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夫君吃醋了》 第一章 重生即新生 秦宸再次睁开眼时,窗外夜色朦胧,潇潇雨歇。 侧耳一听,还有一些雨水敲打在芭蕉叶上的滴答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叮咚……叮咚”,她的心跟着一跳一跳。 秦宸摸着胸口,肃然而冷冰的眼底浮现一丝不可置信。 她真的还活着,她又活了过来。 她闭了闭眼,脑海里浮现起上一世最后的画面。 她拿着一柄极锋利的匕首指着他,一步一步踉跄地靠近他,逼视他。 “你杀了我阖府满族,还想让我嫁给你,你做梦!” 她扬起下巴,咬破嘴唇的鲜血侵染了森白的贝齿,那嗜血的笑容如开在阴阳之界的彼岸花,凄美又孤绝。 他深邃的眼眸里翻滚着无数情绪,却是嘴唇紧紧抿着,说不出半个字。 她再次冷笑了笑,凄厉地盯着他,道:“你知道报复一个人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吗?” 他瞳孔一缩,黑漆漆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暗沉,仿佛任何光亮都被他吸了进去,如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她拿着匕首后退了一步,细瘦的腰杆挺得笔直笔直,面容苍白如雪,凛然又决绝, “那就是毁了对方最想得到的东西!” 说完这句话她翩然一转,匕首割在了她的颈脉上,鲜血如注喷洒了他一脸,焦了他整个身心。 再次想起前世那一幕幕,秦宸已经没有那么悲愤,眼底冰冷无波。 老天爷让她重活一世,她就不会白白活着。 珠帘响动,一个穿着粉红色缠枝衣裙的大丫头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她轻手轻脚地来到软塌旁,将白底血滴红的薄胎药碗轻轻放在塌旁的小几上,伸着脑袋瞅了瞅背对着珠帘面朝窗户睡着的秦宸,瞧她醒了没。 秦宸听到响动翻了个身,入眼的是一长相俏丽生动活泼的面容,一双眼睛活灵活现,像会说话似的。 “小姐,你终于醒啦!”颖儿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屋子里的宁静,她扶着秦宸坐了起来,拿着一个淡紫色的大迎枕给她靠着,再睁着亮晶晶的眼眸仔细打量她的神色。 “小姐,您比昨日可好多了!”颖儿露出了笑容,立即补充道:“可见这药吃了还是管用的。” 可千万别再砸药碗了,昨夜那药就是乘着她晕乎乎偷偷喂的。颖儿暗自嘀咕。 “我的乖小姐,你今日再喝一碗药,些许明日就好全了。” 颖儿还是带着爽利的笑容,哄着秦宸把药端她到面前,那药碗离着她有一些距离,从颖儿的动作可看出她带着几分防备,似乎怕秦宸把药碗给砸了。 秦宸面无表情的脸色终于如破冰般,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 她动了动嗓子似乎想说话,可感觉到嗓子的干涩,十分难受,便没有出声,只是点了点头,伸手接过药碗,弃了勺子,大口大口地喝药。 颖儿惊呆了,手还维持着抱着药碗的动作,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 四小姐竟然没有砸药碗! 四小姐竟然一声不吭喝了药! 以前她可是一提吃药就要雷霆大怒的。 颖儿觉得这是好事,她要鼓励! “哎呀呀,小姐吃了药,明日肯定就能好了,到时候您就可以出去扑蝶了! 颖儿的话音一落,珠帘处一道略沙哑的声音踩着她的话尾传了过来。 “你又撺掇小姐去扑蝶,你忘了小姐是怎么落水怎么生病的吗?” 秦宸另外一个大丫头邱菊信步走了过来,瞪了颖儿一眼,见秦宸喝完了一碗药,连忙接过,拿着布巾给她擦嘴。 颖儿悻悻地闭了嘴,站起身来,抿着嘴没吭声。 她就是说说嘛,又不是当真的!颖儿委屈地瘪瘪嘴。 “小姐,您睡了一天了,感觉怎么样了?”邱菊十分担心地看向秦宸,那语气不像一个丫头,倒像长姐甚至是母亲。 秦宸定定地望着她,见她面有忧色,眉头舒展不开,不禁叹气。 原主母亲生下弟弟后就去世了,父亲又是个不着调的,一年在家里待不了几个月,留下他们姐弟面对一院子牛魔鬼神,日子如履薄冰,寸步难行。 唯有这个颖儿和邱菊是她心腹,颖儿性子跳脱爽利,跟着女主没少在外面吵架,眼前的邱菊倒是个稳重的,明明十六岁的年纪,看着像老妈子,都是操心的缘故。 “我好多了,没什么事,邱菊姐姐放心!”秦宸露出一个温淡的笑容,声音虽然还有些涩哑,却清缓坚定,给人没由来的舒心和安宁。 邱菊眨了眨眼,面容有一瞬的呆滞,旋即酸了酸眼眶,“唉…那奴婢放心了!”嗓音有一些哽咽。 秦宸再次笑了笑,倒是邱菊觉得不好意思。 也不知道小姐今日是怎么了?她竟然在小姐面前红了脸。 颖儿大大咧咧地冲着秦宸露出了笑容。 刚刚得了邱菊的训斥,这下她可不敢造次。 恰在屋子里主仆三人默默不作声时,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穿着绿色衣裙的二等丫头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小姐,小姐,您快去救救四少爷吧,柳姨娘要教训四少爷!” 屋内之人闻言霎时色变。 邱菊登时站了起来,面色凝重地盯着那个丫头。 颖儿更是怒不可赦,卷起袖子,一股要出去干架的势头。 “好她个柳姨娘,不过是个妾,还敢教训主子,我这就去翠柳院找她!” 颖儿兴冲冲地要走,却被一道清定的声音给叫住了: “慢着!” 秦宸目光平淡如水,静静地看着那个小丫头,问道:“说清楚是怎么回事?” 那小丫头边擦着眼泪,支支吾吾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这位四少爷就是秦家年纪最小的少爷,正是秦宸的嫡亲弟弟秦珩,秦宸的母亲周氏生下他不久后就去世了。 秦珩今年才五岁,从小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憨傻憨傻的。他得知自己姐姐被柳姨娘所生的庶姐六小姐暗害推下了水池遭了病,他就憨憨地跑去柳姨娘带着六小姐住的翠柳院,把六小姐给打了一顿。 说来秦珩虽然只有五岁,可长得壮壮的,一院子的婆子丫头竟然都奈何不了他,六小姐秦霞那张脸生生被他抓了几爪子,头发也乱蓬蓬的。 颖儿听了那小丫头得报,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活该!” 邱菊瞪了她一眼,“就你维恐天下不乱,你也不想想少爷落在柳姨娘手里,能讨得了好?” 邱菊担忧地看了一眼秦宸,忐忑道:“小姐您歇着,奴婢过去看看!” 秦宸招招手,“更衣,我亲自去!” 秦宸声音很低,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 邱菊面色一紧,她的第一念头是阻止秦宸。 四小姐以往听到柳姨娘欺负少爷,会立即跳起来杀过去,然后跟柳姨娘大干一场,届时闹得满府不安宁,最后呢,柳姨娘还会闹到老太太那边去,无一例外,老太太都会把小姐发作一顿。 现在小姐病着,她怕小姐杀敌五百自损一千。 第二章 比庶子还不如 “小姐…..”邱菊正要开口,秦宸已经起身,而颖儿已经服侍她穿戴。 话到了嘴边,邱菊还是吞了下去,恐怕小姐不亲自去,小少爷不一定能回得来,她叹了一口气,还是上前帮忙。 再者,她冥冥之中觉得小姐今日神情与往日大不相同,言语眉梢间,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两个大丫头很快就给秦宸给拾掇好了。 这时,一个穿着鸦青色褙子的婆子闻讯急急忙忙走了进来,她目光落在秦宸一身出门打扮上时,眉头皱了起来,瞪了颖儿和邱菊一眼,立即斥责道:“你们两个怎么服侍小姐的,小姐生病了,还能出门?如今又是夜里,地面还湿着,要是摔了怎么办?” 说完二话不说,这婆子就上前,要扶着秦宸去塌上坐着。 不晓被秦宸一把甩开了。 “刘嬷嬷,我要出门是我的事,你虽然是我院子里的管事嬷嬷,可也不能做主子的主!”秦宸眼皮都懒得抬,神色淡淡道, 根据原主的记忆,秦宸断定这个嬷嬷不是她的人,应该是她祖母派来监视她的眼线。 刘嬷嬷面色有些不好看,但语气还是很温和关切,“小姐说的是,只是奴婢是老太太派来照顾小姐的,万事以小姐身体为先,照顾好小姐是奴婢的责任,要是平日奴婢自然没有拦着的道理,只是眼下小姐大病初愈,正是最要紧的时候,吹不得风,要是小姐再病下,那就是奴婢照顾不周了。” 刘嬷嬷这话滴水不漏,秦宸还真没法反驳。 那就索性不反驳了,秦宸看都没看她,绕过她直接往外走。 刘嬷嬷语塞,一口气噎住,愣了一下后,连忙追上去。 如今正是三月底满园浓翠芳菲艳丽的时候,即便看不到满院子的花草,可一出澄碧居的正院,秦宸还是闻到了满鼻的花香。 她大病刚起,披了一件妃色的披风,带着风帽,被两个丫头搀扶着往柳姨娘的翠柳院走去。 前面一个婆子和小丫头掌灯,后面还跟着几个婆子丫头。刘嬷嬷连忙跟在秦宸身边,暗暗头疼。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在抄手游廊上疾步穿梭。 秦宸和秦珩虽然都排行第四,可都是秦家长房的嫡子嫡女,秦宸的父亲是秦家正经的嫡长子,他与长安城周家的婚事是早定下的,后来秦宸的母亲因为母亲去世守孝,晚了三年,所以周氏入门比两个弟媳都要晚。 只是秦宸这一房在秦家的地位,比一旁小户人家的庶子都不如。 如今秦家的老太太并非秦宸的亲祖母,秦宸的父亲秦攸之是老爷子的嫡妻顾氏所出,只是三十几年前,不知道什么缘故,顾氏跟老爷子合离,顾氏一家如人间蒸发般消失地无影无踪。 秦老爷子后来续娶了秦州刺史的庶妹为继室,就是现在的老太太韩氏。 秦宸的二叔和三叔都是韩氏所生,韩氏哪只眼睛都看不顺长房正经嫡子秦攸之,秦攸之倒好,一年大半时间不在府上,花天酒地,诗酒为乐,倒是一双儿女在府上吃尽了苦头。 一路上秦宸回想起原主的记忆,对原主和弟弟的处境,已经不能用同情两个字来形容。 难怪她养成一副争强好胜的性子,如果她不挡在前面,她们姐弟一定是人家的刀俎鱼肉。 姐弟俩在这样的秦家,没被折磨死,还真是造化。 不对,原主不是被折腾死了吗?然后换了她过来。 秦宸勾起唇角冷笑了一声,既然她占据了她的身体,就帮她守护好唯一的弟弟。 这么一段思量,她的脚步已经抵达了翠柳院的门口。 守在门口的是几个膀大腰粗的婆子,见状立即堵在了门口,还有个伶俐的小丫头转溜了一下眼珠子立马闪去通风报信。 秦宸面如冷霜。 真是好大的胆子,几个奴才都敢挡在主子的面前,足见这对姐弟在秦家地位有多低下。 “让开,没看到四小姐过来了吗?”颖儿走上前,叉着腰对着几个婆子一顿怒斥。 那几个婆子早得了吩咐,面不改色行了行礼,却没有让道。 颖儿再也抑制不住怒火,咬着牙道:“不过是跟着一个姨娘,就这么不懂规矩,我明日就去禀报二老爷,把你们给发卖了!” 颖儿这话大有深意,她没说找老太太,也没说找当家的二太太,而是说找二老爷,因为她知晓柳姨娘之所以这么张狂,完全是老太太给她撑腰,至于那事事看着老太太脸色行事的二太太自然不会管这些事,唯独能找的只有当家的二老爷。 二老爷是个爷们,且在秦州府为官,眼界见识自然不是内院这些女人可比,再顾忌长房,一些基本的脸面还是要的。 平日,实在忍无可忍时,秦宸也会去找她的二叔。 所以颖儿这话起了效果,那几个婆子果然面面相觑,只是也没有让开路。二老爷最多说几句场面的话,发卖下人还得经二太太的手,只要柳姨娘往老太太那一说,定然什么事都没有,些许老太太还怪四小姐擅自找二老爷。 “四小姐,刚刚姨娘吩咐奴婢们,不让人进,奴婢们也是听主子指令行事,还请小姐莫要怪罪!”那婆子挤眉弄眼地说道。 饶是再稳重不过的邱菊也气疯了。 秦宸默默叹气,为这对姐弟伤心,她淡淡瞅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刘嬷嬷,开口道:“刘嬷嬷,你是长房的管事嬷嬷,这就是你管教婆子的成果?” 刘嬷嬷心下一凛,暗道四小姐今日不声不响,有些不同寻常,她沉默了一会,看向那个挡路的婆子,低声喝道:“放肆,柳姨娘是你的主子,小姐就不是你的主子了?还不让开!”刘嬷嬷使了一个眼色。 那婆子心知肚明,刘嬷嬷是老太太的人,大家自然听她的,只得低着头让开了路。 秦宸自然不会自降身份去跟几个婆子逞口舌之力。 里头嘈杂叫骂的声音不绝于耳,她没有听到弟弟小木墩的声音,秦宸不由凝了神色,也不顾自己还有些虚浮的身子,大步走了进去。 颖儿冷冷地对着几个婆子猝了几口跟了进去。 第三章 小木墩 秦宸一进翠柳院,就看到灯火通明的院子里乌压压地围了一群人。 只见外围几个青衣婆子和丫头拿着扫帚之类的,中间夹着一群绿衫丫头,再里头就是几个穿粉色衣衫的丫头,似乎在奋力抓什么。 很明显,大家在围着抓人,即便看不清楚,秦宸也知道里头是小木墩。 “你们这么多人都抓不住他,都是死人吗?” 秦宸一站定,就听到一道尖脆狠厉的声音从厅**了出来。 说话的自然是她父亲唯一的姨娘,柳姨娘。 说起这个柳姨娘在秦家也是个传说,她原本是秦家一商户家的嫡小姐,后来被秦老太太说给秦宸的父亲秦攸之做妾。也许正是因为柳姨娘是嫡小姐,再加之长房太太去世,所以她在后院腰杆子挺得直,很得老太太欢心。 她出身商户,手里殷实,陪嫁不输任何一位正妻,平日打赏下人十分阔绰,大家都愿意给柳姨娘当差。 秦宸见小木墩被人围攻,看不到人影,不由卯足了一口气大声喝了一句:“都给我住手!” 院子里霎时安静了下来,那些一二等丫头和粗使婆子都住了手。 很快,秦宸就看到一个齐腰高的小孩子狠狠地推开丫头婆子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一双眼睛跟小兽似的,红彤彤的,朝她扑了过来。 小家伙憨憨的样子激起了秦宸心底的柔情,她霎时酸了眼眶,他是为她出气呢! “小木墩,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秦宸抱住了他,连忙低头打量他, 邱菊从一个小丫头手里把灯拿了过来,照亮了小木墩的脸,秦宸抬着眼看去,却见小家伙脸颊破了一道口子,鼓囊着腮帮子气鼓鼓的盯着她,胖嘟嘟的小手紧紧掐在她的衣裙上。 借着灯光,秦宸看清了小木墩手上有好几道口子,登时气得面色发青。 “痛不痛?”秦宸咬着牙问道, 小木墩倔强地摇了摇头,“男..子..汉!”他口齿不清地说了几个字,让人又爱又怜。 邱菊立即红了眼眶,颖儿更是冲了过去,指着那群仆妇和丫头道:“说,是谁对少爷动的手?” 为首的婆子没有丝毫忌惮,冷笑着解释道:“哎呦呦,颖儿姑娘,奴婢们哪里会打少爷呀,刚刚是少爷乱跑,怕摔了他呢!” 要是在一旁的人家,给下人一百个胆子都不敢欺负主子,何况还是嫡长孙。可秦家的下人敢。 秦家不知道祖上有什么功劳,竟是得了一个世袭的伯爷,按规矩,这伯爷自然该长房的大老爷袭爵,只是谁都知道,长房的大老爷并非老太太亲生,老太太万分不满意,不止一次撺掇老爷子把世子之位给老太太亲生的长子,也就是二老爷秦献之。 只是老爷子一直没松口,所以老太太十分嫌恶大老爷,大老爷神龙见首不见尾,那么这些气自然得撒在他一双儿女身上,尤其是唯一的嫡长孙秦珩,更是成了老太太的眼中钉肉中刺。 所以她默许任何人欺负长房的嫡小姐和嫡少爷,要是能逮着什么借口把小木墩给弄死了,估计老太太做梦都要笑醒,只要大老爷没有嫡子,秦老爷子的爵位自然是给二老爷的。 这五年,小木墩没有死,不知道是老太太“慈悲”还是小木墩命好,抑或老太太顾忌着什么人。 念及这些秦宸面冷如霜。 擒贼先擒王! 这些下人都是看主子脸色行事,那么今日要算账自然该找柳氏算账。 听到颖儿大呼小叫的声音,原本坐在厅上给自己女儿擦药膏的柳氏被丫头扶着走到了台阶上。 只见她穿了一身绿色蜀锦褙子,身姿婀娜,体态丰腴,再看那满头珠翠,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长房的管事太太呢! 柳氏细长的丹凤眼往院子里扫了一眼,十分高傲优雅。 “原来是四小姐过来了,那正好,还请四小姐给六小姐做主,四少爷打了六小姐,这事怎么说?”柳氏的声音透着一股子慵懒,细长的指甲掐着一方精致的手帕,唇角勾起一抹不咸不淡的冷笑。 颖儿不等秦宸发话,叉着腰对着站在上头居高临下的柳氏喝道:“放你的屁,且不说四少爷是嫡子,就算打了六小姐那是六小姐不听话,合该教训,眼下你一个妾室让满院子的仆人追打少爷,你这是以下犯上,背主欺主,你这事又怎么说?” 柳姨娘面色一僵,只是很快就恢复如常,慵懒地在台阶上走来走去,细长的柳叶眉一挑,很无辜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的人打四少爷?”旋即她扫了一眼满院子的仆人,问道:“你们刚刚打了四少爷吗?” 底下一群仆妇丫鬟纷纷摇头。 那为首的丫头立即翘着嘴道:“回姨娘,奴婢们哪敢打四少爷呀,刚刚是院子里湿,怕四少爷不好好走路摔着,所以去扶他呢,你们说是不是?”那丫头对着一众仆从使着眼色道。 “是呢,是呢!”大家阴阳怪气地附和,气得颖儿翻出几个白眼来。 刚刚秦宸一行人进来,确实没有看到她们打人,因为压根看不到小木墩,不过柳姨娘的人沆瀣一气,还真是欺人太甚。 邱菊担心地看了一眼秦宸,可让她讶异的是,秦宸一直在摸着小木墩的伤口,轻轻安抚他,压根没在意柳姨娘说的话。要是以前,她一定是冲上去跟柳氏厮打在一起,而柳氏的婆子丫头定然会护着她,所以冲动的小姐总会吃暗亏。 这也是颖儿替她冲出去的缘故,颖儿怕小姐动怒伤了身子。 邱菊见秦宸淡定的脸色,心里松了一口气。 “小姐,四少爷伤口不少,奴婢看咱们先回去给四少爷涂一些药膏,这事明日跟二老爷说说,请他做主!”邱菊建议道。 人安全就好,这个时候再吵下去,没有任何益处,因为老太太定然会拽着歪理给柳姨娘和六小姐做主,到时候没准还说四小姐指使幼弟欺负庶妹,而小姐呢,会更加生气,甚至在老太太面前破口大骂乃至动手,老太太就借此机会教训小姐一顿,到最后,无一不是小姐和少爷遭殃。 那边颖儿跟柳姨娘已经吵了好几个来回。 秦宸不动声色,安抚好小木墩,把他拉着站在自己身边,抚在他肩上,方才抬眼朝上面那个趾高气扬的柳姨娘看去。 不得不说,秦宸此刻有些奇妙的感觉。 上一世,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事,前世的她那是万人敬仰的大小姐,被所有人都捧在手心上,别说没人在她面前说个不字,就是皱眉头的人都没有过。 更别说有人在她面前趾高气昂。 偏偏对方还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妾室。 秦宸觉得很好笑,今日要不是小木墩被她们打了,她些许都懒得跟她们计较,可眼下,她不能让小木墩受委屈。 他是长房嫡子,将来撑起秦家天地的男儿,她要维护他的体面! 第四章 奇怪的四小姐 秦宸眯着眸光带笑地看向刘嬷嬷,“刘嬷嬷?”声音冰冰凉凉,比六月天里的井水还凉,那笑意更是浅浅的,不曾到眼底。 “奴婢在!”刘嬷嬷低声回道,状似很恭谨。 不得不说,刘嬷嬷是个人物,虽然她是老太太的人,可行事很稳重,从不在明面上对秦宸指手画脚,总有办法把秦宸治得服服帖帖。 可今日刘嬷嬷心里有些没谱,她觉得秦宸的眼神跟以往不一样。 “柳姨娘有没有派人打少爷?”秦宸微笑着问道,她看起来很温和,只是那话却大有深意。 那边吵吵闹闹的,听到这边的动静,似乎也渐渐平息了,好奇地朝秦宸这里看过来。 说来,大家眼神里大都是不解。 四小姐怎么还不冲过来打柳姨娘?她们这些奴才好上前护主啊,要是运气好,没准还能不小心扒落四小姐的一只手镯或者坠子什么的。 以前这种事干的不少,四小姐又是个糊里糊涂骄慢无理的,往往自己吃了亏还不知道。 大家看向四小姐的眼神都闪烁着光芒。 而秦宸却依旧看着刘嬷嬷,不依不饶。 刘嬷嬷吞了下口水,略带威严地扫了院子一圈,目光最后落在那高傲的柳氏身上顿了顿,方回过身来,不卑不亢道:“奴婢没有看到有人打四少爷!” “哼!”小木墩气呼呼地把受伤的手握成拳头,伸到她面前,一脸她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样子。 秦宸笑意不变,继续循循问道,“这么说,嬷嬷觉得柳姨娘没错了?” 刘嬷嬷总觉得秦宸的话让人瘆得慌,好像前面有陷阱似的,她一不小心就踏进去。刘嬷嬷低着头没吭声。 柳姨娘那边的人越发好奇四小姐的举动,一时鸦雀无声。 秦宸也没有生气而是再次看向柳姨娘,声音拔高了些,“刘嬷嬷是祖母的人,又是长房的掌事嬷嬷,礼仪规矩之类的,再没人比你懂,一个妾室见了屋子里正经的主子居高临下地不行礼,连带一屋子奴才拿着扫帚对着嫡出的少爷,按照咱们大乾的历律,欺主的奴才该当何罪?” 刘嬷嬷闻言心下一惊,浑身冒冷汗。 按律,敢拿着扫帚打主子,那是死罪,阖府还要连坐。 妾室或奴婢在主子面前大不敬,奴婢打三十大板发卖出去,妾室直接卖出去。 小姐这么说,难不成她懂历律不成?以前十二岁的四小姐除了一副倔脾气外,就是冒冒失失,哪里懂得这些弯弯翘翘。 只是小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她,不答就是她失责,没有脸面,答呢,那么柳姨娘这边整个院子都会遭殃。 刘嬷嬷到底在韩氏身边历练了很多年,老太太派她独掌长房,自有她的过人之处,她很快镇定下来,故作寻思道:“回小姐,柳姨娘刚刚也是担心六小姐,一时失察,还望小姐饶恕!” 直接把一院子人对付小木墩的事略过不说。 刘嬷嬷说完这话,立即板着脸对着那群乌合之众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退下去,别挡了四小姐的道。” 刘嬷嬷又立即对着上头的柳姨娘劝道:“姨娘,四小姐过来了,姨娘赶紧过来请安!” 刘嬷嬷话音一落,满院子安安静静,没有半个人吭声,大家一边往旁边退去,一边打量柳姨娘和刘嬷嬷的神色。 好奇刘嬷嬷今日怎么给秦宸这么大脸面。 她们不知道,刘嬷嬷却是觉得秦宸今日虽然看似很温和,却句句话掐在命脉上,咄咄逼人。 柳姨娘脸上那得意的笑容终于僵硬。 她扶着丫头的手走了两步下了台阶来,站在院子正中,面对着秦宸,对着刘嬷嬷似笑非笑道:“嬷嬷,您是知道的,老太太曾吩咐过,说四小姐年纪还轻,准许妾身不给四小姐行礼,说是怕折了四小姐的福!” 这话又是合情合理,让人无法反驳。 刘嬷嬷面色一松,不由抬着精明的一双眼看向秦宸。 秦宸冷笑一声,缓缓道:“当今圣上三岁登基,任何时候,三省那几位德高望重的宰相见到他都要恭恭敬敬下跪行礼,目的是彰显君臣之仪,尊卑之礼,难不成三省宰相这么做,也是折了陛下的福气?” 此话一落,整个院子的人倒吸一口冷气。 这..这四小姐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编排当今圣上! 所有人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怕自己被这位莽莽撞撞的大小姐给连累了。 柳姨娘终于抓到了秦宸把柄似的,登时就两眼冒光,指着她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拿陛下说事,你知不知道传出去,咱们府上都会被你连累,还真是不得了,老太太知道,要被你气死!” 刘嬷嬷见柳姨娘趾高气扬,不由闭了闭眼,眉头一凝。 秦宸不咸不淡地看着她,嘴角翘起一副玩味的笑意,“祖母最忌讳人说她死不死的,姨娘这话说的,你这是盼着我祖母死吗?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柳姨娘被她噎住,面色羞得通红。 老太太韩氏年纪大了,自然最忌讳这种事,她刚刚的话传过去,老太太铁定不爱听。 秦宸冷哼了一声,继续道:“本小姐正愁见不得官呢,还烦请姨娘把我送官,正好把我们长房这嫡庶不分,尊卑不明的事跟官府说道说道,到时候看看是谁连累谁?” 刘嬷嬷听了这话,心头一颤,对秦宸今日的举动越发狐疑来,她是谨慎之人,立即对着柳姨娘喝道:“姨娘,小姐有错,也轮不到你来教训,自有老太太做主,你还不给小姐赔罪?”刘嬷嬷给她使了一个眼色。 柳姨娘闻言朝刘嬷嬷深深看了两眼,刘嬷嬷这意思很明白,是暗示她有事找老太太,她身份到底摆在那里,她治不了四小姐。 只是让她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行礼,她试问做不到,于是她瘪瘪嘴犹豫了。 秦宸漫不经心地叹了一口气,作势咳了咳,幽幽抬眉看向刘嬷嬷,“本小姐站在这里吹风这么久了,病了该谁负责?” 刘嬷嬷语塞,这话可是刚刚出门她自己说的,小姐病了就是她的责任。 眼下要怪还怪柳姨娘没把小姐放在眼里,拦着不让她进门在院子里吹了风。 不晓刘嬷嬷还没开口,只听见秦宸清凉的声音在耳边萦绕:“刘嬷嬷身为掌事嬷嬷,连个没规矩的妾都管不好,等爹爹回来,看来是得换人了!” 刘嬷嬷心下一凛,大有一种被推到火架子上烤的感觉。以前四小姐跟柳姨娘怨怼起来,没她什么事,不晓今日她屡次被四小姐给推出来。 大老爷虽然常年不着家,可也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若真管起来,倒霉的是她这么个奴才。 今日的四小姐里里外外透着一股子古怪。 她还是那个莽莽撞撞,先上前打了人再说的四小姐吗? 第五章 掌嘴 刘嬷嬷这下对柳姨娘有些不满,于是她摆出一副管事嬷嬷的威严道:“柳姨娘,你若再不跟小姐赔罪,那奴婢只能去老太太那边回话了!” 这话要是秦宸来说,柳姨娘自然是巴不得,可如果是刘嬷嬷来说,那意思就不一样了。虽然她很得老太太欢喜,可要说信任,必定还是刘嬷嬷这样的心腹更得老太太器重。 柳姨娘面色白了白,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拢着袖子,拿着帕子,敷衍地欠了欠身,“婢妾给四小姐赔不是,刚刚一时糊涂怠慢了小姐,还望别怪罪!” 一旁她是自称“妾身”,这也是老太太默许的,只是刚刚她故意摆出一副低声下气的样子就是想膈应一下秦宸。 不晓秦宸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而是低着头摸了摸小木墩的脸蛋,嘴里清清冷冷地吩咐道:“刘嬷嬷,刚刚柳姨娘指着我的鼻子骂,这是对主子大不敬,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秦家奴才骑在主子头上,目无嫡长,让人笑话秦家治家不宁,你给我掌她的嘴!” 秦宸说完,整个院子再次鸦雀无声,大家纷纷看向刘嬷嬷。 刘嬷嬷捏了捏手指,掌心有些发汗。 “你敢!”柳氏骄傲地抬起下巴,瞪着秦宸,秦宸看都没看她。 “怎么?嬷嬷不肯履行掌事嬷嬷的义务?还是等着我亲自动手?抑或你觉得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那我先把这笔账记着,等着父亲回来让他做主?”秦宸淡淡说道, 刘嬷嬷不禁镇住,四小姐这是无论如何不善罢甘休的架势。 她不由再次朝秦宸看去,却见那清澈的眸子里似卷着一股波涛朝她席卷而来,她忽然觉得胸口压了一块石头似的,有一些窒息,再定睛看去时,又觉得那里幽如深潭,平静无波,只是无论哪种,都让刘嬷嬷心底一骇,脊背发凉。 就是在阖府最严肃的韩老太太面前,她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她不知道,那是一种久居上位者的威严,那是一种杀伐果决胸有韬略的气势! 等到刘嬷嬷回过神来后,她整个后背都湿了。 秦宸刚刚只是随意一瞥,不晓把一个内宅的老婆子吓成这样,她暗自鄙视自己,吓唬一个老嬷嬷,还真是出息。 于是,在众人目瞪口呆地注视下,刘嬷嬷鬼使神差地走上前,“啪啪”两下,两巴掌甩在了柳姨娘脸上! “啊!”柳姨娘捂着脸尖叫了一声,惊恐地看向刘嬷嬷,似乎完全没意料到刘嬷嬷会打她。 等到刘嬷嬷自己反应过来后,都惊诧住了,只是打了就打了,还能收回来么? 刘嬷嬷退了两步。 那柳姨娘恶毒的眼光喷向秦宸,忽然就张牙舞爪地朝秦宸扑来。 邱菊眼疾手快挡在了秦宸跟前,而那小木墩更是跟一个小豹子般,冲了过去,对着柳姨娘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小孩子卯足了劲,力气不小,柳姨娘娇生惯养,哪里受得住,登时栽到了地上,鬼哭狼嚎。 柳氏的丫头连忙去扶她,那些丫头婆子胆子再大,也不敢过来对秦宸动手,何况刚刚打柳姨娘的是刘嬷嬷。 小木墩觉得自己报了仇,一双眼睛兴奋得发亮。 秦宸摸了摸他的头,苦笑不已。她很清楚,今日是不可能拿柳姨娘怎么样,毕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何况后面还有个老太太。 震慑一番的目的达到,她不想跟这些后宅的妇人周旋,便拉着小木墩,淡淡吩咐道:“今日小木墩在翠柳院受了伤,是谁伤了小少爷,还请柳姨娘查出来,明日我需要看到结果,如果没有,姨娘别怪我不客气!” “再者,翠柳院所有下人罚月例一个月,今日算我慈悲为怀,如若再看到有人敢对小少爷不敬,我会按大乾历律送官府裁决,后果想必你们都知道!” 说完这句话,秦宸再扫了一眼刘嬷嬷道:“嬷嬷赶紧去请个大夫来给小少爷看看,若是有个好歹,你我都承担不起!” 刘嬷嬷只得应下,压根不管柳氏白一阵红一阵的眼色,一行人再次浩浩荡荡出门。 秦宸一行人回到澄碧居时,颖儿只差没跳起来。 澄碧居成日被柳姨娘强压一头,今日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小姐,您今日太威风了!”以前小姐也很威风来着,只是为什么感觉完全不一样呢! 到底哪里不一样,颖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邱菊暗暗多打量了秦宸一眼,觉得小姐这次大病后,性子似乎变了。 秦宸懒得搭理颖儿,只是坐在塌上,小心翼翼地跟邱菊一道给小木墩清理伤口。 小木墩今日很乖巧,一双眼睛澄亮澄亮地盯着秦宸,还时不时拿着小手去摸秦宸的额头。 昨日姐姐额头发烫,差点醒不来,小小年纪的他担心呢。 秦宸冲他宠溺的笑了笑,想起了她前世的侄子,小明郎也是这么可爱呢,小明郎秀气一些。 秦宸捏了捏小木墩的胖嘟嘟的脸蛋,小木墩愤愤地朝她瞪了几眼,撅着个屁股在塌上跟个小豹子一样乱撞。 瞧他那调皮的模样,秦宸就知道他应该无大碍,心里放心下来。 小孩子闹腾一会,就睡下了,大夫进来的时候,小木墩已经呼呼大睡,大夫把了脉说无碍,秦宸方才让邱菊带着小木墩去休息。 原本老太太韩氏为了控制小木墩,给他安排了一个小院子,可小家伙不懂事,天天往澄碧居钻,夜里都睡在澄碧居东厢房,这就是小孩子胡闹的好处,韩氏没有办法,就让她们姐弟在一个院子歇息。 等到一切妥当后,颖儿和邱菊又服侍秦宸歇息,后来还听说老太太那派了人来问发生了什么事,应该是刘嬷嬷招待的,秦宸没有见那丫鬟。 她很清楚,现在的秦家,就算她表现得再恭敬,老太太依旧不会给她好脸色,她又何必给自己委屈受,她也懒得跟这些爱嚼舌根的后宅妇人计较。 邱菊服侍秦宸躺下后,坐在塌边给她掖被子。 “小姐,要是老太太明日问起来,柳姨娘又闹怎么办?”邱菊还是有些担心。 秦宸微微睁开眼,瞧了一眼满楼忧色的邱菊,晕黄的灯光照在她的侧脸上,越发显出她的疲惫和忧愁来。 颖儿性子泼辣放得开,邱菊内敛稳重,整个澄碧居,恐怕最操心的就是她。 秦宸不禁有些心疼,突然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邱菊忙给她垫上迎枕,“小姐,我就随口问问,您先歇着吧!”她暗自懊恼,不该在小姐临睡前问这些,她还病着呢。 秦宸伸手握住她的手,温和地安抚,“邱菊,这些年辛苦了你,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再欺负到我们长房头上,从今以后,我会保护你们!” 邱菊闻言忽然受不住,眼泪汹涌而出,捂着嘴不停地抽泣,秦宸一句话把她郁结在心底的心酸都给说了出来,她有那么一瞬的感觉,小姐长大了! 秦宸拿着布巾亲自给她擦泪,过了好一会,邱菊才缓过来。 “现在你给我讲讲秦家各房的关系以及外祖周家的事!”秦宸需要了解自己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 邱菊点点头,然后仔仔细细把秦家各房的情况告诉秦宸,甚至一些夫人少爷的喜好跟什么人交好,只要是邱菊知道的,都跟秦宸交代得清清楚楚。 秦宸一一记下了,知道了别人的底细,她今后才好因势利导,给自己寻找助力,努力改善她和弟弟在秦家的地位。 想起自己惊才艳艳一世,如今倒要跟一些内宅妇人争长短,秦宸按了按额角,无比头疼。 一夜不声不响地过去了。 邱菊所料不错,次日一早,麻烦就来了。 第六章 抛出诱饵 柳氏果然一大早去请安时,把被小木墩抓了几爪子的六小姐秦霞带到老太太韩氏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再把昨夜秦宸怎么欺辱她们母女的事告诉老太太,柳氏顾忌刘嬷嬷是老太太的人,并没有告诉老太太,是刘嬷嬷动的手,老太太不知这茬。 老太太雷霆震怒,直到秦宸要反了天了。 于是一大早,就有老太太怡荣院的管事嬷嬷来传话,让秦宸带着小木墩去老太太那。 邱菊和颖儿多少还是有些紧张,就连小木墩也傻傻地盯着秦宸,很慌张的样子。 秦宸到没有丝毫慌乱,不紧不慢地拾掇,再摸了摸蹲在塌上的小木墩的头,安抚道:“相信姐姐,姐姐不会让人欺负你,只是你记住,没有把握的事以后不要做,譬如昨晚,如果你不能保证从柳姨娘那逃出去,就别随便让自己陷入危险当中,明白吗?” 小木墩眨了眨眼,水汪汪地看着秦宸,似懂非懂地点头。 秦宸被他的样子逗得噗嗤一笑。 这么一闹,屋子里的气氛好了不少,秦宸方才拉着小木墩,被颖儿扶着一块出门,刘嬷嬷和邱菊自是跟上,一路往位于秦府中轴线上的怡荣院走去。 长房在秦府西边,二房和三房都在秦府东边,几条游廊将各院子串成一块,最终汇聚在怡荣院前面的一个穿堂上。 穿堂过后则是一个园子,园子中间有一个很大的池子,池子里浮着不少绿萍,几条平坦的石桥曲折通向对面,池子旁栽着不少柳树和花种,花香四溢,鸟声悦耳。 园子两侧的游廊附近更是有几处假山流水,亭台阁榭,错落有致,正中一座石拱桥边上矗着一颗硕大的太湖石,石头上刻着飘逸的行书三字“怡荣院”。 秦宸进入穿堂之后,便低声问邱菊,“平日二叔都是这个时候来请安是吗?” 邱菊坚定地点了点头。 于是秦宸不慌不忙地放慢了脚步,在池子旁的石台上徘徊。 她今日就是踩着点来堵她的二叔,秦州州府別驾秦献之,也就是老太太韩氏的亲生长子。 邱菊的消息没错,约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秦宸就听到脚步声,扭头一瞧,正见一穿着紫色长衫墨玉而冠的中年男子缓缓走来,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丁香色褙子的秀丽夫人,正是秦献之与二太太陶氏,秦献之边走边跟陶氏交待着什么,陶氏便在一旁仔细听着还时不时点头。 秦宸微微笑了一笑,迎了上去,福了福身道:“二叔,二婶!” 秦献之听到这么清和的声音还愣了一下,抬眼看去,正见一穿着湖蓝色裙衫的少女亭亭玉立,只见她面若银盘,额前散着刘海,一双大大的水杏眼,迎着朝阳如露珠般晶莹剔透,正含笑地望着他。 浑身上下的气质好到难以言喻。 秦献之顿时讶住,这是他的侄女秦宸吗? 脸还是那张脸,为何觉得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秦献之到底是为官之人,老练沉稳,很快回过神来,和蔼地看着十二岁的侄女,亲切地问道:“宸宸,听说你生了病,身体好了吗?如果身体不舒服,就不用去给你祖母请安了,二叔会帮你说一声的。” 秦宸的印象中,总体来说,这位二叔对她们姐弟还算不错,所以以前原主孤立无援时才会找他。 秦宸歪着头大方地笑了笑,那一瞬原本苍白的面色在朝霞的照射下,竟是泛起了红晕,让秦献之有一种面若桃红花容锦簇的错觉。 这个侄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漂亮! 他以前竟然没发现! “二叔,侄女就是想求二叔帮个忙!” “什么忙你说!”秦献之笑着问,小丫头惦记着的都是一些芝麻大小的琐事。 秦宸轻轻地回道:“二叔,上次我周家表姐来信,说我表哥家从吐谷浑那边买了一批马,其中就得了一匹很漂亮的小红马,二叔,你知道的,我一直很想骑马,二叔在州府做別驾,听大哥哥说,您最近在买马,二叔能帮侄女买一匹小红马吗?” 秦宸定定地望着他,却暗暗在打量秦献之的神色。 而秦献之听了秦宸这话,心中翻滚起巨浪波涛! 周家…..吐谷浑! 原来如此! 秦献之仿佛发现了什么般,整个人灵醒了过来。 秦宸看似一句毫无相关的一句话却给了秦献之很多重量级的信息。 近两年北边的突厥蠢蠢欲动,皇帝暗地里吩咐西边军府备战,而打突厥,最重要的一环便是有充足的马匹。 秦州正是西北要塞,往西是阳关、玉门关,往北则通往朔方一带,是西北战场的大后方。正因为如此,皇帝下令秦州做好各项准备,而秦州刺史也就是他舅舅则把这项任务交给身为別驾的他。 最近他为此事焦头烂额,想尽办法也凑不到朝廷要求的数量。 秦宸外祖周家何许人也?正是长安城秦王府的司马,皇帝把西北防务全权交于秦王,估摸长安一带备马的事是由司马周贺负责,而周贺正是秦宸的外祖父。 周家派人去吐谷浑那边购马,意味着这是一条线索,那么他也可以效仿去吐谷浑那边购马。 吐谷浑那边的马虽然没有西域的马那么壮,却十分有耐力,很适合中原的骑兵驾驭,正是一个最好不过的选择。 只是吐谷浑与中原一带接触并不多,他也没有门路,而现在看来周家肯定有门路,如果能让周家牵上线,那么他备马的事就可以迎刃而解。 可惜秦宸的母亲去世后,周家与秦家往来就不太多,他大嫂原本只是秦家嫡次女,性子软绵,不太受宠,她去世后,周家对他大哥十分不满意,每年除了给外甥女和外甥孙送一些年礼,并不太管这边的事。且长安和秦州相隔有些远,再加之他母亲韩氏不喜欢长房,自然跟周家的关系也淡了。 可再淡,秦宸跟周家还是血脉相连,从秦宸的话可看出,她跟表姐表哥还是有些书信往来。 当初如果不是怕周家插手秦家帮着大哥争夺世子之位,他也不至于弃周家那强劲的关系于不顾,而现在看来,周家显然看不上他大哥那不务正业的女婿,如果他再攀上周家,倒是可以借周家身为秦王府司马的地位而在官途上得到益处。 秦王府司马官职不高,却位低权重,参王府机要。 这么一想,秦献之看向秦宸的眼神意味不一样了。 一旁的陶氏见一贯沉稳的丈夫脸色数变,当场呆立似乎陷入了沉思,更是奇了怪,再联想丈夫近日的烦心事,不由皱着眉看了一眼秦宸,责怪她不懂事。 “小孩子家的,就知道玩,你二叔最近…” 陶氏正要斥责秦宸几句,不晓被秦献之抬袖阻止了。 秦献之看向秦宸的眼神越发亲切,“好孩子,二叔要是能有机会去吐谷浑买马,自然替你买一匹小红马来!” 秦宸闻言眼神瞬间亮了,露出一丝喜悦。 这回是真的喜悦。 昨夜她捋了一捋各方关系,暗道以前那个小丫头有强劲的背景不会利用,。 