴八舌地嚷了起来。一个车里乱哄哄的:悄悄议论声、叫骂声、感慨声混合在一起。 龚畅身边的那位老者对龚畅说:“小伙子,记住一点:出门在外,不要多言,不要相信天上会掉馅饼,一般情况下不要多管闲事。像这样的事我见多了,你要是敢出面的话他们这帮人会让你的日子不好过的,看到了吧,我这个地方就是当年在外问闲事被人打的。”老者边说边捋开了上衣袖口,“看看,这个刀疤就是当年被砍了一刀留下的。现在的人啊!……”老人说着把衣服的袖口捋了回去。“你还是年轻啊……” 听到那位被骗的男子呜呜的哭声,龚畅心里象打翻了五味瓶:现在的人怎么啦?钱比什么都重要吗?要不是有这位老者的提醒,说不定自己会发生什么事呢!可是自己眼睁睁地看着别人被骗却没有任何作为,可以说从另一个方面说,自己也是这帮骗子的帮凶,自己每天都在课堂教学生要诚实,要敢于同坏人坏事做斗争,可是自己今天又怎么样了?要是自己站出来又会怎么样呢?…… ………… 车继续往前开,龚畅想着想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他这两天实在是太累了!他心想反正是古亭的车,自己不用担心坐车会坐过了头,因为这车的终点站就是古亭。他还有知道:此时,单位里已是像开了的锅,等待他的又是一次严峻的考验! 第三章 第六节 被平息了的风暴 “我的天啊!你终于回来了!”龚畅刚一进家门,崔主任就迎上来了。“我在这儿等你快一个下午了!快到乡卫生院去吧!”崔主任催促道。 “怎么啦?”龚畅一听心里一惊。 “你班的王丹的母亲因为收钱喝药了!”妻子听见龚畅回来的声音早就迎了出来,她见龚畅的脸色一变忙开口说。 “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龚畅对崔主任说。 “是这样的,学校这次收费,你们班的王丹从家里问她妈妈要钱,当时她爸爸正要拿药,家里的钱又都是借的,妈妈不想给,王丹硬从妈妈手里把钱抢过去,结果她妈妈拿药时钱不够,一气之下犯了病,醒来之后,又一气之下喝了农药。正在医院里抢救,王丹的爸爸气得要告学校呢!”崔主任说。 “现在王丹的妈妈怎么样了?”龚畅关切的问。 “已经脱离了危险。”崔主任说。“你还是去医院吧!校长让我在儿等你,让你一回来就去医院去看看。” “好吧。我买了一台洗衣机,下车时我把他放在了供销饭店的外面,让别人帮我看着呢。我回来是找个车子把他弄家来。我把它弄家来就去。”龚畅说。 “你先去医院吧。我和任玲去把它弄过来。”崔主任又催促道。 “好吧。我先去了,那就麻烦你了。”龚畅说着就出了门。 路上他除了埋怨王丹外,心里狐疑:王丹的妈妈出事,学校这么紧张干什么?莫非有其他的事?不过这种观念在他脑子中一闪就过了。哪来的那么多事呢!学校关心学生有什么不对吗?自己纯粹是瞎想。 “龚老师……”王丹一见他泪水就下来了。 “别哭,别哭。你妈妈现在怎么样了?”龚畅问。 “这不,刚刚吃过药睡着了。”王丹说。 “你爸爸呢?中心校长和校长把他叫到了院长室去了。” “你呀!我不给你说了,你的钱我帮你垫上吗?你还怎么……”龚畅埋怨起了王丹。 “老师,我知道你的好意。可你也没有钱啊。”王丹一听泪水又下来了。“我听其他的同学说,你因为咱们班的钱没有交被校长批评了。这不,咱班的学生就商量不管怎么样都要把钱交上。我一急就……” 龚畅听到了这儿,泪水顿时模糊了他的双眼。多好的学生啊! 他正与王丹说话,校长刘放过来了。对龚畅说:“龚老师,你快到院长室去看看吧。帮我劝劝王丹的爸爸。” 龚畅与刘放校长一起到了院长室。还没有进门就听到里面的争吵声:“你是个什么东西!说不知道,你会不知道?别把我当傻子来耍了!”中王丹的爸爸王玉成的声音。“事已如此,你说又能怎么办?”龚畅听出了是中心校长的声音。 其实,他与中心校长只见过两次。其中第一次是他毕业分配报到时。中心校长是这个镇教育上的最高领导,他要先到中心校找中心校长报到,然后由中心校再对他进行分配。与他一些毕业的高中同学就被分配到了镇中心校下属的三中去了。第二次是他在开学时,开全镇的全体教师会议,那时,中心校长坐在主席台,作了长篇大论的讲话。所以虽然中心校长这个人他认不多清楚,但他对中心校长的声音是熟悉的。 “我告你!我要到上级部门告你!我知道在下面我告不赢,我要到省里,到中央去告你。我就不相信中国没有说理的地方!” “还听什么?快进去啊!”校长催他说。 龚畅推门走了进去。 “龚老师来了。”中心校长一见他进去便向他打招呼。 “龚老师。”王丹的爸爸王玉成见龚畅进来也向他打招呼。他与龚畅太熟悉了。上一个学期,龚畅曾多次到他们家去家访,两个每次都谈了好多。 “你的伤怎么样了?”龚畅问。 “快好了。你见丹丹了没有?”王玉成问。 “见了。我就是从那儿过来的。”龚畅说。 “这孩子,也难为她了。我怕她受不了!”王玉成对龚畅说。 “没有事。我刚才见她,她没有什么事。你放心吧!” 中心校长见他们两个人谈起来了说:“你们两个人先说说话吧。我和刘校长先回去了。玉成啊,我给你说的事你先想想,我明天再来。”中心校长站起身来与刘校长一起走了。 “我们还是到病房里去吧。王丹一个人在那儿害怕。万一他妈醒了。”龚畅对王玉成说。 “那好吧。” 于是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院长室。 “我去归德了,刚刚回来。”