当然,今日给秦献之抛出这么个诱饵,还跟她前世的经验有关。 她对大乾的国政一清二楚,很清楚现在大乾各州郡都面临着什么问题,再联系周家外祖和秦献之的官位,结合邱菊多说,便导了这么一出戏。 看似是一句小孩子的请求,里头透漏的消息也只有秦献之局中人才听得懂。 从秦献之现在的表现来看,他上钩了! 只要他上钩了,那么身为秦家的当家老爷,他一定会保她和弟弟的性命无虞。 “那侄女先谢谢二叔了!”秦宸再次福了福身。 秦献之很满意,于是继续循循善诱道:“只是宸宸,你可否再给你外祖家写一封信,问问你舅舅那马匹具体找谁买的?这样二叔就可以帮你去买!” 秦献之完全是哄小孩子。 秦宸内心冷笑,只是面上还是不漏半分,点头道:“好呀,之前我都是通过我娘亲陪嫁的那个绸缎铺子送信去表姐家的,那我今日写一封信,明日亲自送去!” 老太太一直不允许她单独出门,她想借机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形。 秦献之自然知道小丫头想出去的小心思,只是他也没有戳破,既然要利用她搭上周家,少不得对她好一些。 “这样吧,二叔也好久没有给你外祖家去信了,回头二叔也写一封信,你一起带过去!”秦献之又偏头跟妻子交代道:“你也准备一些礼仪,到时候给宸宸的外祖家捎去!” 他很精明,等到秦宸的信一到周家,周家定然会看出他的目的来,只是凭小丫头一封信,周家不一定帮这个忙,所以他还得亲自写信甚至送一些礼品。 陶氏讶异了一下,不过也没说什么,她一向唯丈夫之命是从。 秦宸乖巧地点了点头。 于是一行人就往老太太的怡荣院走去。 路上秦宸暗想,韩氏之所以没有要她们姐弟的性命,些许是忌惮周家,如果周家的外孙无缘无故死了,周家定然会派人来过问的。 到怡荣院正院的门口,就有一个老嬷嬷欢欢喜喜地迎着二老爷秦献之和陶氏进去了。 等到秦宸跟在二房老爷和太太后面出现时,那嬷嬷见到秦宸明显不太待见。 秦宸装作没看见的,大步往里头走去。 进了明厅往左走过一个圆形门,绕过一扇八开的富贵盈门的苏绣屏风,便来到老太太平日起居的东次间。 里头站着樱红柳绿一屋子人。 秦献之和陶氏上前给韩氏行了礼,韩氏看到长子自是高兴,再看一眼那温吞的陶氏则瘪瘪嘴,不太欢喜。 等到她吩咐秦献之坐下,目光最后落到孤零零站着正中的秦宸身上时,漆灰的眼眸陡然一凝,厉声喝道:“你个孽障,还不给我跪下!” 第七章 伶牙俐齿 秦宸丝毫不被她的戾气所影响,像没听到般,如常福了福身,“孙女给祖母请安!”声音不疾不徐,与往日那咋咋呼呼的模样大相径庭。 大家并没有当回事,只当秦宸大病刚起,气势不足。 哪怕韩氏骂她一顿,她也没什么,只是让她下跪,她自问做不到,前世,她见了皇帝都没下跪过。 韩氏眸光眯了眯,任谁对上她厌恶的眼神,都会打一个寒战。 “你耳朵聋了吗?我让你跪下认错,你没听到吗?”韩氏声音比刚刚低了不少,可阴沉沉的听得让人胆寒。 秦宸保持一脸轻轻的笑意,抬眼望着韩氏,带着少女的懵懂,问道:“祖母,孙女不知犯了何罪?还请祖母言明,如果真是做错了事,孙女必当认下!” 这腔调不疾不徐,像初夏拂过水面的清风,让人心旷神怡。 等到韩氏反应过来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话是从以前那个牙尖嘴利骂一句瞪几眼的长房孙女口中说出来的。 韩氏瞥了一眼跪在一旁嘤嘤哭泣的柳姨娘和六小姐秦霞,再沉着脸低喝道:“你弟弟昨日无缘无故打了他六姐,你又不顾自己病中跑去翠柳院闹,给了你姨娘没脸,我今日不拿家法惩罚你,你倒是要反了天了!” 在秦宸身后跪着的邱菊和颖儿登时心冲到了嗓子眼,暗恨老太太太不顾是非黑白,两个丫头急得眼泪汪汪却不敢出声,毕竟这里一屋子主子,哪有奴才说话的份。 秦宸还是那副咸淡的模样,樱红的唇角一勾,眉梢染上了几许轻笑,“老太太今日是不是糊涂了,她不是我的姨娘….我是主子,她是贱妾!” 秦宸声音不大,却锐利如刀锋。 “你…..”韩氏气得手指着她,双唇发抖。 她竟敢说她糊涂? 她还骂柳姨娘是贱妾! 真真是反了! 不过秦宸这话倒是没有让一旁坐着的秦献之和三叔秦坦之眼里掀起半点涟漪。 因为秦宸说的是事实,她是嫡长女,柳氏只是个妾。 二太太陶氏低着头暗暗瘪瘪嘴,不以为然。 她婆婆韩氏有一点她不甚喜欢,因为韩氏自己是个庶女,母亲是妾室,所以她连带对府上三房的姨娘都给了些许面子,秦家的姨娘都比别人家的姨娘有脸面。 这自然不是陶氏这样的正室所欢喜的。 柳氏眯着丹凤眼暗暗盯着秦宸射出一记恶毒的眼光,一扭头又对着老太太哭得越发伤心了。 韩氏气得不轻,“就算她是妾,也是你父亲抬进门的妾,你身为你父亲的女儿,都该尊敬她!” 秦宸垂着眉双手合在腹前,站的笔直,秀逸如竹。 “老太太说得对,只要对方尊敬我,我没有不尊敬对方的道理,就是阿猫阿狗朝我笑我,我也该回一个笑脸。”秦宸笑着道。 “.……”韩氏瞪着她,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把柳氏比作阿猫阿狗,不对,是比阿猫阿狗还不如! 她气死了。 “你说的什么混话,如果不是你胡搅蛮缠,别人会不尊敬你?”韩氏瞪着她教训道。 秦宸点点头道:“说的是,如果对方胡搅蛮缠,尊卑不分,嫡庶不明,我就没有理由尊敬她!” “.……”韩氏一口气郁在胸口,不上不下,气得浑身发抖,一旁的婆子连忙上前给她拍背顺气。 老太太韩氏是庶女出身,以前在韩家没少受嫡姐的欺负,她最讨厌别人在她面前提嫡庶尊卑,这死丫头简直是戳她脊梁骨。 胆子太大了,今日非教训她不可! 倒是一旁站着的一位十几岁的姑娘探究地看着她。 四妹妹今日很古怪,形容举止有种说不出的奇怪。 譬如以前,她嘴皮子也很厉害,但那是一种蛮横泼辣,骂人损己的厉害。 可今日几句话说出来,平平淡淡,和和气气,却像刀子一样戳人心窝。 关键她戳的还是老太太韩氏的心窝子,以前她再嚣张跋扈,也不敢在韩氏面前无礼,她知道自己没靠山,祖母要捏死她如同捏一只蚂蚁。 可今日,她声音不大,但底气很足。 十五岁的二房嫡女元娘秦音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四妹妹了。 秦献之兄弟和两个太太以及那么多平日很厉害的小姐们都在场,却没人敢反驳她,因为大家知道秦宸说的在理。 这么简单的道理,偏偏那个小丫头以前不知道,秦宸暗叹。 秦宸眼见韩氏怒气横生,她率先开口,幽幽看向柳姨娘,声音很温和,“我想问问柳姨娘,昨夜我如何蛮横无理了?如果是我的错,我认。” 韩氏正要发火,听了这话,便对柳氏喝道:“你当着大家的面,把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 柳氏如同有冤屈终于得开口般,立即指着秦宸道:“昨夜四少爷跑到婢妾的院子把六小姐打了一顿,打完往外头冲,婢妾见院子里湿漉漉的,便让人去扶着他,怕他摔了,结果四小姐在那个时候冲了进来,骂婢妾,还打了婢妾…..”越说越委屈,捂着那张还没褪红肿的脸,哭得比死了爹娘还委屈。 “婢妾自得了老太太您的看重抬进府内,婢妾也兢兢业业,恪尽职守,自问没有对不起任何人,老太太也一直夸婢妾本分老实,像昨日那样被人打还是第一次,还请老太太给婢妾做主…..” 柳姨娘无非告诉大家,自己是老太太的人,打狗还得看主人,四小姐明显是不把老太太放在眼里。 秦宸不等韩氏给她助威,立即和气地问道,“那敢问柳姨娘,如果你有错,老太太罚你,你是不是该受着?” 柳姨娘急于在老太太面前表忠心,立即抹干眼泪说道,“那是自然,这要是老太太的教训,无论如何我都受着,那是对我的看重!” “你这话说的不对!”秦宸轻轻说道,“老太太教训你,自是因为你不对,她才会教训你,不然,你当老太太闲得发慌,跟你一个妾室一般见识!” 前一句话还能听,后一句话真是让人怄气。 不过柳氏看了老太太韩氏一眼,点了点头,“婢妾自然全听老太太的!” 韩氏一脸狐疑地看着秦宸,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秦宸笑了笑,“这就对了,咱们秦家在秦州是十分有脸面的望族,说来整个大乾能得世袭爵位的能有几个?” 秦宸话说的到这时,秦献之眼皮跳了挑,韩氏眉头则蹙得紧巴巴的,好像秦宸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般。 确实如此。 秦家虽然是世袭的伯府,可秦老爷子从不让人声张,整个秦州也已经很少有人提这事。 但是秦宸很清楚,能得世袭的爵位,如果不是皇亲国戚或者家族做出了重大贡献,不然不会给这么优厚的待遇,近年就连王府都减等袭爵,又何况是秦家这样不太起眼的人家。 所以昨晚听邱菊说起这事时,秦宸几乎已经猜到了秦老爷子祖上的身份。 大家听得云里雾里,只见秦宸继续说道,“所以老太太自然是最懂规矩的,这样才把府上治理得井井有条….” 韩氏嘴皮子抽了抽,这是在巴结她吗?脸色终于是好了一些,只是不知道秦宸葫芦里说的什么药。 “故而老太太最厌恶那种骄慢无理的行为。” 这话倒是,也知道自己没规没矩让人嫌恶了吗?韩氏没好气瞥了她一眼。 “所以老太太派来长房管事的刘嬷嬷昨夜见你没有规矩,见到嫡小姐不问好,还只顾着指挥下人拿着扫帚打府上的少爷,她自然要替老太太教训你,不然就显得老太太脾气好不管事,让底下的猖狂不规矩。”秦宸边说边挽起小木墩的袖子,露出了小木墩手上的伤疤。 “刘嬷嬷是老太太的人,她替老太太打了你几巴掌,你就该受着,你就该认错!”秦宸慢条斯理地说着。 话说到这份上,大家总算知道她刚刚一大摞话目的何在了! “.……”老太太韩氏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一屋子小姐错愕地瞪着秦宸,两个打扮雍容华贵的太太也忍不住额角抽了抽。 秦献之和秦坦之哭笑不得。 唯有站着的几个清秀的少爷中,最活络那个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四妹妹好口才!” 秦宸瞥了他一眼,知道那个穿着一身湛蓝色长衫神采飞扬的少年,正是三房的嫡子二少爷秦峥。 秦峥是三老爷秦坦之和三太太姚氏的儿子,秦坦之是小儿子,十分得韩氏宠爱,姚氏性格爽利活脱,很会讨好老太太,夫妻俩很得韩氏喜欢,连带秦峥也是韩氏的掌中宝,故而只有他敢在韩氏的屋子里笑出声来。 秦坦之很快瞪了他一眼,秦峥促狭地朝秦宸溜了几个眼色,意思是妹妹好样的。 秦宸但笑不语。 柳氏一脸错愕地盯着秦宸,脸上还交织着泪痕,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老太太被秦宸说的满口无言,若要骂她强词夺理,护着柳氏,那就等于承认家里小妾无法无天,自己治家不宁。若忍气吞声,又实在是见不得秦宸这小蹄子利用她来治柳氏,简直是太嚣张了。 这个时候老太太忍不住埋怨地瞪了刘嬷嬷一眼。 这个刘嬷嬷是怎么办事的! 竟被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唆使得团团转。 刘嬷嬷默默流泪,她昨夜的心情就如此刻老太太韩氏的心情。 明明知道秦宸在前面挖了一个坑,还不得不往里面跳! 第八章 一切在握 只是老太太韩氏强硬惯了的人,今日又被秦宸给闹了个没脸,要是不在晚辈面前树立树立威风,越觉得心里窝了一团子火。 “她见到你没行礼怎么了?那是老婆子我准许的,你才多大,也受你姨娘的礼?你眼里还有没有老婆子我?我说的话你都是不放心上是不是?”韩氏几乎是暴怒道,额间的青筋都若隐若现。 这个时候一贯聪明的三太太姚氏立马上前来微躬着身子,一边给老太太顺气,一边对着秦宸训斥道:“你这丫头今日也真是的,你祖母教训你,你就听着,哪里来的这么多话?面见长辈的规矩都忘了?” 姚氏是个爽利的性子,说话如珠翠坠地,清脆无比,她一句话,让老太太韩氏面色好看了不少,也抬着阴戾的眸子瞅了秦宸一眼,似乎不想再看第二眼。 秦宸收敛了先前的微笑,纤细嫩白的手指缓缓的摸着自己手腕上的那只翠绿如水的玉镯,形容懒懒道:“三婶这话侄女不明白,难道三婶的意思是五妹妹见了殷姨娘要行礼?还是说殷姨娘可以对五妹妹随意管教?” 秦宸说话不带丝毫感情,就是嘲讽她都懒得给,这一家子从里到外坏透了,无规矩不成方圆,秦老爷子让一个庶出的老太太把家里弄得乌烟瘴气,她还真是为秦家的前途堪忧。 “.…..”三太太姚氏噎住,满脸憋得通红。 秦府五小姐秦蓉是姚氏嫡亲的女儿,而殷姨娘是府内三位姨娘中唯一一位生了儿子的姨娘,且三叔秦坦之非常宠爱殷姨娘,要说姚氏最讨厌谁,必当是长得十分秀美的殷姨娘。 五小姐秦蓉最是个嚣张性子,本就因父母的缘故得宠,这下见秦宸这么说,立即跳出来道:“疯了,殷姨娘算什么东西,本小姐还给她请安,我没让她给下跪都是好的!” “闭嘴,老太太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份!”秦坦之对着女儿喝道。 平日主子们在老太太屋子里请安时,姨娘都是在各自院子里,没有准许不能过来请安,二房和三房都有正妻压着,所以姨娘们不敢造次,但是长房不一样,长房几乎是柳姨娘做主,故而平日,韩氏允许她站着伺候。 殷姨娘不在这,可殷姨娘的女儿三小姐和三少爷都在场,二人面色都不太好看,三小姐更是怯怯地含泪,低着头不敢出声。 韩氏这下彻底怒了,恼羞成怒,仿佛是秦宸一席话揭开了她的遮羞布般,让她的面目变得十分狰狞。 “反了你,来人,给我把她拖去祠堂家法伺候!”韩氏怒喝一句,差点整个人要歪到迎枕上,还是身旁的嬷嬷和三太太给扶稳了。 秦宸眯着眼冷笑了一声。 秦家真的是个不讲理的地方,只要她不喜欢你,就可以把你往死里整。 小木墩一听要打姐姐,他瞪圆了眼,张开两只胖嘟嘟的小手臂挡在秦宸跟前。秦宸心下一暖,不过还是紧紧拉住了小木墩,她自然意料到了可能出现的局面,这个时候她低下了头,默不作声,余光却是看向了秦献之的方向。 果不其然,一直不插嘴的秦献之见自己母亲要动家法,便朝上前准备架起秦宸的婆子摆摆手,示意她们退去,自己起身走到韩氏身旁,给韩氏顺气,温和地笑着劝道:“娘,您这是动的哪门子气?下人不懂规矩,让管事嬷嬷教训就得了,儿子看宸丫头是个伶俐的,她还小,您就别跟她计较,她大病刚起,您再动用家法,要是再病下可就不好了!” 听闻秦家祖上是武将出身,祖先对子孙身为严苛,秦家的家法那就是要打板子的,秦家立下家规这么多年,从没有哪个小姐被动过家法,秦宸本还病着,又是个娇滴滴的小姐,要真被打了,估摸一条命就没了。 秦献之这是提醒自己母亲慎重。 韩氏深深看了儿子一眼,以前儿子虽然也偶尔帮着秦宸说几句话,大都是让她不要太过严苛,传出去不好,可今日这一句话却大有深意,因为秦献之语气间是维护秦宸之意,她刚刚听下人得报说是四小姐拦住了二老爷说话,她便猜到了些许,本没放在心上,现在老二明显是维护秦宸,那么韩氏不得不好奇刚刚秦宸跟秦献之说了什么。 韩氏到底不能不给儿子面子,瞪了秦献之一眼,看向秦宸冷冷道:“今日是念着你二叔的面子上,饶你一次,不过你性子这么嚣张,也得治一治,从明日起你在院子里闭门思过,给我把庄华经抄一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出门!” 秦献之看了秦宸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秦宸倒是没有太在意,她早料到今日不得善终,但现在只是罚抄经书,这已经是对她最低的惩罚了。 秦宸没有兴趣待下去,福了福身,拉着小木墩带着丫头出了怡荣院。 路上邱菊和颖儿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而刘嬷嬷被留了下来,估摸老太太给她一顿好训,她们不甚在意。 邱菊趁着颖儿带着小木墩在前面走得欢快,低声问秦宸,“小姐,您刚刚跟二老爷说那话是什么意思?周家已经很久没来信了,你真的要给周家写信吗?” 周家现在对秦宸和秦珩姐弟俩几乎是不闻不问的态度,哪里还给写信,秦宸今日明显是撒谎,可邱菊实在不明白秦宸今日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怎么二老爷就堪堪变了一副态度,不得不说,她对秦宸充满了好奇。 秦宸不在意笑了笑,斜睨着她道:“这个重要吗?不重要,既然外祖父家不给我写信,那我给他们写信好了!” 她优雅地笑着,随手摘了一朵木槿,放在鼻子里闻了闻,也不知道那些故人怎么样了,她得出去打听打听才行。 过了一会,秦宸回到了澄碧居,吩咐颖儿好好带着小木墩,自己则在书房里写信。邱菊喊了一个小丫头给她研墨,自己则端了一杯茶放在书案上,瞅了一眼秦宸的字,讷讷问道,“小姐,您这是写信给周家呢,还是在抄经书呀!” 她忽然觉得小姐握笔的姿势不一样了,以前小姐写字时,喜欢半趴着,写字跟画画似的,可今日的小姐形容端正,那运笔如行云流水般,十分潇洒自信。 这是邱菊的感觉。 秦宸写完一句话,拂袖顿笔,看向她道:“你不识字?” 邱菊红着脸摇摇头,“奴婢不会,颖儿倒是会一些。小姐可以让她帮忙抄经书,正好治治她的野性子!” 秦宸笑了笑不在意,继续写信,“我在写信!” 邱菊闻言又担心起来,“小姐,经书抄不完,您怎么出去送信?” 秦宸笑着瞄了她一眼,“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邱菊嘴角抽了抽,这种话小姐以前也说过,可结果呢?每次都是鸡飞狗跳的,不过这两日的小姐是变了一些,但真的就变得一切在握了吗? 第九章 写信 秦宸很快写完了一封信。 “咱们院子里还有谁会写字?”秦宸随口问道。 邱菊想了想,回道:“童嬷嬷的孙女杏儿会一些,她父亲在夫人的铺子里管账,从小教了她一些!” 她以为秦宸想让人帮忙抄经书,不晓秦宸问完就不再说话。 秦宸暗自寻思,童嬷嬷是她母亲的陪嫁嬷嬷,现在一直照顾小木墩,原先她母亲周氏也带来了几个厉害的管事嬷嬷,周氏死后,好几个被韩氏和柳氏借机打发了,唯独这位童嬷嬷性子木讷,也不管事,倒是因祸得福留了下来。 如今童嬷嬷的儿子一直在周氏陪嫁的铺子上管事,女儿杏儿就跟着童嬷嬷在澄碧居伺候。 说来周家在长安也算是有几分脸面的,当家嫁次女时,嫁妆也比较丰厚,陪嫁了四个铺子,其中三个在秦州,还有一个在长安城,按理来说,这些嫁妆现在都该属于秦宸和秦珩。 只可惜这些年四个铺子的收入,大都充了公。就连管事的也换了几个,唯独几个大管事还是原先周家的人,估摸还是顾忌周家的权势,不敢太造次。 老太太韩氏的手还没本事伸到长安,是以,目前唯独实实在在属于秦宸的也就长安那间铺子。每年管事的都将收入送入秦宸手里,这是秦宸手里还有些压箱底银子的缘故。 如果秦宸和秦珩真的出事了,那周家是有权利把嫁妆收回去的,这也是韩氏还没弄死她们姐弟的原因之一。 不管怎么样,她要先培养一批属于自己的人, “去把杏儿叫过来!”秦宸头也不抬吩咐道, 邱菊应了一声出去了,过了一会带来一个腼腆的小丫头,穿着一身青色布衫,怯怯的,但是模样周正,看着讨喜。 “奴婢给小姐请安!”杏儿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 “起来吧!”秦宸笑着,她已经把信写好,正亲手折好放入信封里。 杏儿稳稳当当站了起来,还是不敢抬眼,澄碧居谁都知道四小姐脾气暴戾,一个不小心就被打出去,每次在外头受了气,院子里的奴才就成了她的出气筒。除了她身边的邱菊和颖儿,她是谁都不信。 当年太太去世后,几个嬷嬷都被打发了,唯独她奶奶留了下来,为此四小姐还怀疑她奶奶跟别的主子有什么往来呢。 杏儿不安地绞着手上的手绢。 秦宸不知道她心里这些想法,望着她温和笑道:“我听说你是个会识字的,从今个儿起,你就在我屋子里伺候!” 杏儿惊讶地抬起头来望着她。 邱菊也愣住了。 秦宸见杏儿惊愕大于惊喜,不免犯迷糊了,她知道这个杏儿虽然是童嬷嬷的孙女,却并不在小姐少爷贴身伺候,今日叫来她其实也是给个恩典,往远里说,谁都知道养在嫡小姐身边的丫头都有几分体面,将来出嫁也好说人家。 往近里说,从一个二等丫头升为一等丫头,月例都多了不少。秦府二等丫头都是五百文钱一个月,一等丫头有一两银子,这可是多了一倍。 几乎府上的小丫头挤破了脑袋想给小姐做大丫头。大丫头的月例也分几种,像颖儿和邱菊这样的有体面的,主子会额外再多给一两,至于平日赏赐什么的那就另说了。 如果杏儿成为小姐身边伺候,那一个月至少是一两银子。四小姐虽然性格不太好相处,但对于身边人贴近的人,打赏都很大方。 杏儿该立马跪下感激才是,可她还是一脸惊愕地看着秦宸。 秦宸不得不反思其中是不是有她不知道的事。 秦宸看了一眼邱菊,邱菊急了,立马对着杏儿喝道:“傻丫头,你还不赶紧跪下谢小姐的恩!” 杏儿这才反应过来,眼珠儿水汪汪的,连忙跪下磕头,“谢谢小姐,谢谢小姐,奴婢一定谨慎行事,绝不给小姐惹麻烦,奴婢绝对唯小姐之命是从!”杏儿磕头如捣蒜,眼泪都滑出来了。 听着杏儿急急表忠心的话,秦宸愕然,脑子里的一些零星的记忆翻腾出来。 总算是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叹了一口气,抬手示意她起来,“快起来吧,我知道你和你奶奶都是个衷心的,不然也不会让她在小木墩身边伺候,你再也不要多想,在我身边跟着邱菊好好当差便是!” 杏儿泪如泉涌,哽咽着点头。 秦宸这才满意,吩咐邱菊带着杏儿下去安置,自己让小丫头继续研磨,准备抄经书。 抄经书是好事,为死去的亲人祈福。 秦宸目光端正,坐如泰山,提笔开始写经来。 等到邱菊安顿好,掀起帘子再进来时,却见秦宸工工整整已经写了好多页,再看秦宸运笔那流畅的模样,她心里暗暗称奇,那笔锋就跟打太极似的,一笔书下来,十分连贯,尤其那字迹,虽然邱菊看不懂是什么意思,可是一个个大小差不多,潇洒飘逸。 对,潇洒飘逸,就是这种美的感觉。 等到晚膳时,秦宸亲自把经书抄好了。 “你收起来放着吧!”她交待邱菊, 邱菊接过却诧异道:“小姐,不给老太太送去吗?”送给老太太交了差小姐才好出门呀。 秦宸挑了一个笑眼,将笔交给杏儿清理,“她说要我送去了吗?”原主写字的本事秦宸已经知道,今日进入书房她看了几眼以前那剩下的书纸,不忍直视都不能形容秦宸的观感。 老太太既然给了她这么个惩罚,定然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她且等着。 小姐是个有主意的,邱菊不再多问。 一个下午过来,杏儿尽心尽力,什么活都抢着干,秦宸也由着她。 夜里童嬷嬷照顾小木墩睡下后,也过来亲自给秦宸谢恩,秦宸安抚了好一会,还问了很多她母亲周氏在世的事,童嬷嬷老泪纵横,心结算是解开了,秦宸又赏了一个银锭子给童嬷嬷,祖孙俩安心给秦宸当差,自不待言。 次日一早,秦宸就亲自拿着信来到了二房,大喇喇地要找二叔秦献之。 老太太说没抄完经书就不许她出门,她偏偏熟视无睹大清早的就来堵秦献之。 “二叔,我信写好了,二叔跟守门的婆子小厮说一声,我要出门!”秦宸睁着水灵灵的水杏眼望着秦献之,一副很急切的样子。 秦献之哭笑不得,目光落在她手里拿着的那封信上,开口道:“把你的信给二叔瞧瞧,看有没有说错话,省得你外公说没人教你!” 秦宸面上有些不高兴,可还是慢吞吞地把信递给了秦献之。 秦献之拿过信对着她温和笑道:“好孩子,你在这等着,二叔也给你外祖家修书一封,你一起送去!” 秦宸点了点头,一副你快写的样子。 秦献之哈哈大笑,就进了书房。 秦宸望着他的背影收敛的脸上的懵懂情绪,暗暗好笑,秦献之一定是看她写什么去了,好裁夺着自己那封信怎么写。 她弯了弯嘴角。 等你的就是你那封信! 第十章 逛街 过了一会,秦献之拿着两封信出来了,也嘱咐陶氏带了一些礼仪,吩咐了一个管事的几句。 见秦宸面露迫不及待,他笑了笑把信交给秦宸,“字进步了,但是有一点,不许在外面贪玩!” 秦宸娇嗔地嘟了嘟嘴,连忙把信拿了过来,“知道了,二叔!” 她昨日写这封信时,还特地把字写得差了不少,不过怎么都是比原主写得好,所以得了秦献之一句夸奖。 在秦献之眼里,秦宸兴致勃勃出了门。 等到出了侧门上了马车,邱菊小声嘀咕道:“小姐,您还真让把信送去周家呀?您说的那个买马的事是真的吗?” 秦宸愉悦地笑了笑,“当然不是!”说着自己把秦献之的信拆开来看,仔细读了一遍后,她不由点头。 这个秦献之还真是个老狐狸。不过终究还是没逃过她的手心。 她早料到秦献之会看她的信,所以她就直直白白地问买马的事,言语之处都是对小红马的向往,却正对了秦献之的心思。周家看到这封信后定然知道秦家的目的所在,会觉得秦献之利用小孩子,故而秦献之在信中半句不提买马的事,只提到要多指点拜谢之类的,还为这些年没能与周家走动而道歉。 任谁看了秦献之那封信都不会生气。 而这样的信,就是秦宸想要的信。 她要利用秦献之的信引起周家对她们姐弟俩的重视。 秦王府的司马?秦宸冷笑了一声,这么好的资源必须争取到。 邱菊不知道秦宸所想,依旧十分担心。 “那怎么办?小姐,您这信要是送到周家,周家岂不糊里糊涂的,而且二老爷还等着回信呢!”邱菊不知道秦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秦宸慢条斯理地把秦献之的信装好,幸好秦献之半句不提买马的事,不然她还得伪造了。 她把自己原先给秦献之看的那封信给撕了,邱菊目瞪口呆。 这个时候秦宸重新拿出一封信,在邱菊面前晃了晃,“这才是我要送去周家的信!” 邱菊惊愕地看着秦宸,哪里知道大小姐现在耍起心思的本事连她都看不懂了。 “那买马的事呢?二老爷岂不是说您诓他?”邱菊愁上心头。 秦宸笑着耐心开解道:“我和二叔这封信都是给周家问好的,目的在于让周家对我和弟弟重视起来,至于买马的事,我另有打算!” 她不介意卖秦献之一个人情,这样她在秦府的日子会好过些。 马车出了秦家所在的成康坊,来到了位于渭河两侧的商肆。 渭河发源于秦州,正贯穿秦州城南边而过。 纯和元年太祖一统天下后下诏,允许交通要道上的商业城市店肆沿河而设,以方便商旅运输往来。因此,与长安城东西市方圆规整不同,秦州的市肆沿渭河两岸分布,中间靠浮桥相连,远远望去,楼宇相接,鳞比栉次,气象万千。 周氏在渭河两岸有三家店铺,一家做皮毛绸缎生意,一家专门转卖丝绸给西域胡商,还有一家做一些古玩珠宝生意。 路上秦宸掀开帘子望着边上邸店林立,人流穿梭,不禁感慨,秦州因地处交通要道,商肆的热闹程度比长安和洛阳东市和西市竟是差不了多少。 再配上那穿梭不息的船只和来来往往的码头,满耳萦绕着不绝于耳的吆喝声,这样生机勃勃的秦州城还是让秦宸刮目相看。 邱菊一路上都在跟她说三个店铺的情形,包含地理位置、盈利等等,秦宸好奇邱菊都打听得这么清楚。 “小姐,可信的人,就只有童嬷嬷的儿子童管事,他是皮毛店的掌柜,其他两家管事对于府上的事睁一眼闭一眼,现在夫人嫁妆都掌握在老太太手里,他们仰仗秦家过活,周家鞭长莫及又不太管事,所以暂时是不指望了。”邱菊仔仔细细说给秦宸听。 秦宸点点头,“那就去皮毛店吧!” 今日秦宸独自出门,就带上了邱菊和两个小丫头,另外就是秦献之派来的小厮并两个家丁跟着,一行人抵达坤明大街皮毛店后,秦宸就带着几个丫头大步走入了里头。 皮毛店不算大,进门口是一个柜台,厅里摆着一些样品,还有招待客人歇息的地方,一条甬道通向后方,约莫可看到后面是个敞院。 邱菊跨过门槛对着那门口柜台上的管事问道,“童管事呢?去把他叫来,就说大小姐来了!” 在周家陪嫁的店铺这里,秦宸是唯一的大小姐。那低眉顺眼的管事偷偷瞄了一眼亭亭玉立不动如山的秦宸,就知道秦家府上的四小姐来了,立即应了一声往里头跑。 不过一小会,秦宸便见一穿着黄褐色长衫面庞有些虚胖的中年男子疾步走了过来,见到秦宸时他眼底闪过一丝讶色,还是恭敬地行了一个礼,“小的童谣给大小姐请安,请大小姐移步楼上!” 秦宸赞许地点了点头,“劳烦童管事带路!” 童谣再次愣了愣,很快就领着秦宸上了楼梯来到了视野开阔十分安静的二楼。 他内心却是琢磨着,觉得秦宸不比往日那骄阳肆意,眼神也没有那么锐利,倒是平和如水。童谣这样做南北生意的人,只一眼就能看出对方的底细来,自然敏感地注意到秦宸的不一样。 童谣领着秦宸坐到了最边上的阁楼里。 阁楼正对着川流不息的渭河,视野极佳。 秦宸泰然坐了下来,童谣又亲自给她切了一杯茶,秦宸淡淡饮了一口,不动声色,只是低头品茶。 童谣跪坐在她对面,微微垂着头,也不敢看她,这是规矩。 秦宸闻了几缕芳香,抿了一口茶,将茶杯放下,含笑道:“井放辘轳闲浸酒,笼开鹦鹉报煎茶。童管事这老君茶味道涩了一些,难道你也是以这样的茶待客的?” 秦宸一句话说的童谣冷汗冒出,他抬眼朝秦宸看了一眼,对上的是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幽亮幽亮的,她微微一眯露出浅浅的笑意时,带着一股子幽深。 “这….是小的做事不周!”童谣汗滴了下来,他很纳闷,怎么在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面前失了态,秦宸安若泰山的神态让童谣有一些紧张,不得不打起精神对付。 秦宸看了一眼邱菊,邱菊立即让一些无关人等退下,里头就剩下童谣、邱菊和秦宸。 “小姐,咱们皮毛店现在不比往前了!” 童谣叹了一口气,眉头的皱纹深了几分。 第十一章 那个闯出来的少爷 “童管事有什么话但说无妨!”秦宸目光平静,带着几许安慰。 童谣苦笑一声,朝秦宸一拜,“小姐,自夫人去世后,咱们铺子就没那么好管事了,每年年底对账收入也都是府上贺管事来收。” 秦宸点了点头,贺管事的妻子正是在老太太韩氏身边管库房,这个贺管事显然是韩氏的人。 “这些也就算了,偏偏府上的小姐或者夫人在每年中秋时,总要过来拿货,说是记在账上,可到年尾,实则是抹掉不问的,前两年还好,最近一年,突厥那边异动,路上不那么平安,咱们的皮毛生意不好做,利润低了三成,去年年底盈利少了不少,老太太那边还怪上了!”童谣苦着脸道。 秦宸面上并没太大的波动,暗地里却对童谣有几分赞许。 他母亲和女儿在澄碧居当差,他言语间还向着她,苦苦撑着店铺,并没有被韩氏拉拢,可见人品还过得硬。 “倒是辛苦你了!”秦宸真诚道, 不晓童谣越发摇头苦笑,“小姐,我父亲当年在周府当差,一次出了错差点被打死,恰好被二小姐给救下了,我父亲从此发誓一定要敬重二小姐,二小姐与秦家定亲时,我父亲就交待我们一家子,等二小姐出嫁,我们一家做陪嫁来秦州,二小姐出嫁时,我父亲已去世,要是我父亲还在,定然不会让小姐您和小少爷在府上受这等委屈…” 说着他哽咽起来,“都怪我娘性子懦弱,不能替小姐分忧!” 秦宸闻言颇为动容,忙道:“说什么胡话呢,恰恰是你母亲性子恬静,才保全了自己,也让我和弟弟在内院有个依靠!” 这话说出来,童谣更为惊讶。 以前四小姐一直以为他母亲能留下来,是因为他投靠了老太太,为此他多次在四小姐来店铺时,跟她表忠心,只可惜四小姐不大放在心上,没想到今日说出这么通透的话来。 “小的一定给小姐管好店铺,将来给小姐挣几分体面!”童谣一拜。 秦宸知道他说的体面,指的是管好店铺给她做嫁妆的事。 “你放心,我信任你,其他两间店铺你也给我暗中盯着点!”秦宸交代道, 童谣抬头看着秦宸,郑重点头。 那两家店铺的管事虽然还是周家派来的,可几年下来,也被韩氏收服得差不多了,韩氏受了利钱,再赏他们远高于工钱的银子,那些管事能不服帖吗?所以睁一眼闭一只眼。 “小姐,那两家店铺盈利很好,只是…” “我都知道!”秦宸示意他不必说下去,她笑着道:“童管事,你放心,我在等一个契机,我会把三家店铺收回来的!” 童谣眼神亮了几分。 “现在,我有一件事交给你做!”秦宸便把送信去周家的事详细给童谣说了,最后她从袖口中再掏出一封信,递给童谣,露出了神秘的微笑,“童管事,刚刚给你的信你照样送去周家,至于这封信,请你在半个月后,派人送到府上!” 童谣惊愕了半晌,压根不知道秦宸意欲何为,可他还是没有多问,郑重地接过信,点头应下。 秦宸也不能待太久,交代清楚后,便由邱菊扶着起身,往外走时,她忽然回头朝童谣笑了笑,“哦,对了,你的女儿杏儿我今后带在身边,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母亲和女儿委屈的!” “多谢小姐!”童谣这下是涕泪纵横。 秦宸悠然一笑,用人七分信任三分手段,她这话一来是表示恩典,二来也是告诉童谣,他女儿和母亲都在她手里。 不要怪她用手段,想起前世的背叛…她那么信任那个人….秦宸抿着嘴苦笑了一声,这一世,她不会随意糟蹋自己的信任。 秦宸款款出了皮毛店,不过这一回,她没有坐马车,而是带着丫头在街上两边逛一逛,看到什么好玩的玩意儿,她就买下带给小木墩玩。 秦宸闲适地拿着小孩子玩的拨浪鼓在街上逛着,阳光明媚,船帆高耸,走在人流不息的大街上,她的心情还是很通泰的。 能这么无所事事洗尽铅华,看人来人往,是一件极美的事,只有死过一次的人才能体会此刻的安然。 只可惜,偏偏老天爷不如她的意。 就在秦宸自顾自望着船帆,快走到一颗老槐树下时,突然一个什么东西砸到了她脚下,身旁的邱菊和另外两个小丫头看到那东西时,吓得尖叫了一声,扶着秦宸就要逃跑。 偏偏秦宸安稳如山,瞥了一眼那玩意,只是脸色沉了沉,并没有过激的举动。 她抬头朝东西扔来的方向看去,正见一个翩翩少儿郎大摇大摆地冲了过来。 “哎呦呦,臭丫头,你胆子大了呀,小爷弄一条蛇吓你,你居然无动于衷!”那少年重新把地上那条玩具蛇捡了起来,在秦宸眼前晃了晃,得意洋洋。 邱菊看到那活灵活现的用竹条折成的小蛇还是吓得面色苍白,紧紧拉着秦宸,怕秦宸冲过去打人。 “你是谁?”秦宸面冷如霜,也不看那蛇而是盯着那个面容白皙的少年。 确切地说是看着他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 “哎哟我去,”那少年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把那蛇往身后的树下一丢,双手环胸,一副第一次认识秦宸的样子,嘴角快翘到了后脑勺,“哼,这才两个多月,你连小爷都不记得了,上次在刺史大人府上祝寿,你弄了小爷一身水的事,你忘了?” 秦宸面不改色,脑子里努力回忆那事。 记得好像那一次秦家身为韩刺史家的姻亲,阖府都过去给刺史夫人拜寿,原本老太太是不让她去的,偏偏她闹得不得了,韩氏迫于无奈才带上了她,又亲自让两个老婆子跟着她,不许她去热闹的地方,怕撞上什么人得罪别人,丢人现眼。 可后来还是被搞怪的她给逃脱了,她偷偷朝热闹的水榭上跑,路过一条僻静的绿**上时,一个少年坐在树上喝酒,酒水滴到了她头上,她气得不得了,瞪了那少年几眼,不晓他偏偏跳下来,喝醉了的他还说她有几分姿色,想要调戏她。 秦宸觉得自己被侮辱了,性子急急燥燥的她,跑开了,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只盆从水池里舀了一盆水,找到那少年,乘他不注意时,给他浇了一身,当时被许多小姐少爷都看到了。 可让面前这位少爷丢了大脸。 她知道自己闯了祸,后来捂住脸偷偷溜了。 那日大家都没看清是谁,可后来还是知道是秦家府上的小姐,老太太韩氏气得个半死,抽了她一巴掌,下令让她在祠堂了跪了一夜,待了七日,再也不许她参加任何宴会。 当时场面很混乱,她还是听见了别人叫他“庄少爷”。 虽然原主的性子很泼辣,可秦宸觉得眼前这个庄少爷也不是什么好人。 邱菊紧张兮兮地抱着秦宸的胳膊,警惕地看着庄逸,福了福身,声音尽量显得平稳,道:“庄公子,上次是我们小姐一时疏忽,还望公子莫要怪罪,俗话说与人方便就是与自己方便,公子大人大量,不计较这事,我们感恩戴德。” 邱菊暗暗懊悔,今日就不该让小姐逛街,那事当时闹得沸沸扬扬,要不是二老爷拦着,估摸老太太就要打死小姐,庄家那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后来听说还是二老爷亲自上门赔了礼。 只是眼前这位庄少爷是庄家府上唯一的嫡长孙,是庄老爷子的命根子,整个秦州城,惹了他的无人善终,小姐撞上了他,还有活路吗? 可惜相比邱菊小心翼翼如临大敌的样子,秦宸完全是一副冰冷如山的模样。 第十二章 傲娇的少年 庄逸被秦宸那淡定的神情彻底激怒了。 “你难道不怕小爷?不怕小爷教训你?”庄逸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以前哪个姑娘站在他面前,不是装温柔贤淑,面红心跳的,就是避之不及,如秦宸这般带着无视甚至连冷傲都不惜的给他的人,是头一次遇见。 正当庄逸叽叽喳喳内伤时,又一个黑衣少年大步走了过来,站在庄逸身后,环手于胸,神情冷峭道:“庄逸,你一个男子汉,挡一个女人的去路丢脸就算了,结果咋咋呼呼威胁人家,人家还不为所动,你这面子丢到姥姥家了!” 讥讽不言而喻。 来了个挑事的! 秦宸面色不善地朝来人看去,只见他一袭黑衫如墨,面容冷峭如冰,尤其是那一对剑眉如刀鞘,咄咄逼人的冷芒让人无法与之对视。 可偏偏他歪着身子,唇角微微翘起,带着一丝戏虐,又有几分玩世不恭的味道。 若是别人在场,定会觉得眼前这个少年十分危险,浑身上下的气势不可轻掠。 不过秦宸不是别人,那淡淡的一瞥很快就收回来,没有做过多的停留而是看向庄逸,“我该怕你吗?你有什么值得怕的?” 秦宸俏脸含冰,言语间有几分慵懒,仿佛是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般。 庄逸气得想吐血,环手于胸换成了叉腰骂街的姿势。 “喂,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庄公子名讳庄逸!”秦宸十分淡定。 “.…..”庄逸想吐血。 身旁那黑衣少年弯了弯唇角,玩味地看着秦宸。 邱菊默默抹汗后,怕小姐把庄少爷气疯,好心地介绍道:“小姐,咱们秦州城只有两家出过侯爷,一位是刺史大人,也就是韩家,另一家就是庄家。庄公子是庄家唯一的嫡长孙,庄公子的伯父在京城任刑部侍郎呢!” 庄逸把插在后颈的扇子给抽了出来,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自己的手掌,觉得自己找回了几分面子,面容又高傲起来。 熟知秦宸噗嗤一笑,懒懒看着他,“原来公子是刑部人称‘庄老实’庄严大人的侄子,真是幸会幸会!” “噗!”庄逸一口血没喷出来。 这回就是那黑衣少年都变了色。 庄逸这下是真的气晕了,愤慨地拿着扇子指着她,“你…你…你居然敢这么称呼我伯父!”嘴唇抽搐得不成样子。 “庄老实”这个名头别人还真不知道,只有京官中四品以上的大官才晓得,刑部侍郎正四品大官,再过个几年估摸就是尚书级别的人物,能这么叫他的只能是京城三品及以上的大官。 秦宸把这个名号说出来简直是侮辱。 不过庄逸很好奇秦宸是怎么知道的! 秦宸笑了笑,继续道:“永嘉元年,庄大人还是刑部员外郎,一日圣上驾临刑部,问起刑部诸司奉料公廨之事,整个刑部如临大敌,以为圣上要怪罪暗中克扣贪污之事,当时的尚书让庄大人出来回话,庄大人正管着这事,支支吾吾说了一句不知道,圣上雷霆大怒,庄大人当场吓得失禁!” “!!!” 庄逸目瞪口呆! 只听见秦宸继续道:“后来圣上让庄大人回去搞清楚再回话,庄大人接连几日几夜不睡,把公簿账本对了几遍,甚至背了下来才去面圣,那个时候圣上已经气消了,没当回事,知道他都背了下来,把所有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时,还夸了他一句老实人,从此庄老实的名声就传了出来!” “永嘉七年,庄大人一次在宫里不小心撞到诚惠公主凤驾,踩了她的衣衫,庄大人吓得…” “好了好了!”庄逸跳了起来,眼神慌张地四处张望,注意到看有没有人听到这话,同时冲过去要捂住秦宸的嘴,不晓秦宸闪开身子,让他扑了个空,她抿着嘴低笑。 而那个冷峻的少爷更是哈哈大笑。 庄逸气得满脸通红,彻底没脾气了。 “臭丫头,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这事他敢打包票,整个秦州城也许就韩刺史听说过,她一个闺阁小姐是打哪听到这些事的,而且还是好些年前的事。 秦宸俏了俏脑袋,冷艳地笑道:“你倒是先告诉我,我该怕你吗?” 她面若银盆,双颊红润有光,此番在太阳底下眉梢染上的促狭笑意,让隔了几步远的黑衣少年看出了几分娇嗔。 庄逸彻底闹了个没脸,围着秦宸打了一个转,信誓旦旦地威胁道:“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说出去,我一准杀去你家,把你们家闹得鸡犬不宁!” 秦宸完全是看小孩一样看着他,“尽管来呀,我正愁府上不够热闹呢!” 连邱菊都噗嗤一笑,更不遑说那黑衣少年。 “.…….”庄逸绷着脸拿着扇子很想打过去,可偏偏看着那张明艳万方还眨着眼睛带着几分笑容的脸,他就下不了手! “臭丫头,你跟我说,到底怎样,你才肯守口如瓶!”庄逸眼睛都气红了。 他二伯父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一直把他当亲生儿子待的,他在秦州无法无天,一来靠老侯爷的积威,二来靠在京城当大官的二伯父。 庄严被圣上吓得失禁的事,知道的人屈指可数,当时在场的人谁都没胆子把这话传出去,一来当时皇帝责问奉料公廨的事对于刑部来说很不光彩,二来皇帝不许有损官员颜面的事传出去,怕折了朝廷威严。 给庄严一百八十个脑子,他都想不出来秦宸怎么知道的! 不管怎么样,他现在必须让秦宸闭嘴。 秦宸扬了扬下颌,道:“只要你不找我麻烦,我自然不会对人说!” 她现在算看出来了,庄逸就是只纸老虎。 庄逸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有些拿她没办法。 打她吗,怕她说出去,不打呢,咽不下这口气呀! 秦宸无意跟他纠缠,对着两个少爷稍稍欠身就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庄公子,今后咱们进水不犯河水,那日的事是你对不起我在先,后来我回到府上又被祖母打了,所以你的气也该消了,咱们就此别过!” 说完她侧身就要从树的另一边绕过去。 不晓这个时候,刚刚一直没出声的黑衣少年目光追随着她,嘴角擒着几分冷峭笑意,问道:“敢问姑娘是哪个府上的?” 庄逸听到这句话时,刚刚那股憋着的怒火顿时烟消云散,反过头来惊讶地望着那个同伴。 秦宸顿住脚步,淡淡朝他的方向看去,“小女子闺阁中人,怎可随意透露名讳,今日不过碰巧遇到,如果有得罪,就当玩笑罢了,还请两位公子莫要计较!”说完这句话她大步朝马车走去,没有想要理会他们的意思,更重要的是,秦宸那背影似乎在告诉他们,她压根不想跟他们有任何瓜葛。。 黑衣少年的面色瞬间僵硬,目光如钉在她背上似的,想要看出个所以然,然而没有。如果别的女子跟他这么说,他一定觉得对方欲擒故纵,可她不是,从她那淡然的面容和沉稳的谈吐来说,她是真的不想他们两个惹上她。 这边庄逸的下巴快合不拢来,指着秦宸消失地方向,凑到那黑衣少年身旁,惊愕道:“嘿哟哟,当今天下还有燕十三少问不到名字的姑娘呀!” 庄逸很不要脸地顺了顺胸脯,很不要脸地说道,“看到你在她面前吃瘪,我刚刚所受的气就平了!” 燕少云望着秦宸马车消失在转角的巷口,终于冷着脸转身往自己的马匹走去,又让想挤兑他的庄逸讨了个没趣。 不过庄逸不在意,笑呵呵跟了上去,愣是刺激了几句才甘心。 庄逸绝对不会说,他是故意的,他碍着刚刚的承诺不能惹那臭丫头,让燕少云去惹不是挺好的吗? 燕少云自刚刚被秦宸拒绝后,面冷如霜,翻身上马前,他对默然侍候在侧的一个属下低声问道:“去给我打听那个姑娘的身份!” “是!”那属下应了一声,立即退后几步消失在人群中。 第十三章 姐妹 秦宸所料不差,她人一回到澄碧居,老太太那边就来了人让她去怡荣院。 秦宸正在带着小木墩玩拨浪鼓,不过小木墩显然对她买回来的拨浪鼓不太感兴趣,倒是拿着一把短短的木剑挥来挥去,乍然听到老太太喊秦宸过去,小木墩登时站直了身子,一双眼睛跟个小虎似的虎视眈眈盯着来传话的老嬷嬷。 他手中的剑还作着样子朝那嬷嬷刺了几下,吓得老嬷嬷脖子缩了缩,跟个乌龟似的。 老嬷嬷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中的绢帕,“四小姐,老太太在等着呢,您就快点吧!” 秦宸没有看她,含笑的目光一直落在憨憨的小木墩身上,话却是对那老嬷嬷说的,“我马上就去!” 那老嬷嬷眉头皱了几许,小木墩见状拿着木剑作势就朝她杀去,那嬷嬷吓得拔腿就跑,走在石阶上还差点滑了一跤,那模样十分滑稽,逗得满院子的丫头捂着嘴笑。 秦宸却是认真地打量小木墩,走过去,用手帕将他额头的汗给擦拭掉,轻声问道:“你喜欢习武?” 小木墩闻言昂着脑袋看着秦宸,眼珠儿睁得大大的,使劲点头,似乎想得到姐姐的认可。 小木墩不太爱说话,这样的环境养成了他有些孤僻的性子,跟家里其他姐妹也不亲,总是一个人瞎玩,秦宸有些担心。 现在天下太平,但凡有些名望的家族都希望子弟读书入仕,学武并非正途,秦宸琢磨着小木墩的性子实在不是个能读书的,这么一想,学一身武艺未必不是件好事,至少能保住自己性命。 “好,姐姐答应你!” 结果秦宸话音一落,平日带着小木墩的童嬷嬷从廊下疾步走到了院子中,“小姐,不可,万万不可,夫人和大老爷就小少爷这么一个儿子,您让他习武,那长房怎么办?将来靠谁撑着家业?” 在童嬷嬷眼里,小木墩是长房嫡子,秦家最终还得他来撑家,至少,他是长房的命根子。 童嬷嬷个子矮瘦,比秦宸要低了一个头,脸上有很多皱纹,眉头就是那永远舒展不开的样子,她殷切地劝着秦宸,那苍老的面容还浮现起一丝红色。 秦宸笑容不变,温和道:“嬷嬷放心,我自有分寸!” 童嬷嬷盯着秦宸的笑脸,试图从秦宸的脸色里读出一点什么,可惜没有,难不成小姐是逗小少爷的?再看秦宸的溢出水来的笑意,童嬷嬷笃定是这样的,就不再劝了。 秦宸这才对着小木墩招招手,“如果要习武,那要打好基础!”很快秦宸就指点小木墩蹲起马步来,还头头是道地说了好些注意的细节。 听得小木墩一愣一愣的。 “姐姐…你该不会是书上背的吧!”他姐姐那三脚猫的功夫,他是知道的,对于姐姐要教他这事,小木墩没有抱希望。 秦宸笑意一凝,她并非是背的,她是过目不忘。 前世她虽然没有什么高深功夫,但却饱读武林秘籍,真的遇到对手时,她从对方出招的路数找出破绽,再指点自己的护卫,便能击而倒之。 有些人慕名来找她过招,她便叫来一个护卫,边观战边指点,总能打败对方。那个时候,大家啧啧称奇。 所以,她培养小木墩,那是绰绰有余。 不过秦宸没有回答小木墩,而是嘱咐道:“就在这蹲半个时辰,我先去怡荣院!” 秦宸说完,就带着颖儿前往老太太韩氏的院子。 秦宸到怡荣院门口时,看到有些陌生的婆子等在院外,看着像外院的婆子。秦宸瞥了一眼就走了进去。 这一次倒是有丫头领着她从明厅里头进了东次间后面那间小暖阁,一进去,便看见秦家几个姑娘都在坐着在聊天,每人手里都拿着几朵时兴的珠花。 其中一位丫头见她进来,端着一个朱漆四方盘子来到秦宸面前,行了个礼,“四小姐,这是京城姑老太太着人给府上小姐捎来的珠花,这两朵是给小姐您的!”那丫头面无表情说着。 大家的视线都看了过来。 秦宸低头看了一眼那盒子里头,是一对绿色珠花,其中一支的花瓣儿皱了起来,一看就是不好的东西,而且姑娘们平日很少戴绿色的珠花在头上,很显然,这是大家挑了剩的给她,而且又坏又丑。 暖阁里霎时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看好戏地看着秦宸,似乎期待发生着什么。 换作以前的秦宸,自然是大发一通火,把这珠花给踩碎或者丢掉,然后刻薄把其他姐妹骂一顿,怪她们故意挑剩的给她,到最后老太太肯定又会发作她。 秦宸的印象中,秦家的姐妹对挑衅她至被老太太惩罚乐此不疲,好像是每日必做的功课般。 秦宸不在意,也没有功夫跟她计较。 “颖儿,收起来吧!”她淡淡地吩咐着。 颖儿的眼中自然满是不甘的怒火和委屈,只不过小姐这么吩咐了,她一个丫头能说什么,伸手不客气地把那盒子给接了过来,还没好气地白了那丫头一眼。 颖儿跟着原主在秦家也是打打杀杀惯了的,平日跟主子较劲的能耐没有,对这些捧高踩低的丫头她是没有好脸色的。 秦宸自顾自找了一个安静的位置坐了下来。 其他几个姐妹顿时呆住了。 这还是她们认识的秦宸吗? “你倒是修身养性了?怎么,那绿色的珠花你喜欢吗?要是不喜欢,拿我这粉色的跟你换如何?” 秦宸抬眼,正看到五娘秦蓉手卷着自己一撮垂发,嘴皮翘起十分挑衅地看着她。 五娘自然不是好心,她是赤裸裸的刺激她,没事找事。 “你要是真心想换,就换吧!”秦宸懒懒得应付。 “哼,不换!”五娘瞪了她一眼,秦宸哭笑不得。 这个时候,有一个呆呆的声音问她,“四妹妹,你喜欢那绿色的珠花吗?” 秦宸不由看了过去,见三娘秦晗眼巴巴地望着她,秦宸不由讶异了,应该没有姑娘喜欢绿色的珠花,因为戴在头上不好看还很滑稽,难不成这丫头喜欢? 秦家几个姑娘的性格,秦宸都是清楚的。 挑衅她的五娘是三房姚太太的嫡女,是府上最受宠的小姐,性格也比较张扬,动不动跟以前同样张扬的秦宸杠上,所以这两个人吵架的次数最多。 而现在开口的这位三娘秦晗则是三房殷姨娘的女儿,整个秦府都知道三太太姚氏最讨厌殷姨娘,所以五娘秦蓉欺负三娘秦晗那跟吃年饭一样。 偏偏三娘是个憨厚天真的性子,哪怕别人说气她的话,她也听不懂。秦蓉很多事情想跟她吵架也吵不起来。 秦宸望着秦晗水汪汪的眼眸,哭笑不得,看了一眼颖儿,对秦晗道:“你喜欢就都给你了!” 秦晗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我要拿它做胸花,我有一件水绿色的裙子,可以别在裙子上!”她清澈的双眼里都是兴奋的情绪,秦宸失笑。 颖儿只得把那花给递给秦晗身边的大丫头,只可惜那丫头正要接,颖儿手中的花被人一巴掌拍在地上, 五娘秦蓉还故意踩了两脚,对着秦晗喝了一句,“丑死了,你就别戴着给三房丢人现眼!” 整个暖阁霎时沉寂。 第十四章 口舌之快 秦蓉瞪了一眼秦晗,秦晗怯怯的,撅起了嘴巴,委屈地不敢说话。 明明秦晗年纪比秦蓉大两岁,今年已经十四岁了,只是被秦蓉欺负惯了,秦蓉又是嫡女,她自然忍气吞声。 颖儿真是气得不了,刚刚她拿着珠花,被秦蓉这么一打,手腕都红了一些,她看了一眼秦宸,秦宸示意她回来,颖儿没有办法,只能退到秦宸身后。 秦蓉今日就是在想办法激怒秦宸,秦宸没功夫跟她计较,随便她折腾。 不过有的是人上杆子怨怼她。 一个穿着艾色褙子的姑娘,拿着一把团扇遮住了半张脸,怯生生地望着秦蓉,声音娇脆无比,年纪轻轻,就有几分媚态,“五姐姐,你就别生气了,四姐姐一直自诩相貌好,不需要珠花打扮,说珠花都是俗人戴的,五姐姐就随四姐姐去好了!” 六娘秦霞话一说完,大家看向秦宸的眼色就不善了。 秦宸按了按额角,这个秦霞还真是,一句话让她得罪了所有人。 说来这个秦霞还真让秦宸意外,虽然长相随了柳姨娘,柔弱妩媚,只是性格却很不相同,柳姨娘因为有老太太撑腰管着三房,为人处世有几分决断干练,很有气势,但是她唯一的女儿秦霞性子却是内敛多了,整日伤春悲秋,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惯会暗地里使阴招。 譬如上次秦宸栽到池子里原主病死她重生过来的事,就是六娘秦霞做的手脚,偏偏她没留下什么把柄,别人都以为秦宸是自己不小心摔的。只有秦宸自己知道,她是被秦霞踢过去的一颗石头绊住了脚栽进了池子,所以过后,也只有小木墩相信她,才二话不说奔去翠柳院抓伤了秦霞。 秦霞现在遮住脸,就是还有些许痕迹的缘故。 姑娘家最怕毁容,小木墩这么对付秦霞,秦霞一定暗恨在心。 对于秦霞的挑拨离间,秦宸笑得有些无奈,“既然六妹妹这么说了,不如把你们珠花都给我得了?” 大家看着自己手里那漂亮的珠花,纷纷瘪瘪嘴,都不乐意。 这珠花是京城流行的花样,像秦州这种边陲之地,自然喜欢照着京城的花样来,京城的大小姐是她们仰望都仰望不到的,正因为如此,也没人鄙夷姑老太太眼巴巴送来一些珠花,反而十分欢喜。 秦宸看了一眼地上的珠花,瞥向犹自望着上梁的秦蓉,“五娘,这珠花好歹是长辈的心意,你这么踩在地上践踏,要是京城的姑奶奶知道了,会怎么想?当你嫌弃呢,估摸以后是不会再送东西来了!” 秦宸一句话说的秦蓉面色一红,她不由看向地上那被她踩得恹恹的绿色珠花,有些窘迫,对着自己的丫头瞪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捡起来..”不过话还没完,她立即想起了什么似的,扭头过来瞪向颖儿,“不对,刚刚是从你手上掉下去的,自然是你捡起来!” 秦宸安坐如山懒懒抬眉,“要不要待会去祖母面前评评理?” “哼,你别得意,你别忘了祖母为什么这个时候叫你来!”秦蓉趾高气扬,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眼见两个人要吵起来,元娘秦音终于站了出来,一手拉住秦蓉,和气地劝道:“好啦,两位妹妹不要吵了,祖母在待客,你们吵起来像什么样子,快些坐下!”最后一句话是对秦蓉说的。 秦蓉这才讪讪闭了嘴,溜着眼看了一眼秦宸背后的碧纱橱,碧纱橱那头,老太太正在东次间待客。 秦宸面无表情看了一眼和事佬秦音,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秦音这位长姐都是很和好处的,几乎与每一位姐妹都很和睦,也很照顾大家,原主以前好像也就跟秦音能说上几句话。 秦宸看了一眼一直默不作声事不关己的二娘秦溪,秦溪是二房曹姨娘的女儿,平日沉默寡言,不参与姐妹中的争斗,整天跟着秦音,秦音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在秦家存在感很低。 元娘一开口,大家再不敢说话,而秦宸正坐在靠近碧纱橱的边口,隔着个帘子往前头去就是东次间。 大家安静下来后,里头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传了过来。 “你说那个别苑不错?”老太太韩氏正低声问坐下下首的一个管事。 那个管事就是府内的一等管事贺管事,他的婆娘在老太太身边管账,此刻那贺嬷嬷也在场。 贺管事连连点头,“老太太,老爷子不是一直很想在西山一带买个园子吗?这一次是好机会!” 韩氏身子歪在靠近贺管事那边的大迎枕上,眯着眼叹了一口气,“何尝不是,他现在老了,身体不如以前那般好,西山上有温泉,听说可以治病,要是能把那园子买下来是最好。”说到了一半,她又溜着眼看向贺管事,“这次很难吗?” 贺管事苦笑着点头,“老太太,听说庄家、韩家、何家、盛家都想买呢!” 老太太一惊,眉宇里有几分不恁,“他们不是都有吗?何家和盛家的别苑虽然没有庄家和韩家大,但也不小了,他们故意跟我们抢吧!” 贺管事说的这几家正是秦家的名门,其中以庄家和刺史韩家最盛,其次是何家和盛家,再者就是秦家了。 秦家早些年因为世袭伯爵在秦州很有声望,可后来家中子弟不太出色,秦献之也只是个州府別驾,这里头还有韩家的面子,所以事实上已经比何家和盛家差了一个层次。 秦家这些年之所以在秦州权贵圈里占据一席之地,也有老太太韩氏是韩刺史的庶妹的缘故在里头。 贺管事躬了躬身,凑近了一些老太太,姿态十分恭谨,声音压低了好几分,“老太太,因为这个别苑不是一般的别苑…” 韩氏突然把眼睛睁大了一些,“我只听说是朝中派来了人要卖,原先是哪家的?” 贺管事目光一动不动,冷幽幽的,像个黑洞般,嘴里轻飘飘吐出两个字。 “颜家!” 老太太一惊,手里拿着的那串佛珠差点滑落。 颜家…京城里那个颜家吗? 第十五章 下帖请人 老太太韩氏和贺管事的声音虽然刻意压得很低,但秦宸因为位置坐的好,听了个一字不漏。 她听到“颜家”二字时,整个人突然僵硬了一瞬,随即肩垮了下去,目光垂了下去,周身不自觉地泛出一股冷意,冷冰冰的,像跌入了冰窖。 原来那是颜家的别苑,颜家家业很大,她是知道的,只是像在秦州西山一带有一个温泉别苑,是再小不过的事,她自然不知道。 既然是颜家的东西,那么就由不得别人染指! 秦宸眼眸一抬,清清冷冷的目光像冰凌,似乎想要把眼前某个虚幻的东西一刀一刀划开,带着一股气势磅礴的杀意。 站在秦宸对面的一个丫头冷不丁撞上她的视线,吓得打了一个哆嗦。 等到秦宸回过神来时,外头已经没了动静,贺嬷嬷走了过来,对着大家招呼道:“各位小姐,请过来吧!” 从元娘开始,大家鱼贯而出,依照平日的习惯一个挨着一个站在老太太下面的右侧。 “给祖母请安!” 大家齐声福了一礼。 老太太坐在上方的坐塌,半个身子靠在那方小几上,眯着眼面色不善地打量几个孙女,视线来回看了一圈,最后落在站在第四的秦宸身上。 “我当你们眼里都没有我这个祖母了,说了的规矩,竟是可以明目张胆的不当回事?”韩氏阴冷冷地开口。 “孙女不敢!” 大家齐齐把头埋得很低,秦蓉嘴巴瘪起,心里埋怨秦宸,连累她们一道挨骂。 “四丫头,你是不是见你爹不是我生的,我不是你的亲祖母,所以把我的话当耳边风?说了让你抄完经书再出门,今日上午你去了哪了!”韩氏作色喝道。 事实上,秦献之已经派人跟她说项了,只是她觉得秦宸目中无人的样子很可气。 秦宸不疾不徐站了出来,朝丫头招了招手,把颖儿手中的经书拿在手上,解释道:“祖母,孙女昨夜把经书抄完了,所以不算坏了您的规矩!” 韩氏怀疑地盯着她,贺嬷嬷便把秦宸的经书拿给韩氏看,韩氏打开看了一眼,眼珠一下子睁得老大。 几位姑娘都有些讶异,莫非秦宸写了什么出格的话,引得韩氏色变。 半晌,韩氏抬头审视地看着秦宸,把手中的经书撂开,大家纷纷探头看向那经书。 元娘秦音愣了愣,觉得那字迹似曾相识,仿佛在什么地方看过。 而秦蓉则跳了出来。 “祖母,这不是秦宸写的,肯定是她让别人写的,她的字我见过,没这么好看!” 何止是没这么好看,简直一个像印出来的,一个…像鬼画符一样。 “如果四妹妹是让人给抄的,那是谁呢?咱们家可没人字写的这么好!”三娘秦晗老老实实说了一句话。 韩氏怀疑的目光看向秦宸,她可不相信这是秦宸写的。 “当然是我写的!”秦宸目光纯净,没有撒谎的迹象。 这时,六娘秦霞冷瞥了一眼秦宸,给韩氏出了主意,“祖母,让四姐姐当面写一幅字不就成了,就知道是不是她写的!” 这样秦宸不就露馅了? 不遵守规矩出府在先,又撒谎让人代写在后,这绝对是对祖母权威的最大挑衅,怎么着都够她挨一顿板子的! 秦霞唇角勾出一抹冷笑。 只是今日几位姑娘等着韩氏来惩罚秦宸时,韩氏倒是露出了疲态。 刚刚贺管事提到颜家,韩氏忽然心情很低落。 荣华富贵终究化成了一抔黄土,要不是还有颜太后在,估计颜家人死了连个碑都没有。 皇帝到底是宽大为怀。 颜家的别苑看来…只能如此了。秦家这样的小佛住不了颜家那一座大庙。 “宸丫头,今日我暂且信你,以后你可要规规矩矩,不要忤逆我,否则,我就动用家法!”韩氏声音很平静,可谁都听出来警告之意,恐怕再有下次,秦宸难以善终。 秦宸知道韩氏这番变化因归功于秦献之,定然是秦献之说了什么,她才放过她。 “是,孙女受教!”秦宸施了一礼。 韩氏正要让几个丫头退下,不晓这个时候,管外事的嬷嬷大步走了过来,轻声道:“老太太,庄家派来了一个嬷嬷,说是后日想请府上的小姐去庄家做客!” “真的?”韩氏闻言整个人立马精神了。 庄家是秦州的书香世家,在秦州地位举足轻重,庄老爷子更是秦州执牛耳的人物。庄家不轻易让人给人发请帖,故而韩氏十分高兴。 “快请进来!”她声音都欢快了几分。 众姑娘立即乖乖地侍候在侧,很快那外事嬷嬷就领着一位衣着打扮十分讲究的嬷嬷进来了。 要不是事先知道是位嬷嬷,这通身的气派,定然让人以为是哪家府上的夫人,眉描得很细,穿金戴银的,自走进来时,那笑容就没离过嘴。 “奴婢给老太太请安!”她规规矩矩福了福身,让人挑不出错来。 韩氏十分满意,连忙抬手,“嬷嬷请坐!” 那嬷嬷眼梢溜了一眼旁边的锦杌,却没有坐下来,虽然秦州权贵圈里的夫人有些耻于跟韩老太太这个庶女出身的掌家夫人为伍,但是看在韩刺史的面上,大家面子上还过得去。这位嬷嬷到底还是个下人,所以不敢托大真的坐下来。 她笑容满面道:“老太太,是这样的,您知道我们家夫人前阵子遭了病,是文家那位小姐给医好的,我们家夫人可怜文小姐早早失了母亲,便想认她为义女,这不决定后日举行个宴会,请各家夫人小姐去府上作客!” 她嘴里的夫人就是庄家的当家夫人大夫人。庄夫人生病的事,韩氏是知道的,举办宴会的意思是想告诉整个秦州,文家那个丫头今后就是庄家罩着了,这个理韩氏懂。 “那感情好,也让我们家的几位丫头去见见世面!”韩氏笑得合不拢嘴。 “您客气了!”那嬷嬷谦虚地笑了笑,目光在几位小姐身上溜了一圈,暗自跟自家府上的小姐一比,除了那第四个丫头垂着头看不清模样,其他人都跟自家姑娘们没得比,那嬷嬷腰板不自觉挺直了一些。 “那还请老太太莫要客气,后日就让六位姑娘都过来?”那嬷嬷精明地问着。 韩氏闻言笑容略僵,六位?她目光不自觉落在秦宸身上,有些歉意道:“我们家四丫头就不过来了,这几日她正在给她母亲抄经书,其他五个丫头都过来!” 秦蓉和秦霞纷纷幸灾乐祸,就知道不会让秦宸去。 秦宸一听是庄家请客,她巴不得不去,省得遇到庄逸那个小祖宗。 那嬷嬷看了扫了一眼右侧秦家几个小姐,看了一下顺序,猜到秦宸是四小姐。 “敢问贵府上秦宸姑娘是排行第几?” 韩氏闻言面容更僵了。 “嬷嬷,秦宸就是我们府上的四丫头,上次的事真的很抱歉,我也教训了这个死丫头,还望庄少爷海涵,莫要与她计较,我一定好生管教!”韩氏连忙表态,知道庄家是不想让上次得罪了庄少爷的秦宸去赴宴。 不晓那嬷嬷连连摆手,从怀里掏出一张请帖,对韩氏说道,“老太太,您误会了,上次的事,我们家少爷说揭过了,他也不再生秦四姑娘的气,这一次他还特地让奴婢给捎了一封请帖,说是请四小姐一定要过府来玩!” 这嬷嬷话说完后,自己都想咬舌。 她对自家少爷这番举动实在是纳闷得很。 要说平日,哪个得罪了少爷的人,不是哭着跪着求少爷原谅,而少爷最终还是没放过对方,这一次少爷说揭过,嬷嬷很是诧异。但很快她又猜想,没准少爷是故意送出请帖,就是想引诱这位四小姐去庄府,目的就是修理秦宸。 秦家众人闻言都惊愕了! 真的没听错? 庄逸亲自下帖请秦宸? 第十六章 二哥哥 大家好奇的目光齐刷刷看向秦宸,秦宸则低着头苦笑不已,她自然猜测得到这是庄逸的鬼主意,不知道那小子又想怎么折腾她,不过上次她都警告他了,难道他不知道厉害? 秦宸自然不知道其中还有另外那位燕公子的功劳! 韩氏等人讶异了片刻后,还是把下巴给合上了,她们自然不会认为庄少爷对秦宸有好心,所以一致猜测庄逸是逮着机会教训秦宸。 韩氏答应吧,明摆着把孙女送去给人打脸,有些不维护孙女,不答应吧,人家是庄家,秦州没人敢得罪庄少爷,更何况人家还下了帖呢,估计是不给机会拒绝吧! 韩氏只得闷闷地点头,“好,那六个丫头一起过来!” 那嬷嬷把帖子笑眯眯递给了贺嬷嬷,然后被人送出去了。 于是,所有人看向秦宸,带着一种看死人的怜悯之情。 韩氏十分疲惫,朝大家摆摆手,“你们都回去准备一下吧,后日好好赴宴,别丢了我的脸!” 大家应声而退,而庄逸的那份请帖也被递给秦宸。 秦宸无奈地拿着请帖第一个出了怡荣院。她在犹豫要不要去,跟庄逸玩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幼稚游戏,她没空。只是她想起贺管事和韩氏说过的话。 那个颜家的别苑! 她要出去探探消息,于是,她决定走一趟。 正往前快步走着,上了前面池子里的平板石桥,秦蓉尖锐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喂喂喂,秦宸,让我看看你的请帖,看看是什么样的?”秦蓉追了过来。 秦宸装作没听到的,低着头快速往前面走,不晓正下石桥,一只手伸出来把她的请帖给抢了。 “哈哈,四妹妹,我听说庄逸亲自给你下了帖,便来看看,原来是真的呀!” 一道爽朗的声音,凸显了少年的朝气蓬勃。 秦宸抬眼看去,看到的自然是整个秦家性子最开朗的二少爷秦峥,也就是三房姚氏的嫡子,秦蓉的同胞哥哥。 身后的秦蓉见状,连忙跑了过来,对着秦峥大喊,“哥哥,给我看看!”说着,人已经近到秦峥跟前,伸手去够秦峥手中的帖子。 “去去去,一边去,你识字吗你?别抢坏了请帖!”秦峥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气得秦蓉跺着脚撅着嘴巴各种委屈。 要说秦蓉在府内唯一一个让她无可奈何的人,就是她哥哥秦峥。 秦峥不太喜欢妹妹秦蓉,性子张扬嚣张不肯吃亏,只会窝里横,欺软怕硬,相比之下,他平日倒是跟秦宸能玩到一块,秦宸胆子大不怕事,那是真的不怕事,在外面谁欺负了她,她绝对还回去,上次庄逸就是个例子。 秦峥把挡在自己面前的秦蓉给拨开,来到秦宸面前,凑到她面前低笑道:“四妹妹,这次庄逸没怀好心啊,要不要哥哥帮你?” 秦宸被他眨眨眼天真呆萌的样子逗笑了。 秦宸还没回答呢,秦蓉抢先一步劝道:“哥哥你疯了,你得罪的是庄家大少爷,庄家大少爷这次铁了心要治她,你干嘛趟这趟浑水?” 秦峥闻言立即拉下了脸色,扭头瞪向她,“我说秦蓉你这个小丫头坏透了,难不成看着自家妹子被人欺负?” “那可是庄逸呀…”秦蓉提起这个名字时,脸颊还红扑扑的, 秦峥懒得跟她争执,“去去去,你走开!”他不耐烦地朝秦峥摆手,拉着秦宸往长房的方向走。 “妹妹,哥哥琢磨着,去还是要去的,哥哥会在一旁看着,看他耍什么花招….”秦峥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自己准备怎么帮秦宸的话。 秦宸听着听着,脑子里忽然有一些猜想,她挑眉看向眉飞色舞的秦峥,“二哥,你是不是跟庄逸有仇啊?” 秦宸话音一落,秦峥面色僵了僵,眨着眼睛无比委屈地望着秦宸。 秦宸心下了然,站着不动,好笑道:“二哥,莫非上次我浇了庄逸一身水,你很解气,所以这次决定帮我?” 被秦宸看穿了,秦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越发窘迫起来,暗道妹妹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 “四妹妹啊,哥哥以前跟庄逸有一点过节,只是他那人太嚣张,哥哥奈何不了他,你上次确实替哥哥出了一口气,不过你放心,后日,我一定尽全力保护你!”说后面一句话时,秦峥认真地看着秦宸,不像是敷衍。 没想到,在秦家这样人情冷漠的地方,还能有秦峥这样一个真挚男子。 秦峥那句话,她信了! 秦宸没有答话,只是静静望着他,唇齿含笑,笑意随着眼波流动,自有一股婉约的风流。 秦峥盯着秦宸,盯着盯着,觉得妹妹不一样了,但哪里不一样,他说不出来,要说唯一的直觉就是,妹妹变漂亮了! “好!”二人对视了片刻后,秦宸点头。 “那行,后日我们一起走哈,哥哥先回去了!”秦峥就像打了胜仗的将军似的,得意洋洋从长廊上跳下了院子,沿着石径往外院方向去了。 秦宸失笑一声,继续往长房走。 颖儿今日上午没有出门,不知道秦宸遇到庄逸的事,自然是担心地不得了,一路上都叽里呱啦,秦宸没搭理她。 接下来一日,秦宸就在院子里指点小木墩习武,小木墩心里没有底,可还是听姐姐的一板一眼的蹲马步对着一个木桩劈掌。 他听秦宸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以前每次他不听话,姐姐就会打他,他心里想,等他长大一些学了本事,姐姐那三脚猫功夫他就可以不当回事了。 姐姐也不会再被柳姨娘那个坏女人欺负了。 这么一想,小木墩的小拳头挥得更起劲了。 第三日早上起来,邱菊和颖儿服侍秦宸打扮,妥帖后,她留下邱菊和童嬷嬷在家里,带着刘嬷嬷、颖儿和杏儿出了门。 今日是去庄家做客,自然得派一位夫人去赴宴,派二夫人陶氏呢,老太太担心她撑不了那个场面,派三夫人姚氏呢,到底不是当家太太显得不太郑重,故而老太太让两个媳妇一块去了。 这不,陶氏和姚氏在侧门巷子里招呼几个孩子上马车。 “喂,秦峥,你往哪去?”三太太姚氏叫住了往秦宸马车里钻的儿子。 秦峥身子已经进了马车,听到他娘的吼声,扭头露出了个脑袋来,“娘,我坐四妹妹的马车!” “不许坐,你给我出来!”姚氏扶着丫头的手就往后面马车来。 陶氏正打点人将秦音和二娘秦溪的东西放入她们的马车里,听到姚氏火急火燎的,立马好心劝道:“好啦,三弟妹,他们兄妹感情好是好事,就让峥儿坐着吧!” 姚氏见秦峥钻进去理都不理自己,越发觉得儿子跟着秦宸那丫头学坏了,气得瞪了陶氏一眼,“二嫂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是你儿子跟着那丫头无法无天呢,我瞧你管不管?” “.……”陶氏愣住,讷讷地无话可说。 “还有,今日不是二嫂打点行程么?我们三房就两辆马车,偏偏我们峥儿没地儿坐!”姚氏还气不过。 陶氏心塞,“弟妹昨夜说了峥儿骑马不坐马车,所以才没给他准备!” 姚氏眼睛还望着秦宸的马车,气得牙齿痒痒,“哼,二嫂平日出门少,没这种经验,人家大户人家出门,总要习惯备一辆马车,以防万一!” 姚氏冷瞥了一眼陶氏,扭着腰肢坐到了第二辆马车。她儿子的性格她很清楚,决定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这是讽刺陶氏小家子气,没有外事的经验。因为平日老太太总是让姚氏代表秦家去人情拜访。故而秦州权贵圈子里认识三太太姚氏的比认识二太太陶氏的夫人多。 陶氏看着她的背影,没说什么。对着车里的秦音和秦溪姐妹吩咐了几句,默默走到了第一辆马车,秦家的马车这才出发,前往庄家驶去。 第十七章 秦宸来了没? 秦宸和秦峥坐一辆马车,一路上秦宸算见识了秦峥,不仅话唠还很好动,差点没把她备在马车内的纸墨笔砚给打翻,秦宸默默扶额。 元年秦音和秦溪坐一辆马车,姚氏自己带着女儿秦蓉,再者就是同是庶女的三娘秦晗和六娘秦霞坐在最后一辆马车。 秦家共有四位少爷,长孙大少爷秦璋如今十六岁,正在京中姑老太太家跟着表兄弟在学堂读书,京城求学氛围甚浓,秦献之便把儿子托付给自己的姑姑,希望儿子能高中,改变秦家江河日下的局面。 三少爷秦珣如今十二岁,正是三房殷姨娘的庶子,与三娘秦晗是同胞姐弟,秦珣年纪轻轻,却内敛沉稳,平日几个兄弟中,唯独他的诗书曾得祖父夸奖,姚氏最讨厌他,故而找了借口没带他来。秦珣不喜应酬,乐得在前院书房读书。 再者就是四少爷秦珩,秦宸不认为秦珩现在是需要出来应酬的时候,完全是个小孩子,所以没有带他出来。 今日正儿八经去赴宴的只有二少爷秦峥。 最后一辆马车里,三娘秦晗边吃着点心边望着秦霞手中的书帖。 “六妹妹,你在看什么呢?这不是前日四妹妹抄写的经书么?”秦晗眨巴眨巴眼睛,痴痴地问她。 秦霞嘴角上翘,冷讽道:“姐姐可别瞎说,你瞧这字像刻出来的,是她写的吗?”昨日秦霞找老太太身边的贺嬷嬷把这个经书给要了回来,她就是想抓到秦宸的把柄,她可不会轻饶了她们姐弟。 秦晗吞了一下口水,呆呆愣了半晌没说话。 难道四妹妹真的是从哪买来的字帖来交差的? 秦晗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后,吓得连忙再吃了一块糕点,压压惊。 秦霞见她吃个不停,颇有些嫌弃,“三姐姐,你再吃,都胖成小猪了!” 秦晗瞅了一眼身形比自己小了一圈的秦霞,还真是扶风若柳,颇有几分艳羡,再看向自己手中的糕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糕点放下了。 秦霞噗嗤一笑,觉得秦晗的样子忒可爱了,压根不像个姐姐,这么多年姐妹里,她其实最喜欢跟秦晗来往,一来秦晗也是庶女,在她面前,她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二来秦晗性子单纯,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个软柿子,她跟秦晗在一起时,可以没有丝毫顾忌,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秦晗把手上的糕屑擦拭干净,诺诺地说道:“六妹妹,你说四妹妹这个帖子该不会是买来的吧!” 秦霞一惊,如梦中初醒。 “是呀,那日她上午出去过一趟呢!”秦霞拍了拍脑袋道。 “额.……”秦晗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拉着秦霞道:“六妹妹,这事你千万不要告诉祖母,不然祖母要发火的!” 秦霞知道秦晗的性子,笑着安抚她,“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秦宸你等着好戏!她勾了勾唇角。 秦家离庄家并不是太远,约莫半个时辰马车就抵达了庄府侧门。庄府侧门内有一方影壁,上头雕刻着一副万壑松风的图雕,十分精美,影壁前有一个四方的小池子,池子里躺着几片小小的睡荷,鹅卵石铺了一池子,水质清澈见底。 秦峥第一个跳下了马车,带着几个随从从影壁往左边走去,进左边则是进入垂花门外头,去外院见庄家的男主人。 姚氏紧跟着下了车想去喊住秦峥交代几句,偏偏他一溜烟没了影,姚氏摸着心口十分无奈,等到秦宸下车时,她愣是把气撒到秦宸身上,狠狠瞪了她一眼,秦宸装作没看见的。 很快,丫头们扶着各自主子下了马车,大家跟着陶氏和姚氏往里边走。 从影壁往右则是进入后院。 今日主要是女客,男客来的也都是公子少爷,没有大老爷们过来,故而前院接待的人也只有庄逸。 秦峥一进去就看到盛家和何家几个熟悉的少爷,秦峥混迹秦州,也是有几分脸面的人物,他性格开朗豪爽,愿意与他结交的人也不少,几个公子很快凑到一块,一起来给庄逸见个礼。 庄逸这个人性格让人有些摸不透,乍一看,人家风度翩翩站在正厅中间拱手迎客,很有一番玉树临风的气度,看着像个当家的少爷。 可熟悉他的人,没有人不被他整过。而且他们还达成了某种认知,只要庄逸那桃花眼眯了眯眨了眨,必然没有好事。 心里腹诽归腹诽,几位公子一伙上前。 “庄少爷!” “庄少爷好!” 大家乐呵呵客客气气见礼。 庄逸虽然身在秦州,可结交的人却不局限于秦州,他与西都长安和京城洛阳的公子哥甚至名门子弟都有来往。 这是让很多人艳羡的事。 “庄老实”自己没儿子,一直不遗余力培养庄逸, 所以事实上,庄逸是秦州第一公子,大家以他马首是瞻。 庄逸在一群公子哥中,很快就看到了秦峥。 以前他与秦峥不太相熟,至于有没有欺负过秦峥的事,他自然是不记得的。 但是上次他被秦宸泼水,秦献之与秦峥一道上门道歉的事,他还记得。他知道秦峥是秦宸的哥哥。 “秦二公子!”庄逸大步朝他走来,还顺手把挡在秦峥跟前的两个公子拨开,把秦峥拉到了一旁, 众公子目瞪口呆。 秦峥平日不是攀权附贵的人物,见大家一双双眼睛盯着他,他面儿有些薄。 “庄少爷有何贵干?”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秦峥皱了眉头。 庄逸没理会他,只是睁着一双潋滟的桃花眼,低声问道:“我就问你,你四妹妹来了没?” 秦峥泪流满面,你一个大男人,至于老惦记着被泼水的事吗?能有点风度吗? 秦峥自然不敢当面给庄逸摆脸色,他苦恼地点头,“来了!” “那就好!”庄逸松开了他的胳膊,扇子打了一下掌心,神清气爽。 秦峥见庄逸那明显发亮的神色,心里默默给秦宸默哀。 这臭小子看来是铁定要收拾秦宸! “那个…庄少爷,我那妹子啊…” 秦峥想帮秦宸说几句好话,结果庄逸没注意到,立马看到来了客人,就迎了上去。 秦峥两眼抓瞎,怎么办? 看来自己今日得跟着庄逸,寸步不离,以防他做出什么事伤害秦宸。 第十八章 她已经死了 秦峥在前院忐忐忑忑的当卧底时,秦宸在后院檐下百无聊赖地溜达。 自进去见了庄夫人后,姚氏就让刘嬷嬷带着她去外面候着,那意思很明白不过,怕她冒冒失失得罪人。 所以秦家其他姐妹在结识秦州名门小姐时,秦宸就一个人在庄家花园长廊一带游逛。这一次有刘嬷嬷并一个彪悍的婆子跟着秦宸,姚氏和陶氏也都放心。 事实上,刚刚也有不少姑娘打量她,知道她是那个泼了庄逸一身水的姑娘后,压根没人跟她说话。 等到要去花厅用膳时,姚氏才遣了个婆子来喊她,她就乖乖地去用膳,一言不发,要不是这是在庄家,秦蓉愣是要挑唆几句,秦宸安安静静的样子,太让人吃惊了。 膳后,才是重头戏。 花厅之西是庄家的花园,里头亭台阁榭,假山流水,一应俱全。就算是秦州这边西边之地,庄家愣是找人从东南弄来了太湖石,做了几处景致。 庄家就是这样不动声色地展示名门风气。 秦州西北方矗立着一座高大的山脉,被称为西山,西山上有热泉,正是西边一处名胜。因西山的温泉有疗养之效,很多京城大官在西山置购别苑。 恰恰庄家的地理位置很好,正是西山上头的泉水流向渭河的途径地,故而庄家内院倒是有这么一处天然的湖泊,后经扩大了一倍,俨然是整个秦州最富丽堂皇的府宅。 庄家占地几百亩,西边的花园固然是好,只是西北尚武,庄老爷子曾因功封侯,所以不想子辈荒废武艺,故而在庄家花厅之东,建有一处较武场。 庄家嫡枝虽然子嗣凋零,可是庄家偏房不少,还有很多族侄辈,经常有不少人在这里比武骑射,庄逸花名在外,却也文武双全,经常组织秦州子弟在这里比试,倒也十分热闹。 午膳过后,姑娘们都在花园玩,庄逸带着少爷们自然是比试武艺骑射为乐。 而庄夫人则是带着那位文小姐在庄家花园正中的天香阁,当着众夫人面,正式认文家小姐文希为义女。 文家是秦州的中医世家,但在权贵圈中并不怎么起眼,所以众位夫人实际上都是看庄夫人的面子,等到庄夫人认了义女后,夫人们纷纷送上了贺礼给文希。 让人颇为赞赏的是,这位文小姐出身不怎么样,偏偏一举一动十分大方,气度不凡,让人挑不出错来。 现在她是庄夫人的义女,这下身份水涨船高,今后说亲那绝对会嫁个好人家,在场不少女子心有嫉妒。 不过是个医女! 秦蓉愣是忍不住当着几位小姐的面嘀咕了几句,还是秦音呵斥了,才没掀出什么风浪。 不过这些秦宸是不知道的。 因为用过午膳后,秦宸又被姚氏给支使开了,生怕她在认亲仪式上丢脸,所以秦宸自始至终就在园子里逛。 “小姐,咱们上午加刚刚差不多把四周的游廊都逛完了,要不咱们去中间那座仙鹤亭坐一坐吧!” 颖儿走得腿都酸了,刘嬷嬷和另外那个婆子也累得直喘气,唯有杏儿不紧不慢地跟着秦宸,一言不发。秦宸走一步,她走两碎步,小心翼翼地扶着她。 秦宸抬头朝湖中的那个亭子望了望,正见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蹲在亭子顶上的福珠上,秦宸定睛一瞧,赫然发现是一只雪白的狐狸。 “好吧!”秦宸一点头,大家簇拥着她往亭子走。 刘嬷嬷垫着脚往那亭子眺望了两眼,见那里没什么人,才放心下来。 一行人出了长廊,沿着水堤往亭子走,走近后,秦宸立住仰头看向那狐狸。 紧接着颖儿稀奇古怪地听见小姐吹了一句口哨,似悦耳的鸣叫,然后便见那毛茸茸的一团朝小姐窜了下来。 “啊,小姐!” 颖儿吓得尖叫,伸手去抱住秦宸,秦宸抓住了那只横过来的手臂,单手把那只狐狸拥在了怀里。 颖儿回过神来后,却见那只狐狸跟个小猫似的依偎在秦宸怀里,发出了一丝类似哀怨的呼唤,听得颖儿一愣一愣的。 “小姐…你没事吧?”刘嬷嬷也大步走了过来。 这个时候,秦宸摸着白狐狸的毛,目光讶异地扫了一眼杏儿。 刚刚颖儿失声尖叫时,杏儿只是紧紧抓住秦宸的手臂,身子往前一挪,做出了随时挡住狐狸的准备,这一份果决的气度,不是颖儿可比。 