龚畅对王玉成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唉!……别提了。这事一句话说不完。……“王玉成长叹了一声对他说。 “到底怎么啦?”龚畅问。 王玉成与龚畅说了大半夜,龚畅终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了。原来,王玉成是村里的民办老师,他自十六岁开始,在这个岗位上一直干了二十年。后来,在省里组织的一次清查中,王玉成被以计划生育超生为了理由被开除出了教师队伍,从此离开了讲坛。可是,后来他才知道中心校长所说的这个理由不过是个借口而已,省里是有清查的政策,但没有说把计划生育超生的这些人开除。中心校把他们开除后,把他们的亲戚安排到了教育队伍,还是顶替他们的名字。王玉成的名字就是被现任中心校长的弟弟顶去的。他找了好多人,后来不了了之,为此他经常与爱人生气,后来,妻子气得精神上出了问题。“是他们的把我们家害得成这个样子的!”王玉成气愤地说。“现在又搞乱收费,要不是收费,丹丹的妈妈会所得喝药吗?” “这也是我的不对。是我的工作没有做到!”龚畅愧疚地说。 “龚老师,你不要说了。你的事我也知道,我听我们家丹丹给我说了,你平时对这个孩子关心得够多的了。再说,你不过是执行上面布置的任务而已。这事与你没有关系!”王玉成对龚畅说。“我这次就要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手段,能一手遮天,我这次一定要告,县里是告不赢,我去市里,市里告不赢我去省里,省里再告不赢我去北京!我就不相信告不倒他们!”王玉成说到这儿,由于比较激动他的脸上显出痛苦的表情,毕竟他也是个病人啊! “别激动!你也要注意身体啊!现在这个家就靠你了,你要是再有个什么事情几个孩子怎么办呢?”龚畅劝道。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王玉成气愤地说。 “好了,还是先把你的病养好再说吧。丹丹的妈妈现在刚刚脱离危险,还需要你啊!” “是啊!我要不是为了这几个孩子,我早就……”王玉成黯然地说。 “日子慢慢地过吧。总会有办法的。”龚畅安慰他说。 “这几天,难为丹丹这孩子了!你多说说她,她都是觉得妈妈喝药是她造成的,心里面一直难过。你的话他比较听。” “好吧。我会的。” ………… 就这样,龚畅一直在医院呆到了深夜,等回到家,已经累得浑身像散了架一样。 任玲见他回来,忙弄了点饭让他吃了。 “你哪来钱买的洗衣机?”任玲问他。 “王天明送的。”龚畅有气无力地回答。 “他发财了!”任玲吃惊地问。“去年毕业时,他不还是与我们一样么?他哪儿弄那么多钱?” “他当了学校的会计。这是别人送给他的!”龚畅答。“王丹的事中心校长怎么会知道的。”龚畅心里还是放不下王丹的事。 “别提了!你刚走,王丹的爸爸就到学校来了。他找到了校长,并且在学校里大闹,这不是省里面又要来检查么?听说就这几天就要到了。” “噢。我说呢。”龚畅此时才明白为什么学校对于这件事如此重视,他们怕的是上面动了他们头上的乌纱帽! “另外,我听别人说,像王玉成这样被辞退的人有十几个呢!他们的名额不是被乡里的领导的家属就是被中心校的子弟顶替了,听说他们要趁这次省里检查要上访呢!” “你哪里听到这些消息?”龚畅惊奇地问。 “现在基本上人都在说这事。听说中心校长的老婆,和他两个弟弟都是这样上的班,另外还有中心校书记家的一个儿子和儿媳。” “噢。怪不得呢!……”龚畅说完了这些话,就迷迷糊糊的睡着的。连续几天的奔波,把他累坏了。 ………… 第二天一大早,龚畅就起来了。半年来他已经习惯了早起,他每天都是在学校打起床铃之前就到班里去看看。 班级内和往常一样,已经有将近一半的学生在教室里开始了一天的学习了。他们班之所以能取得好的成绩与这样良好的学风是分不开的。 “龚老师!”学生们看见他纷纷与他打招呼。“你可回来了!王丹……”学生们七嘴八舌地说。 “我已经知道了。昨天我回来后,就到医院去了。王丹很好,他妈妈也脱离了危险,你们不要担心。”龚畅知道学生要说什么。没等他们把话说完便作了简要的回答。 “你们好好地读书吧。有什么事我会告诉大家的。”龚畅安慰大家说。 “老师,别人说你是气走的。听说不准备教我们了?”有人担心地问。 “那哪能的。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你听谁瞎说的!”龚畅说。“我只是到归德去办点事情。办完了就回来了。好好读你们的书吧!” “不对,你平时从来就不舍得缺我们一节课,你会因为一点小事耽误我们两天的课吗?肯定有什么事!是不是校长批评你,你受不了?”这些学生啊,经过了半年的相处他们太了解自己的老师了。 “好了,别瞎说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好好读你们的书吧!”龚畅说完走出了教室。他没有想到这些学生是如此地在乎他,想到了自己在公园里的那些离开的想法,此时,他觉得有些汗颜。 起床铃响了,学生们陆续地到了教室。龚畅看了一下班内,除了王丹外其他学生都到齐了。学生们已经习惯了,他们知道此时他们年轻的班主任肯定早已在教室里了。 新的一天开始了!看着学生整整齐齐地坐在班内认真地读书,龚畅感到非常的欣慰。他又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学生时代。