而她刚刚没有冒冒失失地把秦宸推开,可见她对形势还有几分判断力。 杏儿,可以好好培养! 杏儿自然没有注意到秦宸的打量,还是很警惕地在狐狸身上闻了闻,觉得没有什么异味,她才放心,退了两步,松开了秦宸的手臂。 秦宸抱着雪狐往亭子走,清风拂面,虽然有些冷意,却神清气爽,她坐在围栏上,一只手抱着雪狐,一只手搭在栏杆上,凭栏远眺。 这一幕持续了很久,就是刘嬷嬷和那个婆子也挨着柱子在打瞌睡。 颖儿早不知神游去哪了,唯有杏儿站在秦宸身后,跟着她一道望着远处西山的方向。 这个时候,仙鹤亭隔着一道短廊的水阁里,来了许许多多姑娘。 这座水阁十分敞亮,里头摆着一架屏风和三个高几,大家坐在锦杌上,围成了三圈,正中那一席,坐着三个姑娘。 其中一个穿着浅紫色褙子,长相端庄婉约,是个典型的大家闺秀,她手中正拿着一副画跟大家介绍呢,正是庄家嫡次女庄晚晴,被誉为秦州第一闺秀。 她的姐姐也就是庄家嫡长女嫁去了长安秦王府为侧妃。秦王出宫开府前曾定了一位王妃,同时并两位侧妃,只可惜那位王妃未出阁便病逝,后来秦王依旧将侧妃纳入府,只是正妃之位一直空悬。 听说庄晚晴的姐姐在王府内行王妃之权,为秦王管理后院,所以庄家在这一点上一直颇感荣耀。 庄晚晴左边坐了一位姑娘,长相不出挑,却十分文静,则是今日的主角文希。 右边坐着一位十分穿着一身浅蓝色劲装的女子,正一只手搭在高几上,昂着头抿着茶笑的则是韩家的大小姐韩楚楚。 韩楚楚从长相上看,比庄晚晴要出挑几分,只是听闻这位韩大小姐才艺平平,不爱红妆爱武装,譬如此刻,人家还穿着褙子时,她已经穿着短臂薄衫,一副夏日的打扮,只要有韩姑娘在的地方,则有一番英气勃勃之势。 秦音和几位姑娘也坐在一旁听庄晚晴叙说,秦家其他姐妹因年纪小,则站在水阁里,有凑在一块说话的,又转身四处眺望美景的。 “庄姐姐,你这么喜欢这幅画,这画到底是谁画的?我还从没有听你这么夸过一个人,好像天上没有,地下无双似的!”韩楚楚听了半天,蹙着眉问道。 她对画好不好不感兴趣,她奇怪的是庄晚晴对那画画之人的景仰之情。 这个时候,大家好奇的视线都投了过来。 不晓庄晚晴忽然神色一暗,目光怔怔,竟是苦笑起来。 “她已经死了!” 一句话让整个水阁气氛凝滞了一瞬,温度也似乎低了一些。 第十九章 惊世之名 “当然死了啊,照你的夸法,如果不是古人,也是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了!”韩楚楚撅着嘴巴接了一句。 众人纷纷点头。 “不是!”庄晚晴摇摇头,“她才去世半年!”神色有惋惜之色,不过末头又笑了笑,如果那个人还在,这世间的女子都轮作了下尘,只有她死了,才有姑娘能出头。 “谁呀?”秦蓉脱口问道。 庄晚晴抿着茶还没来得及回答,文希却是怔怔望着那幅画右上的题诗,开口道:“颜太师的孙女,颜太后的侄女,颜家大小姐颜珂!” “!!!” 听到这个名字时,顿时所有姑娘都吸了一口冷气。 这个名字….说熟悉不熟悉,说陌生却不陌生。 因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对,就是到这样的地步。 颜太师三代帝师,名满天下,曾有人说颜太师跺跺脚,京城都要震三震。因为这位太师是古往今来难得的文武双全,无人能及的人物。 他去世时,整个大乾人哭了一半,可见颜家的声望和地位。 只是这位颜太师唯一遗憾的是,他身负绝学没有后辈子侄能继承,他两个儿子,一个继承了武学,镇守边关,立下汗马功劳,一个继承了文赋,是当时京城第一才子。再有一个女儿就是当今太后。 可天道有趣,后来颜太师长子倒是生了一个玲珑剔透的女儿,这个嫡长孙女从小聪明伶俐,听闻她抓周的时候,把象征着文的墨宝、象征着武的短刀,还有算盘、珍珠,几乎是好的东西她都抓住了,逗得当场所有人都乐了。 颜太师亲自出马让她选一样,她偏偏不选,愣是把能抱得住地都抱在怀里,一双眼睛黑啾啾地望着颜太师,目光坚定得不忍直视,后来大家无奈只能随了她,从此颜太师亲自教养这位孙女。 这位颜大小姐果然不负众望,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皇家藏书阁的书,都被她翻了一遍。颜太师随口问的典故,颜大小姐都能说出出处。 后来满朝文武都惊叹,感慨老天无眼,颜小姐要是男儿身就好了。 但颜太师不这么认为,直道有此孙女,衣钵得传,他一生无憾。 颜太师去世后不久,先皇突然驾崩,留下孤儿寡母,当时先皇几位弟弟蠢蠢欲动,朝局暗潮汹涌。 圣上当时只有十三岁,颜太后也有些惶惶不安。 偏偏这位颜大小姐,年仅十二岁只身入宫,劝动太后临朝称制,辅佐幼帝。 随后她百出奇谋,对藩王进行利益分解,稳住了局面。 耳后五年,颜珂辅助皇帝表哥,从藩王封地的赋税、驻兵、人心等多途径,削弱藩王势力,各个击破,不战而屈人之兵,瓦解了各地藩王对朝廷的威胁,从此大乾四境安平,蒸蒸向荣。 虽然有当今圣上年轻果断的能耐在里头,可绝对少不了颜珂奇谋百出的智慧。 这位颜大小姐赢得满朝文武的赞誉,年纪轻轻,无人不拜服。 很多姑娘就是听着颜珂的故事长大的,家里的母亲动不动就提到“颜大小姐”,颜珂在世时,京城没有哪个姑娘能出半点风头。 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颜珂是所有姑娘的噩梦。 “颜家女为后是咱们大乾历来的规矩。当时所有人都看好这一对惊才艳艳的璧人,甚至还有人曾说颜珂与当今圣上,是历朝历代最为般配的帝后。 只可惜‘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圣上封后的圣旨送到颜家后,颜家被告谋反,三司会审,最终人证物证俱全,举族被灭,可圣上还是赦免了颜小姐,坚持娶她为后,群臣感念圣上情深,只是后来不知道怎么,那位颜小姐还是死了,如果那位颜小姐还在世,圣上与她必然是一对旷世佳偶!” 庄晚晴不无惋惜地将颜珂的事讲述给大家听。 坐在水廊对面亭子里的秦宸听到这段话,唇角勾出了一抹冷笑,目光冰凌凌的,黑得发亮的眼眸似被冬水浸润过般,泛着一股冷气。 旷世佳偶…. 呵呵! 竟然还有人期待他们会是旷世佳偶…..真是可笑呀,太可笑了。 那边水阁里的人听入了神,竟是无人说话,似乎都沉浸在那哀婉的气氛中。 这个时候,一道怯怯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庄姐姐,这上头的字是颜大小姐写的吗?” 庄晚晴循声望去,正见秦霞怀里抱着一个册子正吃惊地盯着画右上那首诗看。 “是呀,怎么了?”庄晚晴有些不解,她很细心,发觉了秦霞眼神里的异样。 “哦,没什么,我就是奇怪而已,难怪我家的四姐姐毛笔字变得这样好,原来是照着颜小姐的字体练出来的,我四姐姐的字看起来跟这上面的字很像呢!”秦霞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 其他人没当回事,可庄晚晴色变了。 这人得多不知天高地厚,才说自己姐姐的字跟颜珂的字一模一样啊! 庄晚晴勉强地笑着道:“还你姐姐还真是了不起,我也曾学颜小姐的字学了很久,至今无一所成!” “.…….” 大家顿时语塞。 刚刚没把秦霞的话当回事,那是因为大家觉得颜珂这样的人离她们太远,不可想象,不可企及,大家对颜珂不了解,没有那种明显的比较感,可庄晚晴不一样,庄晚晴的才艺在座的几乎都见识过,庄晚晴学不来的东西,秦霞那个什么姐姐竟然学了十成十,谁信! 大家不怀好意地看着秦霞。 秦音连忙站起来,拉住了秦霞,对着大家道歉道:“大家别生气,我六妹妹不懂事,瞎说呢!” “姐姐,我没有瞎说!”秦霞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然后立即把怀里的帖子拿出来递给庄晚晴,“庄姐姐,你瞧呀,这是我四姐姐前几日给我祖母抄的经书,写的真的很好呢!” 庄晚晴深深看了她一眼,还是伸手接了过去,大家纷纷凑了过去瞧。 秦霞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勾出一丝冷笑。 刚刚庄晚晴称赞这幅画时,她就注意到上面那字迹跟秦宸经书的字迹十分相似,就像出自一人之手,她更加坚信秦宸是在外面买了个字帖来充数。 今日她是故意的,她就是要秦宸丢脸,让她名声坏透。 比起让那个臭小子抓了几爪子算什么,让她嫁不出去才是最好的报复。 秦音先前没仔细看秦宸的经书,这下一对比,还真是很像,脸色立即就变了,她看向秦霞,却见秦霞嘟着嘴巴一副不知无畏的样子,秦音默默叹了一口气。 庄晚晴只是看一眼,就断定这经书是颜珂所写。不过她脸色好看多了,她就不信有人能跟颜珂的字一模一样。 “秦姑娘,你肯定拿错了,这册子不是你姐姐写的!”庄晚晴很友好道。 秦霞闻言,装作不相信的样子,“不可能,这册子真的是我姐姐写的,她那日犯了错,我祖母罚她抄经书,她便把这个交给我祖母呢,写的是华严经!”秦霞还极力辩解。 秦蓉本乐的秦霞站出来算计秦宸,这下见庄晚晴不相信,也立即附和道:“哎哟,还别说,六妹妹,这确实是那日四妹妹拿给祖母的经书呀,难道这真是四妹妹写的?” 庄晚晴失笑,让丫头将画对着众人展开,自己打开那册子,一本正经地解释道:“诸位姑娘,颜大小姐的字体十分有特点,一般人模仿不来,书法中就属大字和小楷最见功力,颜小姐用一种极细的狼毫写出这样纤细飘逸的楷书,男子写不来那样的柔情,女子写不来那样的飘逸潇洒,所以她的字体独一无二,圣上在颜小姐去世后,把她的楷书刊行出来,被很多文人誉为‘细颜体’,这半年来,细颜体风靡咱们大乾,这本册子应该是在市肆买的!” 秦霞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随即她又露出了很无奈的神情,“好吧,我还以为是秦宸姐姐写的呢,没想到是随便买了一本华严经敷衍祖母呢!” 秦霞这话一说出来,众女子均窃窃私语起来,大多是说秦宸目无尊长德行有亏等等。 庄晚晴一听就明白了里情,只是没想到秦家姐妹之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家里的短。她不想牵扯进去。 只是恰在这时,文希的目光牢牢锁住那册子的底端,那里有明显的墨迹,她伸手点了点闻了闻,眉头皱了起来,她奇怪地看向庄晚晴,“晚晴姐姐,这不像是刊印的,这像是写了没几天的书法!” “什么?”庄晚晴吓得退了两步。 第二十章 情深似海 文希的话让大家吓了一跳。 “不可能啊,你没看错?我对颜小姐的书法有研究,我确信这是颜小姐的书法,完全不是仿写!”庄晚晴惊愕地看着文希。 文希这下也说不好了,她再闻了闻那墨香,确信自己没闻错,只是她是谨慎之人,不再多言。 庄晚晴权当她弄错了,放了心来,自己再把那册子放在鼻尖闻了闻,这下她眼睛更是亮了起来,“文希妹妹,你说的没错,这不是刊印的,因为这字写得太端正工整,看着像印出来的,我刚刚也闻到了墨香,可见….” 庄晚晴一下子十分激动,吞了一下口水道:“可见这是颜小姐的真迹呀!” 众姑娘皆是一惊。 如果是真迹,那么秦宸从哪里弄来的的?秦家姐妹越发不解。 知道手中这册子是颜珂的作品后,庄晚晴就舍不得放下了,犹豫了一会她问秦音道:“这册子如果属于你的四妹妹,可否让人把她请来,我想把这册子买下!” 庄晚晴什么眼力,自然看得出秦音是秦家唯一一个还靠得住的人。 “.…..”秦音诧异了,她怕秦宸过来,反而把事情闹大,何况庄晚晴想要这个册子,她也乐于做这个人情,便接话道:“庄姑娘,既然你喜欢,那就当我妹妹送你好了,上次我四妹妹不小心泼了庄少爷水,就当赔罪吧!” 庄晚晴这么喜欢颜珂的作品,把这个当赔罪,应该不算托大。 庄晚晴愣住了,原来那个“四妹妹”就是泼哥哥水的那个泼辣女子,庄晚晴顿时心生不喜,可是自己又确实喜欢这册子,颜珂的作品可遇而不可求。当今皇帝心里还念着颜珂,颜珂的作品只会越发无价,今日这机会太难得了。 再想想,秦宸那样的女子估计也不知道这幅作品的价值,大不了自己回送一个礼物给她好了。 庄晚晴狠狠吞了一口气,看着秦音道:“谢谢你,那我回头让我丫头准备一份谢礼给你妹妹!” “不用了!”秦音连忙拒绝,今日能让庄晚晴欠她一个人情,真是求不来的脸面。 庄晚晴还要坚持时,一道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 “很抱歉,庄姑娘,这个册子,不能相送!” 秦宸抱着雪狐缓步走了过来,里头穿着一身月白裙衫,外头披着一件黑色披风。 极为素净的打扮,甚至素的过头了,可偏偏那黑衣披风罩在她身上,被徐徐微风吹动的情景如一幅画似的,庄晚晴真心觉得自己看呆了。 有些人气质天生更胜人一筹,只要她往那一站,其他胭脂俗粉都成了摆设。 说的就是眼前这样的女子。 庄晚晴感受到秦宸淡漠的目光,仿佛时间一切在她眼里只是过眼云烟。 偏偏她抚摸着那雪狐的样子,带着几分慵懒随意,给人一种生人勿进的错觉。 庄晚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她,秦音却觉得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四妹妹,这个经书不是你抄给祖母的吗?既然庄姑娘喜欢,你就送她吧!” 庄晚晴眉头一凝,原来她就是秦宸。 秦宸没有说话,目光落在那雪狐黑啾啾的眼睛上,透过那黑漆漆的眼珠子她似乎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把她的书法刊行全国,取名“细颜体”….呵呵,真是有意思! 秦宸的无动于衷,让庄晚晴脸上不好看,她将那册子放了下来,一旁的秦蓉见此情景,自然不希望秦家得罪了庄家,便瞪了秦宸一眼:“四姐姐,你至于嘛,这个不就是你弄来应付祖母惩罚的帖子吗?既然庄姐姐看上,是你的面子,你何不给了庄姐姐,也省得回去祖母拿你骗她问罪!” “我没有骗她,何错之有?”秦宸懒懒回道。 秦蓉忍不住翻了她一个白眼,“你可别说这是你写的!”她拧着那帖子锦边,折子就这样竖着散了开来,任谁再看去,那字体个个整洁潇洒,真的是太漂亮了。 “你的字写得怎么样,我们还不知道吗?”秦蓉真是不惜的说她。 “是呀,是呀,四姐姐,你就别嘴硬了,这是你哪买的吧,你要实在不想送给庄姑娘,你告诉庄姑娘,你是哪买的,让庄姑娘去买一本也成?”秦霞清脆地给着建议,她可不想庄晚晴承秦宸的情。 她瞥了庄晚晴一眼,果然见她脸色好了一些,有一丝期待。 秦宸闻言默默叹了一口气,还真是没法解释呢。 “那你们就当我买的吧!”秦宸无奈道,有些不想待下去。 众人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有人小声嘀咕着,“本来就是买的,还好意思恬不知耻说是自己写的。” 不过秦宸没在意,她幽幽抬眼望着庄晚晴,“庄姑娘对京城的事,似乎十分了解?” 庄晚晴微微一笑,“谈不上,我哥哥经常有些朋友从京城过来,听了一些。” “哦…”秦宸唇角微微牵扯,目光淡淡,“敢问庄姑娘,你可知…当今太后怎么样了?” 秦宸的声音很轻,轻到随风而逝,不留痕迹,只是偏偏像针一样扎在她心口。 姑母啊,这个世上最信任她的人,比她娘亲待她还好,给了她一方广阔的天地,任她驰骋。 可最终呢,她们姑姪二人还不是被他算计了。 最冷不过帝王心。 她死后,不知道他怎么处置姑母,怎么对待那个曾经临朝称制的亲生母亲。 庄晚晴确信自己看得了秦宸脸上一闪而逝的忧伤,她很奇怪秦宸会问这样的问题。 幸亏这里是西北边陲,不然谁敢妄议朝政。 “太后娘娘还在慈安宫呀!” 哦…还活着,还活着就好,姑母,希望你等到珂儿回来见你! 秦宸垂下了眉睫,将眼中渗出的泪水吞了回去,眼眶酸痛无比。 “既然庄姑娘喜欢这册子,那册子就送你了!”秦宸说完这句话,不想理会她们,绕过她们沿着水廊往对岸走去。 留下众姑娘莫名其妙,你看我我看你,捉摸不透这位秦家四小姐。 不过有一点,大家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四小姐不好相处,似乎连庄晚晴的面子都不买。 庄晚晴听到秦宸那不咸不淡的语气,心里不是滋味,她骨子里还是有些高傲的,要不是颜珂的书法极为难得,她真的不想在秦宸面前失面子,现在颜珂真迹在她手中,她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高兴。 对方那种可有可无,什么东西都入不了她的眼的气势,还是刺痛了庄晚晴的心。 最终她还是保持了一贯大方的态度,把那册子收了起来,并对秦音、秦蓉和秦霞表示了感谢。 秦宸沿着水廊快步往岸上去,听了庄晚晴那番话,她情绪有些复杂。 后位空悬,颁行“细颜体”,好一个“情深似海”! 真真可笑! 秦宸思绪翻滚,脑子里浮现起前世她和他挑灯夜读,她给他看奏折,她给他提建议,她给他查漏补缺。 一转眼,他就可以把整个颜家屠之殆尽! 秦宸疾步如飞,恨不得立即出庄家,恨不得立刻飞去洛阳,去撕了他虚伪的面具。 就连怀里的雪狐也沾染到她的恨意,颇有一些殃及池鱼的忧伤。 然而这个时候,一个人影挡在了她面前。 从那双上好的黑金纹面马靴往上看,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环手于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第二十一章 危险 “秦姑娘,又见面了!”燕少云站在水廊正中微微笑道, 他的额间系着一块额巾,额前的短发稍稍散开,脸部轮廓十分坚挺,有如雕刻,颇有几分江湖侠客的风流潇洒。 秦宸不得不承认,活了两世,长相如此出众的男子实在少见。 但秦宸是秦宸,她从来不是一个会因别人长相而勾起什么兴趣的人。 “公子拦在路前有何贵干?”秦宸淡淡道,刚刚心情不太好,此刻语气也有些不耐烦。 这位公子该不会是受了庄逸的指使来为难自己吧? 燕少云歪了歪头,唇角一勾,有些玩世不恭的味道。 “姑娘抱着在下的雪狐…在下故有此问!” “…….”秦宸尴尬了一下,低头一看,见雪狐的前爪已经抓在她手臂上,尾巴摆来摆去,正呆呆地望着燕少云呢。 “抱歉!”秦宸倒是忘了这茬,差点把人家庄府的雪狐给抱走,她手稍稍往前一松,那雪狐一窜,就窜到了燕少云的怀里,雪狐似乎被主人冷峻的气息所感染,脑袋缩在燕少云臂弯里,乖乖躺在他怀里。 燕少云摸着雪狐的背毛,淡淡道:“说来奇怪呢,我的雪狐从不让陌生人碰,秦小姐居然有本事让它亲近你,在下还真好奇?” 秦宸苦笑一声,道:“我也不知道,就是学着几声狐狸叫了几声,它就窜到我怀里来了!” 燕少云挑眉,显然十分意外,随即笑了笑,没说什么,不过眼神望着秦宸有几分探究的意味。 秦宸无意跟他多说,福了福身道:“我还有事,先行一步!”说完也不看燕少云什么反应,侧身绕过他往继续走。 燕少云心忽然有点塞,默默叹了一口气,不过很快,他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扭头看去,正见一个人慌慌张张跑了过来。 “四小姐,四小姐!” 秦宸抬头见一个眼熟的小厮满头大汗地朝她跑来。 “怎么了?邵青,你不是跟在二少爷身边吗?”颖儿问急急忙忙奔过来的人影。 邵青上气不接下气,撑在红漆柱子上,眼皮抬得额前的皱纹都横了好几条,对着秦宸喊道:“四小姐,你快去救救二少爷,他快没命了!” 秦宸闻言心下一惊,眉头蹙起,好端端的,秦峥出了什么事? 她二话不说,立即快速朝较武场赶去。 燕少云闻言想起了庄逸的主意,一时眉头蹙起也紧忙跟上。 秦宸跟着秦峥小厮邵青来到较武场后,看到廊厅里挤着黑压压一堆人,而那隔着木桩的较武场上,一堆马在场上乱奔,正中则有一匹马忽而嘶吼忽而乱窜,秦峥就正坐在那匹马上。 秦宸什么眼力,立即看出来那匹马出了问题,而此刻其他的马把那匹马围在正中,绕着它乱撞呢! 木桩周边喊来了一些弓箭手,正张弓准备射箭,可压根找不到射击的机会。 总不能把这么多良种马都给射死吧,更何况现在秦州缺马,弓箭手没有庄逸的命令不敢乱射,一直寻找机会射击那只发狂了马。 秦宸现在来不及去想是怎么回事,而是想办法怎么救他。她四处扫了一眼,找到了入口。 里头的秦峥完全吓懵了,除了喊救命,他压根不知道要做什么,他紧紧拉着那缰绳,手都勒出了几条口子,在阎王殿门口徘徊的他,哪里感觉得到痛。 较武场马声鼎沸,廊厅里更是人声嘈杂,庄逸见秦宸冲到了较武场边上,挪开一个木桩门就要进去,吓了一跳。 “快救人呀!”他跳脚地对着一堆侍卫和弓箭手摆手。 那丫头胆子真大! 庄逸自己也紧张了,立马朝秦宸的方向跑去。 “喂,秦宸,你干什么?我在找人救他呢!” 庄逸话音一落,一个庄府侍卫就朝秦峥的方向掠去,企图把秦峥给带出来,可惜,那马儿看到了人影,立即吼了一嗓子窜开了,让那侍卫扑了一个空。 庄逸抹了冷汗,暗暗后悔。 他再去寻秦宸的身影,却见那个丫头试图上马。他就更急了,觉得今个儿事情闹得有点大,连忙朝秦宸方向奔。 秦宸要上马的手被一个人拦住了。 “你出去,我去救他!”是燕少云,他眼神严厉地看着她,有些微怒,哪有姑娘家穿着裙子咋咋呼呼要上马。 秦宸二话不说,松开了缰绳,让开给燕少云。 有现成的男人不使唤自己逞什么强。 燕少云飞快上马,试图靠近秦峥,他张弓准备对准那马儿射箭,而庄家的高手侍卫也已经就绪,准备等燕少云的箭中马身,他们就救出秦峥。 秦宸瞅了一眼秦峥,见他几乎被颠晕了,现在四周的马匹还很多,就算燕少云箭中了,也难保秦峥会被甩开,唯一的办法是制住马儿的颠状,她博览群书,当年跟着祖父什么都学,武林秘籍能看的都看了,对于用暗器点住什么穴位能制住对手她得心应手。 就在这个时候,燕少云一支箭矢已经射入了马的前腿,侍卫也齐齐出动去救秦峥。 可出乎意料的事情出现了。 那马前腿虽然中箭,可也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相反就在那侍卫从秦峥头顶掠过要携带他时,偏偏那马前腿一打软,秦峥整个人歪到了一边,差点栽下去,而另一个侍卫瞅准时机飞身而过,那马儿立即一个纵跃再一次躲开了。 秦峥完全没有任何招架之法,反而整个人精神溃散,意志力甚为薄弱。 燕少云变了色,他怎么都没料到那马儿中了箭竟然安然无恙。 这哪里是马呀,这是妖孽! 秦宸心下一紧,从地上捡起两个石子,果断上马,她大喊一声“驾”,那匹小马沿着成群马儿的边缘飞快跨越。 燕少云瞳孔一缩,十分担心秦宸的安危,也很好奇她会怎么做。 秦宸眼神紧紧盯着中间那匹马,等到最恰当的位置,她两颗石子飞快射出,预估了马匹活动的方向,时间位置更是算的十分精准,刹那间,两颗石子正中那马匹的眼睛。 这下马儿的行动慢了下来,痛苦地嗷叫,前蹄凌空抬起,秦峥身子往前一倒,燕少云掐住他静止的这一刻,飞快掠过,抓着他的胳膊,将他带离马群中心,他踩着一些马匹背借力飞跃,最终落在了入口的木桩之外。 所有人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第二十二章 尴尬的燕公子 燕少云救下秦峥后,立即扭头去寻找秦宸,却见秦宸已经驾着矮马渐渐停了下来,秦宸翻身下马,朝木桩外的秦峥奔来。 “秦峥!”她来到秦峥的身边,见秦峥面色苍白,正在大口大口的吐着胃中的秽物。 庄逸早唤了大夫来,大夫连忙当场给秦峥救治,掐脉的掐脉,拍背的拍背,过了一会,秦峥缓了过来,撑在地上,虚弱地看着秦宸,再扫了一眼站在秦宸身后的燕少云,目光最后还是落在秦宸身上,“四妹妹…”他喘着气,“今日是你救了哥哥….” 秦宸见他没有性命之忧,点头不再担心,让大夫再给秦峥检查一下,她自己则站了起来,扭头冷冷盯着不远处的庄逸。 此时的庄逸十分心虚,也万分抱歉,尤其秦宸那冰凌凌的目光盯着他时,觉得像在火架上烤似的,他发誓活了十六岁,头一次被人盯得发麻。 就是他祖父庄老爷子也从来不舍得骂他。 秦宸眼神里都是嘲讽鄙夷的气息。 刚刚她略略思索,就猜测庄逸是以秦峥为诱饵,想给她个教训,只是没想到事情闹大了,差点让秦峥没了命。 如果刚刚庄逸站的近一点,秦宸保证自己会反手一巴掌抽过去。 把别人的性命当儿戏,这样嚣张的纨绔子弟是秦宸最不想搭理的一类人。 庄逸这一次收起了平日玩世不恭的神情,正视秦宸咄咄逼人的视线。 “对不起,我不该诱使他上马,是我的错,我道歉!” 绝无仅有的一次,庄逸很郑重地跟人认错。 燕少云站在二人中间,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但笑不语。不得不说,庄逸在秦宸身上还是破了不少例。 别人能得到庄逸一句道歉那是十分了不起的事,可秦宸闻言却是冷哼了一声,往前走了两步,目光越发犀利如刀刃,她嘴角翘起,“你知道我最讨厌听到的话是什么吗?” 庄逸面色一僵。 “我最讨厌别人跟我说对不起…”秦宸的话透着一股刻骨铭心的恨意,让两位男子都吃了一惊。 “对不起是最没有用的话!”秦宸盯着他,目光有一些恍惚,字咬得极重。 燕少云觉得秦宸神色不太对劲,好像弥漫着一种忧伤。 庄逸闻言脸红了几分,略有些狼狈,他抿着唇不再说话。 秦宸长吁一口气,望了望蓝天,方对庄逸冷笑道:“既然你错了,那你就答应我一个条件!” 庄逸见事情有转机,脸色好看了一些,肩膀也垮了垮,纨绔子弟的形象又冒了出来,“什么条件?” “我听说庄家想买颜家在西山的别苑?”秦宸挑了眉说道,那远山黛的眉形像一柄黑色的利剑,颇有些冷峭之气。 燕少云和庄逸同时一惊,自然是没有料到。 “我的要求就是你们庄家把这个机会让出来,其他几家你也要想办法,让秦家买下这个园子!”秦宸吩咐道。 只要园子在秦家手中,她自有机会得到颜家的东西,别的不说,她手里不是还有几个店铺么? 让她意外的是,庄逸闻言苦笑了一声,垂头丧气道:“秦姑娘,很抱歉,你这个要求我做不到,因为这个园子不在我手上!” 对着秦宸狐疑的目光,庄逸指了指燕少云,“昨日别苑的事已经定了下来,园子被他买下来了!” 秦宸神色微变,很快看庄逸的眼神就恢复了先前的冷漠。 还真是浪费她的感情。 庄逸苦笑,气得牙痒痒,这丫头还真是让人很无语,翻脸比翻书还快。 秦宸立马把目光投向燕少云,脸上浮起了一丝郑重,“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她话音一落,庄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刚刚被秦宸挤兑的坏心情好了大半。 燕少云脸色就这样冻住了,心里跟塞了棉花似的。 上次他主动问她名姓,她置之不理,刚刚她抱了他的雪狐,她也没有多跟他聊几句的欲望,他也算是救下秦峥的功臣,她就是看都没多看他几眼,直到知晓他买了那园子后,转眼间就跟初次相见似的,来问候他了。 敢情他燕十三少在她面前刷存在感刷了这么久,她现在才意识到庄逸身边还有个人物呀! 燕少云心里…..不想承认,可真的很不是滋味。 别的丫头这么做,他可能觉得对方功利心重,可秦宸做得这么明显,他只有一个念头,这个丫头对他们不感兴趣,丝毫想要结交的想法都没有,除非…她觉得他们有值得她理会的地方。 比如此刻。 燕少云虽然一句话都没说,可庄逸就是十分理解他的心情,庄逸笑得腰都直不起来,走了过来,一只手搭在燕少云的肩上,满脸同情,他觉得秦宸对他是讨厌,可对燕少云,那是赤裸裸的忽视。 燕三少那是任何人忽视得了得吗?金銮殿坐着的那位还惦记着他呢! 秦宸见燕少云久久没有说话,一双漆黑的眸子就是盯着自己,她也纳闷了,男子汉大丈夫至于藏着掖着吗? “在下姓燕,名少云!”燕少云皮笑肉不笑,庄逸听到了他咬着后槽牙的声音,又是一阵笑。 秦宸面不改色,细想了一下,忽然昂头一笑,带着几分赞赏,“‘江南一枝叶,凉州马上燕’,燕家世代驻守在凉州,家中子弟骁勇善战,乃朝廷一柱石,燕十三公子,北定侯府的世子爷!” 燕少云闻言神色一变,原本抱臂的手放了下来,就是庄逸也站直了身子,惊讶地盯着秦宸。 “你怎么知道的?”这是庄逸第二次对秦宸见识广博感到吃惊。 如果世人提起“燕十三”自然知道是北定侯府的世子爷,可知道“燕十三”本名“燕少云”的人屈指可数,这个秦家的死丫头,不仅从燕少云的名字推断出他的身份,甚至还知道燕家的情形,这太不符合一个闺阁女子的行为。 他妹妹庄晚晴整日都是诗书琴画,或者伤春悲秋,怎么这个秦宸,对天下之事了解的这么清楚。 燕少云很快恢复了镇定,笑了笑,“秦姑娘能认出在下,是在下的荣幸!” 这绝对是谦辞! 庄逸是这么认为的。 秦宸笑了笑不以为意,仿佛她认出燕少云还真是燕少云的荣幸般。 燕十三公子心里又塞了塞,北定侯府的名头都镇不住这个秦家的小丫头吗! 恰在这个时候,几个侍卫拖着那匹伤了眼睛昏厥的马从这边而过,一股很奇特的味道飘入秦宸的鼻尖,她眉头一紧。 “等等!” 她叫住了侍卫,方走了过去,俯身朝那马匹看去。 燕少云和庄逸顿时被她的举止吸引过去了。 第二十三章 自讨没趣 秦宸蹲在那马匹身边,靠了些马头,闻到了它喘气散发出来的味道。 石青散! 秦宸心下大惊。 庄家的一匹马身上怎么会有这种毒药。 前世太后姑母精通研制各种毒药,对于曾经出现过的大内绝密毒药都有涉猎,皇宫是各种毒药使用的密集之地,当年姑母入宫前,就对这些了如指掌,后来利用这一点在后宫站稳了脚跟,也成功制住了其他女人。 而姑母也把这一身的本事通通教给了她,为的是她将来入宫后,能有随时保命以及要别人命的能力。 所以她这么一闻,就知道了名堂。不过秦宸很快起身没让人看出什么痕迹。 燕少云和庄逸都讶异地盯着她,见她面色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般,不由心里更加狐疑。 “怎么了?莫非这匹马有问题?”庄逸绷着脸问道,他担心秦宸以为他在马匹上做手脚。 秦宸正要问他一些话,结果就看到一个穿金戴银的妇人梨花带雨哭着奔了来。 “峥儿,我的峥儿,你怎么样了?娘刚刚听说了快吓死了,我的孩子…”三太太姚氏一来就抱住了秦峥,刚刚她差点晕过去,赶忙跑了过来,这下只有看到儿子好好活着,她那颗心才安分下来。 庄逸见状十分不好意思,想要说点什么,结果姚氏哭得泪如雨下,嘴里碎碎念着,她突然看到了秦宸好端端地站在那,窝了一肚子火忍不住发泄了出来。 “秦宸,你个坏蹄子,就知道峥儿跟你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好事,要不是你得罪了庄少爷,峥儿至于受这种无妄之灾吗?你给我滚,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姚氏被吓得很惨,压根没有了仪态,只想着她儿子刚刚要是死了,她也活不下去了,哪里还顾得上脸面。 庄逸被姚氏骂得身上爬了蚂蚁似的,各种不自在,明明是秦宸救了秦峥,结果因为自己的缘故,还挨了臭骂,庄逸觉得自己应该把秦宸得罪透了。 正琢磨着怎么开口,倒是秦峥一把将自己娘推开,十分愤怒道:“娘,你说的什么话,今日要不是妹妹,你儿子我真是死了,你怎么不分是非黑白,真是气死我了!” 秦峥一向口无遮拦,对自己娘也是有什么说什么。 姚氏被他骂的挽回了一些理智,不过还是瞪了一眼秦宸,碍于庄逸的面子不再多说,吩咐邵青和嬷嬷扶着秦峥准备回去歇着。 秦峥这下没推辞,看了一眼秦宸道:“哥哥先回去,你玩一会就回来!”他说完话眼风扫了一下庄逸和燕少云,那意思很明显,不太放心秦宸待着这,怕庄逸和燕少云欺负她。 庄逸哭笑不得,跺了跺脚。 秦峥被人扶起走,庄晚晴就和秦家的几个姐妹一道过来了。 庄晚晴目光在燕少云身上停顿了一下,笑着问庄逸:“哥哥,发生什么事了,听说秦家的少爷受伤了!” “管你什么事,你招呼好你的人就是了!”庄逸心里不痛快,偏偏庄晚晴带着这么多人过来看热闹,他心情更不好。 庄晚晴讨了个没趣。 庄逸这一点跟秦峥有些像,对于自己妹子总是没有那么好言好语。 庄晚晴脸上有着挂不住,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哪有哥哥当着别人的面给自己妹妹难堪的,何况她在秦州一直是表率,这要是传了出去,她面子往哪搁。 果然那五娘秦蓉就弯了弯唇角,暗道庄晚晴也有跟自己一道的烦恼。 秦宸一直在思索石青散的事,没太注意这些人的心事。 倒是燕少云见庄晚晴有些下不了台来,便开口说道:“庄姑娘别担心,秦少爷没有大碍,只是一时失误罢了!” 燕少云轻描淡写一句话带过,他说话时下意识看了一眼秦宸,却见秦宸冷笑一声。 庄晚晴自然没注意到这些,心里一下子又高兴起来。她过来完全不是因为庄逸,而是看到秦宸跟燕少云说话,她有些好奇。 秦州其他人不知道燕少云的身份,她是清楚的。这阵子燕少云在庄家借住,她听了不少他的事,心里隐隐有了些仰慕的念头。 燕少云给她面子,替她解围,连带刚刚被自家哥哥排揎的气也没了。 “听说刚刚是燕公子出手救的人?”庄晚晴美目流转,望着燕少云。 燕少云今日的打扮实在太俊俏,就是一直很迷庄逸的秦蓉都忍不住睁大了眼睛打量她。 “真的吗?还真是太谢谢燕公子了,谢谢公子救了我哥哥!”秦蓉立马附和,眼神是赤裸裸的讨好和仰慕,秦音觉得妹妹有些掉面子,拉了拉她,示意她收敛点。秦蓉瘪瘪嘴没理她。 燕少云黑漆的眼眸里带着几分笑意,看向秦宸,“这是秦姑娘的功劳!”秦宸刚刚的表现实在让人惊艳。 胆大心细,判断力精准! 也只有他这种精通武艺之人才能知道她的厉害,这丫头到底是什么来历,真的是秦家一个不起眼的小姐? 庄逸受不了一堆女人叽叽喳喳的情形,对着庄晚晴冷声吩咐道:“这里是较武场,你们姑娘们别待在这,一边玩去!” 庄晚晴抿着嘴咬着唇又要哭了,她看了一眼燕少云,十分委屈。 她是好心过来慰问一番。 秦家几个姑娘自然是担心秦峥,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庄逸没有欺负秦宸居然差点害死秦峥,这是她们始料未及的。 秦蓉眼珠子在秦宸和庄逸之间溜达,想找借口探探虚实。 不晓秦宸听到庄逸这句话,大步往出府的方向走去。 “喂…..”庄逸急了,留人的话到了嘴边又吞了下去。 他说的是她们那些自讨没趣的女人,不是说她呀,怎么偏偏她跑了! 燕少云见庄逸气得发狂的样子,自然而然失笑了一声,他哪里知道他唇角笑意溢开时,那模样让人有种冰雪初融的既视感。 庄晚晴失了失神,但还是稳住了仪态,招呼了秦家姐妹几句,往姑娘家玩的花厅那边去了。 碍眼的人走开之后,燕少云顺着庄逸的视线望着远处秦宸的背影,手搭在他肩上。 “别着急,你想在秦姑娘面前找回场子,我给你机会,等我把别苑整顿好,邀请大家去别苑游玩,你找个机会跟人家道歉,看人家原不原谅你!”燕少云开着玩笑。 庄逸向来输人不输阵,立马瞪了他一眼,“十三少,我在她面前好歹算个人,你呢?人家对你可连看一眼的功夫都没有!”庄逸没好气道。 燕少云笑了笑,完全不在意,眸光略深,唇角扬起道:“是吗?可是刚刚人家问了我的名字,还对我的别苑感兴趣呢!” “.……”庄逸一口血呀,怎么这么气人呢! 早知道昨日不让他,自己抢回来,现在他就可以在秦宸面前耀武扬威了! 第二十四章 出事 秦宸回去没多久,二太太陶氏就带着姑娘们都回来了。 不过三房完全是炸开锅了,姚氏回来把五小姐秦蓉骂了一顿,怪她不关心亲哥哥,只顾着跟公子姑娘玩,秦蓉气得哭了一场,总觉得秦峥是受秦宸所累,暗地里把恨都算在秦宸头上。 六小姐秦霞呢,算计秦宸没得成功,还让秦宸在庄晚晴面前得了体面,心里也不痛快。 老太太韩氏知道秦峥差点没命后,愣是把秦宸叫过去撒了一傍晚的气,还是秦峥听说亲自去怡荣院把秦宸解救了出来。 秦峥心里对秦宸十分歉意,明明是她救了他,结果所有人都把过错算到她头上,他自己也很替妹妹委屈,越发觉得秦家是没人情味的地方。秦宸倒是浑然不在意。 接下来几日,她除了指点小木墩习武,就是自个儿在屋子里画画练字,以前她惯用左手写书法,现在她准备换个手,以防将来露馅。 她有事没事刻意调教下杏儿,杏儿话不多,却十分聪明,很多东西一学就上手。 只不过这一日邱菊从外头进来时,神色有些凝重,秦宸把小丫头都遣出去,光留下了杏儿。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秦宸边拿薄衾给自己盖上,边挪着身子往大迎枕上靠。 邱菊瞅了一眼帘子外头,坐在塌旁给秦宸揉着肩,杏儿在给邱菊倒了一杯茶,邱菊喝了一口茶,压低声音道:“小姐,奴婢看见刘嬷嬷刚刚好像在摸眼泪!” 秦宸闻言眼睛倏忽一睁,“发生了什么事?” 邱菊摇了摇头,“奴婢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刚刚从老太太屋子里出来,神色就不太好!” “去打听!”秦宸利落吩咐。 “哎!”邱菊应了一声立即轻手轻脚走了出去,换杏儿主动上来给秦宸捏肩。 午后时光,正是春困的时候,秦宸靠在迎枕上渐渐睡着了,杏儿怕她着凉,又加了一层薄被子。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邱菊打听清楚回来了。 秦宸正睡了一个小觉,换颖儿进来给秦宸洗脸收拾,邱菊就在一旁低声说开了。 “奴婢借着去厨房问少爷鸡汤的事,找管厨房采办的李嬷嬷打听了了下,贺嬷嬷现在是老太太身边最信任的人,平日李嬷嬷跟着贺嬷嬷管外事采办,两个人关系很好,没想事情是这样的:外院管人情接待的孙管事有个跛了脚的儿子。 这个孙管事原先是老爷子身边的人,如今老爷子不管事,他依旧留在外院管人情接待并老爷们的一些开支,老爷子特别信任他,几位老爷都给他几分脸面。前阵子,孙管事的儿子看上了刘嬷嬷的孙女,孙管事的儿子如今快二十八了,可刘嬷嬷的孙女才十六呢,这还不是重要的,偏偏人家腿脚不便。” 秦宸一听,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 “前日这事就有了风声,刘嬷嬷心里很忐忑,求到了老太太面前,老太太先是应下了了,让她放宽心,偏偏孙管事走了老爷子的路子,老太太无法,这不,今日老太太就喊刘嬷嬷过去,先是说了一些辛苦了的话,然后赏了一些银子并手镯子,最后说了正事,老太太的意思是让她把孙女嫁给孙管事的儿子,别的不说,嫁妆什么的都放心,再者孙家一定热热闹闹办,这样刘嬷嬷也体面。” 邱菊仔仔细细说了出来,秦宸明白了底细。 这个时候,颖儿那脆嗓子也猝了几口说道:“我呸,小姐,您是不知道,孙管事仗着老爷子关照他,在下人面前没少狐假虎威,连带他那跛脚的小儿子也十分得势,外院曾有端茶倒水的小丫头被他摸了羞愤当了姑子的,如今咱外院可不敢安排年轻的小丫头,都是婆子管事,这才安分了两年,瞧瞧,人家现在脸皮越发厚了,竟然看上了刘嬷嬷的孙女。” 边说着,颖儿眉飞色舞起来,“小姐,您也见过刘嬷嬷的孙女,长得不说如花似玉,至少周正,比杏儿不差,您说,刘嬷嬷也是咱们长房的管事嬷嬷,挺有体面了,把孙女嫁给那个跛子,真是被糟蹋了!” 颖儿说话语速又快,跟放鞭炮似的,牙齿咯噔咯噔,带着嫌弃的表情,都快把秦宸给逗笑了。 不过很快她收敛住笑意,目色深沉了几分。 “孙管事是欺负咱们长房没有镇得住人的主子!” 秦宸一句话让邱菊和颖儿听出了寒意。 “怎么?小姐您是打算插手?”邱菊放低了声音,有一些意外。 刘嬷嬷是老太太的人,老太太自己都不照看自己人,小姐去给人家出头做什么?邱菊本还觉得小姐这阵子稳重了许多,可刚刚这话说出来,让人有种她又打回原形的错觉。 颖儿也挪着身子靠近了些秦宸,轻声道:“小姐,这事您可别管,这是老爷子开了口的事,老太太都不敢插手,您要是管上了,老爷子和老太太都没了面子,都把账算到您头上呢!” 秦宸还没任何解释,邱菊又开口了,“是呀,小姐,您不会是想借这个机会拉拢刘嬷嬷吧,奴婢觉得这样也不稳当,您想啊,老太太如果知道您是为刘嬷嬷出头,定然怀疑刘嬷嬷跟您有什么牵扯,到时候她再换个人来,咱们些许赔了夫人又折兵!” 秦宸赞赏地看了一眼邱菊,邱菊果然想得更长远一些。 恰在这个时候,刚刚见里头说话便站在帘子处望风的杏儿扭头进来接话道:“小姐,除非咱们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这下秦宸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她清澈的眼眸荡漾着些许笑意,目光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轻声道:“正是杏儿所说,既要让刘嬷嬷知道这事是我帮了她,也得让老太太亲自改变态度!” 说完,她交待邱菊道:“你平日跟刘嬷嬷还说得上话,你去探探她的口风!” “是!”邱菊又这出去了。 这回秦宸在屋子里舒展了下身子,去看小木墩习武怎么样,最后又带着小木墩在书房练字。 小木墩最近很听话,秦宸的嘱咐他牢牢记在心上,无论是学习还是习武,他越发上心来,也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跑去外头玩。 不过秦宸觉得小男子汉还是要跟男人接触,每日总让童嬷嬷领着他去外院跟人玩一圈回来。 这一会秦宸教小木墩练字,杏儿在一旁研磨看茶。 秦宸见邱菊进来,便示意她跟自己进了书房边上的小耳房,问道:“刘嬷嬷是个什么态度?” “奴婢试探了一下,刘嬷嬷虽然心里不乐意,可还是应下了,毕竟这是老爷子和老太太做主,她没有胆子去抗争,孙家那边也挺给体面的,彩礼下的不少呢!”邱菊说着。 秦宸闻言手绢着手帕,唇角冷冷一勾,“那还真是抱歉了,我可不准备让他们如意!” 说完她看向邱菊,“去把杏儿叫来!” 过了一会杏儿进来,秦宸在她耳边耳语了一番,杏儿连连点头,收拾了点东西,立即出了府。 第二十五章 一场闹剧 刘嬷嬷孙女将嫁孙管事跛脚儿子的事很快传扬了出去,孙管事那跛脚儿子什么德性所有人都知道,被他欺负过的丫头不计其数,这一下子,这件事在下人圈子里炸开了。 大家纷纷替刘嬷嬷不值,身为长房管事嬷嬷,老太太的心腹,身份地位完全不比孙管事查,让娇滴滴的孙女儿嫁给流氓一样的放荡跛子,真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老爷子也太宠孙管事了。 起先刘嬷嬷想着老太太那边给了不少嫁妆银子,孙管事现在看着她眉开眼笑的,彩礼也很光鲜,她暗暗压下那口气打起精神操持。 不晓这几日下人之间的话都传到了她耳朵里,她听着很不是滋味。人都是这样的,别人都说好,哪怕查一大截感觉也好上了,别人都说不好,本来看着可以的,越想越觉得亏。 故而她又愁眉苦脸起来。 正巧这事第二日,一个消息从角门外传到了内院,说是孙管事的跛脚儿子昨夜在妓院伤了人家姑娘被人打了,那只脚原先只是有点跛,现在是真的瘸了,样子越发难看。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把人家姑娘给弄伤了! 这话大有深意,后院里的粗使婆子常日洗衣裳倒夜香的,什么话都说得出口,被刘嬷嬷一个相好的听了告诉刘嬷嬷,刘嬷嬷没气得晕倒在地,这下这门婚事是越想越觉得窝囊憋屈。 刘嬷嬷孙女还没嫁过去就有些抬不起头来了。 偏偏她这孙女仗着自己祖母在秦家很体面,有几分傲气,在家里一哭二闹三上吊,愣是不肯嫁给孙管事家的那个废物。 刘嬷嬷下午回来时,一双眼睛都哭肿了,可她不敢去老太太那吭一声,老太太韩氏的脾气她一清二楚,说了的事不喜欢反悔,何况老爷子做了主,现在孙女宁愿死也不肯嫁,在家里寻死觅活,刘嬷嬷顿时觉得天昏地暗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恰在这个时候,长房账房的一个丫头把上个月开支的账本送给她,她按规矩拿过来给秦宸过目。 早等着她的秦宸一脸笑容地望着走进来的刘嬷嬷。 “刘嬷嬷,恭喜呀,听说你孙女要出嫁了!”秦宸道,眸光淡淡一掠,已经发现她神情不对劲。 刘嬷嬷一听这话越发头疼,她现在最讨厌别人跟她说恭喜。 “多谢小姐….”她无力地说着,然后有气无力地把账本的事跟秦宸大致过了一遍。 到最后秦宸也不拐弯抹角,“嬷嬷,你这是怎么了?”推指了指身边一个锦杌,“嬷嬷坐着说话吧!” 刘嬷嬷看了一眼秦宸,没有太在意,就七七八八把自己心里的郁闷说了出来。 “老奴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呢?不知道小姐有没有主意?”刘嬷嬷边擦着眼泪,只是随口一问,也不指望秦宸真的给她主意。 不晓秦宸扬着唇角笑了笑,深深看着她,“嬷嬷真心想让我帮你?” 刘嬷嬷何等聪明之人,一个激灵瞬间醒了,她对上秦宸一双幽深的冷眸,明明看着很稚嫩,里头却有万丈深渊似的,让人望不到底。 “小姐….真的有法子?”刘嬷嬷下意识期待道, 一旁的邱菊给秦宸递了一杯茶,秦宸捧着茶杯喝了一口,幽幽望着她,“法子呢….是人想出来的…” 刘嬷嬷顿时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秦宸要帮她自然要费功夫,而自己有什么值得推费功夫呢? 刘嬷嬷内心苦笑,完全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小姐有把握?” 秦宸明显觉察到刘嬷嬷上了勾。 “我是长房最大的主子!” 刘嬷嬷闻言心头一颤,是啊,四小姐是唯一的嫡小姐。 如果今日她帮了自己,那么自己跟她就是绑在一块了,老太太那边…想起老太太逼着自己嫁孙女的事,刘嬷嬷心头一寒,孙管事是人,她就不是人了?关键时刻不会维护底下人利益的主子,谁能真心实意去效忠呢,如今再看四小姐,越发有了主见,如果这一次四小姐真的有本事帮了自己,那么自己投靠她,完全不亏。 她眼神转了几度做了决定,登时立即跪了下去,神色前所未有地恭谨:“奴婢但凭主子吩咐!” 秦宸嘴角的笑容荡漾开来。 “好,你且先去祖母那边对账吧,此事我来处理!” 声音给人没由来的清定。 刘嬷嬷听了这话顿时觉得灵台一片清明,心里压着的那颗石头放了下来。 刘嬷嬷一走,秦宸便朝邱菊和杏儿招了招手,二人坐在秦宸跟前,秦宸低声问道:“邱菊,让你打听的都怎么样了?” “回小姐,都打听清楚了,刘嬷嬷原先在老太太院子里服侍时,跟她不对付的正是老太太现下最得力的贺嬷嬷,贺嬷嬷是刘嬷嬷离开怡荣院后,才彻底坐上老太太身边第一嬷嬷的位置。” “而恰恰,孙管事的儿子,最先看上的是贺嬷嬷的侄女,贺嬷嬷您知道的,她在老太太跟前最得力,贺管事又管着府上的账房,自然看不上孙管事的儿子,可是贺嬷嬷也不知道怎么打着主意,就指示了另一个郝嬷嬷暗中跟孙家撺掇了这事,挖了坑给刘嬷嬷跳,那位郝嬷嬷,您没见过,是老太太那边管茶水的,最是见缝插针的主,这一次她一边讨好着贺嬷嬷,又得了孙管事的许诺,把她儿子弄进前院干活,所以刘嬷嬷才当了冤大头!” 秦宸闻言心下了然,暗想这深宅内院哪怕是一小家子,里头的弯弯窍窍也挺多的。 她按了按额角,思索一会苦笑道:“你们俩过来,这么做…”她低声吩咐着。 这一日又过去,孙管事的儿子伤好了一些,狗改不了吃屎,又出来晃荡了,平日他经常在主子们歇息的时间在下人进出的后门那闲逛。 门房的怕孙管事,平日给他端茶倒水跟爷一样伺候。 这后院一带是下人进出的地方,没有主子往这边来,孙管事的儿子孙二爷就肆无忌惮来,喝酒用菜,没有个讲究。 结果过了一会,便有一个小厮过来说是他父亲找他,他父亲在前院最西边,他呢,现在在东南角,如果从府外过去就要绕一圈,所以他想抄个近路从府内后宅的一条便道前往前院西边,大中午的,主子们都歇息,他也乐的去那里逛逛,没准能瞅到漂亮的丫头。 喝了酒的孙二爷哼着小曲从后院往主子们住的后宅走,抄着最西边的长廊道儿,不晓走了一段路,在一个甬道口遇到了一个捧着盘子的姑娘。 那姑娘还挺眼熟的,仔细看去,哎哟,可不就是贺家那个嚣张的小丫头吗?当初要不是怕得罪贺家,可不就是要娶她了。 “小玲儿,还记得哥哥不?”他摸着嘴调戏地望着她, 熟知那贺家的丫头看到孙二爷,一股子嫌恶的眼神就瞪了过去,瞪了眼不解气,还愣是猝了一口。 这可把孙二爷给惹火了,他本就不经得人挑衅,如今还喝了酒,于是登时红了眼就冲了过去,把贺玲儿顶在了甬道的墙壁上。 “啊….”她尖叫一声,吓了个半死,对着他大口骂道:“流氓,肮脏的东西,你给我放开手!” 动静顿时闹大了! 贺玲儿不是个软性子,将盘子挡在中间,不然自己受他钳制,抬脚对着孙二爷裆下就踢去,只是盘子里老太太最喜欢的那套钧窑瓷器也碎了一地。 孙二爷捂着裤子疼得晕了过去。 很快,有人听到动静过来了,这事就彻底闹开了。 贺管事近些年在秦家混的风生水起,孙管事本来就看贺管事不顺眼,这一次逮着贺家伤了他儿子命根子的事,彻底跟贺管事撕破了脸,一定让贺玲给他儿子做媳妇。 贺家自然不肯,这事闹到了老太太那边。 最后就连郝嬷嬷受贺嬷嬷指使,撺掇孙管事家的打刘嬷嬷孙女主意的事也都传开了。 事情一发不可收拾,老太太院子里的人颜面扫地。 孙二爷现在半死不活的,孙家再也没脸跟刘家结亲,后来跟刘家赔了礼,退了亲,铁了心要让贺玲嫁过来补偿他儿子。 贺管事为人圆滑老道,没有跟孙管事硬碰硬,请了老爷子出来打圆场。 老爷子最终裁定,让贺家赔了孙家一百两银子,息事宁人。 此事虽然有了定论,只是老太太动了火,先发卖了郝嬷嬷,再又斥责了贺嬷嬷,最后反而安抚了刘嬷嬷一番。 私底下,刘嬷嬷对秦宸是感激涕零,跪下来磕了几个头。 秦宸看了几日热闹,摇头失笑,不甚在意。 孙二家的逼着人家姑娘做了尼姑,自己现在成了半个废人也是报应。 此事过去两日后,秦宸意外地收到了燕少云的请帖。 邀请她和秦家的姑娘去西山颜家别苑游玩。 第二十六章 十三少的请帖 燕少云只让人给秦家送了两份请帖,一份给了秦宸,一份给了秦峥。 秦峥本在秦州贵公子圈中晃悠,单给他不奇怪,可是秦家那么多姑娘只给了秦宸,这让人不能理解。 “没送错吧!”秦蓉再三跟来送请帖的嬷嬷确认,那嬷嬷还是庄家那位嬷嬷,只得苦笑着点头,为何自家少爷和燕公子都跟秦家四姑娘杠上了呢! 秦蓉不高兴了,没忍住跺了跺脚,“嬷嬷,历来从庄家发出的请帖,姑娘这边都是晚晴姐姐给定下人数的,这一次…” 她话还没说完,那嬷嬷十分无奈地打断她,“姑娘,刚刚跟您说了,这次宴会是由燕公子举办,我们庄家只是帮帮忙,当然了,这一次郊游宴请,我家小姐也给了一些建议,不过燕公子似乎有自己的主意!”嬷嬷尴尬地说着。 事实上连庄晚晴自己都是燕公子给的帖子,就更别说帮燕少云过目邀请名额,这些话庄家嬷嬷不好说。 这下秦蓉是无可奈何了,她满脸不甘地看了秦音一眼,“就算不请我,也得请大姐呀,大姐可是我们秦家的嫡长女呢!” 秦音淡淡一笑,“五妹妹别生气了,我听说这位燕公子应该是凉州北定侯府的燕十三公子,听说十三少行事特立独行,潇洒无羁,他的主岂是旁人能做得了的,他单请四妹妹,定然是四妹妹入得了他的眼!” 秦蓉一听这话,心里又酸又堵,“原来他就是燕十三少呀!”尾音带着艳羡嫉妒仰慕和不甘。 燕十三少,风流潇洒,七岁随父从军,屡立战功,被称为“黑风将军”,传言他常出奇兵给敌人措手不及,是大乾最为优秀的策应将领。 定北侯为主帅,他为偏锋,乃是大乾抵抗北边游牧铁骑和西域强兵致胜的法宝。 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位十三少恰是整个西北少女心中的理想郎君。凉州地处边关一带,民风十分开放,听闻凉州城里的小姐们做梦喊着嫁给十三少做世子夫人,不仅如此,每天都有姑娘打扮地花枝招展想在侯府外一睹十三少芳容,为此定北侯府还设下了一项专门的差事,那就是给他们世子爷挡女人! “为什么是她?怎么偏偏是她!”秦蓉绞着手绢在偏厅里走来走去。 其他几个姐妹坐的坐着绣花,有的无聊玩着手绢,心里不爽可也没说什么。 “不行,大姐,我们一起去吧,我就不信燕家和庄家还能把我们挡在门外不成!”秦蓉走到秦音身旁,拉着她的胳膊摇晃,想要怂恿她跟自己一起去。 燕少云身份地位那是比庄逸还要高出不知道多少倍,他设下宴席,与宴的定然都是名门少爷和小姐,谁都不想错过这么一个露脸的机会。 秦音要说心里一点都不吃味是不可能的,只是她到底拉不下这个面子,很无奈地笑道:“五妹妹,恰好明日我还有事呢,就不陪你了,燕公子请了你哥哥,约莫你跟着去是可以的,我还是算了!” 秦蓉闻言立即亮了神色,对呀,还有她亲哥哥呢! 秦蓉觉得自己参加是十拿九稳的事,立马又问了其他几个姐妹,秦音不去,秦溪更没有去的理由,秦晗呢,想去,可是没有邀请她,她不好意思,所以讷讷地摇头,唯有秦霞很想去,只是她不是秦蓉,她没有一个像秦峥那样的哥哥。 “姐姐,如果我跟你一起去,你有把握带我进去吗?”秦霞抱着秦蓉的胳膊讨好地摇着。 秦蓉对于秦霞的依赖和仰望十分受用,立即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吧,我一定带你进去!” 身后坐着喝茶的秦音看着二人的背影略略哼笑了一声,没有开口。 次日一早秦峥和秦宸兄妹一齐出发。秦蓉和秦霞自然也掐着时间跟了出来,秦宸和秦峥看到她们并没说什么,他们都不知道秦家姑娘中只邀请了秦宸。 唯独看到二人那身盛装打扮时,一个摇了摇头,一个冷笑了一声,随后两个人同上一辆马车,往郊外进发。 西山在秦州城的郊外,山脉并不高大,却浑厚绵延几十里,恰恰在秦州郊外这一处,山体秀丽,嘉木郁郁葱葱,主峰毓秀峰一带三步一小汤,五步一大汤,雾气氤氲,四季温暖如春。 西山上有一皇家宫殿名为酩泉宫,里头有上好的温泉馆,除此之外,也有不少名门望族在西山置够别苑,其中位置最好的是山清水秀的颜家别苑。 秦家马车停在山下一处非常宽敞的草坪上,一下马车,便可看到眼前坐落着一座靠山面水的硕大庭院。 正中是一栋巍峨的木制重檐主院,檐角高高翘起,上头蹲着几只脊兽,由长廊相接的矮山坡上,各有一灵巧的偏院,恰是主院之两翼,整座别苑犹如一只雄鹰展翅翱翔。 两侧的高大树木恰到好处地掩映其中,尤其这别苑前边还有一处天然湖泊,从远处看俨如一面光亮的镜子,绿水无波,纯净无垢。 长檐后正是茂密的树林,树林里雾气缥缈,一缕缕白烟萦绕在檐角两侧,恍若仙境。 远远望去,整座山庄气势雄浑,古朴大气。 秦宸第一眼看到这座别苑时,眼眶一酸,从来没有来过,却异常熟悉! 因为她见过这座庭院设计时的样纸。 这是祖父亲自设计的! 在这样气势开阔的山坳里借着地势水貌建造这么一座得天独厚的宅院,任谁站在这里,都忍不住长吸一口气,感叹别苑之精妙。 秦蓉拉着秦霞忍不住往前面冲去,恨不得立马进去一堵尊容。 只是偏偏在写着“玄武别苑”的山庄门口,一青衣男子挡住了秦蓉的脚步。 “姑娘,请出示您的请帖!” “.……”秦蓉一张俏脸绷住了,眼睛眨了又眨,“我是受燕公子邀请过来参加郊游的!” “如果是公子邀请,定然有请帖,还请出示!”青衣人气度从容,不卑不亢。 秦蓉一张脸拉不下来,挺着胸脯道:“请帖在马车里,我忘了拿下来,你怕什么,我们是秦家的小姐,还会骗你不成!” 那青衣人深深看了一眼气势凌凌的秦蓉,又瞅了一眼有些温柔胆怯的秦霞,只见两位姑娘穿着十分典雅妍丽,压根不是来骑马狩猎的装扮,顿时心有些塞。 请帖上明明写着今日会郊猎,如果看到这一点,今日不该穿得花枝招展来呀,尤其头上还顶着一个厚重明艳的头面,真的走得动吗? 当来相亲的吗? “请两位出示请帖!”青衣人无条件执行公子的命令。 任何人没有请帖不能入内! “你!”秦蓉指着他顿时气得娇唇发颤,恰在这时,几个受邀来的姑娘和公子也走了过来,那一行人纷纷望着秦霞和秦蓉,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尤其目光落在秦蓉那金光闪闪的十八颗红宝石头面上时,大家忍不住嘴皮直抽。 纷纷默默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们…真有勇气!”其中一位姑娘忍不住扑哧一笑,拿着请帖进了里头。 秦蓉和秦霞完全云里雾里,只是秦霞注意到那些姑娘劲装的打扮时,似乎意识到了一些什么,再望了望秦蓉那高髻和华丽的头面,她也觉得有点瘆得慌。 最后一个身形比较魁梧的姑娘,嫌弃地看了二人一眼,“你们有没有请帖,没有就让开,别挡着路!” 秦蓉鼻子都气歪了,扶着腰要骂过去,结果发现那人胳膊比她大腿还要粗几分,到嘴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怎么了?”秦峥看不惯秦蓉嚣张的样子,皱着眉朝这边扬声问道。 秦蓉闻言扭头见秦宸和秦峥一道走了过来。 她立马走了过去,来到秦峥身边,讨好地跟秦峥撒娇,“哥哥,我们没有请帖,他们不让进,哥哥想办法带我和六妹妹进去吧!” 秦峥闻言顿时火冒三丈,眼睛睁得老大,话到了嘴边,努力压低了声音,气狠狠瞪着她,“敢情你们俩没有请帖,那你们跑来干什么?丢不丢人呀!” “你们回去,我可没这个脸面带你们进去!”秦峥气红了脸扭头望向别处。 秦蓉眼泪一下子都快蒸出来了,吓得花容失色,她咬着下唇,拉着秦霞的那只手抖了抖。 如果今天她和秦霞从这离开了,这笑话闹得可就大了。 秦蓉见秦峥不理自己,目光自然而然看到了秦宸,望着她丫头颖儿手里拿着的那张请帖,更是气得直跺脚。 颖儿凉凉地翻了一个白眼,故意拔高了声音扶着秦宸道:“小姐,您瞧其他人都进了庄子,咱们也赶紧进去吧,这庄子这么大,咱们可要抓紧时间观赏才行!”颖儿说话的时候,眼角还溜了秦蓉一眼。 “.…..”秦蓉那口血呀,恨不得吐到秦宸脸上。 秦宸心绪不平,脑海里却是祖父和颜家的事,哪里注意到这些小姑娘的心情。 秦霞见不惯秦宸这副不咸不淡的样子,便擒着嘴角看着秦宸:“四姐姐,你瞧五姐姐今日打扮这么郑重,要不,你把请帖给她吧?” 秦宸眼皮还没抬呢,秦峥差点一巴掌挥过去,“还能说得更无耻一点吗?你们知道今天干嘛来了吗?今日是要骑马狩猎!” 秦峥眼珠儿瞪得老红,嫌弃地指着她们两个的穿着道:“瞧瞧你们穿的,跟个马戏团似的….还不赶紧回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秦蓉和秦霞彻底崩溃了,明明她们穿的很正常,只是郑重了一点而已,怎么就成马戏团的了? 不过在这样的郊外,别人都穿劲装对襟,她们这副打扮确实稀奇! 果然,许多姑娘公子路过时,都很奇怪地看了她们俩一眼。 秦宸终于把视线注意到了眼前的人和事,很无奈地吁了一口气,抬脚往山庄门口走,“你们俩跟着来吧,我来跟燕少云交涉一下!” 什么? 秦蓉和秦霞顿时傻眼! 她有本事让燕少云放她们进去? 庄晚晴做不到的事她做得到? 燕少云会听她的? 第二十七章 谁的面子大? 秦宸来到门口,幽深的目光在碰触到“玄武”二字时,倏忽一凝,她抿了抿唇,垂眸压下内心的悸动,片刻抬眼含笑看向那青衣侍从,“这位小哥,很抱歉,我需要见见你们燕公子,可否帮我通转一声!” 那青衣侍从单单看了秦宸一眼,从她爽朗的穿着和从容优雅的言谈举止便可觉察出她的不同。 这位定然是有请帖的! “请姑娘稍候!”他欠身一礼,又对旁边的一侍从吩咐了一声,那侍从立即领命而去。 秦宸便站在门口附近让开了一些路,等着燕少云的到来。 陆陆续续进入门口的一些姑娘公子听到这边动静也都很好奇,竟是大部分人停了下来想看看秦宸有什么本事让燕少云放两个人进去。 燕少云来秦州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公开身份,直到这次广布请帖,大家方知道他是凉州燕家十三少,对他有太多好奇,故而纷纷驻足想看看好戏。 秦峥瞅了这情景,脸上火辣辣的,揉了揉鼻子,走到秦宸身边,轻声道:“四妹妹,你别管她们了,进去也是丢人,让她们早些回去,省得在这里生事!” 秦宸看了他一眼,不得不说秦峥这哥哥做的真不厚道,怎么也不为自己亲妹妹着想一二。 “如果今日让她们俩回去了,也失了秦家的面子,只要我还是秦家人,自然得维护这份体面!”秦宸淡声回道。 秦峥闻言低了低头,狠狠摸了摸鼻子,心里暗暗把拖后腿的秦蓉和秦霞给骂了一遍。 这个时候,众人忽然听见一阵马蹄声,秦宸不由自主地循声望去,正见燕少云和庄逸一人骑着黑马,一人骑着白马,联袂二来。 秦宸看到那两匹马时,神色陡然一沉,一道十分锋利的光芒在眼底一闪而逝。 秦峥被秦宸冷凝的样子吓到了。 她为什么看庄逸这么不顺眼?这是他的揣测。 燕少云和庄逸下马后,目光自然而然看到了站在黄粱木石狮门外的秦宸,一个一身黑衣额头系了一条黑色布巾,冷峻得让人窒息的面容上擒着一抹邪魅的微笑,一个一袭天青色长衫,神采飞扬大步走了过来。 庄逸声音高的比黄莺还亮,“宸丫头,你喊我们过来来做什么?” 庄逸是个任何时候都很精神的人,声音欢快亮堂,看得出他今日心情也很好,嘴角的笑容那是完全抑制不住,也不知道他高兴什么。 秦宸淡淡瞥了他一眼,看向燕少云,“我没喊你,我要见的是燕公子!” “噗!”秦峥喷口水, “.……”燕少云嘴抽, 就是在场所有人都瞬间石化了。 敢跟庄公子这么说话,这丫头是第一人呀! 人人拿眼去瞧庄逸的表情,发现这位小阎王脸色时而黑时而紫,最后果断变成了绿色,一双眼睛吃人一样盯着秦宸,刚刚的好心情顿时见鬼去了! 他本来很想说“我得罪你了吗?”话到了嘴边吞了回去,他好像是把秦宸得罪得不浅。 这小丫头长得水灵水灵的,一双大大的水杏眼会说话似的,迷死人,偏偏脾气坏透了! 庄逸每次对上秦宸那双眼睛,就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娇俏地拿眼瞪他被他气得呼呼跑掉的样子,然后心里一阵痒痒,什么生气的话都骂不下去了。 这个时候暗爽了很久的燕少云拿眼斜觑了庄逸一眼,故作镇定,微微扬了扬下巴看向秦宸,“秦姑娘有何事?时候不早了,还请快些进庄子吧!” 声音很温和,带着某种磁性,让人着迷。 站在秦宸和秦峥身后的秦蓉与秦霞,此刻不知道是什么心情,总之看着庄逸被秦宸呕死,燕少云还十分友好地跟秦宸说话时,肚子里那股妒火窜到了胸口,不上不下,觉得整个人在火上煎熬。 尤其燕少云那语气带着几分愉悦,好像秦宸是多么了不起的贵客似的。 秦宸稍稍欠身一礼,目光往后溜了一下,道:“燕公子,我有个不情之请,昨夜我跟家里两个姐妹打闹,玩心大起,骗她们说今日这里有赏花会,她们不知情,就这么过来了,现在想想终究是我玩笑过头了,所以还请公子通融一二,让我两个姐妹一起参加如何?” 秦峥闻言脸上顿时火辣辣的,有种自己养了一个蠢货妹妹却让秦宸收拾烂摊子的感觉。 秦蓉和秦霞不以为耻,反而觉得秦宸这个借口很好,既给她们两个这身被嘲笑的打扮交待了合理的说法,还把过错推到了秦宸身上,顿时挺直了腰杆,一脸自己是被骗的神情。 那些围观的姑娘少爷们自然恍然大悟,唯有燕少云眯了眯眼审视着秦宸。 如果站的远些,远远望着这么个亭亭玉立的少女肤白貌美,一双大大的水杏眼,十分跳脱有灵气,应该像是个做出那样事来的人,可燕少云跟她只隔了三步远,秦宸说这些话时,目光波澜不惊,情绪无任何起伏,一看就是在说谎敷衍。 他觉得秦宸真是个很不会表演的人,人家姑娘说假话说的那么绘声绘色,她却生硬得理所当然。 燕少云暗暗叹气,秦宸这丫头外表水灵活脱内心冷艳淡漠,真是太不相称了。 让秦宸给他开口求情是多么难得的事,必须让秦宸受自己这个情,他正要开口答应,偏偏庄逸跳了出来。 “不行!”他果断道, 庄逸不笨,他自然也看出来秦宸给秦蓉和秦霞开脱揽责的事,上次秦宸救了秦峥还被秦峥母亲骂了一顿,他可是看在眼里。 不喜欢的人干嘛让她们进来! “没有请帖就不要进来,再说了,今天要骑猎,她们穿成这样也不方便,既然是被骗了,就该气呼呼回去!” 庄逸袖子一揽叉着腰道。 秦宸望着他十分无语。 燕少云嘴角弯弯,笑而不语。 庄逸这个说话也不错。 秦蓉和秦霞顿时觉得更委屈了,都擒着泪眼望着庄逸和燕少云,可惜这两位眼风扫都没扫她们一眼。 秦峥在这个时候开口了,“咳咳,庄少爷说的没错,反正你们穿的也不合适,那就…回去吧!” 秦峥给了秦蓉一个“你赶紧滚回去,不然等着收拾你”的眼神。 秦蓉眼泪立马出来了,泫然欲泣地望着秦峥,一副十分不甘的样子。 秦宸暗暗叹了一口气,小丫头就是小丫头,她还能跟她们计较不成,于是再次扭头看向燕少云,“我带了几身衣衫,可以给她们换下,燕公子,可否通融一下?” 庄逸还有开口说话,燕少云抬手制住了,含笑望着秦宸:“姑娘客气了,都进来吧!” 一旁驻足的姑娘们吃惊了一番,暗暗打量秦宸,到底是这位秦家姑娘太有面子,还是燕少爷很好说话? 好像这几日还有不少人求到了庄逸和燕少云头上,想来颜家别苑游玩却不得呢! 秦蓉和秦霞大喜,秦蓉更是一步当两步走,立马扯住了秦宸身边的颖儿,“快去马车里把你小姐的衣裳拿出来,我们待会去里头换!” 颖儿差点把自己舌头给咬了,翻了一个偌大的白眼,极不情愿地跟一旁的小丫头吩咐一声,然后看都没看秦蓉一眼,扶着秦宸走了进去。 燕少云目光扫了大家一眼,“诸位稍事休息用一些东西,午膳过后,我们准时去猎场!” 众人再无二话,由燕家的仆人领着一个个去了里头的庭院歇息换衣衫。 庄逸和燕少云从庭院前头的水堤上往主院走去,秦宸一行人则上了左侧的长廊顺着向上楼梯准备进入偏院休息。 “燕少云,你实话实说,你刚刚答应,就是为了承她的情对吧!”庄逸黑着脸不爽地问他。 燕少云双手环胸,黑长的睫毛下一双清澈的眸子亮若晚星,目光掠过秦宸的背影,“某人不是嘚瑟她眼里看不到我么?” 说完燕少云气哼哼地上了台阶往正殿走去。 庄逸那个叫气呀,指着他的背影连忙追过去,“你别得意,今日狩猎我要让她见识爷的本事?” 上头的燕少云扭头凉凉丢了他一眼,“你跟我比骑射?” “.…….”庄逸面色一绷,突然觉得心好塞。 他忘了十三少是什么出身了! “不行,不行,燕十三,你让我一只手!”庄逸气急败坏地跟上去, 燕少云给了他一个后脑勺,“你做梦!” “我告诉你,燕少云,你今日不让我在那丫头面前得脸,回头你长安的表妹追来,我绝对不帮你掩饰!”庄少爷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燕少云成功地被他噎住。 第二十八章 心塞的庄逸 秦州地处长安之西北,凉州之西南,是西都长安通往西域的必经之地,也是一处久经战场的兵家必争要塞。 虽然天下太平已久,可秦州尚武的底子还是有的,秦州和凉州的姑娘大都会骑马射箭,哪怕是庄晚晴这样的大家闺秀,也穿了一身短装出来,做出了一副要上马的准备。 众位姑娘少爷吃用了一些膳食后,在燕家小厮的引领下来到了颜家别苑西边的大草坪上。 如今草坪上早已扎了几个锦鹏,四角都挂着金色的锦旗流苏。 锦鹏之前是一视野宽阔的草原,两边都是茂密的树林,树林最后在草原尽头合成一处,还真是赛马射猎的佳地。 大家都聚在宽大的锦鹏里,望着远处郁郁葱葱的树林啧啧称叹。 西北之地不比南方,能看到这么茂密浓绿的林子还真是不一般,可见西山一带确实有“塞外江南”之称。 庄逸换了一身天青色的上马装扮,样子依旧张扬肆意,看神态压根没受秦宸刚刚噎话所影响。 “诸位公子,诸位姑娘,今日咱们准备分队比狩猎,目前呢,我一队,燕公子一队,你们可以选择加入我们,或者自己另行一队…”庄逸尾音在叼在嘴里,目光就在锦鹏里扫了一圈,寻找秦宸的身影。 秦宸正在低头整理腰间的汗巾,她今日穿了一身黑蓝色劲装,上衣青色交领下来直接被系在腰间,倒不是西北姑娘惯常的短臂打扮,秦宸只是按照颜家以前的装扮来,倒是没注意到,自己这身装扮将秀逸窈窕的曲线展现得淋漓尽致,窄小的袖口将那一双细长的手臂都给勾勒了出来。 不过幸好颜色低调,倒是没大多人注意到她。 庄逸目光在她身上深深掠了一眼,唇角勾起,反而觉得那黑蓝色的衣裳更衬得她面颊如月,肌肤赛雪。 比起秦宸,在场其他姑娘颜色鲜艳活泼多了。 庄逸这话一说完,公子姑娘们都开始站队。 “楚楚姐姐,你今日跟着谁打猎呀!”一位年纪较小娇憨可爱的姑娘问着韩刺史的女儿韩楚楚。 一身天蓝色短臂的韩楚楚下巴抬了抬,目光落在远处的原野上,英眉冷笑,气势勃发。 “我今日可要自己一队,你们呢,有没有谁愿意跟我一队的!”韩楚楚豪爽地对着众姑娘挥了一手。 以韩楚楚在秦州的声望,附和的还挺多的。 除了韩楚楚外,盛家的少爷和何家的少爷也各自成了一队,秦峥呢,二话不说,选择了上次有救命之恩的燕少云。 秦宸收拾好环顾了一眼,发现除了一些眼熟的秦州姑娘外,竟然还有不少陌生姑娘,不过,她没有太在意。殊不知燕少云买下颜家别苑的事传出去后,还有不少附近州郡的公子带着自己的姐妹过来贺喜,方才有不少陌生的面孔。 但秦宸还是皱了眉头,秦家在秦州已经算是十分显耀的大族,燕少云和庄逸竟然只给了秦家两份请帖,这实在让人有些不好受。 秦宸不知道,今日郊游之所以不请她那些姐妹,完全是庄逸的主意,那日姚氏当众骂了秦宸后,庄逸就吩咐人去打听了下秦家姐妹的关系,知道秦宸备受冷落,故而一向只看心情的庄大少爷就干脆只请了秦宸一人。 这个时候秦蓉和秦霞都穿着秦宸的衣衫,两个人嘀咕选哪队好。 最终秦蓉选了燕少云,秦霞就扭着婉约的身姿站在了庄逸的身后。等到大家陆陆续续站好队后,庄逸发现秦宸一个人站在一旁,目光望着远方,边理着袖子,神色十分泰然。 “宸丫头,你还愣着干什么呢?快过来,跟我一队!”庄逸一副熟敛的样子要喝她。 众人顿时齐齐无语。 人家刚刚鄙视了你,你不知道吗? 不是听说庄大少爷睚眦必报吗? 现在上杆子去喊人家来跟自己一队是闹哪样? 还是大家认识的庄逸吗? 大家齐齐扶额,忍不住垫着脚够着脖子去瞧那个“宸丫头”是什么反应。 燕少云还是那副装扮,棱角分明的唇角仿佛擒住了一抹春风,玩味地看向秦宸。 这个时候庄逸连忙往前两步,斜了燕少云一眼,警告他记得答应自己的事,燕少云不置可否,笑意不减。 秦宸抬眉看了他们二人一眼,淡淡道:“我就算了,自己一队吧!”原野的风吹拂着她耳鬓的发丝,她眉细黑远黛,像一缕青烟拂过眉梢,十分精致耐看,那样水灵灵的人,说出的话却十分硬朗大气。 明明没有韩楚楚那一身的英气,偏偏如此淡然洒脱的一句话却让人觉得生生压住了韩楚楚。 韩楚楚闻言这才认真地朝秦宸看来,那日在庄家她压根没在意秦宸,那些琴棋书画之类的事,她不关心,可此时此刻,这么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小丫头竟然说独自一队。 这是需要非一般胆色的! 于是韩楚楚打量起秦宸来,哎哟,一双大大的水杏眼,唇红齿白,漂亮地跟个瓷娃娃似的,会骑马吗她? 韩楚楚神色不悦,觉得秦宸有些不知道好歹。 “秦姑娘,这林子里可不比屋子里,万一有个什么好歹,不是让燕公子和庄公子为难吗?”韩楚楚语气有些冰冷。 秦宸淡然含笑,“放心,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 这一点燕少云和庄逸深信不疑。 只是庄公子的心真的好塞呀。 “宸丫头,你知道吗?今天晚上那是打猎了什么吃什么,你小心饿肚子哦!”庄逸哭着道,“你还是跟我一队吧,我保证让你吃到你想吃的!” 秦宸还是摇头拒绝,不过这一次对庄逸的好意给了一丝难得的笑容,“放心吧,不会饿的!” 顿时庄逸无力地看了一眼燕少云,觉得无话可说了。 你担心人家受伤,人家淡淡的说能自保,你担心人家饿肚子,人家再淡淡的说放心。 这丫头怎么这么难搞定呢! 不过庄逸还是不死心,绷着脸看着她,“那你也不能一个人一队,多危险啊!” 秦宸于是对着众人扫了一眼,“那请问哪位愿意跟我一队吗?” 没人! 秦峥要走出去,被燕少云一个眼神制止了。 很显然,大家纷纷摇头对秦宸十分无语,秦宸笑了笑,完全不在意。 她率先走出锦鹏,来到旁边栓马的地方,随意挑了一匹,翻身上了马,随即扬鞭一挥,疾驰而去。 “喂喂喂,妹妹你小心一点啊!”秦峥跟着喊了出去,然后也上马追去。 庄逸那个叫无语,这丫头真是太不要命了,很快他和燕少云各自招呼人上马,齐齐向树林里进发。 第二十九章 她的箭术 秦宸一马当先,第一个冲在前头,她不停地挥动着马鞭,每喊一声“驾”,脑海中的记忆更为深刻。 “珂儿,你最想去的地方是哪?” 某日深夜二人批改奏折后,他第一次逾矩轻轻抚摸上了她的发丝,声音低哑而呢喃。 羊角宫灯下,晕黄的灯光照耀了二人的侧脸,她不自然地低了低头,有些羞赧地回道:“草原!” 她这一生大多数时间都被困在京城,她都为朝政而劳心费力,她最向往草原那潇洒肆意的驰骋,仿佛能让人心变得更宽阔。 “好!”他温润如玉的面容泛着浅浅的笑容,情不自禁将她拥在了怀中,在她耳畔起誓,“珂儿,待藩王之乱解决,朕便带你去原州,原州之北是浩瀚的草原,原州之南是秦州的西山,听闻西山一处有上佳的温泉,等咱们看过草原风光,再去西山泡温泉好不好?”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前所未有的让人悸动。 她轻轻地靠在他怀里,第一次跟个小姑娘一样撒着娇,“那你把你那匹火红的赤兔宝马给我!” 他噗嗤一笑,揉了揉她的发丝,宠溺道:“朕的珂儿第一次跟朕要东西,朕岂会不答应?整个天下都是朕与你的,还有什么不能给你?” 她发誓那是二人青梅竹马十几年来,他第一次跟她说这样的情话。 她信了,信得死心塌地,那一刻她应该是相信她会跟他成为一代旷世佳偶吧! 泪水随风肆意,原野的风光在眸中迷离,她黑青的身影如离弦的箭奔入密林当中。 追在后面的秦峥被她甩开了一大截,等到他也跟着入树林时,哪里还看得到秦宸的身影。 不过庄逸在这一点事上十分用心,早就随手点了几个士兵跟在秦宸身后,秦峥找不到她,那几个士兵立即散开从可能的方向追去。 大体是无碍的。 秦峥到底是十几岁的少年,很快等到同伴一来,大家争相涉猎,一较高下。 大多数姑娘没有进入林子,都是骑着马在原野上奔腾一二,所谓站队事实上是等着吃就好,大家都希望自己选择的那队能收获丰富。 也有个别不喜骑射的公子在原野上张弓射鸟逗着姑娘们玩。 有庄晚晴在的地方,总是少不了追捧者,秦蓉和秦霞也都聚在她身边,大家嬉闹说笑,好不惬意。 时不时就有侍卫出来禀报里头的战况。 譬如十三少猎了三只野鸡两只野鹿,庄少爷猎了五只兔子一只野熊之类。 大家纷纷叫好。 林子里头在一阵散猎后,大家渐渐集中,比如此时庄逸和韩楚楚撞到了一块。 “那只麋鹿让给我!”韩楚楚望着远处树林里一只悠闲走动的麋鹿低声跟躲在另一颗树后的庄逸说道。 庄逸横了她一眼,“你个姑娘家猎小的就是了,这个大的让我来!”说着庄逸已经悄悄张弓,抽出箭羽眯着眼正在瞄准。 气得韩楚楚干瞪眼,她只得赶紧张弓跟庄逸比速度,不晓等她瞄准之后却发现一个闪闪散发金光的猴子从树上掉到了麋鹿身旁的一只树枝上,麋鹿抖了抖,不过看见是猴子也没逃离。 那猴子摆着金黄的尾巴,正四处打量呢! 不好! 猴子挡了麋鹿的视线! 箭射过去是瞄准猴子还是瞄准麋鹿呢? 韩楚楚犹豫了,这个时候她发现庄逸也没急着发箭。 庄逸看到那只金丝猴时,眼睛发亮发亮的,跟看到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太漂亮了!”庄逸立马再次瞄准,“我要拿下它!” “不,你刚刚说了小只给我,你射麋鹿!”韩楚楚大急,可庄逸哪里管她,为了不让金丝猴毙命,他瞄准了金丝猴的腿部。 韩楚楚见此情景,二话不说,张弓毅然决然对准猴子的腹部射去。 “啪”的一声,双箭离弦! 两支箭一上一下以飞快的速度朝那懵懵懂懂的金丝猴射去。 “你疯了!”庄逸看到韩楚楚那只箭矢在自己上头,便知她要金丝猴的命,顿时急得干瞪眼。 金丝猴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宝贝,要是回去养着不知道多稀奇呢! 这个韩楚楚真是不知好歹, 恰在庄逸急得要砸弓时,一支更快的白羽箭以令人惊异的速度快过两支箭矢射入金丝猴身后的大树。 那金丝猴受到这一箭的警示后,本能地吓得往上一蹦,庄逸和韩楚楚的利剑插着它的脚下射了过去,而这只死里逃生的猴子却因刚刚过于激动,头顶撞到了另一支树杈,脑袋一晕掉了下去。 麋鹿被吓了一跳,立即窜开了。 庄逸和韩楚楚均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吓到,纷纷扭头去看身后那出箭之人,正在偏头时,却见一个黑青色的身影如玄女般从二人中间飞掠而过,以极其优美的姿态落到了地上,抱起了那只金丝猴。 而恰在这个时候,骑着马飞快奔过来的燕少云也一脸紧张状,见到那只金丝猴好好的,方才放下心来,扭头盯着韩楚楚和庄逸,面色一片冷凝。 庄逸和韩楚楚纷纷下了马来,朝秦宸的方向走了过来。 韩楚楚更是生气秦宸抢了她的猎物,拿着手里的箭指着她道:“秦姑娘,这只金丝猴是我先看到的,你为什么要抢我的猎物?” 韩楚楚声音很大,很快吸引了一些人过来。 秦宸摸了摸怀里的金丝猴,目光眯了眯,陷入了沉思,压根没有理会韩楚楚,她的神情再一次激怒了韩楚楚,韩楚楚气红了眼,声音越发尖锐,“秦宸,你没听到我的话吗?你怎么这么…” “韩姑娘!”燕少云冷冷地打断了, “你不知道这只金丝猴的来历吗?”燕少云神色冰冷地看着她,脸上浮起薄薄的怒气,旋即目光更加锐利地射向庄逸,“韩姑娘没看出来能理解,可是庄逸,你也没看出这只金丝猴的身份,就瞎射它吗?” 庄逸和韩楚楚被燕少云训得一愣一愣的。 庄逸更加窘迫地看了看那只金丝猴,还是摇了摇头,“什么意思?” 韩楚楚也诧异地看向燕少云,等着他的解释。 不晓这个时候,秦宸开了口:“金丝猴原本是西南深山里奇珍异兽,咱们看不到它的踪迹,可是十年前,叶家的少主叶三公子曾经在山林里救下了一只金丝猴,他给它疗伤还送它返回山林,不晓那只金丝猴回去没多久竟是回到了叶公子闲居的茅舍。” “后来金丝猴交配一只又一只,竟是繁衍起来,不过从此居住在茅舍的金丝猴成了这位叶公子的朋友,有十几只金丝猴竟是跟着叶公子出了山,更为奇异的是,这些金丝猴听了叶公子的训练,可以去很遥远的地方给他寻奇珍异草,故而,世上只要见到金丝猴,便知这是江南叶家那位主子的猴子,都说打狗要看主人,以江南叶家那样的身份,世人看到金丝猴都要供起来才行呢!” 秦宸边说嘴角微微弯出了一抹苦笑。 前世高居庙堂,这位叶三公子竟是她唯一看不透的人。 燕少云看了一眼秦宸,讶异她竟然知道金丝猴的来历,旋即看向两个罪魁祸首补充道:“今日你们不说杀了这只金丝猴,就是伤了它,麻烦都不小,江南叶家可把金丝猴看的比命还重要,如果不是叶家的金丝猴,你们又怎么会在秦州这样的地方看到原本生长在西南深山里的猴子!” 庄逸面色辣辣的,别人不知道叶家的厉害,他身为庄家未来的继承人,对天下有名的世家那是清楚地很。 叶家掌握着整个大乾半壁的财富,管着五湖四海水路交通运输,如今朝廷的漕运都是叶家承运。 听闻这位叶三公子有翻云覆雨的能耐。 他手底下开在大乾各地的邸阁“一枝叶”,可存取银两,拿着叶家的钱票去任何叶家邸阁均可兑换银两,利国利民,与此同时,叶家邸阁接受任何人的求助,出价给人办事。 如果说朝廷靠着北边的燕家抵抗外敌,守境安民,那么就是靠着江南的叶家富国强民。 第三十章 你不是我的对手! 庄逸抚了抚额,指了指那只晕倒的金丝猴,很无奈道:“那现在怎么办?” 秦宸望着乖巧躺在她臂弯里的金丝猴,唇角弯了弯,“没事,是它自己撞晕的!” “.…….”燕少云无语, “.……”庄逸咳了咳, “我待会带它去别苑看看,如果没什么问题,再送它去叶家邸阁,应该无碍!”秦宸淡声道。 韩楚楚毕竟年纪小,又是个姑娘,对于叶家和燕家都不没有那么深切的认识,被燕少云这么一训也只是嘟了嘟嘴,没说什么,但她看着秦宸的目光依旧不善。 她不想承认,刚刚秦宸那简单的一箭,展示出了比她和庄逸更高明的箭法,眼力很精准,判断更是准确,时机也掐得非常好。 在整个秦州,不会有姑娘在武艺上比过她,韩楚楚心里顿时不那么好受。 “秦宸,你功夫不错嘛!”韩楚楚不恁地看着她。 