此时他才感觉到:只有与这些学生在一起,他才能感到真正的快乐! “龚老师,你起得很早啊!”龚畅正在沉思听到了有人给他打招呼。他回头一看,是刘放校长。 “你也早啊。”龚畅与他打招呼。心里想:我一向都很早,只是没有见到你!因为平时校长没有什么事一般不会到学校的,学校的日常工作是由赫主任主持的。校长到校时肯定有事。平时他一般在外面与人打牌,再不然就是与人斗鸡。所以在学校里流行这样一个顺口溜“校长到校,必有不妙,不是收钱,就是做报告。” “昨天,你什么时候从医院回来的?”校长问。 “大概是十一点多吧。” “王玉成的情绪现在怎么样?” “很激动。一直嚷着要告状。” “你今天就不要上课了,去医院吧。多做些工作别让他捅出什么事来了。” “我今天早上还有一节课呢!我上完课再去吧。” “别上了,赶快去吧。让崔主任陪你一块去。” “崔主任也去?”龚畅感到很惊奇。 “是啊,省里的检查团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到。别出了乱子。你们主要就是看着王玉成别让他往外出就行了。”校长说。 “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人家告的也有理啊。”龚畅说。 “看看,又书生气了不是?我给你说,要是出了事,首先你就免不了责任。” “还能有我什么事?”龚畅被校长说得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想啊。王丹的妈妈喝药的直接原因不就是因为我们收费吗?学生是你班的,你作为班主任能没有责任吗?”校长说。“当然,我们学校也脱不了干系。” 他们正说着崔主任过来了。校长说:“你们两个人去吧。记住一点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出了医院!要是万一出了什么事,你们两个可是要负责任的!”校长说这话时的神情很严肃。 就这样,龚畅和崔主任一道出了校门。 “怎么?你刚才给校长说什么了?”崔主任路上问。 “唔。我说王玉成的状告得有理。”龚畅回答。 “是啊,谁说不是呢!但是你别忘了。现在哪里有那么多理可讲呢!要是处处都按照常理办事的话,我们的国家不早就实现了共产主义了么!理想与现实总是有一定的差距的。但是我们就是生活在这样的现实社会中,不面对现实我们又有什么办法?算了吧。我们还是想着怎么样完成校长交给的任务吧。”崔主任说。 “尽力吧!”龚畅懒洋洋地说。 “我说你的态度可是不够积极啊。实话给你说吧,这不仅是校长的意思,也是中心校长的意思。听说他们还请示了乡里的领导,派出所的人今天也出动了,不过穿的是便衣,王玉成无论如何也不会出了这个医院的。闹下去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处!”崔主任说。 “想不到还真的有事啊!”龚畅说。 “好了。他们让你我出面去稳住他,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大。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首先说你这个班主任就脱不了干系!毕竟学生是你们班的。上面调查下来总得要把所有的事调查清楚吧。”崔主任说。 “要是我受了处分能使事情真相大白的话,我看这个处分也是值得的!”龚畅听崔主任的这话与校长如同出一辙赌气地说。 “别傻了!哪是那么容易的!王玉成反映了那么多次,不是也没有什么结果吗?现在的事……”崔主任说到这儿便不再说了。因为医院就在眼前了。“好了。我们尽力完成任务吧。听老哥的话,没错!”崔主任拍拍龚畅的肩膀说。 他们来到了病房的时候王丹和她的妈妈正在熟睡。王玉成已经起来了,他正在整理一大摞材料。 “大概是告状的材料吧。”龚畅心里想。 “王老师,你也得很早啊。”崔主任与他打招呼道。 “你们怎么来这么早?”王玉成说。 “不早了,学生已开始上课了。我们怕你这边有什么事。所以一早就过来了。”崔主任回答说。 “你看,让你们一趟趟地往这儿跑,我心里真过意不去。”王玉成说。 “没有什么。我们的学生我们也不放心啊。这是老师应尽的责任啊。”崔主任把话说得真是滴水不漏啊。 “唉,别提了!昨天晚上,她妈醒了过来闹了差不多一夜,这不,丹丹刚刚睡着。你说我这日子过得算什么啊!让孩子跟着受罪……” “别这样说,谁家能挂着免事牌?人谁不有个三灾六难的。日子吗,慢慢地过,过了这个时候就好了。”龚畅安慰他说。 “丹丹这孩子很不错的,我要没记错的话,上学期他是全校的年级第一名吧。”崔主任说。 “是啊,这孩子从小就争气。”王玉成说到王丹成绩的时候脸上流露出了欣慰的神情。 “为了孩子,还得好好地过。听说她妹妹和弟弟学习也很优秀。”崔主任说。 “是啊。两个孩子年年都是班级的第一名!学习上从来就没有让我操过心。”王玉成紧锁的双眉结开了。 “三个孩子都很听话啊。”崔主任说。 “是啊。平时放学回到家,不用催,他们帮着干些家里的活,家里面基本上不用我操心。” “玉成,玉成!”他们正说话间有人喊。 “过来吧。”王玉成说。 这时从外面走进了一个衣着非常朴素,年龄有四十多岁的男子。 “妈的,这群熊包,昨天说得好好的,今天不敢来了。”他一进门就大发牢骚。 “怎么啦?他们都……”王玉成问道。 “是的,都他妈的一个个成了软蛋,今天都不敢来了。我就不相信,没有了王屠户就得吃长毛猪!”那人气愤地说。 “什么事这么激动?”崔主任看见来人的火气这么大说。其实他心里早已明白他们是要干什么了,只不过嘴里面不说,假装不知道罢了。 “我们这几个人不都是当年被撸下来的吗?听说省里面要来人了,想找上面说说这事,这不,……”他还想说下去被王玉成制止了。 “是啊,是令人很生气,但是有什么办法?胳膊拧不过大腿啊!”崔主任说。 “我就不相信他姓胡的能一手遮天!中国难道是他的天下吗?我总得有个说理的地方吧!”那人仍然愤愤地说。 “说是这样说,我们又能怎样?”崔主任说。 “我告他们!”那人说。 “算了吧!你们不是告了好多次了吗?结果怎么样?即使你见了省里的人又能如何?省里面的人一走还不是他们的天下吗?你没有看现在的告状的,告到最后不是都没有什么好的结果吗?”崔主任说。不过说到这儿他感觉到自己的话有点太过于替领导说话了,忙转变了话题。“当然,我们也希望你能告赢,有个好的结果。不过现实就是这样,我们无法改变。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孩子想想吧、!” “孩子怎么啦?他们难道还敢不让孩子上学?我就不信这个邪!”王玉成说。 “消消气。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复原呢!”崔主任关心地说。“说是那样说,你们在教育上干过,你们也知道,他们这些人的手段,他就在你孩子上学方面卡一下你又能说出什么呢?并不是所有的事都能量化的,有时他就给你来个要求,你不也是说不出什么吗?” 他说的这倒是实话,有好多事都是人为操作的,上面根本就没有办法的。王玉成和那个人也不再说什么了。 看到了两个人的神态,崔主任暗暗自得意。龚畅此时才明白校长为什么要派崔主任过来。他的嘴可是真的很厉害,以前只是听别人说,却从来没有领教过,今天终于见识了。 “就说丹丹吧。学习成绩很好,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情况的话,明年考个师范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崔主任紧接着说。 “唉!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王玉成说。 “怎么,老王!你也想熊包了?”那个见王玉成这样说急忙问。“咱可不能就这样啊!听说这次省里下来的人有个副厅长呢!我们这次不说,哪来的机会啊?”来人说。 “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你们昨天说得好好的那些人他们为什么都不来了?”崔主任反问道。“很显然嘛,他们是感觉到没有什么希望。或者可能是有人给他们做了工作的。你们想一下,就你们俩个人能见到省里的人吗?” “再等等看吧。看看他们到底来不来?”王玉成说。“要是他们都不来的话,我们也不好办哪!”这次说话的语气明显地变软了。 龚畅见他们说话,自己又插不上嘴,况且即使能插上嘴说话,自己说又能说些什么呢?他感到非常无聊,于是就走出了房间到外面去透口气。 他看到病房的外面有几个转来转去,既不像是病人也不像是病人的家属,也不像是来探望病人的。他们是什么人呢?龚畅心中疑惑了。反正闲着也没有事,他在百无聊赖之中找到了一个事做,他便细心观察这几个,其中有一个人好像在哪儿见过,可是一时就是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人呢?他正努力地想的时候,从外面走过来一个人,给那几个人打招呼。“你们几个今天怎么有时间到这儿来闲逛了?所里没有事了?” “没事,我们在这儿等一个人呢?说好了到这儿来的,他一直没到。”其中的一个人回答道。 “我托你办的身份证下了吗?” “快了,就这几天就办好了。到时候你到所去里去拿吧。” 龚畅这时才想起来,他们是派出所的!其中一个曾到他们学校去做过法制报告,当时龚畅作为班主任组织学生在那儿听过,所以感到面熟。这时他才想起来崔主任给他说的派出所里的人出动了的事。看来,王玉成他们联络的人不来,肯定是有人做了手脚。 此时,他才感觉到事态的严重,如果王玉成敢轻举妄动,不仅事办不成,而且肯定是要吃亏的!而且这样对他们今后也没有什么好处,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正思量着,听到了有人叫他:“龚老师!”他抬头一看是王丹。 “你干什么去了?”龚畅问。 “我回家给弟弟妹妹做饭去了。我妈这一病,他们两个没人做饭了。”王丹说。 “哦!”见到了王丹,龚畅想起了阻止王玉成的方法。“丹丹,我给你说个事,你爸爸要找省来的人告状。你不要让他去!” “为什么呀?”王丹惊奇地说。“我爸爸他是对的呀!” “是,你爸爸他告状没有错,但是好多事是没有法说的。好了具体情况等以后我再给你说吧。你要记住这一点:一定要想办法让你爸爸今天不要告状!他今天告不成,并且硬要怎么样的话,他还要吃亏……好了,具体原因我以后再给你说。你要是相信老师的话,就按我说的话去做!”龚畅只能是长话短说了。另外,他也实在不想让这么小的孩子知道这么多的龌龊事,毕竟还是一个孩子啊! 