一句话将燕少云和庄逸的心思转移了去。 秦宸抬起头扬着笑容朝她摇摇头:“并没有,我只是略通武略,功夫不深,防身而已!” 事实上,这阵子她都按照记忆里那些武学宝典在打坐练吐息,再加上她原本那身暗器绝学,现在能伤她的人不多。前世她身边有绝世高手,没怎么习武,这一世不行,全都得靠自己。 秦宸拿自己跟当年身边的隐卫莫康相比,那确实是没什么功夫,可比韩楚楚之辈还是绰绰有余,故而韩楚楚权当她故意谦逊,给自己没脸呢,愣是气哼哼瞪着她,“有机会我们比试一下!” “不用!”秦宸爽快的拒绝, “.……”韩楚楚觉得这是在侮辱她,腮帮子鼓得紧紧的,“为什么?我不但要跟你比武艺,我还要跟你比骑射!” 秦宸正要回绝,庄逸忽然起了意,笑呵呵道:“今天时间还早啊,被这只臭猴子弄得没了兴致,不如秦姑娘赏赏脸,跟韩姑娘比试一番,我等也开开眼界!” 他还朝燕少云挤眉弄眼的,示意燕少云帮着说项。 秦宸白了他一眼,对韩楚楚道:“韩姑娘,你不是我的对手!” “!!!” 韩楚楚眼珠子瞪出来了! 在秦州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这么赤裸裸地鄙视她! 庄逸狠狠吞了一下口水,略带崇拜地看着秦宸,一脸“丫头你真会气人”的神情。 秦宸是想让韩楚楚知难而退,可惜她错估了小丫头争强好胜的心思,这话完全起了反作用。 韩楚楚不怒反笑,“秦姑娘,不是谁的声音高八斗,就真的是才高八斗,行不行,比了再说!” 秦宸苦笑一声,望着她很无奈。 这个时候燕少云开口了,“秦姑娘,要不你就成全了韩姑娘?”燕少云如是说。 事实上,韩楚楚的功夫他见识过,确实算不错,在姑娘中绝对算高手了,但是不知道为何,他对秦宸有种莫名其妙的自信。 秦宸咬了咬唇,暗道自己性子太直,惹了事。 “比可以,不过我可不会白比,除非韩姑娘拿出我看得上眼的条件来,否则我没兴趣!”秦宸淡淡道。 韩楚楚那个怒呀,说的她好像求着她一样。 士可杀不可辱! “你喜欢什么东西!”她干巴巴地问着, 秦宸愣了愣,猎奇的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扫了一眼,好像没发现什么“看上眼”的东西。 韩楚楚顺着她的视线把自己瞅了一遭,耻辱呀! 她觉得自己的肺快气炸了! 秦宸目光溜了她一身没兴趣后,再溜了燕少云和庄逸两眼,冷哼道:“要是我赢了,二位可否答应我一个条件!” “.…..”庄逸和燕少云齐齐无语。 怎么打主意打到他们身上来了。 “说说,什么事!”庄逸也被秦宸惹得有些起劲。 “答应我,玄武别苑里不许纵马!”秦宸目光一怔,眼底闪过一丝哀伤。 祖父喜欢安静,也喜欢干净,上午看到燕少云和庄逸在里头策马奔腾时,她心头不快。 庄逸和燕少云很奇怪她提出这样的要求,庄逸反正无所谓,燕少云回想起上午的事,心里对秦宸好奇心更重了,不过他还是点头答应。 “行,那就比吧,在哪比?”秦宸一副赶紧的样子。 韩楚楚觉得自己长了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气,愣是压下怒火对着庄逸吼道:“你不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吗?赶紧的去准备!” “你这丫头,脾气越来越大,我看你嫁不得嫁的出去!”庄逸边数落她,边往外头走。 韩楚楚俏脸刷的一下通红通红的,韩家想跟庄家联姻的事,秦州大族都知道,可庄老爷子就庄逸这么个宝贝疙瘩,庄家似乎喜欢温婉大方的姑娘,故而这事一直被凉着。 不过韩楚楚不是个扭捏的性子,并没有太受影响,但今日被庄逸这么说出来,面子上挂不住。 燕少云也觉得庄逸这话过分了,咳了咳,开导道:“韩姑娘,咱们赶紧出去准备吧!” 庄逸早已经走远,韩楚楚又不想跟秦宸一道,愣是翻身上了马,追着庄逸去了。 她可不要饶他! 望着韩楚楚一跃而过的身影,燕少云无奈一笑,再看秦宸,已经抱着那只金丝猴上了马,两个人便缓缓往外驶去。 “你知道叶家?”燕少云勒着马缰扭头望着那年纪小小的丫头。 十二岁! 真看不出来她才十二岁! 举止投足淡定从容,仿佛没什么事能入得了她的眼。 “我母亲在世时,经常通过叶家的商队与外祖家联系!”秦宸随意找了借口。 燕少云见她没有想说下去的意愿,不再多问。 秦宸要跟韩楚楚比试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来到原野时,几乎所有人都聚了过来。 庄逸办事效率奇高,很快就在远处搭了箭靶,大家更是热火朝天,非常期待看到比试。 秦蓉和秦霞知道挑衅韩楚楚的是秦宸后,愣是纷纷策马过来,对秦宸说教,“你脑子是不是糊涂了,韩表姐是你能赢得了的吗?你小心得罪了表姐,回去被祖母训斥!” 秦家老太太韩氏是韩家庶女,韩楚楚则是韩刺史的嫡长孙女,一旁秦家的姐妹都唤韩楚楚一声表姐。 “反正被训的人是我,你们也不用担心不是?”秦宸冷淡淡道,“或者,你有本事劝韩楚楚不跟我比,我也乐得愿意!” 秦蓉觉得秦宸这是傲娇,狠狠瞪了她一眼,这个时候庄逸过来了,朝她们不耐烦地摆摆手,“别啰嗦别啰嗦,一边去!”又对着秦宸招手,“宸丫头,你把那只猴子给我,你赶紧教训教训韩楚楚那个臭丫头!” 庄逸勒马过来,朝着秦宸伸手,等着她把猴子丢到自己怀里。 不晓秦宸轻轻往猴子昏穴一按,看都没看庄逸一眼,把金丝猴冷不丁地朝一旁燕少云那里一丢,自己夹了马肚往前奔去。 燕少云忙不迭接住那个小祖宗,抬脸不忍去看庄逸的表情。 “.……”尴尬伸出手的庄公子泪流满面。 燕少云抱好了金丝猴,唇角弯出愉悦的弧度,黑澈的眸子星光点点落在远处那驰骋而去的娇人儿身上。 第三十一章 你技不如人 秦宸跟韩楚楚在起点处蓄势待发,侍卫给每人各准备了三支箭矢,秦宸箭尾为红色,韩楚楚箭尾为白色,二人会同时骑射,正中红心多者为胜。 远处箭靶的尽头守着两个拿着锦旗的侍卫,左右各一位,神情素整,颇有些疆场较兵的感觉。 所有人围在二人身侧或两边,正中给留出一个四方的大猎场。 秦宸与韩楚楚一人一匹黑马,一人一匹白马,赫然列在正中。 “可以了吗?”韩楚楚斜觑着问秦宸, 秦宸目光落在远方,淡淡地点头。 这个时候一旁的一个侍卫拿着令旗一起,秦宸和韩楚楚同时做好准备,再一落,二人同时夹紧马肚往前飞。 韩楚楚更是高喊一声驾,势气十足,一身蓝色衣装在阳光下耀眼生辉,跟个轻快灵敏的蓝燕似的,在原野上驰骋飞翔。 秦宸呢,默不作声,只是扬鞭挥洒,一袭黑青衣衫的她,宛若苍穹下的一只猎鹰,眯着最敏锐的眸子,伺机而动。 两个姑娘速度不相上下,韩楚楚稍稍快过一个马头。 “驾!” 风驰电掣般,两只马儿在草丛上踏风而跃,骄扬肆意。 秦宸一直目视前方,但余光却注意着韩楚楚一举一动,既然比骑射也比武艺,韩楚楚定然会有后招,而她习惯上见机行事。 果不其然,韩楚楚突然往后瞄了一眼,眸光一闪,右手抽出一道马鞭朝秦宸袭来! “啊!” 身后观看比试的一些姑娘吓得大叫一声,庄逸和秦峥都急得策马跟过来救人。 只见秦宸身子往后一仰,避过她第一招,紧接着韩楚楚回鞭一抽,秦宸身子不得不往旁边歪去,整个身躯挂在了左侧的马肚上。 “啊!” 众人吓了一跳,以为秦宸被韩楚楚给打得摔了下去。 韩楚楚乘胜追击,背起弓箭身子一跃,骑到秦宸的马上,对准秦宸的右肩,想一脚把她给踢下去。 “小心!” 庄逸和秦峥同时追了过来。 庄逸更是提气一跃,准备去接住秦宸。 不晓秦宸身形忽如鬼魅般从马肚下面一个鲤鱼翻身,身子如灵燕般跃到了韩楚楚的马上,同时她左手不知何时一拉,竟是拉住了韩楚楚的马鞭。 “漂亮!” 飞身下去的庄逸虽然没有接到美人儿,可见到秦宸如此出彩的一招,眼中直冒异光。 秦宸狠拉一把,将韩楚楚带得尖叫一声,侧趴在马背上。 刚刚她出了狠招,功夫差一点的定然受伤,只不过一个比试而已,韩楚楚既然这么做,那么她就得承担后果。 “放手….”韩楚楚身形不稳趴在马背上,使劲喊着秦宸。 秦宸斜觑着她冷笑,“放手?战场上你也是跟敌方这么求情吗?” 一句话激怒了韩楚楚,韩楚楚眼中精光大绽,突然飞身一跃竟是想坐到秦宸身后去。 秦宸早防着她,就在她揪住鞭子跃到半空时,秦宸突然掉了一下马头,左手再用力一个旋转。 “啊!” 韩楚楚落了空,往地上砸去! 大家以为韩楚楚输了时,偏偏秦宸马头转了一个圈,再拉一把,将快落地的韩楚楚给撂了起来。 韩楚楚一上一下,跟个被耍的猴子似的,再一次被秦宸弄得给坐回了马背上。 韩楚楚顿时大感屈辱,一把将鞭子一丢,策马前奔,同时拔出三支箭羽张弓瞄准红靶心齐发而去。 “漂亮!” 三箭齐发是考验一个人箭术很重要的一环,韩楚楚弃了马鞭就是想在箭术上搬回一筹。 众人瞬间将目光往秦宸移去,很想看看她如何应对,如果韩楚楚三箭率先射中红心,那么秦宸的位置被占,机会少了很多。 不过秦宸果然没有让人失望。 只见她在韩楚楚张弓的同时,也拿着三支箭矢上弓一个接着一个发了出去。 这也叫三箭齐发,但拼的底子不一样。 韩楚楚是三箭同时发出,意味着只要瞄准一次用一次力,力度十分均匀,可秦宸的三箭齐发是在极短的时间内,保持同样的节奏,保证每支箭不出偏差,一支接着一支射出去。 这对弓箭手对强弓的把控力以及眼力都是极大的考验。 射箭功底相比较一目了然。 大家都睁大了眼睛望着那同时飞向一个红靶子的六只箭。 不过很快大家看出了差别。 韩楚楚的三支箭虽然速度一样,可因为力气平均在三支箭上,速度并不快,而秦宸不一样,她是接连匀速发出,力道比韩楚楚大,速度自然更快。 就在韩楚楚的三支箭同时飞向红靶心时,秦宸的三支箭接二连三率先正中红心! 全场哗然! 这等稳控力就是战场上常射的弓箭手也不见得比得上。 燕少云愣是呆住了。 这丫头到底还有多少能耐是他不知道的。 他看得出来,那三支箭间隔时间几乎是眨眼的功夫,这意味着她的手太稳也太准! 如果她是个男儿,他一定把她带去战场! 仅仅是一场简单的比试,燕少云因为她内心已经激起了一股熊熊燃烧的欲望。 这丫头,太让人好奇了。 等到秦宸和韩楚楚回来时,庄逸愣是在马背上大喝一声好。 “宸丫头,你这等风姿不输男儿呀!”他一脸与有荣焉的感觉。 他成功收到有资格为妹妹骄傲的秦峥一记冷眼。 韩楚楚面色非常难看,抬不起头来已经不能形容她的心情,因为这是耻辱,对,刚刚她想算计别人结果被人破招反而自己被她耍了一遭,奇耻大辱! 整个秦州的姑娘和公子都看着呢! 谁不知道秦宸是她表妹呀! 她从来都没有输给过别人,却没想到今日一输就是输的彻彻底底。 韩楚楚脸色绷紧地难看,暗地里咬着牙,谁都不看,什么话都不说。 不过庄逸可不打算饶过她,“怎么样?韩丫头,服不服气呀,以后还不敢不敢说自己是秦州第一女豪杰?” 燕少云失笑摇了摇头,庄逸这踩人拉仇恨的本事真是无人能及。 韩楚楚脸本拉不下来,被他这么一说,更是恨不得钻地缝,庄逸存心不让人好过。 她愣是咬碎了牙,红着脸道:“哪能这么容易服?今日我低估了她,下次再比!”她最后一句话是说给秦宸听得。 如果说庄逸拉仇恨本事无人能及的话,那么秦宸的本事绝对令人发指。 “哦?”她勾起唇角,淡淡一笑,“刚刚比了一次,你难道还没看到差距?” “噗!” 众人吐血。 言下之意是韩楚楚现在就该知道她跟秦宸还差得远,不要再自取其辱。 能这么跟韩楚楚说话,秦宸果然是不知天高地厚呀! 只是刚刚那炫目的身手给了她不知天高地厚的资本。 韩楚楚没晕倒下去还真是她心性坚定。 这个时候想跳出来维护她的大有人在。 秦蓉立即对着秦宸瞪了一眼,“四姐姐,你怎么跟韩表姐说话的,还不赶快跟表姐道歉!” “不需要!”韩楚楚扭转马头准备离开。 “不是不需要!”秦宸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输了就是输了,输不起就不要比!”秦宸面无表情道。 说要比的是韩楚楚,半路使诈的也是韩楚楚,现在输了,还让她道歉,真是可笑。她不是圣人,没有任何理由的情况下,她不需要顾及小丫头傲娇的小情绪。一次让她们知道差距,省得今后谁都想招惹她。 韩楚楚听了这话再也抑制不住泪如泉涌,大喝一声“驾”,飞奔离去。 庄晚晴等人知道韩楚楚生了气,愣是无奈立即追了过去,秦蓉和秦霞各自愤怒地瞥了秦宸一眼,都跟着回了别苑。 就在秦宸从燕少云手中接过金丝猴时,突然一个侍卫策马朝这边喊了来。 “世子爷,不好了,马场出事了!” 燕少云心下一惊,跟秦宸和庄逸说了一声,立即驾马朝马场的方向疾驰而去。 庄逸也不放心,准备过去,秦宸想起了上次庄家那匹马的事,心下忽然有些狐疑,最后干脆跟着庄逸一道去了马场。 第三十二章 吃了个闭门羹 秦宸一路上骑着马跟着庄逸往原野后的西侧奔驰。 原来颜家别苑的后西方竟然有个马场,那里草原沿着水流铺了两岸,一片青山绿水,景色宜人。 三人飞驰的身影在草地上拉的越来越长,渐渐的,太阳落在了西山之后,留给大地一片清凉。 一阵疾驰后,三人来到了马场的大棚处,一个燕家侍卫打扮的人大步走了过来,“世子爷,今日有大量的马匹出现了躁动的现象,刚刚好一群马聚在一块乱撞,不少马儿受了伤!” 燕少云闻言眉头皱了起来,往马场里头走,“带我去看看!” “是!” 秦宸和庄逸一言不发地跟在二人身后。 燕少云边走边问道:“这种情况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那人回道:“其实已经有一阵子了,不过这几日越来越烈,不听使唤的马儿越来越多!” 秦宸闻言眉头一凝,想起了庄逸府上那匹中了石青散的马,心下越发狐疑。 几人一会便来到一个四周围了铁丝的草场上。秦宸环顾一周,发现里头有大量的马儿睡到在地,大都在痛苦地呻吟,有些晕乎乎趴着不动,有些半蹲着昂着个头幽咽地鸣叫,更有一些马儿相互撞了个头破血流相互瞪着。 秦宸哭笑不得,她鼻子很灵,自从跟着姑姑学了识别毒药炼制毒药解药之后,她的鼻子尤其灵敏,很快在这里闻到了一股闷热却又燥燥的气味。 石青散! 还是石青散! 这是石青散发作后马儿呼吸所放出来的气息。 燕少云望着满院子里的马儿萧索成这样,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到底是怎么回事?医士怎么说?”燕少云沉着脸问道。 每一个马场都会配备一名兽医,对于西北边关之地,马匹比什么都重要。燕家将对马儿一向跟对自己兄弟一样,看到那些马儿病的病,伤的伤,燕少云心里跟扎了针一样难受。 “世子爷,咱们的医士还没找到缘由呢,他怀疑得了一种类似瘟疫的病…”那将士说着神色越发凝重。 “瘟疫!”庄逸叫了出来。 “那….”他环顾一周,担心道:“这个圈里的马匹差不多都这样了,其他的呢?有没有发现传染的!” 燕少云也看着那将士。 将士立马回道:“暂时还没有,我们今天把这里都隔离了起来,不让它们相互串!” 燕少云拧着眉头长吸了一口气, “如果是瘟疫,那你们做好防护措施,尽量减少马匹伤亡,我这就回去,找更好的大夫来!” 燕少云正要转身,却见秦宸蹲在一匹马儿旁,又再闻着什么。 他和庄逸立即走了过去,“秦姑娘,你可发现什么了?” 事实上,燕少云联系秦宸两次的行为举止,已经对事情有一些猜测。 秦宸扭头看了他一眼,起身点了点头,她依旧一派自若,对着那将士吩咐道:“你带我去你们的药房,看看有没有一些常备的药材!” 燕少云和庄逸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好奇,燕少云朝那将士摆了摆手,示意他带路。 这样大家来到了一木搭的房子里头。 将士领着他们进了最里边一间屋子,秦宸四处望了一眼,果然发现里头堆满了药草。 她一样一样识别了起来。 燕少云和庄逸就静静地看着她忙活。 “少了一些药材,你赶紧派人去城里买白蔹、地草果、苍耳这三味药,各需要三十来斤,捣碎后杂入马食中喂下去,七日后可痊愈!” 秦宸坐在案前把自己的解毒方子可开了出来,然后递给那个将士。 将士愣住了,看了燕少云一眼,燕少云点头,“现在就去!”那将士接过方子二话不说亲自朝骑马朝城里奔去。 燕少云见秦宸胸有成竹,神色好看了许多。 “秦姑娘,没想到你还懂医?” 她还有多少别人不知道的本事。 “是啊,是啊,宸丫头,你今日教训韩楚楚已经让我们刮目相看了,现在没想到你还会医理?”庄逸也乐呵呵接话。 秦宸摇头失笑,站了起来,解释道:“我并不懂看病,但我了解一些毒药以及知道配解药!” 秦宸话音一落,燕少云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庄逸再笨也听出秦宸这句话里的含义。 这意思是马儿不是瘟疫,而是中毒! 对上二人凝重的神情,秦宸唇角弯了弯,居然勾出了一抹俏皮的微笑。 她本长得明艳,一双大大的水杏眼,里头如躺着汪汪的潭水,纯净无垢,脸颊白润通红,跟个粉嫩嫩的桃子似的,平日秦宸冷冰冰的,没什么表情,像个冰雪美人似的,娇艳变冷艳,此时此刻,她这么莞尔一笑时,竟是让燕少云心咯噔一跳,仿佛心弦被突然拨动了一下,目光静静地望着她,那副凝重不复存在。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庄逸痴痴地望着她,只觉得这丫头长得太漂亮了,水灵灵的,真讨喜,当然,性格除外,他说完吞了一下口水。 秦宸那笑容转瞬即逝,又恢复了往日的那模样,她绕过二人走了出去,调侃道:“凭什么告诉你们!” 说完,她出了大门,找到自己马,翻身上马潇洒离去。 二人自是忙不迭跟了出去,纷纷摇头苦笑。 比试前虽说是那一队打猎了什么,自个儿吃什么,可后来因韩楚楚和秦宸的事,自然没有开玩笑的兴致,庄家的下人将所有猎物都集中在厨房,做了膳食按份给各房送去。 西山城离秦州有些远,今夜便安排大家在别苑住下,正好也观赏别苑风光,各家都跟了不少嬷嬷丫头,虽然是年前公子姑娘,都沾亲带故,也无大碍。 燕少云和庄逸自秦宸放了那话,便心念念地想来找她。 跑第一趟时,颖儿给了两位少爷一记冷眼。 “抱歉,我家小姐在沐浴!” 颖儿也不知道是怎的,面对别人上杆子想巴结却巴结不到的两大少爷,她似乎并没有讨好的迹象。 吃了闭门羹的庄逸望着朝他挤出个难看的笑容然后给了个背影的颖儿,牙痒痒。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这丫头的性子怎么跟宸丫头一样一样的!”庄逸朝燕少云吐槽。 燕少云双手环胸,笑了笑不在意,“没听说过三顾茅庐的故事么?待会亲自来给她送吃的!” 说完燕大少还真的往厨房方向走去。 “我去!”庄逸瞪了眼睛,飞快地跟了上去,甚至还抢在了前头。 今日他没在美人面前露脸,反倒被美人惊艳到了,这下怎么能放过用美食讨好美人的机会呢! 晚膳时分,庄逸和燕少云还真亲自指挥了下人带着自己猎下的美味来到了秦宸的杜若斋。 杜若斋是左侧庭院中最上方,视野最好的阁楼,打开窗子,能目睹颜家别苑前面广阔的美景,甚至远远的还能望到秦州城。 往后走在长廊里,可以看到西山里层峦叠翠,感受鸟语花香,乃至温泉里的暖烟袅袅。 这一般来说,是除了主人外,最好的客院。 庄晚晴和韩楚楚同时住在右侧同等的阁楼里,但是大家知道,以左为尊。 燕少云的心意可见一斑。 只是这一次,二人依旧被颖儿给挡在了门外。 “吃的就送进来吧,人就算了,我们阁楼小,容不下二位公子,再说了,男女七岁不同桌,还请二位公子回吧!” 颖儿僵硬的笑容,得体的举止还真是让人挑不出错。 二人默默把东西留下,泪流满面地走了。 里头秦宸亲自给金丝猴洗澡,还给它把肿胀的地方涂了一些药膏。 她不是故意摆架子不见二人,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参与其中,她刚刚善意提醒了他们,其他的,她不想多说。 用过晚膳后,秦宸带着颖儿擒着一个用白色锦纱做成的灯笼在山庄四处漫步。 最上一层的阁楼,有木制的长廊通往主楼的敞厅,一路上,灯光点缀,温暖动人。 山林夜风,夹杂着温泉的气息,湿润温和。 长廊柱子上,天井里,每一处都有古人的画作或诗作,甚至还有雕刻的栩栩如生的人物,甚至…还有对祖父一生功绩的概述。 她站在主楼敞亭的檐下,望着山上仙气缭绕,仿若仙境,她轻轻闭上眼,两行眼泪悄然滑下。 “燕少云,我们做个交易吧,我帮你解决马匹的问题,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身后一袭黑衫的燕少云负手而立,刚刚沐浴过的头发微湿,亭子角上的灯光如莹月,映衬的他面容冷峻迷人。 “什么条件?” “颜家别苑!” 声音清浅如风,散入山间,不知去处。 第三十三章 燕少云的温柔 燕少云闻言点漆的眸子顿时灿若星辰,他环手于胸靠在亭子的柱子上,歪着脑袋,含笑望着那娇人儿的背影。 “谢谢你….”他轻声开口。 “好,那我们一言为…” “不用!”燕少云很快截住她的话,唇角笑意更深, 秦宸一愣转过头来,对上一双黑澈明亮的眼眸,那里头晃动着浓浓的笑意。 燕少云站直身子走了过来,离着她两步的距离站定,浅笑道:“如果连个背后装神弄鬼的阴险小人都查不出来,我们北定侯府也太名不副实了!” 燕少云的笑容给人一种豁达的自信,这种感觉让人特别舒服。 秦宸神色一亮,再一次笑了,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是欣赏的意味。 不错,这才是凉州颜家未来的掌舵人,燕少云! 但随之而来的是失落。 秦宸顿时有些懊恼,她还想借此机会拿回祖父的别苑呢! 小丫头失落的样子皆入燕少云的眼底,顿时觉得心窝里流淌着一种温溺的气息。 “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把颜家别苑给你!”他如是说。 秦宸闻言立即抬头,惊色掠入他眼中,他笑容更甚。 “什么条件?”秦宸好奇了。 燕少云负手绕过她来到敞厅栏杆的旁边,站在那凌空的亭子里,他闭上眼感受到底下虚虚御风,侧耳细听,似乎还有万壑松涛,心潮暗涌一阵后,他再次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 “我还没想好…”他声音很温和,尾音绵绵。 “.…..”秦宸皱了皱眉,这个燕少云搞什么鬼。 等到他想好那又是什么时候。 很快燕少云转身过来,嘴角擒着一抹笑意,下颌微抬道:“我现在不确定需要你做什么,等我想好再说,明日过后,颜家别苑我不会允许任何人过来,也不会让人纵马,而你随时可以来!” “.…..”秦宸闻言神色一僵,怔怔望着他,抿着唇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样自然是最好不过,祖父的地方,她是真的不喜欢别人来打扰,可是她却欠了燕少云的人情。 她活了两世没有欠过别人人情。 前世,对他,也没有。 她永远是那个负重前行的人 从不说自己需要什么,从不说自己累,从不觉的自己也是需要被照顾的人,埋头做着最重要的事。 刀插在她身上,就算痛又怎么样?治好就是了,不浪费时间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 她习惯在最关键的时候站出来出谋划策力挽狂澜。 久而久之,没有人会觉得她也是需要被照顾的。 秦宸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眼眶竟然酸红起来,她没有让别人见到自己脆弱的习惯,只得低下头什么都没说。 她的神色皆入燕少云眼底,他蹙了蹙眉,眼里闪过一丝疼惜。 她怎么突然哀伤起来,甚至带着几分委屈。 “好吗?”他情不自禁地问, 秦宸被他略沙哑的声音唤过神来,眼睫一抖,对上他担忧的神情时,她灿然一笑,“多谢!” 燕少云眼底的笑意也溢开了。 耳廓似乎有些痒,他不自觉地摸了摸,有些不自在。 秦宸被他样子逗笑了,忍不住噗嗤一笑。 燕少云笑意一僵,更是觉得十分窘迫。 燕少云身形高大,非常结实,一看就是在战场上厮杀的汉子,十分有阳刚之气。 但此时此刻,他这般懊恼的样子真让人忍俊不禁,像个邻家的大哥哥。 但秦宸这个人,特殊就特殊在,她随时能收起玩笑的心思,也从不会多想,太过冷静睿智。 故而很快她又面色如常朝他福了福身,“不管怎么样,多谢燕公子,但凭你对我的信任,今后只要我能相助的地方必当不推辞,夜深,我先告辞!” 说完这话秦宸毫不拖泥带水,绕过他,带着等候在廊下的颖儿,主仆二人相扶缓步离去。 燕少云回过头来望着她的背影,久久没有挪开眼。 他早查过,她跟颜家没有半点关系,那么她对颜家别苑情有独钟是何缘故? 燕少云也不是随意猜想的人,很快他就进入阁楼里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打坐歇息。 今夜颜家别苑里,灯火通明,特别热闹,姑娘们聚在一起作画弹琴,少爷们凑在一块下棋吟诗,别有一番滋味。 总之,除了最顶层的阁楼,底下哪都能看到人影。 偏偏刚刚燕少云和秦宸在主楼敞亭里相遇那一幕被人看了个真真切切。 庄晚晴在丫头的搀扶下站在自己阁楼外一颗柱子旁,久久凝视着斜上边的燕少云,直到燕少云进去后,她方才默然望着后山,一句话都没说。 “小姐,那个秦宸算什么东西呀,世子爷竟然让她单独一人住在左边的杜若斋里,那本是小姐您的位置!”一旁的丫头不恁地碎嘴。 “住嘴!”庄晚晴神色冷厉地喝了她一句,“丫头就该有丫头的规矩,主子们的事哪是你随便能说的!” 那丫头是庄晚晴贴身侍女,跟她惯了,胆子自然大一些,跟着眼泪簌簌扑下,委屈地望着庄晚晴,“小姐别生气,奴婢不该多嘴,只是奴婢见小姐委屈却帮不上忙,心里难受!” 庄晚晴闻言面色立即温和了下来,宽慰道:“你是我的心腹,一言一行皆代表着我,万不可心生不恁,弄出什么事端来,损我清誉,你明白吗?” 丫头低着头行礼点头。 忽然吱呀一声,阁楼的门被人推开,走出来一个形容懒懒的人影。 庄晚晴听到声音扭头望了过去, “你睡醒啦!”她含笑问道,走了过去。 韩楚楚懒懒地抬着眼皮,打了个哈欠走了出来,靠在门框上望着她,“晚晴,你这么活着不累吗?” 庄晚晴脚步一滞,面容浮上些许凄楚,低下了头没说话。 “你知道吗?装你们这种温柔贤淑的大小姐最累了,明明心里不高兴,还要忍气吞声,装作温婉大方,有意思吗?”韩楚楚仰头望着远山,冷冷一笑。 “不但没意思,最终呢,没成亲前,喜欢的人被人抢走,成亲后呢,还得帮丈夫张罗小妾,憋屈窝囊!”韩楚楚愤愤地把最后四个字时咬得几重。 听得庄晚晴眉睫微抖。 “楚楚,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活得像你这样随心所欲…”庄晚晴苦笑,此刻的她一身淡黄色裙衫,双手合在腹前,娴静优雅。 韩楚楚恨铁不成钢地白了她一眼,“你呀,就是心事太重,想得太多,我也是韩家大小姐,我祖父管我也管得严,可是我呢,照样该干嘛干嘛,他们也没把我怎么着!”她摊摊手,嗔了她一眼。 说完她望天叹了一口气,“唉,我可不比你,我看谁不顺眼,就跟着她对着干,不把她折磨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我就不爽。” “这样吧,看在你是我姐妹份上,我不忍你心上人被人夺走,我就勉为其难替你出手,给她一点教训!” 韩楚楚说完这话大摇大摆地朝楼下人群多的地方去了。 庄晚晴闻言心下一惊,连忙跟了两步望着下长廊的韩楚楚,急急唤道:“楚楚,你去干什么,你可别瞎来呀!” 韩楚楚优哉游哉地走着,背身朝她摆摆手,示意她放心。 第三十四章 被美色所惑? 颜家别苑依山而建,楼层很多,晚膳后最热闹的是三楼,三楼左右院子里各有一个大敞厅,中间九根大柱子,庄重有气势。 姑娘们聚在右边的敞阁里嬉闹,庄逸带着一帮公子就在左边的敞阁里玩博戏。 秦州一带的公子们都十分豪爽,骑马狩猎可以压注下彩头,下棋玩叶子牌同样也能下彩头,甚至还有斗兽斗蛐蛐,相扑竞技、各种武艺比拼,花式繁多。 庄逸身为秦州第一公子,在吃喝玩乐方面自然不在话下。 今日他带着一帮公子哥在敞阁里玩六博,气氛快燃了整个山庄。 秦宸回去后,燕少云着人给她送了几本书来。 一看都是她祖父收藏的书籍,上头还有注解,那熟悉的字眼伴随着孺慕之情排山倒海地袭来。 秦宸趴在案几上哭得泣不成声。 一旁的颖儿完全手足无措,一边劝她一边自己糊涂,压根不知道秦宸为何哭。 好在秦宸心性坚韧,放肆一会后又缓过神来。颖儿怕她有什么事想不开就劝道:“小姐,楼下热闹着呢,您要不也去玩玩?听说下了不少彩头!” 秦宸摇摇头,靠在了搭着锦毯的小几上,目光幽幽,望着窗外夜色缥缈,一动不动。 楼下的热闹与屋子里的寂静,形成鲜明对比。 只是秦宸想要安静,有人却不给。 不一会,就听到外面有急蹭蹭的脚步声,紧接着响了三声敲门声。 颖儿走过去开了门,见是秦蓉的丫头在外头,立即板起脸来:“你来干什么?我家小姐要歇息呢!” 那丫头看了一眼颖儿,伸着脖子望见了里头背对着她的秦宸,立马扯着嗓子对秦宸喊道,“四小姐,您快去救救五小姐和六小姐吧,她们将身上的银两输的一干二净,现在还欠着钱呢!” 颖儿听了登时大怒,“她们输了关我们小姐什么事,自己有本事赌,怎么没本事输?赶紧滚下去,我们小姐没空!” 颖儿骂完就要关门,不晓秦宸已经起身来,阻止道:“慢着!”她走到门口淡淡地看着那个丫头,问道:“怎么回事?” 丫头见了救星似的,立即打开了嗓子噼里啪啦说着。 原来底下姑娘和公子们都在玩博戏,秦蓉和秦霞也被拉入其中玩猜诗迷斗百草名,最后输得很惨,秦蓉连头上一支金钗都给压了注,这不,找秦宸去救场。 秦宸闻言无语望梁,脚趾头想一想都知道是秦蓉和秦霞故意拉她下去使什么花招,又或者有人欺负她们姐妹,引诱她出手。 无论哪种,她都可以置之不理。 不过想着那两个自以为很聪明却专扯后腿的蠢货,秦宸不想她们在秦州闺秀面前太丢脸,否则丢的是秦家面子。 前世高门闺范让她时刻谨记,一切以家族利益为先,颜家任何子弟都以此为训。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秦宸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颖儿,“更衣,我下去一趟!” “小姐….”颖儿嘟囔着嘴十万个不乐意。 秦宸摆摆手,颖儿无奈,只得去给她拿衣衫服侍她穿戴。 等到秦宸跟着丫头来到底下三楼的敞阁时,却发现事实不是她想象的样子。 韩楚楚坐在正中的交椅上,左右两侧各站了不少姑娘,纷纷盯着她看,这架势完全是等她下来。 韩楚楚见她下楼梯而来,擒着一抹嘲讽的笑容懒懒道:“秦宸,如此良辰美景,不放肆玩一把岂不辜负了时光,今夜难得这么多姑娘在场,人来的齐,咱们玩一场‘步打球’如何?” 秦宸目光淡淡地在场上掠了一圈,便知刚刚只不过是韩楚楚利用秦蓉将自己叫下来的借口。秦蓉和秦霞还站在人家那边。 真正意图自然是韩楚楚想跟自己再过过招。 所谓步打球实则是姑娘们的击鞠,这是依照男子打马球演变而来,为的就是方便姑娘们在厅内或院子里玩。姑娘们不用骑马,以步代马,拿着球杆将球推入球洞中便可。 “韩楚楚,有意思吗?我不喜欢玩这种游戏!”秦宸知道韩楚楚是故意找茬。 “哎哟哟…”韩楚楚昂着头冷笑,“我早闻你是个霸气干脆的性子,敌人都把战书下到你门口了,你都可以不应战?” 一旁的秦蓉早得了韩楚楚的指示,立即帮腔,“是呀,四姐姐,难得韩表姐今夜有兴致,这么多姑娘都等你来,你组个队,韩表姐组个队,大家娱乐娱乐呗!” 秦宸闻言眯着眸光看向她,寒意森森,把秦蓉看得浑身不自在。 这种人真是….令人厌恶。 韩楚楚站起身来,环手往前走了两步,越发翘起唇角,下巴抬得老高,“看到没?这才像我家姑老太太调教出的亲生孙女,别人家的,就算是养在膝下,也改不了胆小如鼠畏战的奴性!” 韩楚楚话音一落,两旁的姑娘纷纷以异样的目光看着秦宸,有些个还细声嘀咕起来。 “我听说那位顾夫人是跟人跑了呢!” “真的呀?” “可不是?如果不是跟别的男子私奔了,怎么会抛夫弃子合离呢!”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秦宸听到这话面色陡然一寒,她的目光就跟冬日里的寒冰一样,带着森森寒意凌凌地射向韩楚楚。 韩楚楚! 秦蓉和秦霞二人都是韩氏嫡出的孙女,对于被人诋毁原先那位嫡祖母的事,没有丝毫屈辱感,反而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仿佛自己才是根正苗红,而秦宸身份多么低贱一样。 这下大家看秦宸的目光越发鄙夷古怪了。 但凡秦家土著的世家都知道,秦老爷子原配嫡妻是顾氏,二十多年前,顾氏突然跟秦老爷子合离,留下儿子离开了秦州。 秦老爷子便把妾室韩氏扶了正。 年轻的姑娘们只知道有这么一件事,但到底是何缘故皆不清楚,今日听人这么说,才知道原来那位顾老夫人是跟人私奔了,这名声可不好。 秦宸是她嫡亲的孙女,有这么一位有违妇德的祖母,秦宸能好到哪里去? 这样的姑娘,恐怕别人家避之不及吧,谁敢娶她! 这个时候,有一道清冷的声音从韩楚楚身后传来。 “楚楚,她就是跟我堂哥和庄逸来往密切的那个姑娘?” 秦宸闻言朝那人看去,只见那姑娘眉头横起一脸古板严肃的样子,连坐都把腰杆挺得笔直笔直的,眼神犀利地盯着她。 “燕姐姐,可不是?你来晚了不知道,你们家堂哥,可是安排人家住在左边顶层的阁楼呢!”韩楚楚不无醋意地说道。 这话可是激起千层浪。 起先知道这事的也就庄晚晴和韩楚楚,大多数人住在下头都没看到,庄晚晴觉得自己没脸也没去声张。 这下被韩楚楚说了出来。 众闺秀纷纷怒了! 一个名声不好的贱丫头,除了几分美色,几分功夫外,也不见得多了不起,更何况现在首先看的都是家世,今日来郊游的,哪个家世比秦家差,凭什么让她住最好的客院! 燕成君整个人气质越发冷硬起来,紧绷的眼神死死盯着秦宸,心里快气得发疯。 十三哥什么时候这么糊涂了,竟然被美色所惑? 第三十五章 舌战群雄 秦宸慵懒地抬着步子往前走了走,目光不咸不淡地审视着那位说她祖母不是的姑娘身上。 只见那姑娘面有厉色,一对细眉蹙起,鄙夷地看着秦宸。 “这位姑娘,敢问尊姓大名?”秦宸眉宇里自有一股摄人的气势, 那姑娘被她看的心里有些慌,支支吾吾道:“我跟你不认识,我也不想认识你!” “抱歉…”秦宸唇角翘起一抹冷笑,嘲讽地看着她,“在你诋毁我祖母的时候,你就没有了退路!” 那姑娘朝上梁翻了一个白眼,“自己家人干出来的事,还怕人说么!” “就是!” 几个姑娘附和着,神态都十分凶悍鄙夷。 “颖儿!”秦宸目光看着那姑娘,喊了一声颖儿。 颖儿早气得红唇发颤,因碍于规矩不得开口,这下得了秦宸的吩咐,立即走上前,冷峭地盯着那个姑娘道:“小姐,这位姑娘是盛家的二姑娘,盛家唯一的嫡女,听闻前阵子一直待在京城,这几日方回来,所以小姐您不认识!”她声音清脆地可以戳破人。 “哦…原来是盛家呀..”秦宸优雅地迈着步子,走来走去,脑子里想起前世看过的大乾各地家谱,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盛家在秦州跻身名门也有五十年了..” 说出第一句话,盛春儿高傲地望着眼顶。 “盛家长房二老爷在京为官,现在应该是兵部的员外郎吧!” “正是!”盛春儿斜了一眼秦宸,“我们盛家不像有些所谓名门,除了靠人提携在秦州当个地方官,其他一无是处!” “说得好!”秦宸笑了,“秦家虽然有世袭的爵位,可确实比不上盛家人会钻营,盛家除了长房有人做官外,其他几房的人都在经商,有人钻研做一些贩卖药材的生意,有人借着边关之地跟鲜卑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买卖,甚至还有人每年收一些积谷屯粮倒卖,可谓是投机倒把,五花八门,为了赚钱什么门道都钻!” “!!!” “……” 众姑娘被她说的稀里哗啦直眨眼,纷纷望着盛春儿,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盛春儿满脸烧红,跳了出来指着秦宸骂道:“你胡说什么,我们盛家正正当当做生意,你一个小丫头什么都不知道,谁让你诋毁我们家的,我明日就去你们秦家让你们长辈说说理,教训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 “说的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确实该教训,乾昌十五年,也就是二十一年前,盛家老爷子为了赚钱,借着弟弟在原州军仓管事,就把官府的军屯里头积放已久的粮食给弄出来,再高价卖给发生饥荒的鲜卑二部,大大赚了一笔,此事后来被官府查出来,给盛家治了罪,盛家人善钻研,原来是祖父遗风!”秦宸面无表情一字一句缓缓说着。 “你血口喷人!”盛春儿眼睛都红了,“你胡说,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姑娘们一时听得头皮发麻,不知道是真是假。 秦宸继续温和地笑着,“你当然不知道,这事不那么光彩,盛家后来又是用钱摆平的牢狱之灾,你们这些后辈怎么知道呢?如果不信,你们去官府档案查一查,哦…”说道这里秦宸故意看向韩楚楚,“韩姑娘是刺史之孙女,应该知道这件事吧!” 众人看向韩楚楚,果然发现韩楚楚紧绷着脸,神色不善地盯着秦宸。 韩楚楚这人虽然跋扈,但不善于撒谎,她嘴唇张了张很想否认,可事实如此,她终究没说什么,这下众人完全信了。 盛春儿脸色青的发紫,对着秦宸尖叫道:“秦宸,一定是你杜撰诬告的,我们盛家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跟鲜卑有来往呢!她眼神慌张地四处望着。 秦宸淡然地笑了笑,“盛姑娘不用紧张,我大乾自开国来,准许民间商户跟异国通商,前提是遵守我大乾律法,只要你们盛家不是私卖盗卖,倒是无妨!” 这话一落,盛春儿脸色更白了。 这是明晃晃告诉大家,盛家是商户出身! 盛春儿气得狠毒地盯着秦宸,恨不得将那张嘴撕了! 秦宸对于这些小姑娘的坏脾气嗤之以鼻,她冷艳一笑,又状似宽慰道:“盛姑娘别动怒,商户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盛春儿想吐血, 这下其他姑娘通通都知道秦宸话里的意思了。 原来盛家是这样的出身。 “还有比商户更见不得人的事呢!” 只听见秦宸继续不咸不淡地说着。 在场立即有不少姑娘目光如针一样插在秦宸身上。 秦宸优哉游哉晃着步子,来到了韩楚楚正前方,慵懒而又雍容地看着她,“比起韩家,盛家还算好的!” 韩楚楚登时色变! “秦宸…”她咬着牙,牙缝里都是恶毒的气息。 秦宸眨了眨眼,笑道:“韩姑娘导了一出好戏,污蔑我祖母,自己祖辈的事怎么就不许人说了!” “你敢说说试试!”韩楚楚黑眉拧成了一股绳,任谁都看得出来韩楚楚忍到了极致! 秦宸优雅地笑了笑,有恃无恐道:“韩老爷子现在高居刺史之位,可祖上却不光鲜呢,七十年前,你曾祖父还只是个编织买草鞋的,平日帮着户主干干活,后来偶遇起兵的太祖,丢了草篓子了,背上一把锄头就上了阵,渐渐才有了后来的际遇!” “.…..”众姑娘纷纷吞了一下口水,暗暗拿眼去瞧韩楚楚,不过已经没有了往日那惧怕和仰慕了。 韩家的出身….实在是太低微了! 韩楚楚面色红了一阵白一阵,最后黑乎乎的,眼眸里窝出一团火,恨不得杀了秦宸。 “没想到你倒是有心,把秦州各家的底都摸得清清楚楚,还有什么话你都说出来呀!”韩楚楚冲她吼了一句。 丢脸也不能她和盛春儿丢脸! 秦宸唇角勾了勾,目光在刚刚诋毁她祖母的几人身上掠过,一个个来。 “何家嘛?还算是过得去,祖上的官是买来的,不过买官的钱来路也清晰,至少是种地得来的!” 一句话把韩家和盛家又补了一刀。 韩楚楚和盛春儿真是吐血不及。 接下来秦宸又数出了几家,皆把别人说的面红耳赤,反驳不得,但大体没有韩家和盛家这么丢人现眼。 “你…说来说去,就你们秦家清白是吗?”盛春儿捂着胸口喝了她一句。 秦宸无辜地眨眨眼,水汪汪的杏眼在众人身上溜了一圈,道:“韩姑娘和盛姑娘莫要生气,这是你们在翻旧账,我只是从善如流而已,秦家身为秦州唯一一个拥有世袭爵位的名门,这份清贵放眼整个大乾,能比上的就不多,不过细说来,根正苗红的自然清清白白,至于那后养的,不知道会不会沾染什么习性,就不知道了!” 秦宸说完这话,秦蓉和秦霞俏丽绷得通红! 这是在暗指老太太韩氏沾染了韩家的低微贱气! 气死了! 太可耻了! “秦宸,你们怎么说话的,我们是你姐妹,你怎么能这么侮辱我们!”秦蓉扶着腰站出来骂了她一句。 秦宸哼笑一声,咯咯冷笑,笑得肚子都痛了,她讽刺地看着秦蓉和秦霞,“哎哟,你们还知道我们是姐妹呀,你们还记得是谁带你们进来的?转背呢,帮着韩楚楚算计我,污蔑我祖母,想害我身败名裂,只许自己放火,不许别人点灯么?” “还敢说自己根正苗红,想要不被人侮辱,就不要做出让人诟病的事来!”秦宸说到最后,目光冷凝而肃杀。 秦宸本极有气势,一旦露出严肃的神情来,那股子气势磅礴的威慑力让人胆寒。 在场的不都是秦州世家女,还有一些旁边州郡的姑娘,今日进门那点破事,不少人看在眼里,再联系现在看到的一幕,心里认可秦宸的还是不少。 但,韩楚楚压根不准备放过秦宸。 “你这么能说,有本事把燕家和庄家的事也说一说呀,看你是不是真的不畏权贵!” 韩楚楚这么一说时,燕少云的堂妹眼中闪过一丝不快,而这个时候听到底下动静的庄晚晴也下了楼来。 庄晚晴站在秦宸身后不远处,正听到了这句话,生生止住了脚步。 秦宸冷笑一声,摇头直笑,“清清白白的人家,自然没什么让人说的,你又何必心虚想拉人垫背!” “你!”韩楚楚被说破不禁恼羞成怒, “我看你是仰慕燕公子,不敢得罪他吧!”盛春儿也毫不示弱,愣是想逼着秦宸得罪燕家。 秦宸觉得这些小丫头的心思真是简单幼稚。 燕家的事秦宸自然再清楚不过,燕家祖上只是行伍出身,但幸为人豪气,十分勇猛,渐渐在北地积攒了声名,不过相比现在燕家赫赫地位,昔日那点事终究还是上不了台面,燕少云待她如此厚重,她怎么会去揭燕家的短。 “好啊,那你就当我不想说他好了!”秦宸垂着眉懒得跟她们纠缠。 不晓在她们说这些话时,一个高大冷峻的身影从男客那边走了过来,脚步正踏上大厅,听了这话,他凝住了步子,原本冷淡的目光顿时蒸出了几许笑意。 第三十六章 招牌动作 “你们在做什么?” 燕少云大步走了过来。 他身形高大挺拔,虽然还是一袭黑衫,却给整个大厅带来了一丝雄猛的气息。 所有姑娘精神为之一振。 事实上,燕少云是听下人得报有人为难秦宸,他便过来看看,不过刚刚扫了一眼,仿佛众姑娘一个个被气的面红耳赤,恨秦宸恨得牙痒痒。 至于那个被围攻的小丫头呢,泰然自若地站在那,从侧面看去,神情还是那么波澜不惊。 她总是那么不温不火地气死人不偿命。 他唇角勾了勾。 燕少云这么一问,厅里气氛立马不一样了,仿佛是冰冻的山河被撕破了一道口子,透了一口气。 秦宸面色略僵了僵,刚刚的话他该不会听到了吧。 不过她没多想,随众人一起给他行礼。 “你们这边刚刚似乎很热闹,在吵什么呢?”庄逸和秦峥等人也一步跃了过来。 韩楚楚闻言目光在那些球棍上掠过,勾起唇角冷然一笑,“没什么呀,就是在跟秦姑娘商量打步球的事,怎么样?秦姑娘,咱们来一局吧?你再三推脱,我还怀疑你胆怯了呢!” 后一句话自然是跟秦宸说的。 她知道秦宸好面子,不喜欢当众示弱,才整了这么一招。 秦宸自然知道她给自己下了套,不过将计就计向来是她最擅长的招数。 “好啊,既然韩姑娘今日算好要跟我对阵一局,敢问韩姑娘是否给我安排好了队友呢!”秦宸反唇相讥。 “.….”韩楚楚气个半死,真是求着她打球。 秦宸这话意思很明显,暗指她算计自己。 燕少云和庄逸都听了出来。 庄逸想起白日自己看热闹差点害得秦宸被韩楚楚抽几鞭子,晚上韩楚楚显然想报仇,他怕秦宸吃亏,于是立马挽起袖子抓着秦峥准备上。 “来来来,你们五个姑娘,我和秦峥跟秦宸一队,这…不算欺负你们吧?”庄逸一双桃花眼射过去。 “.……”韩楚楚差点栽倒在地。 “你一边去!”她扶着腰猝了庄逸一口。 庄逸板着脸很不惜的看着她,“没一点姑娘样!” 韩楚楚直接无视他,今日她就要当着庄逸的面把场子找回来。 “你们可有愿意跟秦宸一队的?”韩楚楚冲着那些没太做声的姑娘喊了一句。 她目光与几个姑娘对上,那几个姑娘立即会意,准备站出来。 不晓一个声音响起。 “我来帮秦姑娘找队友吧!”燕少云淡淡一笑, 韩楚楚的算盘他看的一清二楚,总不能让秦宸在他眼皮子底下吃亏。 燕少云目光落在几位其他州郡的姑娘身上,稍稍拱了拱手,请了三位出来。 燕少云的面子大体给的。 最后燕少云看向自己的堂妹燕成君,含笑一问,“七妹妹,要不你试试?” 燕成君早看燕少云护着一个名声不好的丫头不爽,没有当场发作已经很好了,哪里会帮忙,只是冷冷瞥了一眼秦宸道:“我刚到,身体乏着呢!” 燕少云笑了笑,没有做声。 这个时候一个姑娘主动站出来,“我来吧!” 秦宸不解地抬眼看去,眉头皱了皱。 秦霞! 燕少云知道秦霞是秦宸的妹妹,不过那柔柔弱弱的样子,不知道跑步跑得动,他一个外人不好说话。 秦宸不怕她们玩什么花招,也就随意点头。 但秦峥还是开了口,“六妹妹,你会不会啊?不会就别出来给你四姐姐拖后腿!” 秦峥这一点跟庄逸很像,性子比较直,有什么说什么。 秦霞委屈地嘟了嘟嘴,一副娇滴滴的模样,“哥哥胡说什么呢?家里姐妹也经常一起打球的,再说了,我定然全力以赴帮助姐姐呀,哥哥莫要离间我们姐妹!” “.……..”秦峥心塞的很! 他就讨厌秦霞和秦蓉这些做派,说句话夹枪带棒能噎死人。 他把头扭过去,不想看她们。 秦霞这才跟着其他三位姑娘一道,拿起了末梢形如斗的球杆站在了秦宸身后。 韩楚楚那边队员十分明晰,就是刚刚合伙欺负秦宸那几个。 盛春儿更是卯足了一股劲,想要在球场上扬眉吐气。 “退开些!”韩楚楚还不忘对着庄逸那边瞪了一眼, 庄逸嫌弃地摇摇头,拉着燕少云和秦峥退了几步,站到了步球场外。 原来这间大厅正中早有一些记号,看来早先就有人在这里设置了步球场,两边各有两个球洞,入对方球洞者为胜。 整个大乾,打马球十分兴盛,每年京城皇城司总要组织一些比赛,有的时候以世家为主进行比赛,有的时候干脆六部三省参与其中。 皇帝子弟坐庄者甚多。 正因为男子打马球十分流行,故而姑娘家打步球也成了风尚。 原先秦州这边的姑娘一样骑马打球,不过后来为了迎合长安和京都洛阳的风尚,也改成了打步球。 京城那边一直传言西北的姑娘打球十分彪悍,今日秦宸一见,大抵有了传言属实的感慨。 秦宸五人站南,韩楚楚五人站北,球在秦宸脚下。 从对方五人站位来看,一字排开,却又各自盯着秦宸这边的五人,看起来简单,却十分有技术含量,显然是经验丰富的老手。 面对韩楚楚势在必得的眼神,秦宸终于明白,她的自信是有缘由的。 对方五人训练有素。 哪怕是刚回来的盛春儿,拿球杆的气势显得十分熟练。 不管怎么样,先试试深浅。 秦宸开始拨动球缓缓往侧前移动。 球动,人动,大家开始围绕秦宸的球而移动身子。 燕少云扫了一眼双方移动的姿势和步伐,很快看出了端倪。 韩楚楚那边五人一看就配合很到位,估摸是经常一块打球,相互十分熟悉,而秦宸这边呢? 虽然有两个姑娘动作还算娴熟,眼力也比较到位,但相互之间不太了解,配合谈不上默契。 至于那个秦霞,呵呵,还真是全力以赴,全场就她不停地在抹汗,仿佛很费力的样子,但燕少云看出来她一直跟在秦宸附近,伺机而动。 看起来像个助攻手。 但,真正让燕少云吃惊的是,秦宸技术相当娴熟。 她一个人带着球闪过了对方三人,同时指挥己队两个实力不错的队员帮着自己助攻。 秦宸身形很鬼魅,韩楚楚和盛春儿左右夹攻过来,专对付她一人,秦宸只是勾着唇角笑了笑,突然朝盛春儿那边挥动球杆,盛春儿立马身子一偏,朝球杆方向堵去,不晓秦宸刚刚只是一个假动作,一个快速拨球,球从韩楚楚双腿间滑到了她身后。 往另外一边侧身的韩楚楚伸出腿想去拦截,秦宸忽然身子一个飘转,从韩楚楚侧面闪过,冲出二人包围圈,重新掌控了球。 不仅如此,她眼力十分好,短短几个来回,她看出己队几人的深浅,根据各自特点做出了相应的战术安排。 原本秦霞都能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秦宸几个飘闪后,把秦霞留给了对方队员,秦宸带着三人朝对方球洞进发。 “你妹妹球技比你好啊!”庄逸猛拍了秦峥一掌,被秦宸精湛的技术惊艳得两眼冒光。 秦峥也望着秦宸鬼魅的身影一愣一愣的,呆呆地嘀咕道: “她以前..最不喜欢打马球了…” 燕少云深邃的目光微微一凝,有些奇怪。 庄逸哑口无言,“.…….” 就在三位男子摸不着头脑时,盛春儿突然望着秦宸射球的那一招,惊呼道:“不是吧,你竟然学会了颜大小姐的招牌动作!” “!!!” 什么情况! 第三十七章 被偷袭 秦宸带着球朝对方球洞里奔去时,盛春儿和韩楚楚立马回援,韩楚楚这边负责守在洞口的姑娘也严阵以待。 盛春儿不顾一切朝秦宸冲去,想去把球抢过来,她和韩楚楚一左一右包抄秦宸,这个时候,随着秦宸一个眼神示意,己队一技艺娴熟的姑娘悄悄闪身至守球人侧边。 秦宸见对方到位,立即拨动球飞快地朝那姑娘射去。 那姑娘球杆抵在地上,一动未动,盛春儿和韩楚楚扭头去瞧球,见那球正好撞在了那姑娘的球杆上。 守球的姑娘和韩楚楚三人齐齐朝那姑娘扑去。 不晓那姑娘球杆还是没动,球撞到球杆上后,一个反弹直直往球洞射去! 而这个进球的招式被称之为颜珂的招牌动作。 颜珂屡试不爽,多次以这招在激烈的对抗中取的胜利。 “漂亮!”庄逸回过神来后,抚掌大喝一声! 燕少云也为她高超的技艺所惊叹不已。 眼力精准! 判断力准确! 这是秦宸所擅长的招式! 盛春儿和韩楚楚惊愕地望着她。 “你知道吗?京城许多姑娘曾试过学习这一招,可没有人成功过!”盛春儿面色煞白煞白的,面上满是不可置信。 为什么秦宸可以?为什么她做到了那么多人做不到的事? 她在京城待过,实在太了解颜珂在京城名门贵姝心目中的地位。 当这个被称为无法复制的动作在秦宸手底下出现时,盛春儿觉得特别刺眼。 秦宸没有理会盛春儿和韩楚楚复杂的表情,她打了一个手势,示意同队的人回到自己那边场地。 至于什么招牌动作不招牌动作,她听了笑笑而已。 她天赋异禀,又精通武学气穴,玩暗器更是家常便饭,前世莫康在她身边时,天天给她训练,无论哪个角度的暗器朝她射来,她都能很敏锐的识别,而她自己也把这门本事演绎得出神入化。 所以从小锻炼出来的眼力和判断力,无人能及。 这一世,原主身体底子非常好,完全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她稍稍练习,前世那种感觉飞快回归。 颖儿更是觉得十分解气,看来平日小姐晨起捡一些石头习练是很有效果的。 无奈颖儿起点太高,压根不知道她家小姐这门本事不是仅仅“有效果”可以形容的。 秦宸这般毫不在意的姿态,彻底将盛春儿和韩楚楚那股子傲气给激发出来了。 “秦宸,你别得意太早,我们刚刚只是试试你的深浅,没有全力以赴,接下来,你看好了!”韩楚楚不服气地吼了一句。 随即她使了一个眼色,韩楚楚一对的五人竟然飞快地齐齐朝秦宸这边奔来。 她们训练有素,配合十分到位,球一个传一个,竟然没让秦宸队的人碰到一点点。 这一场,秦宸这边还是因实力差距太大而被对方进了一个球。 西北姑娘确实彪悍,一旦配合起来,很难应对她们凌厉的攻势。 步打球,马球,靠的是团队合作。 第三场,秦宸将球踩于脚下,目光来回地注意对方那五双腿,冷静地思索对策。 很显然盛春儿和韩楚楚是攻坚手,守球的姑娘眼神跟鹰一样凌厉,其他两位姑娘分别辅佐在盛春儿和韩楚楚身侧,进可攻,退可守。 秦宸扭头跟己队的人吩咐了几声,让己队三人去缠住对方那两个辅助的姑娘,至于盛春儿和韩楚楚,还是交给她自己便好。 计策定下,秦宸拨动球缓缓前进,韩楚楚和盛春儿依旧保持对秦宸夹攻的架势。 只是秦宸忽左忽右,忽快忽慢,球在她脚下,主动权就在她脚下。 她很清楚靠团队实力胜不了她们,在己方进攻时,她少不得打一场个人战。 这一次她没有传球,就靠鬼魅的速度将场上姑娘调动得乱成一气。 乱了对方章法,她才有机会。 她逮着一个间隙,往球洞靠近。 姑娘们打球一旦乱,那就是乱成一团。 秦宸从间隙飘到了旁边空处,正处于守球人的正侧方。 盛春儿和韩楚楚立即齐齐扑过去,挡在了守球姑娘的前面。 秦宸这边的姑娘见秦宸要射球,自然盯紧对方人手给秦宸制造机会。不晓一下子姑娘们又团团撞到了一起。 盛春儿朝秦宸扑来,做出一副要撞到秦宸身上的架势,一直跟在秦宸身边不远的秦霞挡了过来。 秦宸球杆一拨,以一个弧形的角度将球拨出去,正绕过大家拥挤的那块,飞快地朝洞口撞去。 而盛春儿为了制止秦宸,本能地撩起杆子准备去拦秦宸的杆子,秦霞见状很尽职尽责地把杆子伸过去想去抵挡盛春儿。 盛春儿卯足一口气反拨,杆子将秦霞给掀了一个踉跄。秦霞一个退步,撞到了秦宸身上。 这一切都发生了极短的瞬间。 等到秦宸躬身把球拨出去时,人已经被秦霞给撞了一下,身形不稳,盛春儿那还未来得及收回去的杆子正猛地戳到了她右手臂上。 秦宸右手肘把秦霞一推,左手拿着球杆往身后地上一撑,身子才稳住,却生生吃了一竿子,痛得额头直冒汗! “秦宸!” “四妹妹!” 旁边的庄逸和秦峥大喊了一声,齐齐奔了过来。 “你怎么样?”秦峥立马扶住了秦宸的肩,秦宸垂着眉摇摇头。 “盛春儿,你到底会不会打球呀,哪有扬起杆子打人的呀!”庄逸见秦宸闷声不吭,定然痛得很,只得对着盛春儿吼骂了一声。 盛春儿一手拿着球杆,一手扶着腰,一脸无辜地眨眨眼,心里却乐开花了。 “哎呦呦,还真是抱歉呀,秦姑娘,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你也瞧见了,咱们打球嘛,难免有个失手,你不介意吧….”随即她又假心假意地安慰,“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运气不好!” 她嘴角都快翘上了天,再掩饰也遮掩不了她的得意。 韩楚楚倒没有盛春儿这么得意,目光溜了一下球洞,冷冷道:“你球又进了,怎么着?还打不打?按我说,如果你不再打一局,我可不认输!” 秦宸发球两次进球,韩楚楚只发球一次,至少还得打一局才能论输赢。如果她们进球,算是平局,没进球,那么秦宸赢了。 而现在秦宸受伤了,进球是自然的,如果逮着机会再教训她一顿就满意了。 韩楚楚这么盘算着。 秦宸将手上的球杆丢弃掉,捂着右手臂,轻轻揉了揉,她眯着寒眸冷冷盯着盛春儿,唇角勾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打,怎么能不打?不仅要打,还要好好打!” 她把“好好打”三个字咬得急重,杏眼里一丝锐利的精光一闪而逝。 第三十八章 告诉你什么叫差距! 双方严阵以待,重新开始新的一局。 刚刚短短的间隙,燕少云已经吩咐人给秦宸拿来了跌打损伤药膏。 “秦姑娘,先看看伤处,涂一些药膏!”燕少云温和地问道, 秦宸冲他颔首淡笑,“多谢,不用了!” 说完她眼风陡然一转,犀利地看向对面的韩楚楚和盛春儿。 “韩楚楚,放马过来吧!”秦宸微微抬着下颚,神情无波,面如霜冰,眼如琥珀。 美人不笑,那就是冰山美人! 庄逸欣赏地摸了摸下巴。 秦宸是个不肯吃亏的样子,他倒是看看她怎么反击韩楚楚和盛春儿。 这个时候,秦宸五人成倒三角排开,她站在正中,她把秦霞安排在前三个。 韩楚楚没太把秦宸的话放在心上,半蹲着身子,目光在秦宸五人脚下逡巡,寻找突破口。 很显然,这五人中,最好的突破口就是秦霞。 韩楚楚身为攻坚手带着球朝秦霞方向奔去。 秦宸队其他人姑娘开始往秦霞身边靠,然而秦宸并不着急,眼睁睁看着韩楚楚过关斩将。 不仅如此,韩楚楚和盛春儿简直是逗着大家玩一样,把秦宸这边三人耍得团团转。 “秦宸,你干嘛站着不动?”盛春儿边抽空还对着她吼了一句。 “你们不就是盼着我过去吗?我为什么要听你的!”秦宸拿着球杆,不疾不徐。 她看出来,韩楚楚是像引诱她过去,好再设计对付她。 吃了一次亏怎么能吃第二次! 有了盛春儿的掩护,韩楚楚很快就脱离了包围圈,朝球洞处拨去。 盛春儿早防着秦宸,留下两人对付秦宸这边三个,她自己带着一个人围攻秦宸。 秦宸一时被她们缠住,辗转了几下,虽然靠近球洞,但并没有完全甩脱她们。 这个时候,韩楚楚拨动球对准球洞射去,守球的姑娘立即往前一扑去阻挡。 不晓韩楚楚也学秦宸来了个假动作,再次挥动球杆往球洞那拨球。 秦宸立即飞快闪身,逃出盛春儿二人的包围圈,伸出球杆准备去拦球。 不过韩楚楚实在狡猾,再一次用假动作骗过了秦宸,等到她第三次挥动球杆时,那颗坚硬的球正对着秦宸的腹部袭来。 “韩楚楚!”场外的庄逸大怒。 “妹妹!”秦峥也吓懵了。 “秦宸!” 燕少云正准备飞身过去救她,却见秦宸前倾的身子稍稍一偏,扬起球杆一挥,球正撞到了她的球杆上,且反弹一下,往另外一个方向飞去。 众人还来不及找到那球的方向,只听见“啊”的一声尖叫,那球“啪”的一声撞到了盛春儿的门牙上。 “小姐!”盛春儿的丫头吓得扑了过来。 “春儿!”韩楚楚眼见盛春儿一口血喷了出来,身子倒下去,登时恼羞成怒,挥舞着球杆把那即将落地的球再次对着秦宸的方向拨来。 韩楚楚这一挥,球的高度快高过秦宸的头。 眼见球就要以牙还牙撞到秦宸的头上,她忽的双臂张开,身子往下一沉,后脚尖一勾起,她眼眸一亮,对准远处韩楚楚那边的球洞,使出全身力气蓦地一勾。 秦宸整个人像一只淡蓝色的蝴蝶,玉臂横起如纤羽,身姿优美如灵燕,那红扑扑脸蛋上嵌着一双如宝石般的眼眸,明明是个再娇俏不过的小丫头,偏偏视线里是凌凌的杀气! “嘿!”随着她一个有力的倒扣,球从韩楚楚的耳边擦出一丝血光,直直朝着那球洞射去。 韩楚楚一队的人全在秦宸这边,压根没人挡得了那凌空倒挂的一脚球。 盛春儿倒地的瞬间,韩楚楚捂着耳朵也痛呼一声。 球被射进了球洞里! 不可思议! 简直是神来鬼技! 她精准的眼力简直好到无法形容! 刚刚为她捏一把汗的三个男子,紧紧是转眼间就看到秦宸转危为安,反败为胜。 已经滑出去几步的燕少云怔怔望着那个面若银盆肌肤赛雪的小丫头,只见她望着那个球洞勾着唇角淡淡一笑,脸上闪过一丝俏皮,那模样简直像个得意可爱的小孩子。 不过这样的表情,只是一闪而逝。 很快,秦宸收了脚,重新站了起来,面容冷淡地望着盛春儿和韩楚楚。 “秦宸….”韩楚楚捂着自己受伤的耳朵,痛的全身微颤,嘴里喃喃咬着恨意。 而盛春儿呢,嘴边一口口血水冒了出来,手指着秦宸,抖着唇,眼神恨不得把秦宸千刀万剐。 大家惊愕地望着这一幕,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唯独秦宸懒懒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冲着盛春儿凉凉地笑道:“哎呦呦,盛姑娘你没事吧,这步打球,你也是知道的,难免有失手的时候,你也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运气不好….” 盛春儿被扶起的半个身子听到这句话后,堪堪再次滑了下去。 “啧啧…..”秦宸故意感慨了一下,对着她直摇头,“我想起来了,刚刚是你带头污蔑了我祖母,瞧吧,那球打哪不好,偏偏打了你的门牙,可见是乱嚼舌头老天爷看不过去,给你教训的缘故!” 盛春儿门牙被碎了一口,已经痛的全身抽搐,被秦宸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下内伤外伤齐齐暴发,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秦宸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没有半点同情,自作孽不可活! 她捡起地上的球杆,指了指晕过去的盛春儿对着刚刚奚落她的姑娘道,“看到没有,这就是污蔑我祖母的下场,我秦宸把话撂在这,今后再听到谁乱嚼舌根,盛春儿的下场就是明日之鉴!” 秦宸声音不大,却清清冷冷,回荡在整个大殿。 纵然许多姑娘心里再不满,看到如此情形,却也没人敢吭声。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刚刚韩楚楚和盛春儿百般算计秦宸,想教训她,结果呢,反倒被她教训了一顿。 “秦宸…你是故意的….”韩楚楚痛过最初那阵后,已经无大碍,被丫头搀扶着站了起来。 秦宸随意摆着球杆,冷笑道:“是不是故意的,你自己心里清楚,毕竟是你喊我来的,哦,忘了告诉你,刚刚那一脚,就是告诉你,什么叫差距,还有,你输了!” 你输了….. 对上秦宸慵懒毫不在意的表情,韩楚楚觉得这是对她的侮辱。 白日被她侮辱了一次,晚上又被她当众侮辱了一次。 秦宸,你我势不两立! 韩楚楚咬碎了牙! “好!” “好!” “太精彩了!” 庄逸不停地拍着手掌,来到秦宸和韩楚楚中间,凉凉地盯着韩楚楚道:“我说韩楚楚,事不过三啊,你今天就在她手里输了两次,今后可别再找她麻烦了,省得自取其辱,还有,今日这事就作罢,你也别嫉恨她,毕竟都是你自己招惹的事,今天场上你跟盛春儿怎么打算的,我和燕少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你要是再使花招,可别怪我去你祖父那告状!” 庄逸虽然看着懒懒散散,可却是个聪明人,一席话堵了韩楚楚的后路。 韩楚楚愣是被他气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庄晚晴刚刚已经吩咐人把盛春儿送回客舍里,再找人唤医士来给盛春儿看伤,这下听到自己哥哥偏帮秦宸,心里多少有些不高兴,于是立即扭头过来,对着庄逸斥道:“哥哥,姑娘们的事,你就别插手了,楚楚不是这么没分寸的人!” 她说完连忙去安慰韩楚楚。 庄逸丢了自己妹妹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扭头过来看着秦宸,立马变了一副语气,“喂喂,宸丫头,你刚刚那叫倒挂金钩呀,你怎么这么能耐啊,下次我们打马球,带上你好不好?”庄逸眼巴巴地望着她。 燕少云走过来,面无表情地把庄逸推到了一边去,将手里的药膏递给秦宸,“赶紧回去看看伤处,我看你伤的不轻!” 秦宸面色一僵,她自己都忘了那茬事,敢问燕少云是怎么“看”出她伤的不轻的。 不过她还是接过了药膏。 她朝颖儿招招手,颖儿立即趾高气昂地走了过来,扶着她准备走。 就在二人转身的瞬间,秦宸突然感受到一股强劲的阴风朝她后背袭来。 她扭头望去,正见一串黑锁链在自己眼前无线放大。 她还没有出手,却有一只宽厚的手臂一挥,牢牢扣住了那锁链。 燕少云眼神犀利如刀,对着那人瞪去, “七妹,你做什么!” 第三十九章 周家的信 秦宸望着气势凌凌的燕成君,眼底带着几分欣赏。 出招如此迅速,可见这个燕成君有几下子。 燕成君的链子被燕少云擒住,不由气得眉心发红,“哥,你放开,我要跟她过过招!” “她受伤了!”燕少云冷着脸道,他剑眉如鞘,泛着森森寒气,原本冷峻的面容一旦板起来,自有一股疆场少帅的凌厉。 一旁的姑娘都吓得不忍去瞧他。 燕成君哪里肯收手,身板挺得直直的,不服气道:“她刚刚都能倒挂金钩,有这等本事,区区一点小伤何足挂齿,哥哥,你放开,我今日来了,不跟她交交手,我睡不着觉!” 燕成君去扯链子,可惜在链子在燕少云手里纹丝不动。 秦宸失笑一声,懒懒地看着她,“燕姑娘,抱歉,我没有兴趣跟你比!” 事实上,她很想告诉燕成君,她的武艺虽然不错,但不是她的对手。她怕这话说出去后,越发刺激燕成君,惹得她跟韩楚楚一样揪着自己不放。 燕少云听了这话,把链子往燕成君那边一丢,“刚刚不是说累了吗?累了就去好好歇着!” “.…..”燕成君气得跺脚。 “还有,”燕少云脸色又冷了几分,“这背后偷袭人的毛病要改,如果秦姑娘一时失察,你伤了她怎么办!” 燕成君越发不高兴了,眉头横成了一条线,“十三哥,你怎么老帮着外人说话,你总不能因为人家长得漂亮,你总帮着她吧,你什么时候也以貌取人了!” 众姑娘深深吞了一下口水,暗道这凉州燕家的姑娘比秦州姑娘更霸气,当着外人面什么都敢说。 秦宸苦笑不得,这话倒是不知道怎么接了。 燕少云堂堂燕家少主,战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物,居然被自己妹妹一句话说得面色绷红。 不等燕少云回答,燕成君继续啪啦说道:“还有,我不是故意偷袭她,我就是怕她不动手,所以准备逼她动手!” 燕少云终于忍无可忍,眸光略略一眯,面无表情道:“什么时候,我的事轮到你来管!” 庄晚晴和秦蓉听到这句话时,深深同情燕成君,也大有同病相怜的感觉。 为什么她们的哥哥都是一样一样的呢? 对谁都好,唯独不给妹妹面子。 更为关键的是,每次受委屈都是因为同一个人,秦宸! 三人再次齐齐把目光投向那个被燕少云挡在身后的姑娘。 她不是很能耐吗? 让她出来比啊! 现场不少姑娘都盼望燕成君能把秦宸给教训一顿! 那丫头简直不能用嚣张来形容她! 燕成君被燕少云一句话堵得面脸通红。 “既然脾气还没改过来,明日就回凉州去!”燕少云冷冷道,准备转身。 “不!”燕成君急的跳了起来,“我才来呢,为什么要走,再说了,这别苑里这么漂亮,我要好好住一阵子…” 听到这句话,原本已经抬步的秦宸又顿住了。 想着祖父的别苑,心里又是一阵难受。 不过燕少云的回答让她揪起的心顿时放松了下来。 “不行,明日你必须离开别苑!” “为什么呀!”燕成君那股子火蹭蹭冒了出来,这还是头一次燕少云这么不给面子呢! “没有为什么,以后别苑不许任何人进来!”燕少云淡声下令。 众姑娘愕然,这么好的山庄,不让人玩了…大家再次吞了一下口水,十分不解。 站在燕少云背后的秦宸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毕竟现在这别苑还不是她的,燕少云这么顾及她,似乎是一种苛求。 秦宸张了张嘴正要开口,燕少云似乎背后涨了眼睛似的,立马转身过来看着她淡淡道:“秦姑娘早些去休息吧!” 秦宸的话吞了回去,决心不再管他们的闲事,带着颖儿快步上楼。 庄逸逮着机会立马跟了上去,他要跟秦宸好好探讨下打马球的事,不晓胳膊被秦峥给拉住了。 “庄少爷,男女授受不亲,你跟着我妹妹,成何体统!”秦峥一本正经道。 庄逸扭头狠狠白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拉扯自己的那只手上,顿时眼角要炸裂了,“男男就授受得清了?放开手,别让人误会我是断袖!”庄逸毫不留情地把秦峥的手剥开,雄赳赳气昂昂往另一边去了。 “.…..”秦峥捏了捏手关节,恨不得捶他一拳。 燕少云没理会二人,对着庄晚晴温和道:“庄姑娘,盛姑娘那边,还请你多为照看!” 庄晚晴见燕少云这么看重自己,嘴角弯起了笑容,立马轻轻福了一个礼,“世子放心,我会办妥的!” 燕少云颔首再看了一眼燕成君,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众姑娘腹诽一阵只得各自散去。 韩楚楚和燕成君可是气得不轻。 庄晚晴招呼二人往楼上走。 “燕姐姐,你看到了吧,世子把那秦宸给捧到了天上去了!”韩楚楚没好气道,想起刚刚的事,还觉得面上火辣辣的。 燕成君将黑锁链丢给丫头,目色骄傲道:“你放心,她这等丧母的长女,祖母又是合离的,给我们颜家做妾都没人要!” 韩楚楚闻言心里终于舒坦了一些,眼角溜了庄晚晴一眼,庄晚晴知她心意,报以一笑,内心暗暗欢喜。 韩楚楚今日这么一闹,虽然在秦宸手上吃了亏,可秦宸名声受损,也招了人恨,不说别人,燕成君就已经恨上她了。 燕成君的性格她是知道的,性子耿直,她一旦不喜欢秦宸,绝不可能让秦宸沾上燕少云。 她一回去跟燕少云母亲那说上一句话,燕家恐怕立即会派人来秦州敲打秦家。 说到头来,今晚坐收渔利的是她。 只是,如果想得到世子夫人之位….庄晚晴目光沉了一沉,任重而道远呀。 燕侯爷仅此嫡子,又有赫赫声名。 且不说西北州郡这些世家女馋这个位置,就是京城的达官贵人,哪个不想靠上燕家这艘大船呢? 前年燕少云入京,听说还有郡主看上他呢! 越想庄晚晴心里越失落,颜家别苑这一夜,她几乎是辗转难眠。 次日一早,燕少云派人放出话,让众人午膳后离开山庄。 燕成君在屋子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可也无济于事。 大家陆续离开山庄。 秦宸一上午都在别苑各处闲逛,缅怀祖父。 临走前,她在门口遇到了等候她的燕少云。 “你如果想多住几天,就随意!”燕少云浅笑道。 跟在秦峥身旁等候秦宸的秦蓉听了这话差点晕过去。 自己亲妹妹都不给住,凭什么秦宸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秦蓉咬碎了牙! 秦宸摇头失笑,“多谢你,等我满足了你的条件,再来住吧!” 燕少云缓缓摇头,“满足了条件后,别苑地契再给你,而从现在开始,别苑任你进出!” 燕少云说这话时,看了一眼侯在一旁的青衣男子。 那男子深深看了一眼秦宸,恭敬地点头。 秦宸猜测燕少云那话是说给那男子听得,估摸那男子是这里守卫人。 “多谢!”秦宸昂头一笑。 随即秦家姐妹齐齐离开别苑。 路上秦蓉和秦霞合计怎么给韩氏告状。 傍晚时分,兄妹四个回到了秦家,秦宸立马回到二房去沐浴。 过了一会,便有管事嬷嬷来唤秦宸去韩氏的院子。 秦宸心知肚明,愣是喝了一碗粥,填了一下肚子方去韩氏的怡荣院。 进去后不消说,里头做了满屋子一家人,就连秦献之兄弟也都在。 大家纷纷一副焦怒的样子望着她,不用想,秦蓉和秦霞早给韩氏告了状。 坐在上头的韩氏见到秦宸时,牙齿已经咬得在发抖,拿着案上一盘青色茶杯对着秦宸砸了过去。 “你个混账东西,竟然敢伤楚楚,还揭韩家的短,侮辱我老太婆,我看你是不想活了!”韩氏咆哮了一句。 秦宸对于韩氏的暴怒,熟视无睹。 注定跟她没法善终,她也懒得去讨好。 秦宸冷冰冰的样子,越发激发了韩氏的怒火。 “来人,去请家法,今日我要打死她这个孽障!”韩氏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母亲…”秦献之站起身扶住了她,心里犹豫要怎么劝下母亲的怒火。 恰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一个嬷嬷的声音。 “二爷,跟您的小厮传话说,长安周家的信到了!” 秦献之闻言,看了秦宸一眼,眉头霎时舒展开。 第四十章 三少的赌约 明间里因为这句话一下子静悄悄的。 老太太韩氏嚷到嗓子眼的那股怒气生生因为这句话吞了下来。 长安周家! 秦宸的外祖家,坐镇长安秦王殿下的司马周家。 职低权重,想要巴结秦王,必须走周家的路子。 自儿媳妇周氏去世后,周家权当没有了这个外甥孙和外甥女,今日偏偏来了一封信,难道他们要开始重视长房了吗? 韩氏有些埋怨地看着儿子秦献之,却发现儿子眉头舒展开,仿佛松了一口气般,面上露出了喜色! “快快送来!” 秦献之比任何人都要期待这封信,他最近的压力太大了。 尤其昨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舅舅刺史韩敬忠特地喊了他去,让他加紧准备马匹。他自然不知道是因为燕少云发现马匹被人下毒,让韩刺史加紧背马的缘故。昨夜他彻夜未眠,希望天下掉下了个主意来。 老天开眼,这不就来了吗? 很快,那封信被送入秦献之手中,秦献之眼巴巴地准备打开一睹为快,不晓看到上头写着那三个字,他目光一凝。 “秦宸启!” 秦宸眼角瞄到了那信上的字,唇角翘了起来。 秦献之尴尬地笑了笑,立即把信递给秦宸,“宸宸,是你外祖家给你的信,打开瞧瞧,看看你外祖父和舅舅说了什么!” 秦宸接过信,正要打开,不晓秦蓉插话了。 “二伯,祖母还要训她话呢,这信既然是私信,让秦宸回去看不就得了!”秦蓉哪里知道其中里情,担心秦献之又帮秦宸脱罪。 秦宸抬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了一眼秦献之,一脸等他示下的样子。 反正她不急,急得是秦献之。 秦献之本因买马的事窝着一肚子火,好不容易有了希望,一个小丫头片子来拦路,从不对子侄辈发火的秦献之登时脸色一沉,锋锐的眸光朝秦蓉射过去。 “二伯在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一句话把秦蓉训得俏脸绷红。 “不就是个长安周家吗?谁知道还要不要这两个外甥,这么多年不管不问,好意思现在送信来!”秦蓉忍不住小声嘀咕。 不过这话大家都听到了。 韩氏本一肚子气没出发呢,扭头对着她喝道:“你给我住嘴,还无法无天了不是?” 秦蓉一听越发委屈了,眼角蒸出了泪来,指着秦宸道:“祖母,无法无天的是秦宸,不是我,您该教训她!” 一旁的三房太太姚氏看出来秦献之有求于周家而护着秦宸了,不忍自己女儿再犯冲,立即走了过来,一把将她拉到了身后,斥道:“你祖母说什么就是什么,你顶什么嘴,你跟谁比不行跟四丫头比?她没人教养的,你不知道吗?” 秦蓉被自己母亲这话给驯服了,觉得母亲给自己找回了场子。 “女儿知错了!”秦蓉得意地瞥了秦宸,仿佛这么说就是坐实了秦宸是没有教养的人。 姚氏这话十分不好听。 一旁秦峥忍不可忍了,立即瞪圆了眼抢话道:“母亲,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姚氏扭头正要瞪过去,韩氏咆哮了一句,“你们有完没完!” 姚氏话到了嘴边吞了下去,狠狠瞪了一眼自己儿子,再又瞪了一眼秦宸,眼神无非是说秦宸带坏了自己儿子。 二太太陶氏默不作声,只是安然冷笑。 只可惜,秦宸不是任人拿捏的性子,她懒懒地把信捏在手里,冷冷看着姚氏。 “三婶这话是怎么说的?什么样的人才是没教养?试问我从入门到现在,可有半点逾矩失礼的地方?反倒是五妹妹顶撞了二叔又顶撞了老太太,不知道是谁没教养,谁不会教养!”秦宸声音不响亮却清清朗朗掷地有声。 姚氏脸刷的一下变得铁青,堂堂三夫人竟然被个小丫头教训了! 疯了! “你个臭丫头!”姚氏指着她要骂。 “好了!”秦超之站了起来一把将姚氏和女儿给拉了出去, “母亲,儿子先告退!”说完他看了一眼秦峥,秦峥不情不愿跟着出去了。 殷姨娘的一儿一女秦晗和秦珣也只得跟着退下去。 院子外还传来姚氏不肯不休的声音。 不过三房一走,屋子里总算清静了下来。 韩氏死死盯着秦献之,一脸怒容。 秦献之知道自己惹了母亲生气,又赔笑好言好语劝了一遭,最后还是带了秦宸离开了怡荣院。 秦献之跟着秦宸来到了长房的书房。 里头小木墩在习字。 韩氏不喜欢这个小孙子,反正又不是亲生的,免了他的晨昏定省,故意散养他,小木墩乐得不去看人眼色。 秦献之和秦宸都没有打扰那个趴在书案上虎头虎脑鬼画符的小孩子,来到了书房的里厅。 秦献之坐在窗下的炕上,温和地笑着道:“宸宸,看看你外祖家有什么嘱咐?” 秦宸这才打开了信,一目十行扫了一眼,皱着眉头看向秦献之,“不是给我的,是给二叔您的!” 她起身把信递给秦献之,目光迎着窗外暗下来的天色,露出了狡黠的笑意。 秦献之一愣,心里第一个想法是周家看出他的目的来,而且明着给了回复。 这是好事! 秦献之激动地接过信,认真看完后,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怎么了?”秦宸故意不解地问道,俏脸稍稍一探,两道细眉跟横在额上的两缕青烟似的。 秦献之连连摇头,眉头都竖了起来,砸砸嘴道:“你上次说的那个马的事,你外祖父说是通过叶家跟吐谷浑交涉买下来的,你二叔我跟叶家又没什么交情,刺史将这事交给我,我总不能推到他身上去!” 秦献之说完就后悔,他怎么跟一个小丫头发牢骚呢,正想着就起身准备走,却见秦宸双手交握,立在一旁,恬淡地笑着,“二叔,这一回,我可以给你想办法!” 秦献之一愣,怔怔地望着她,只见她修长的身影绰绰约约,面容恬静如画,说话的语气不疾不徐,完全不像个十二岁的丫头。 最要命的是那双水汪汪的大杏眼,十分有灵气,简直漂亮极了! “你有办法?”秦献之僵硬地问着,以为自己听错了。 秦宸娇俏地歪了歪头道:“二叔,我昨日跟燕世子狩猎时,救了一只金丝猴,那只金丝猴就是叶家的,如果二叔拿着金丝猴送去叶家的店铺,叶家必然要谢你,你趁机提出这个要求,不是很好嘛?” 秦献之一下子被这句话镇住了。 他身为秦州府別驾,对于叶家的名声自然不陌生。 金丝猴对于叶家来说,那是比什么都金贵的所在,自己如果拿着金丝猴去叶家邸阁…天哪! 秦献之不敢相信叶家会怎么酬谢自己! 秦宸..这个小丫头…秦献之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有一种天上真的砸了一个馅饼下来的感觉。 以金丝猴在叶家的地位,自己完全可以通过这只金丝猴搭上叶家的线。 秦献之万分激动地望着秦宸,心里情绪太复杂,暗暗庆幸自己这些年没有亏待秦宸,不然那小丫头哪会乖乖听自己的话。 “好,好,宸宸,你快些把那金丝猴给二叔,二叔定然给你买匹最好的小红马来!”秦献之难掩欢喜和愉悦。 秦宸抿嘴一笑,朝着自己院子那边走去。 原本她还准备用很多年前一个赌约让叶三少履约,从而帮助秦献之和秦州渡过难关,没想到偏偏有一只金丝猴送上门来。 叶家三少的承诺,可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如此,那个赌约还能留到将来必须之时用。 第四十一章 庙会 渭河发源于秦州的西山,秦州商肆正沿着城南渭河分布。 因秦州地处西北要地,这里南来西往的贩夫走卒甚多,商旅更是络绎不绝。每日秦州沿河分布的商肆都是一片景泰之势。 两岸鳞次栉比的商肆,加上那飘扬的各色展旗,远远望去,蔚为壮观。 处于秦州商肆最中央最核心的位置正是号称“无所不能”的叶家邸阁。 叶家邸阁飞檐入鞘,有五层,是整个商肆最高的建筑,如果站在叶家邸阁顶层,可以一览秦州城的全貌。 往日邸阁内外都热闹非凡,无论管事的,还是小伙计,抑或后院做粗活的大妈,相互之间亲如兄弟姐妹,很少有红脸的时候。叶家邸阁用的大都是无家可归或身有残疾走投无路的人,这里相帮相爱的气氛一直很浓。 可今日整个邸阁像笼罩了一层清霜,竟是无人敢大声说话。 秦州邸阁的两位主事在第三层议事厅里愁眉苦脸。 “还没找到?”年老一点的主事坐在案后,身穿青灰色长衫,头发须白,说话颤颤巍巍,却自有一种沉甸甸的味道。 一位穿着深褐色大约三十多岁的年轻主事跪坐在他身侧,苦着脸道:“还没呢?那只金丝猴是在西山附近失去踪影的,我打听了下,前日燕家世子带着人在西山底下狩猎,不知道会不会把金丝猴…” “不会!”老者断然截住他的话,目光平静,眉头微微凝着,“如果真的被人猎了去,燕少云会发现的,而且会主动过来跟我们道歉,目前为止还没消息,可见金丝猴不在他们手里。” 中年男子肩膀一跨,垂头丧气,嘀咕道:“早不出事,玩不出事,恰恰在公子要来秦州时出事,这不是雪上加霜吗?” 老者瞥了他一眼,“你错了,正因为公子要来秦州,金丝猴才会率先出现在这!” “.…….”中年男子惊了惊,眨了几下眼睛望着他,“那依您之间,公子这次来,可是有什么事?我们也好提前做准备!” 老者徐徐摇头,有些干枯的手指摸了摸一短撮白胡须,寻思道:“不知道,前阵子听说公子在长安,让我们把西北一带邸阁的过路货运记录送过去,我整理了送了过去,三日后,便有消息传来,说公子要来秦州!” “莫非是商货过境记录有什么问题?”中年男子不解道,旋即想了想,补充道:“可我看了好几遍没啥问题呀!” 老者点点头,目光落在案前一大摞账本上,“也许吧,公子总是察于细微,见微知著,没准看到了咱们没看到的事!” 中年男子十分认同地点点头,说起他们公子,人人都是敬佩拜服的神色。只是一想起那只失踪的金丝猴,他就头疼不已。 “听川蜀的长老们说,那些金丝猴可是救过公子的命,如今丢在我手,我罪死难赎!” 