王丹听龚畅这么一说,虽然心中迷惑但是还是点点头,说:“老师,我听你的!” “快进去吧!”龚畅对他说。 ………… 就这样,一天平静地过去了。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就这样被平息了。 但是,还有明天。明天又会怎么样呢? 第三章 第七节 庆功宴?还是…… 第二天,龚畅照例到班里看了一遍,安排好一天的事情。他正准备去找崔主任到医院里去,崔主任过来了。 “龚老师,我们今天不用去了。”崔主任对他说。 “不用去了?”龚畅感到很奇怪。 “省里的检查团昨天已经来了。”崔主任告诉他说。 龚畅感到一身轻松的同时又觉得心里非常沉重。从心底升起了一种负罪感。“我自己在这次事中到底是什么角色的呢?是保护了王玉成,还是做了中心校长的帮凶?为什么正常的事却通过正常的渠道不能解决?王玉成告状错了吗?”就带着这样的心态,龚畅感觉到对王丹好像做错了什么事似的。;因此,他去医院的时间便多了些,只要没有课,他就到医院里去,一直坚持到王丹的父母出院。至于他对王丹说的解释却从来没有提过。说什么呢?说实话,给孩子在心理上会留下什么印象?说假话,他感到骗一个孩子是可耻的事。好在王丹没有问过他这事,这使他心里面多多少少地感到些欣慰,如果王丹真的问他,他真的不知道如何去面对。 日子慢慢地过去了,龚畅对这件事也渐渐地淡忘了。一天他刚下过课,崔主任便带着满面的春风来找他。 “龚老师,你明天上午有事吗?” “明天不是周末吗?我没有什么事?”在龚畅的眼里,除了上课之外,其他的事是不能算是事的。他认为,崔主任过来找他肯定是工作上的事。 “是这样的,刘校长要我们俩中午不要到哪里去,他说有事对我们说。”崔主任说。 “好吧。我在学校里等他吧。”龚畅说。他心里面还疑惑:“校长找自己到底有什么事呢?”不过,他看崔主任春光满面的样子,肯定不是什么坏事,但是又会有什么好事呢?他见崔主任不愿意说,他也不想多问。反正明天上午就知道了到底是什么事了。 到了第二天上午十点的左右,龚畅正在家里看书,他听到崔主任喊他的声音。“龚老师在家吗?” “哎!在家呢?”龚畅听到他的喊声走了出来。 “快点收拾一下,车在外面等着呢,我们去县城。”崔主任催他说。 “去县城干什么?还这么急! “别问了,到车上再给你说。” 龚畅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便随着崔主任去了。出了校门他才发现一辆吉普车在外面等着呢?“什么事,还这么隆重?”他觉得此事非同寻常。因为一般来说,只有有事的时候才有车来接。平时,要没有什特殊的事,不会专门租车的。 他心里正寻思着,车窗打开了。校长从窗口露出半个脑袋,对他喊:“龚畅,快上车吧!” 还是吉普车快,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就到了县城。平时,他们搭车县城去,要等好长时间的车,车不坐满人,司机是不会开车的,而且车慢得要命,要将近两个小时才能到。“校长,我们来县城里有什么事?”龚畅到这时才想到问校长一句。 “现在要保密,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校长故弄玄虚地说。 什么事?还保密?龚畅觉得很有意思。一般来说,平时校长总是一副严肃的面孔,可是今天却是这么的和善。 不一会儿车把他们带到了栗城饭店——这个县城最好的饭店。“到了,下车吧!”校长对他说。 “校长,总不是你想请客吧。”龚畅看停到这儿,心里明白一定是来吃饭的。他就和校长打趣了一下。 “不是我,今天请你的比我的官大。”校长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们正说话间,龚畅看到中心校长从栗城饭店里走了出来。“来到了。往里面去吧。我们在308,人已经到齐了。” “贾校长。”龚畅见到中心校长忙向他打个招呼。 “小龚,过来了。很好,听刘校长说你工作干得不错嘛。好好干!将来会大有作为的。”贾校长与龚畅友好地握了握手,还不失时机地对他作了一番鼓励。 “哪里,我工作做得还不够,今后,还请贾校长多多指教。”龚畅谦虚地说 . “好了,不用客气了,先上去吧。”贾校长说。 进了房间里龚畅才发现,屋里面坐的满满的。其中就有那天他在医院里见到的那几个派出所的人。不过,他们今天已经换上了警服。还有几个他不太认识。 “向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一中的龚畅老师!”贾校长向大家介绍道。“龚畅是去年从我归德师专毕业的大学生。学文学出身的, 已经在省和国家级的报刊杂志上发表了几十篇的文章。是我们的才子。” “不敢当,不敢当。谢谢贾校长的抬爱。”龚畅谦虚道。然后贾校长做了互相介绍。此时,龚畅才知道。那几个他不认识的,都是镇里面的干部。 不一会儿,酒菜就上来了。贾校长招呼大家说:“来来,我先敬大家一杯。前几天,让大家受累了,今天用一杯薄酒敬大家了。我先喝为敬了。”说完,仰脖把酒喝完了。然后将喝过的空酒杯往大家眼前一亮说:“我先干为敬了!” 就这样,你来我往,酒桌上的气氛来了。龚畅看他们喝酒的话来看,很显然他们都很熟悉。 龚畅他们喝得很热闹,自己的酒量又不行,呆在酒桌上应付不了,便找借口走了出来,坐在大厅里休息,凭他以往的经验,这样的酒场不喝倒几个人是不会停止下来的。另外,酒桌的嘈杂使他感到很头疼,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安静的生活。没想到,他刚在外面不一会儿,崔主任也出来了。见他在大厅里坐着说:“龚畅,你没有事吧!” 龚畅摇摇头说:“有点头痛,刚才喝的太猛了,心里还有点难受。以前我从来没有喝这么多酒。” “那就在这儿多坐一会儿吧。我们在这儿点聊聊天。”崔主任边说边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你怎么也出来了,听说平时你的酒量不是挺大的吗?”龚畅见崔主任也坐了下来惊奇地问道。 “不想喝了,酒这个东西,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有句俗语说得好‘五五六六,谁喝多了谁难受’。酒场上事不就是这回事么,说得好听谁都不想多喝,没有什么事,谁愿意多喝呢?”崔主任深有感慨地说。 “谁说不是呢?人也怪,弄这个东西出来了,明知道喝多了对人没有好处,可是我们这儿的人却是拼命地劝着别人喝。”龚畅说。 “听说人家南方的酒风就比我们这儿强多了,到家里去,你自己能喝多少就喝多少,从来不是像我们这儿,人家不喝硬劝。我们豫东的人啊!……” “就是!”龚畅附和着说。 “不过话又说过来了,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社会风气就是这样。我们又能如何?慢慢地适应吧!”崔主任将话题转了过来。“就说今天吧,我们不喝行吗?我们明明地不能喝,但也得撑下去啊!” 崔主任说到这儿,往他的身边凑了凑,声音放低了一些对他说:“你最近听王玉成又说什么了没有?” “没有什么啊!”龚畅说。 “没有什么都好,实话说吧,今天贾校长请客就是为了这事。”崔主任说到这儿的时候还神经质地往四下看了一下。“王玉成告也告不赢。知道上次省里来的检查团为什么来得那么早走得那么急吗?贾校长有个同学在市教育局里。他出面做了一些安排,临时改变了检查团日程。” “那省里的领导会同意?”龚畅一听感到非常惊奇。“省里来的可是个副厅长啊!” “这就是你的认识不到位了。你想一下,市里的人整天和省里的人打交道,他们会摸不透上边人的脾气?再说了,一个市里的领导,随便找个什么理由不就糊弄过去了。你没听说现在人说吗”检查,简查,见而不查“。真正查下来,哪个单位没有这样或那样的问题?现在的事就这样!”崔主任说到这儿,深有感慨地说:“龚畅啊,你的优点是读的书多,你的缺点也正在这儿啊。你总是相信书上所说的道理,但是你别忘了,书本是死的,人可是活的啊。这叫原则性与灵活性相结合嘛。” 真是高论!原则性与灵活性被运用得竟是如此恰到好处!龚畅听到他这话忽然间感到一阵恶心。但是他还得耐着性子听下去! “今天贾校长把我们请到这儿,就是为了表示他的谢意。这一点可真不容易!大多领导用了部下,你是做了该做的工作,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哪能象贾校长这样具有人情味,就是他不表示,谁又敢说什么?就说那些派出所和镇里的干部,虽然不属于教育系统管,但是属于他们领导管啊,没有他们单位的领导发话,他们敢过来帮忙吗?你刚上班没多久,慢慢地你就会知道了,我们贾校长是一个非常讲义气的人。”崔主任此时说得是慷慨激昂。俨然是吃了这顿饭,就该对贾校长表示感激涕零。因为这是贾校长给予的莫大的面子。“龚畅啊,你还很年轻,刚刚参加工作,今后的工作中要多学着点,贾校长对你很看重,你要多努力啊!” 崔主任说到这儿,把声音压低,往龚畅身边又凑近了一点,低低地说:“我说这些话,可不是我个人的意思,这可是贾校长和刘校长的意思啊。当然,你也肯定知道下面应该怎么做了。如果可能的话尽量帮忙做一下王玉成的工作,不要让他再告了,他这样告下去,他自己不会得到什么结果,弄得大家都不安生。关于这个事,贾校长还要给你谈。” 此时,龚畅才明白过来他被请来吃饭的真正目的。原来是这样!他到人格上受到了莫大侮辱。自己在他们的眼中到底算是什么样的人!他的火“腾”地一下从心里窜出来了:“崔主任,你这……” “看看,看看。又激动了不是?”崔主任见他这样,拉住他的手说:“兄弟,咱们俩也不是外人,我说句不该说的话,你不做又能怎么样?人家还不是把事情摆平了?你们俩个人都刚刚参加工作,今后不想再混下去了?”可能是觉得话说重了。他又把语气缓和了一下。“当然,王玉成是对的。你有正义感也是对的。这很好!年轻人嘛,就应该有这种精神。但是你也不想想,那么多人告都没有告赢,你帮他又怎么样呢?只能把自己白白地搭进去。本来刘校长要下来给你谈话的,我就怕你年轻,爱冲动,所以我才先下来给你说这些话的。当然,刚才你的表现我是不会对他们说的。这点你放心好了。我也年轻过,我能会不知道你的想法?好了,什么时候有时间我给你聊聊。今天的事一定要记住我刚才安排你的话啊!”崔主任说到这儿,起身站了起来。“我先上去了,你先在这称坐一会吧,反正上去也是喝酒。你和他们也不熟,就在这儿吧。我得上去应付一阵子去了。” 走到楼梯口,又回头对龚畅说:“兄弟,要记住我刚才给你说的话啊!” “唔!我会的,你先上去吧。”龚畅口里应道。 崔主任走过之后,龚畅坐在大厅里,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感到愤怒,又感到无奈,又觉得有点伤心…… 是啊,自己又能怎么样呢?王玉成告了这么次不是都没有告出来什么结果来吗?他此时又想起了王天明给他说的那些告状的同事的情形。告赢了的,又怎么样?还不是没有好日子过?要是不告的话,天理又何在?难道就这样忍气吞声地算了吗?……最后,还是自私的心理占了上风:崔主任说的对,我帮他又能如何,只能把自己白白地搭进去。再说了,自己还在这个单位里面工作呢!与领导关系搞僵了,自己今后会有好日子过吗?还是算了吧。大不了,今后对王丹好一些,也算是对她的一点补偿吧。何况我又没有对她们承诺过什么。 龚畅正坐在大厅里出神,这时刘放校长下来了。脸喝得通红,走路都摇摇晃晃地。一屁股坐在了龚畅的身边。猛拍一下龚畅的肩膀:“老弟!想什么呢?” “噢,没,没什么!”龚畅被吓了一大跳!“刘校长,你没事吧!”他见刘校长满口酒气,脸色通红,问道。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这样的场我经的多了!这算什么!”刘校长自负地说。“你怎么不上去?” “我酒量不行。再说我与那些人也不熟悉……” “‘酒在习,马在骑’,只要你经常喝就会好了!你呀,还是没从学生的身份转变过来!都工作的人了,要学习啊。与他们这些人不熟悉可以通过这次酒场认识嘛,‘一回生,二回熟’。你可别看不起他们这些人,可能办成好多事,说不定我们什么时候就能用得着人家呢!别老是在这儿坐着等一会随我一起上去,与他们认识认识。”刘放亲热地对他说。 他们俩正说话间,崔主任下来了,对他们俩说:“别说了,快上去的吧!贾校长让我喊你们俩呢。” 刘放站起来说:“好吧,龚畅,我们上去吧!” 龚畅心里发怵,但是也不得不站起身来。嘴里说:“刘校长,我的酒量不行啊,恐怕……” “走吧。没事!有我呢!”刘放说。 就这样,龚畅和刘放一起上楼了。 “不行,不行!这位兄弟得补酒,我们喝这么长时间了!”龚畅刚一进门就有人喊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有点事出去了。不好意思啊!”龚畅连忙说。“不过,我的酒量也的确不行。” “不行,不行。得补酒。”有人跟着起哄。 “龚畅的酒量的确不行,刚才他出去时给我说了一声。这样吧,让他补点有个意思。”贾校长站起来打圆场了。 “不行,不行!你又打马虎眼了。他不喝,你替喝也行。” “那好。让龚畅喝点,我陪点这样行了吧!”贾校长说。就这样,龚畅喝下去了半杯酒。贾校长陪着喝了半杯。 刘放等龚畅放下酒杯说:“龚畅啊。你好大的面子!贾校长可是从来不替人喝酒的,今天可是破了例了!” “贾校长,谢谢你!……”龚畅听刘放这么一说感到有点局促不安了,连忙站了起来,不知道下面该怎么说,搜肠刮肚,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没有什么,年轻人嘛。酒量慢慢地练!”贾校长看出了龚畅的窘态,他半开玩笑地说:“没什么事,你先坐下吧。好好练习练习,等练好了酒量了,将来替我喝点就行了。” “好了,好了,我们别光说不练。这样吧,我们喝点吧。”一个身着警服的人说道。龚畅打量了他一下:三十多岁,一脸横肉,脸喝得通红。 “哟,老六,长本事了!敢叫战了!来,我给你来来两拳,几天没见,看看你现在的水平长进了么。”刘放应声道。 “来就来,谁怕谁呀!”叫老六的那一个人应道。 老六?龚畅听到了这个名字感觉到非常耳熟。难道是人们常说的那个打架不要命的老六? 说起来老六,古亭镇的人几乎没有不知道的。老六姓蔡,弟兄六个,排行第六。老六的父亲弟兄五个,老六亲兄弟加上堂兄弟,不下二十多个,因为这个原因,他们家的老大是古亭街上的理所当然的村主任,其他的,干什么行业的都有,其中有几个干的是运输,他们家里的人基本上垄断了古亭到县城的客运。有人说,在古亭镇街上,他们兄弟几个只要是跺跺脚,古亭就要晃三晃。老六在他们这一房里是最小的,从小就不爱学习,整天与街上的其他同龄人一起爬树掏鸟,偷瓜摸枣,到古亭逢集时,他看到什么东西好,想要的话就拿,街上的生意人碍于面子,不想说,其他乡下人也多是吃个哑巴亏,谁也不愿意得罪他。后来被他的父亲知道了。把他吊了起来,用鞭子抽,打得浑身是伤,老六愣是没说一句软话。父亲拿他也没有办法。后来长到十四五岁,正赶上了全国上下一片武术热,老六便爱上了武术,便闹着问家人要钱,要去嵩山少林寺去学武,父亲见他性情玩劣,怕他习了武更惹事,死活不同意他去,后来,他便一个人偷偷地跑到了嵩山去了,家人一阵好找,终于在山下的一个武校里找到了他,可是他无论如何都不回来,没有办法,就让他在那儿习武去了。就在他习武期间,他的老父亲因病去世了。他得到父亲病重的信后,急忙往家赶,但在他到家之前父亲便咽气了。他父亲临死前,含混不清地说了两个字:“……好……六……”家人知道,这是让他们管好老六!别让他招惹事非。父亲死后两年,老六从武校回到了古亭。于是,古亭又一次起了大波。可以这样说,每次出现打架的事几乎都有老六。他大哥虽说只是一个村主任,但是在镇政府所在地的村主任可是标准的“地主”,别说镇政府一般干部,就是镇长书记也不敢不给他面子,一般的单位就更不在话下了,在当地可算是响当当的人物。所以老六出点事,往往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这样,老六在古亭成了人见人怕的角色。他与镇政府、派出所、工商、税务等各部门的干部都是称兄道弟的。久而久之,他觉得有恃无恐,终于有一天,与人打架出了人命,出了这么大的事,大哥再也包不住他了,于是不得不亡命于外。他怎么回来了?难道官司没事了?不可能啊,是条人命啊……并且还穿起了警服,是不是另外的一个人?龚畅感到非常不解。 “来,就来!谁怕谁啊!”老六应道。 于是,刘放与老六两人开始划拳,三下五去二地,老六败下了阵来。一连喝了三大杯。气得额上青筋绽出,“忽”地站了起来,将外罩一脱,只穿一个衬衣。时令虽然到了春天,但是还是要穿着毛衣才行。老六此喝得性起,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好,再来三杯,我就不相信我赢不了你!” “算了吧,老六。你喝的不少了。别再来了。”有人劝道。 “没事!这点酒算个鸟!比这历害的场面我见得多了。”老六喘着粗气说。“这样吧,别觉得我不能喝,咱们这次输一个喝一个!” “行,随你吧!”刘放应道。 谁知,该老六不走运,第一个酒又输了。老六气得两眼冒火,不过,喝酒一点也不含糊,端起来酒杯就要喝。 刘放见他站着喝,就说了句:“别急!坐下喝,站着干了不算。” “你哪来的那么多的道道啊!”老六显得有点不耐烦了。 “先坐下。听我给你说个故事你再喝也不迟!”刘放笑嘻嘻地说。“老刘,你又没有好话吧。”老六见刘放笑嘻嘻的知道他肯定又有什么妙语了。 “哪一回不是让你学得满腹经纶?”刘放道。 “好了,别絮叨了!让刘校长说吧!” “说某局长,被纪检会‘双规’,纪检会让他交待问题。局长也算配合,交待了几个问题。纪检人员问他:”你交待完了?‘局长说:“完了,没了。不就是这么点事嘛!’纪检人员说:”不对吧。你和单位刚去的办公室女秘书的事你还没有交待一下吧?‘局长一惊。他怎么连这事也知道了。他正狐疑间。纪检人员说:“你不要瞒了。我们都知道了。交待了属于坦白。’局长说:”也没有什么。我们就是在一块睡了两次。一次是在宾馆,一次是在她的单身宿舍里。‘’除了睡觉就没有干别的事?‘纪检人员问。’当然,我们发生了关系。‘局长交待说。’你再想一想,交待完了没有?“”交待完了,没有什么了。‘纪检人员勃然大怒说:“不说清楚你就不老实!你们总共干了三次。除了你交待的两次外,还有一次在办公室里。’局长一听感到受到了莫大的污辱:”啊!站着干了也算!‘“ 大家一听哄堂大笑。龚初一听不明白怎么回事,后来,等明白了过来觉得非常不好意思。要知道,刘放平时在学校里可是不苟言笑的啊!今天这个场合,有贾校长和那么其他单位的人在,竟然开这样的玩笑!龚畅觉得有点过分。 “老大,你又占我便宜!好,别光说不练,咱今天喝酒就酒上见吧!”老六大大咧咧地说。不过经过刚才刘放这一搞,刚才的那种剑拔驽张的气氛改变了。老六一仰脖子把酒喝完。然后,又伸出了手说,“再来,我就不相信今天赢不了你!” “来就来,谁怕谁啊!”刘放也不示弱地说。“我今天就舍命陪君子了!你说再来多少都成!” “好!牛!我就不相信今天会栽在你的手里!”老六说。于是两个人又开始了划拳,其他人见他们划得起劲纷纷起哄看热闹。谁知道,下面几个刘放接二连三地输,一连输了六大杯。此时,刘放说到:“不行了,不行了。今天不能再喝了。” “咋啦,你平时不是挺能喝的吗?今天怎么作假起来了?”老六说。 “随你吧,我今天真的喝多了,不行了。你说我做假就做假吧。”“哎——”有人又开始起哄了。“刘校长,你千万可不能做假啊,做假是要劈头打的!” “怎么?又有什么段子?快说,快说!”人一听就知道,此人是话中有话。 “我说了啊!说的是,一农民进城打工,晚上闲着没有事,经常听工友说些去嫖妓的段子,心里面直痒痒。可惜没有钱去。一天,发了工资,这个农民咬了咬牙,决定去体会一下嫖妓的感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找到了地方。谁知他进了门,发现大厅里的地面比他们家的灶台还干净,心里就一阵发虚。不过心里想,既然来了就得体会一下。于是要了小姐,开了房。这人到了房间里面就急不可耐地与小姐上了床。但是毕竟是心里发虚,自己的那个东西无论怎么弄就是硬不起来。在小姐身上折腾了半个小时,愣是没有办成事。小姐不耐烦了,于是这个农民就结了帐,懊丧地走了。路上,他想起来小姐那丰满的身子,不知不觉下面的那个东西就硬了起来。他想回去,已经结了帐,肯定又得再次付费,他越想越生气,对着他的那个东西,生气打了两下说:”刚才你干什么去了。有吃的时候你倒是做起了假了,现在没了,你又硬气有个毬用!做假,做假,我劈打你,看下次你还做假不!“这个说得是绘声绘色。故事讲完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 …… 就这样,他们这些人从中午一直喝到晚上,等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龚畅喝得是不醒人事,怎么到家的都不知道。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几天后,因为今天的酒场,改变他在村里人心目中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