恰在他话音落下时,门外想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一个年轻小厮兴奋的声音,“申主事,申主事,您快些下去,来了一位大人,把咱们金丝猴送回来了!” 里头两位主事闻言目光一亮,中年男子更是高兴地连忙站起来,朝老者拱了拱手,迅速出门而去。 二楼待客处,申主事与秦献之相谈甚欢,申主事仔细问了金丝猴受伤的事,秦献之都按秦宸所说一一答了。 申主事抱心肝宝贝一样把金丝猴抱在怀里,摸了摸他后脑勺那个肿胀的地方,心疼不已。 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得感激秦献之。 申主事很体贴地主动表示要感谢秦献之,秦献之这一次也开门见山,希望叶家牵线,让他从吐谷浑购买一批良种马过来。 申主事略略思忖,问过了老主事的意见,答应了这件事。 如此秦献之算是大大松了一口气,为了感谢秦宸,他还在商肆里带了不少玩意儿回去给他们姐弟玩。 秦献之走了后,申主事和老者高高兴兴地把那只金丝猴给供了起来。 “好在它伤的不重,不然公子过来,没法交代!”申主事庆幸着说。 老者含笑点头,摸着金丝猴的头,拿着吃食去喂它,“公子难得来一趟秦州,你好好准备下,过几日要举行庙会,会扎灯,听闻往年公子在岳州君山会亲自给河伯扎灯,今年你先准备着,万一公子要用,也省得手忙脚乱!” “是是。”申主事连忙应着退了出去。 岳州正是叶家邸阁的总舵,他听闻叶家山庄占据了整个洞庭湖上的君山,上头种着奇花异草,邸阁也越发恢弘壮丽,他平身一愿,就是去岳州见见总舵,拜会三公子,开开眼界。 但现在三公子主动要来秦州,他却倍感紧张。 秦宸收到秦献之派人送的礼物时,就知道事情成了。 她歪在屋子里临窗的炕上读一本《越州游记》,前世她去过的地方不多,大都也是通过这些游记记载才了解各地风情,她翻了翻长房的书房,发现别的书不多,就属游记多,可见原主父亲秦攸之是个喜好游山玩水的人。 他自大过年出去后,现在四月了还没回来。 她靠着迎枕翻书,颖儿坐在一旁纳鞋底,难得她这么安静。 不一会,她听到珠帘响动,刘嬷嬷探头走了进来,她身后带了几个小丫头,小丫头捧着几个锦盒。 刘嬷嬷扫了一眼发现颖儿都在,眼角的笑纹眯了眯,笑着对秦宸道,“小姐,五日后是咱们秦州给河伯举行的庙会,可以去灾驱邪,往年都是要去参加的,这里新作了几身衣裳,有您的,还有小少爷的,您给试试,要是不合身,再让人改!” 秦宸放下书往那衣裳瞅了几眼,“老太太那边送来的?” 刘嬷嬷点头,“是的,早预备下的,今日才做成,就分派各房下来了。” 秦宸有些不解,今日一早韩家派了人来给了老太太没脸,大抵是让韩氏管教于她,按道理,老太太该让她禁足,怎么还允许她出去呢? 刘嬷嬷看出了她的疑惑,抬手让小丫头把东西放下,让她们出去,颖儿见此情景,知道刘嬷嬷有话说,放下鞋底,在窗边瞄了几眼,见外面无人才放心。 刘嬷嬷便走近了秦宸两步轻声道:“小姐,今日一早老太太是发了火的,说要狠狠管教您,恰恰被出关出来用膳的老爷子撞见,结果您猜怎么着?”她眼神闪着精光。 秦宸眨眨眼,完全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 “祖父说什么了?” 刘嬷嬷眯着笑容道:“老爷子先问清楚事情始末,听别人说了顾老夫人不是,登时大怒,还说小姐您教训得是,秦家子孙就该有底气,老爷子一句话将老太太气得哑口无言!” 秦宸闻言唇角翘了起来。 她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试出了老爷子的态度。 看来老爷子骨子里还是敬重她祖母顾氏的,并且他也自傲秦家的身份。 秦家跟其他几家相比,确实是个老牌贵族,更有身份和地位。只可惜,最终还是因为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妾室掌家而失了底蕴。 她对老爷子跟顾氏的合离很好奇。 “既然如此,那最好了,我来试试衣裳吧!”秦宸高兴起来。如果连秦老爷子都不待见她,那她真的是孤立无援,还不如早些带着小木墩离开秦家算了。 颖儿知道老爷子给小姐撑腰,高兴得不得了。 “奴婢就说嘛,昨夜邱菊还说小姐性子不能这么直,奴婢想着那韩楚楚太过分了,自己要比还输给了小姐,不服气又暗算您,想损坏您的名声,是可忍孰不可忍,小姐出手教训她们是对的,不然将来谁都乱说咱们老夫人不是!” “就你嘴多!”秦宸嗔了她一眼。 主仆俩去了里间,刘嬷嬷和颖儿服侍她试衣裳。 刘嬷嬷自上次那件事后,对秦宸忠心不二,她看出秦宸是个有手段的,如今连老太太都拿她没有办法,些许长房靠着她有机会翻身。 不说别的,二老爷最近不就各种待见小姐吗? 日子过得很快,秦宸这几天都没有出门,韩氏不想见她,给她免了晨昏定省,她也乐意。 转眼就到了庙会这一日。 古来有传说,为了风调雨顺,每年都要拿孩子去祭河伯,这多少有些残忍,后来一人想了一个办法,在河边建了一个河神庙,每年四月三十这一日让家里的小孩子来河神庙祭拜,河伯便安宁了。 久而久之,祭拜河神庙,变得越来越隆重,演变成一场庙会。 小孩子对于庙会总是兴致勃勃,还不到用晚膳的时候,小木墩就嚷嚷着要出门。 秦宸无奈,早早带着小木墩吃了一些东西,就去找秦峥,后来秦家兄弟姐妹聚在一起,在几个家丁和嬷嬷的带领下,往渭河附近商肆驶去。 第四十二章 三少的灯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到处华灯点缀,流光溢彩。 马车抵达商肆的倒数第二条横街时,就走不动了。秦家姐妹只得下车步行,秦宸一下马车就看到黑压压的人群。 一年一度的河神庙会,还真是蔚为壮观。 整个秦州及周边的百姓扶老携幼,在街上游逛,到处可见蒙着彩缎的马车和骡子车。 尤其通往南边最宽的大街两边都扎有灯架,街两边可见玩百戏的百姓。 有马穿火圈,闻鸡斗舞,抛细球,罩泥塑人雕等等。各式各样的游戏应有尽有。 等到来到渭河两岸的商肆,站在桥头上,整个渭河就跟一条沾染了染料的彩带似的,灯光快要照亮了夜空。 每一条街都像飞舞的金光绸带,每个人都是这条光带上的光子,到处都是欢腾的气息。 秦宸淹没在百姓的海洋里,站在桥头远远望着四处的璀璨灯光,心里万分感慨。 前世她声名在外,又经常陪伴在太后和圣上身边,压根没有机会参加这样盛大的民众活动。 不过她也曾跟皇帝悄悄乔装在洛阳南门外的兴庆楼上遥望过元宵灯节的盛况。 那一夜,他还曾亲自给她扎了一个花灯,虽然不甚漂亮,她却十分欢喜,还亲手点亮了花灯,将它挂在兴庆楼上。 也不知道现在那盏灯还在不在? 秦宸默然心痛。 秦州自然比不上京城那等摩肩接踵的盛况,可今日看来,车水马龙,也十分热闹。再者秦州城比不上京城和长安那么大,商肆和城郭都要小很多,百姓都涌到街上来后,也是万人空巷,人潮涌动。 “姐姐,姐姐,我要去河神庙丢铜钱!”小木墩见秦宸站在桥头不肯走,就急着拉了她的衣角。 刚刚秦蓉和秦霞她们已经往中间去了,秦峥还跟在她和小木墩身边。 “咱们晚点去好不好,现在那边正是人最多的时候!”秦宸努力安抚躁动的小木墩。 她刚刚听秦峥说了,河神庙前有个大水池,水池里头有一个石龟,如果能把铜钱丢入石龟里,意味着一年无病无灾,小孩子建康快乐。所以家里人都会带十岁以下的孩子去那边丢铜钱。 小木墩年纪这么小,肯定不懂这些,他纯粹只是想去丢铜板而已,想试试自己的眼力。 “不要,姐姐…现在就要去!”小木墩揪着她的衣衫,脑袋都靠在她衣裙上蹭来蹭去。 秦宸顿时心软了,小木墩很小时周氏就去世了,几乎没享受过母爱,就跟着一个糊里糊涂的姐姐,或者在他潜意识里,姐姐就是母亲一样的角色。 秦宸心里忽然很难受,她摸了摸小木墩的脑袋,往河神庙的方向望去,见灯光闪耀的两岸都是黑压压的脑袋,不禁为难。 一旁的秦峥看出了她的犹豫,立马哈哈大笑道:“四妹妹,这样吧,我带小木墩过去,你跟你三哥一道,回头我们在承运桥那边汇合!” 小木墩闻言不等秦宸答应,立马调转脑袋蹭到了秦峥身边,拉着他的手兴奋地叫道,“哥哥,快走快走,晚了,乌龟的嘴里该塞满了!” 秦宸失笑,点了点头。 秦峥一把扛起小木墩往左手边下桥往尽头河神庙那边走,一边吩咐身后一位穿靛蓝色长衫的少年道:“三弟,你照顾好四妹妹,别丢了哈!” 秦珣点头应下:“二哥放心,我会看着妹妹的!” 秦宸看了一眼秦家三少爷秦珣,三房殷姨娘的儿子,跟秦峥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不过秦珣看起来,比秦峥要稳重许多,一副读书人的斯文模样,不卑不亢,不疾不徐。 两个人迎风站在桥头,不管身后人来人往,不管桥下游船如织。 些许是心有感慨,秦珣竟然郎朗吟诗来,“江城如画里,天晚望浮空,目遥听弦管,低头暗看花,人烟缥缈影,双桥落银河。谁念北楼上,临风怀颜公。” 颜公….秦宸心神一震,目色变得恍惚起来。 “三哥喜欢读颜太傅的诗?”秦宸不自觉开口问道。 秦珣淡淡一笑,望着远方缥缈烟波,叹道:“颜太傅名满天下,霁月风光,仰其人品,慕其才华,天下士子无不以受教于颜公为荣,自然也以不能听训一二为恨,听闻妹妹前几日在颜家别苑受燕世子赠了几本太傅的手稿,不知道可否让愚兄借读一二!”他偏头看向她。 秦宸哪里会拒绝,没想到秦家还有这么一位心情高洁的读书人。 “三哥客气了,你随时可以过去取阅!” “愚兄多谢妹妹!”秦珣朝她拱了拱手,目光深深看了她一眼。 总觉得四妹妹好像不一样了。 以前她可不耐烦读书。 “四妹妹,我们从南街往承运桥那边走吧,你瞧,承运桥那边好像有个高高的灯架,仿佛在水上转呢!”秦珣摇摇一指, 水上转的灯架? 秦宸闻言神色一动,垫着脚朝承运桥那边望去,承运桥是商肆最中间的一座桥,那边河面最宽,也是整个商肆中心地带。 秦宸目力很好,已经较为清晰地看到一座看似浮在水面上的高高灯架,那灯架正中如柱,表面皆有各色图案,更为惊奇的是那图案仿佛从下至上围绕那灯柱螺旋往上流动! 天哪,太壮观了! 秦宸隔了这么远都能看清楚,可见那灯架特别高大,目测应该有两层阁楼高。 这是何人建了这么大的灯架,可不是一般的本事。 工部曾有一名闻名四海的设计大师,七年前,皇帝给太后修建的一座祈福的佛塔,高十八层,设计精美繁复,巧夺天工,就是那位大师的杰作。 而今日在这秦州城竟然看到这么精美庞大的花灯,实在让人惊讶。 她得去看看。 于是兄妹俩顺着相对人少一点的南街往承运桥那边走去。 一路上秦宸都听到路人在讨论那巨大灯架的事。 “听说是叶家三公子给设计的灯架呢!” “现在看着像个灯笼柱,要是解开了上头七片棋局,能让整个灯笼盛开如花,从顶头还能流出火花下来呢,也不知道今夜有没有办法看到,刚刚好多公子姑娘都试过了,可惜目前还没解出一个棋局!” 听着来来往往的人议论,秦宸和秦珣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十分惊奇。 “三哥善弈,待会可要试一试!”秦宸笑着道。 秦珣苦笑,“听闻叶三公子是个惊才艳艳的人物,他设下的棋局,可不好解呢,前年他在金陵秦淮河元宵灯夜设计了一个荷花花灯,说是有人解开了谜底方能盛开如花,只可惜那次终究没人解开他的谜底,那盏灯至今还如一个花骨朵一样飘在秦淮河上!” 秦宸闻言摇头失笑,这个叶三少还真是闲情雅致,她以前也喜欢猜灯谜写合离诗,可惜一直忙于国政,很少离开京城,像叶三这样每年换个地方,扎花灯玩游戏倒是别具一格,真是让人艳羡。 今夜且会一会他! 第四十三章 迷之自信 秦宸对庄逸的举动十分生气,一把甩开了他,皱着眉头道:“庄少爷,你做什么!” 庄逸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讪讪地笑了笑道,“没什么,就是带你抄近路去河神庙,你走这条路走不通的!” 庄逸往前面人山人海指了指。 不过秦宸没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而是横着眉盯着他,“多谢你的好心,我不想去,我正要跟我三哥去看花灯!” 庄逸心下苦笑,就是不想你去花灯那呀,你个傻丫头。 “别去,那儿不好玩!”庄逸果断地阻止她。 秦宸做了个无语的表情。 秦珣不动声色观察了一会,他不比秦峥大条,看出来庄逸对秦宸有意,他身为哥哥,自然不能让自己妹妹跟一个男子拉拉扯扯。 “庄少爷,在下听说那花灯上有棋局,解开便能看到五彩琉璃花灯焰,正好我和舍妹有这个兴趣,便想去看看!”秦珣委婉地拒绝了庄逸的邀请。 庄逸抓了两把袖子不耐烦了,遥指着那擎天柱一般的花灯道:“那边里里外外围了七八层人,你们压根挤不到前面去,何必去受那苦楚,我带你们去河神庙,再说了,秦三,你要想去自己去,我要带秦宸走!”庄逸一副不能商量的样子。 秦宸越发觉得诡异,黑着脸盯着他,“你倒是怎么了?那花灯那有什么魔神鬼怪?你这么不想我们过去!” 我不是不想你们过去,我只是不想你过去而已! 庄逸扶额,却又不好意思说实话。 只可惜一个不靠谱的主子身边定然有个把不住门栓的狗腿,庄逸身边心腹跟班何小重虎头虎脑地回道:“秦小姐,你不知道吧,这是叶三公子扎的花灯!” “我知道啊!”秦宸接话。 对上秦宸狐疑的眼神,何小重吞了一下口水,看来这位大小姐不了解里情,“叶三公子的花灯可是有讲究的,男子要是解了他花灯上的谜,那人就是叶家座上宾,如果女子…” 何小重话还没说完,庄逸一脚把他踹一边去了,“你给我闭嘴!”喝完又看向秦宸,伸手又要去拉秦宸,可碍于秦宸火爆的脾气,他忍住了,继续劝道:“总之,你跟我去河神庙拜河神就对了,我保证不把你丢了,至于你三哥吗,他想去就让他去看花灯,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找到你啊!” 愣是被秦蓉缠了好一会才得到了一些线索。 庄逸内心吐着苦水。 秦宸对他视而不见,目光落在那被踹了一屁股,可怜兮兮的何小重身上。 “你继续说!” 何小重委屈地跟个小媳妇似的,瞄了一眼少爷,见少爷冷哼哼地看了别处,就不怕死地继续道:“这事有个典故,听闻那叶三公子有倾国倾城之貌…” 结果这词一用,庄逸又一屁股踹了过来,“你会不会说话啊,大男人的,还倾国倾城呢!”庄逸嫉妒着道。 何小重委屈地快哭了,哭着一张脸修正道:“就是叶三公子长得比女人还漂亮…” “噗通”! 庄逸又一脚将他踹了个狗啃泥, “你跟着爷混了这么多年,到底干什么吃的,有没有脑子,你见过他啦?就说他比女人还漂亮,你怎么就知道他比女人漂亮呢,有人明明比他漂亮!” 他说这话时,眼神余光还溜了一眼那个满脸红扑扑端着一双水灵灵大眼睛的小丫头。 秦宸压根没有听出庄逸弦外之音,只觉得庄逸这个人很啰嗦也很烦人。 一旁的秦珣倒是旁观者清,抿着嘴轻轻一笑。 何小重再一次泪流满面地爬了起来,语速超快很干脆地跟秦宸说道:“反正就是但凡有姑娘见到叶三公子,就非君不嫁…” 结果这话说出来,深深刺激了负手的庄逸,他眼珠子冒出火来,又要动脚,秦宸眼疾手快地点了他的穴道,庄逸就这样生生地被晾在一边了。 他内心默默吐槽,那是那个叶三没有遇到秦姑奶奶,秦宸一定对他视而不见的,他迷之自信。 何小重深吸一口气这下痛快了,暗道还是秦宸治得住他家少爷。 “所以呢,叶三公子出现的地方,必当影从,很多姑娘频繁给他送信,甚至还有高门大户的小姐抢着派人去叶府说亲!” 秦宸点了点头,这事她好像有耳闻。叶三少的叔叔叶景天在户部任侍郎,很多人就曾找这位叶侍郎说媒。叶景天还为此烦恼不已,直推脱侄子的婚事他做不了主。 事实上,叶三少父母早逝,家里只有一个叔叔,也就是叶侍郎,不是他做主还能谁做主? “三年前,叶三公子奉诏打理漕运,后有功入京得了陛下信任和赞许,如此被很多皇亲国戚给见了真容,这下不得了,很多郡主或公主之女都抢着让陛下指婚,后来叶三公子被婚事纠缠不已,便出了一个主意,如果哪位姑娘能解开他每年在各地亲自设计的灯谜,他才愿意娶对方,如果对方不想嫁,他也愿意答应对方一个条件!” 秦宸听到这心神一动。 庄逸被秦宸这表情弄得心里拔凉拔凉的。 只可惜不长眼的何小重继续兴致勃勃地说道:“但是秦姑娘你知道吗?这三年来,云游四海的叶三公子也在各地扎了不少灯架,许多姑娘甚至为此打听叶三公子的行踪,还千里迢迢奔赴那个地方去解灯谜,只可惜,这么多年,唯有一个姑娘解开过叶三公子的灯局!” “谁?”秦珣往前一步,很好奇的问道。 庄逸虽然不能说话不能动,但活溜的眼珠子也盯着何小重。 自那日差点伤了金丝猴得罪叶家后,庄逸便让何小重将叶家的事打听地清清楚楚,这不,没想到何小重还真什么都知道了。 “颜家大小姐颜珂呀!”何小重这番话还吸引了不少围观的路人。 “不是吧,我怎么听说颜大小姐原本是要入宫为后?她必然不会答应叶三公子呀!”一个路过的公子大声接话道。 “那是必然的!”有人接了话。 大家议论纷纷,再一次为那位早逝的颜大小姐而惋惜。 秦宸垂着眉,内心却是翻江倒海,那是前年元宵节,她跟皇帝在宫里忙碌,并没有去参加灯盏,但是皇帝妹妹建安公主得了恩准出宫,她回来时带回来一个诗迷,说是叶三的诗迷,无人能解。 她很好奇地接下抄过来的诗,她来回仔仔细细看了几遍,发现里头暗藏九宫八卦之局。 于是她解开了谜底。 当时建安公主惊愕地好大一会才回过神来。 她记得当时皇帝表哥神色有那么一瞬暗了暗,不过他最终还是含笑把她的谜底交给了一个太监。 “你把这个谜底送给叶三公子,告诉他,他欠颜姑娘一个允诺!” 那太监应允而去。 她还很好奇,以为叶三摆下灯谜彩头就是这个,如今听起来原来里头还有这些个缘故。 她想起那个在灯下温润如玉的男子,他的笑容那么浅,那么捉摸不透。 原来他当时就替她回绝了叶三那个所谓的“只娶破解灯谜女子”的要求。 后来,第二日,她就收到了叶三给她的一本书,算是回礼,也让人带话给她,将来她若有所求,他必当满足。 旧事在心头萦绕,秦宸心里觉得有些堵得慌。 回过神来后,秦宸一把解了庄逸的穴道,很奇怪道:“那跟我去看灯展有什么关系?” 庄逸终于能说能动,愣是扭了几下脖子和胳膊,冷不丁听到秦宸这话,他眨着眼睛呆掉了。 这让他怎么回答呢! 于是他再踹了何小重一脚,“让你多嘴!” 何小重决心硬着头皮再多嘴一次,“我的秦大小姐呀,我家少爷自然不想您去解叶三少的谜底呀!” 虽说这些谜局只有颜大小姐解开过,别人几乎都解不开。 可是但凡有心上人的公子,还是不希望自己心上人去解谜底,谁知道会不会踩了狗屎运给命中了! 何小重对于自己脑子里冒出的那个不良词语表示十分愧疚。 应该说是天大的好运才是,毕竟叶三公子是人人想嫁的“灯魁”! 对,灯魁! 可怜叶三公子定然不知道别人私底下给他取了这么个绰号! 秦宸面色崩了崩,最后凉凉地丢了一眼庄逸,拉着秦珣往灯展的地方走去! 庄逸气个半死,一肚子火没地方出,只能把气撒在何小重身上,他两拳锤了过去。 “我让你多嘴,以后看到秦宸不许说话!” 何小重可怜兮兮地捂着脑袋,一肚子苦水没地方倒。 庄逸打完气急败坏地追随秦宸的背影而去。 这丫头脑袋瓜子可聪明了,眼力还那么准,今夜叶三那灯诡异的很,拼智慧还得拼眼力,可不是撞对了人嘛! 庄逸火急火燎地跟上了秦宸。 第四十四章 叶三少 有了庄逸的侍卫开路,秦宸和秦珣跟着庄逸倒是占了一些便宜,一行人很快就抵达了叶家邸阁前面的那片拱桥。 这座花灯名为“万景筒”,正被几个木桩抵住落在渭河正中央。 远处看着不觉得,直到了桥上,秦宸才发觉这座花灯出奇的高大,定有五丈来高。 “不是吧,我听说叶三公子三天前才抵达秦州,这灯笼这么快就做出来了?”庄逸站在秦宸身边摸着下巴有些不解。 秦宸摇摇头,仰望那瑰丽多姿的万景筒,解释道:“我猜他亲自做了个小的模型,再带来秦州让木匠按照那模样现成做的,这样才有机会三天内做好,不过这花筒纷繁复杂可见里头构架也不简单,能这么快做成,叶家的工匠也是花了心血的!” 庄逸冷哼了一声,有些嗤之以鼻,嘀咕道:“也就他爱弄这些花样,真是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公子爷!” 庄逸说完这话,冷不丁觉得一道凉凉的视线落在自己侧脸上,他偏头一看正对上秦宸的幽幽的水杏眼。 “不知道庄公子以什么立场来说这话!”秦宸唇角冷峭地勾了勾,扭头过去看向花灯。 “你……”庄逸摸下巴的手立即放了下来,气得叉起了腰,面色也羞红,好在大晚上的,别人也看不清。 秦珣和何小重抿着嘴低笑。 庄大少爷本人不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爷么? 还好意思说别人。 秦宸倒是想起叶三其人其事,她有些看不透。 按说他是个闲情雅致的风流公子哥,可那年徐州一带发大水,漕运被阻,他亲自赶赴现场,利用叶家在商运上的实力帮助朝廷转移了粮食货物,避免了巨大损失。 不仅如此,他还上本子改革市署平准署,商税按等次征收,统一税种,减少杂七杂八税目,让利于民,理顺了朝廷对市肆的管辖,也给客商带来了便利。 偏偏他有计相之才,却一直不应朝廷之诏,喜欢做个游山玩水的闲人。 这个人怪怪的,高深莫测,让人捉摸不透。 这类人其实是秦宸最不爱打交道的一类人,她要费心思去猜对方的用意,一不小心就落入他的陷阱。 一如那个高高在上坐在金銮殿上那位。 以前阳谋是她来,阴谋是他做。 他从来没有对她发过脾气,可是皇宫里的人都很怕他,就连姑母都说猜不透他的心思。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他,秦宸心里终究是痛的。 想起这个天下是他的天下,她有一种窒息感。 报仇吗? 怎么报仇?颠覆他的江山?那江山可是祖父,姑母,父亲还有她一手扶持起来的。 那里头有多少她的心血。 就算报了仇,颜家人能活过来吗? 秦宸顿感疲惫不堪,心里千疮百孔。 直到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她才后知后觉的抬起头,结果看到桥下台榭上有个熟悉的人影。 “秦宸,你怎么来了?不是不许你出门吗?”韩楚楚发现庄逸跟秦宸站在一块,顿时打翻了醋坛子似的,眼风跟刀子一样一波一拨刮了过来。 秦宸从这话得知,韩家婆子去老太太那告状,定然要求禁她的足,还是秦老爷子说了话,不然今日她多半是留在长房的。 秦宸还没说话,庄逸不干了。他刚刚憋着气呢,这下找到了出气筒,抡起袖子指着底下的韩楚楚道:“她是秦家人,你是韩家人,她出门关你什么事啊!” “你….”韩楚楚气得腮帮子鼓鼓的,狠狠地瞪了他几眼。 “还真出息,就知道被狐狸媚子蛊惑!”韩楚楚气得咬牙骂道。 庄逸听了这么羞辱的话,顿时火了,指着她喝了一句,“韩楚楚,你说什么呢?你们韩家怎么教养你的!” 眼见庄逸和韩楚楚要吵起来,一旁的庄晚晴立即拉住了韩楚楚,挡在前头,对着上头的庄逸道:“哥哥,大庭广众之下,你少说几句!” 庄逸看都没看她,目光凌凌盯着韩楚楚,“赶紧道歉,不然你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庄逸哪里是个忍气吞声的人。 韩楚楚骂秦宸是狐狸媚子,他快要气疯了! 庄逸说完这话,就一个飞身旋转,一眨眼间,人就落到了庄晚晴面前。 底下台榭这一处没有上面拥挤,一旁是有身份的姑娘公子方被放进来近距离观赏花灯并猜灯谜。 故而这一片到没有太多陌生人。 大家都知道庄逸的性子,轻易不肯罢休,一时贴着水面的台榭上气氛有些紧张。 韩楚楚泪水涌了出来,可她一贯骄傲,生生吞了回去,只是愤怒地盯着庄逸。 “没听到我的话吗?跟她道歉!”别看庄逸平日懒懒散散,可一旦发起火来,面色阴沉地吓人,就是挡在韩楚楚面前的庄晚晴也有些打哆嗦。 “哥哥….”她低声委曲求全,眼神还往桥上秦宸这里瞥了一眼,似乎想让秦宸帮着说情。 上头的秦宸冷冷看着这一幕,没有半点想干涉的欲望。 前世她真心没有受过半点委屈,所有人都围着她转,小心翼翼的,就是歇息时有人咳嗽了一声,都会被问罪。 京城那些姑娘们见到她,无不仰望讨好,还找着机会让她指点书画诗词,但凡在她面前露露脸,那都是了不起的事,回头会被京城里那些有声望的夫人和老一代的公主们赞赏。 只要她说是,京城不会有第二个人说不是。 因为她不是那些整日伤春悲秋的闺阁之女,她是帮着皇帝出谋划策稳固朝廷的女相。 朝臣都拜服于她,何况那些公子哥小姐们。 像这样被人赤裸裸的骂做狐狸媚子,还真是第一次。 秦宸懒得生气,但不代表她会去做和事佬,所以她无视庄晚晴的眼神,观赏花灯去了。 底下韩楚楚被庄逸逼得眼泪滑了出来。 “我难道说错了吗?”韩楚楚委屈地反驳。 要让韩楚楚认错,那也比登天还难。 “不肯认错是吗?韩楚楚?”庄逸阴冷冷地盯着她。 韩楚楚越发生气,凭什么他对秦宸就是百般讨好的样子,凭什么每次见到自己就是凶巴巴的。 庄晚晴都听到身后韩楚楚压抑的抽泣声。 她顿时急了,娇怯怯地建议道:“哥哥,你要是来观赏花灯,就好好去猜棋局破谜吧,上次爷爷还说很想买到前朝‘扬州三怪’的画作,一打听知道在叶家手里,你若是今日破了这谜,不就可以借机跟三公子提出请求么?” 庄晚晴说完这话时,一道直挺挺的人影从花灯另一侧走了过来,生硬的目光落在庄逸身上,又瞥到了视线内庄逸身后站在桥头上的秦宸。 她登时面色一沉,来了较劲的心思。 “秦姑娘,你眼力了得,今日叶三公子这棋局需要射令,要不,你来试试!”燕成君勾了唇角,抬着下颚挑衅地看着秦宸。 燕成君说了这话,庄晚晴顿时心思一动,她深深看向秦宸。 这倒是个好主意! 如果秦宸能有幸破得了灯谜,没准她就不会缠着燕少云了。 可是庄逸不干了,他顿时急了,拿着扇子差点要跳起来,扭头喝着秦宸,“宸丫头,你不许解谜,你一边待着去!” 秦宸没理会这帮人,她刚刚仔细观赏了一下花灯,发现它造艺十分奇特,整个灯面是一副清明上河图的山水人物画景,可那画仿佛是从底下一圈一圈成螺旋式往上流动而去的。 这并非真的是画在流动,而是里头那灯光设计,使得整个灯面按节奏呈现明暗变化,看着像在流动似的。 简直是叹为观止,鬼斧神工! 这个叶三少还真是一个当世奇才! 秦宸目光幽幽一抬,落在对面河岸叶家邸阁的第五层。 那里有一间临江的阁楼,正可俯瞰河面上的情景。 隐隐约约,她看到一个修长的人影立在阁楼之上,似乎披着一件薄薄的银色披风,江风有一搭没一搭的翻腾着他的衣角。 颇有一番遗世独立羽化登仙的容姿! 难道他就是叶家三少? 第四十五章 郁闷的庄少爷 几个姑娘想挤兑挤兑秦宸,见秦宸远离她们也不接她们的话,也就没趣了,好在那台榭上不少姑娘公子都在破谜,这个风波很快被揭过去。 庄逸回桥头时,愣是狠狠瞪了一眼韩楚楚,这下二人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韩楚楚气得直哭。 “好在这一次叶三少悄悄来了秦州,京城和洛阳的姑娘们都不知道呢,不然这里哪有咱们站的地儿!” 三五成群的姑娘在那边观赏花灯边说笑。 庄逸上去之后,依旧站到了秦宸身边。 “韩楚楚被惯坏了,她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庄逸讪讪地开口道,还打开了扇子给自己扇风。这里人多,挤着都闻出了汗味。 庄逸本无意的话,熟知秦宸闻言后眼眸里渗出冷冷的笑意。 “韩姑娘得罪了人,倒是劳烦庄少爷来帮她说项,还真是让你费心了,放心,我没功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秦宸冷哼了一声,又看向了河里的花灯。 庄逸顿时觉得额前划过三条黑线! 他不是这个意思! 他没想着帮韩楚楚! “喂,宸丫头,你知道我…” “燕少云呢?他今日没来吗?”秦宸不想跟他纠缠这些,劈头过来截住了他的话。 “我在这!” 庄逸正要说话呢,秦宸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发现一袭黑衫的燕少云从桥那头过来了。 不过秦宸敏锐的发现燕少云面色有些凝重。 燕少云见到秦宸颔首一笑,方跟庄逸一左一右站在秦宸身边,望着那盏巨大的花灯。 三人,一个冷峻俊美,让人窒息,一个面若冠玉,脸上片刻不离笑容,唯有中间那个显得娇小的姑娘,端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仿佛含冰的美人。 底下一众姑娘看到这一幕,嫉妒的嫉妒,碎碎念嘀咕着。 “你见到叶三啦?”庄逸隔着个秦宸问燕少云。 秦宸比他个子小,自然不碍他的视线。 燕少云双手环胸盯着那花灯,微微点了点头。 秦宸则诧异了一下,不过没多问。 只见庄逸依旧摇着扇子皱着眉头问,“我看你一脸憋屈的样子,仿佛不高兴啊,事情没谈好?”他听着在担心燕少云,可那模样十足十的优哉游哉。 燕少云还是没说话,目色深邃的让人看不出端倪。 秦宸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她扭头看着他问道,“怎么了?世子爷有为难之处?” 燕少云对秦宸态度好很多,收回目光苦笑一声道:“我想请叶三公子帮个忙,结果他让我解开灯笼之谜,方给我个允诺!” 秦宸神色一动,眉心稍稍蹙起,“你想让他帮什么忙?” 这个时候,庄逸完全是面对秦宸站着,右手搭在左臂上,左臂捏着一只扇子有一搭没一搭敲着右手臂,就是冷眼旁观二人。 颇有种被忽视的寂寞空虚。 燕少云又看向花灯,继续低声回道:“最近鲜卑暗地里动静频繁,我估摸有一场大战,朝中让长安以西州郡做好后勤准备,弩机等良器,军器监尚且能供应,马匹的事你知道,还是亏了你让叶家帮了忙,但是目前来说,数量依旧不够,先前我还没察觉,前阵子跟韩刺史盘了盘秦州一带的军仓,倒是发现不少问题,有些问题短时间内解决不了,我想求助叶家帮忙!” 秦宸闻言心下翻滚如浪,曾身居朝廷核心的她哪里不知道燕少云这一番话暗含的玄机。 “朝廷对这事是什么反应?”她压下内心的情绪问道。 燕少云权当自己在跟一个政客探讨时局,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小姑娘。 “户部拨了军饷,但为了不引起鲜卑注意,找了修水利通商西域等各种由头,于是这笔钱就得过工部、鸿胪寺、礼部那边的账簿,再加之淮南有灾,这一拖不免影响进程!”燕少云无奈叹道。 秦宸一股怒火涌上心头,上次马匹被人用了石青散,可见有人暗地在渗透大乾境内,故意破坏战事准备,都火烧眉毛了,朝廷三省六部办事的效率可谓是太低了。 她强忍怒意道:“我记得从乾泰八年开始,在中书省后设了个政事堂,但凡有紧要之事,三省长官会同各部尚书专事专办,鲜卑这事,你没上书皇帝吗?还有,提出要借由头拨军饷的人是谁?” 政事堂的设立正是出自她的建议。 燕少云听了这话,心头微微一愣,他不得不承认,刚刚听着秦宸的语气,似乎对今上有不满之意? 不过他没有纠结那一点,而是回道:“提出那个建议的是侍中魏良山!” 一句话将秦宸脑海里所有疑问给解释得清清楚楚,她愕然地看着燕少云,好一会没吭声。 她曾身在中枢,又是上位者,太了解这些宰相们的勾心斗角。 秦宸心中一种悲愤之情油然而生,朝堂没有制衡,就不能安宁,可是一旦有了制衡,办事就没那么利落了。 前世,她专注于解决问题,而他擅长招揽人心制衡朝局。 秦宸眼眶红了红,十分无奈道;“燕家久居凉州,功劳显著,却从不参与朝中争斗,这也是燕家一直保全自己的法子!” 燕少云眉心一动,没想到秦宸能说出这么通透的话来。 他偏头看着她,只见那面若银盆的姑娘,面颊好像染了几分红晕,仿佛是被气得。 “尽管如此,燕家地处西北,秦王分管西北防务,这一次鲜卑有动作,牵头的定然是秦王,燕家多少受秦王所累, 中书令唐靖的女儿是秦王母妃的表妹,所以唐相定然真心为西北防务考虑,燕家折子递上去后,唐相肯定尽最大可能满足军防需要,可是却被魏良山挡了下来, 魏相看似跟唐相关系很好,二人实则一直明争暗斗,魏良山是侍中,有封驳之权,定然是否决了唐相的提议,耳后皇帝请来宰相们议事,便有了后来不引起鲜卑注意,暗中借由头拨军饷之事了!” 庄逸和燕少云听得目瞪口呆! 秦宸这番说法仿佛身临其境似的。 不过秦宸还没说完。 她目色幽幽,脑海里浮现了那张明润的脸,淡淡道:“再者,鲜卑这一次没有显露出明显动静,朝廷那些上位者哪里会真正重视起来,又夹了个秦王在里头,如果有功,还是秦王和燕家的功劳,皇帝多少不希望看到秦王功劳太大,故而对于魏良山给唐靖使绊子,遮一只眼闭一只眼,便酿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这一下,二人不仅仅是惊诧而是背后冒冷汗了! 她居然堂而皇之挑明皇帝对秦王的忌惮! 这… 庄逸愣是四下望了一眼,发现周边都是他和燕少云的心腹侍卫,而且大家都看着花灯,也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低声交谈,才捂着胸口放心下来。 燕少云短暂的惊愕后,神色也恢复如常,暗暗叹息了一声。 “是啊,以前颜姑娘在的时候,定然力排众议,专事专办,现在…”他尾音余余,没说下去了。 虽然燕家远离朝堂,不参与朝争,可他身为世子对朝局并不陌生,他很清楚秦宸说的都是实话,只是他没有身处中枢的秦宸知道的更详尽而已。 秦宸想起前世自己在他身边辅佐他,察他所疏,补其所漏,给出别人不敢给不能给的建议,朝中大臣无人不拜服,甚至还曾暗地恭喜他得了一代贤后。 暗暗思忖了一会,她心潮涌动,久久不能平静,“朝中之所以不太重视是因为鲜卑并没有明显动静,而鲜卑动静越不明,则越可能是大动静!”她忧心忡忡道。 燕少云闻言心下一紧,竟是觉得胸口有种窒息的错觉。 一旦大战,后方不稳,则是大忌。 所以现在只能借助叶家的财力! 他再次抬头审视那五彩缤纷流光溢彩的万景筒,正琢磨着怎么破局,却听见身边那娇人儿道: “我来帮你解开灯谜吧!” 燕少云对上她清润如玉的双眸,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而被晾了许久的某人则摸着下巴,煞有介事地盯着秦宸,纳闷地问道,“啧…我说宸丫头,你一个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闺房姑娘,怎么知道这么多国政大事呀!” 这话一落,二人皆是一惊。 燕少云愣了愣,意味深长地望着秦宸,他刚刚过于专注倒是忽视了这茬。 而秦宸呢,面部明显一僵,她也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了。 于是不太擅长掩饰的颜大小姐,抬袖指了指那大灯架道:“燕少云,你不觉得这灯架有点奇怪吗,明明说是上头有棋局,可除了画,哪看到棋局呀?” 庄逸:“.……..” 第四十六章 到底娶哪个? 秦宸如此僵硬蛮横地转移了话题。 庄逸很无可奈何,但很显然,心里对这个小丫头完全是佩服极了,当街揭了他二伯的底,打马球技术那么精湛,如今说起朝政头头是道,甚至比燕少云还看得透彻胆子还大。 庄逸摸了摸下巴,偏头睨着那个鼓着腮帮子跟燕少云探讨灯谜的小丫头。 她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 等到秦宸叽里呱啦说了一堆时,庄逸的响亮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嘿嘿,宸丫头,我很不幸的告诉你,你眼前这位高大英俊的世子爷他不懂下棋!” “.…….” 秦宸闻言瞬间嘴皮抽了抽,眼眸眨了又眨,话说不下去了。 燕少云呢,嘴角紧绷着,黑着脸瞪了一眼庄逸,尴尬地跟秦宸解释道:“我确实不会下棋,连庄逸都下不过!” “喂!”庄逸听了这话操起扇子蹦跶了起来,恶劣地反驳:“你太可恶了,我们俩之间差得远了好吗?我让你三个子,你都别想赢我!”庄逸嚣张地揭燕少云的短。 秦宸摇摇头,打断道:“好了,好了,既然叶三说是棋局,必然有其缘故,我且下去看看吧!” 秦宸抬脚准备走,不晓燕少云叫住了她。 扭头看去,见燕少云双手一拱,郑重道:“姑娘,拜托你了,还是先前那话,你今日帮我的忙,颜家别苑作为回报!” 秦宸闻言目光一怔,倒是忘了那日的约定,只是她还是摇了摇头,笑着道:“燕少云,那个约定暂且搁下,今日是我主动要帮你,我不要酬劳!” 她莞尔一笑,通袖轻轻一拂,款款下了桥折去了底下台榭上。 刚刚燕少云来后,秦珣就下来解灯谜,这一会秦宸下来,就看到他围着灯笼在走。 二人站在临江的平直木桥上,仰望着那熠熠生光的大灯筒。 真的跟个万花筒似的,上头绘着各色人物和山水桥屋,有挑着担子躬身走在桥头的贩夫,有带着儿女逛街游玩的妇人,甚至还能看到街角的武铺里坐着神态各异的巡逻武侯。 长河穿商肆而过,出了城后就是一片山水,远处还能看到皑皑青山。 秦宸跟着秦珣围着灯筒走了一圈。 为眼前这美轮美奂的灯景所震撼。 难为叶家能做出这么精致且瑰丽的东西来。 “三哥,可有发现?” 秦珣捏着下巴摇摇头,“四妹妹,我没有看出端倪,一点端倪都看不出!” 秦宸稍稍惊诧,她知道府内三哥秦珣的棋艺无人出其右,听闻老爷子唯独爱跟他下两盘,秦珣一个庶子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本事,得了老爷子青睐而不至于被泼辣的主母姚氏逼得太过。 “刚刚问了看灯的小哥,它从底下往上是七层,里头有七个玄机,每解开一个玄机,亮出一层的花焰,直到七个全部解开,届时整座花灯如盛开在江上的彼岸花,焰火绚丽妖娆,波澜壮阔!” 秦珣说着仿佛看到了这样的奇观似的,言辞间满是期待和赞叹。 秦宸眯着眼眸,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她刚刚站在上头注意到,每过一刻钟,整个图像就重新转出来,如今她又转了一圈,将等个灯笼上的景色全部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一幅长长的画卷在脑海里展开。 她开始思索这幅画到底有什么玄机,为什么看到的不是棋局而是画! 恰在这时,一个尖脆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 “为什么不让我试了,我有了发现,很快就能解开第一个玄机了!”一个嗓音很足的姑娘愤愤地跟看守的叶家侍从辩论。 那侍从从容不迫,不卑不亢地朝她行了一礼。 “抱歉,我家公子的规矩,一人只能试七次,您刚刚已经射了七个令上去,一个没中,不能再射了!” 那姑娘憋红了脸犹自望着那巨大的灯筒不肯放弃。 这个时候,韩楚楚劈头问道,“到底是一层只能试七次,还是整个灯筒只允许射令七次?” 她问出了大家心中的疑惑,一时纷纷望着那个侍从,如果整个灯筒只许射七次那就太苛刻了,谁有这等本事一发即中啊! 侍从苦笑道:“今夜每位只许拿七支令箭,如果第一支令箭射中了,接下了必须在一刻钟内完成其他六支令箭,错了一次,全盘皆输!” 众人愕然,侍从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那就是整个灯筒每个人只有七次的机会,而玄机就有七个,这意味着第一个就得中,否则后面都是徒劳。 说到底其实每个人只有一次成功的机会! 人群中顿时叽叽喳喳,愤愤不满起来。 韩楚楚三人面色都不太好看。 突然一个公子冒出头来响亮问道: “那要是几个人拼伙解开了谜底呢?” 此话一出,整个台榭上顿时鸦雀无声,大家都在想这个可能。 韩楚楚眼珠子瞬间溜了一圈庄晚晴和燕成君。 如果她们三个人加起来用二十一支箭在一刻钟内解开了谜底不也成吗? 大家齐刷刷看向那个侍从,见他笑而不语,自当是默认了。 但很显然,他不提倡。 这个时候一个轻佻浪荡的公子走一步晃三下,咯咯笑道:“这可就为难了,若是两位姑娘合伙解开了谜,叶三少爷到底娶谁呢?” “咳咳…..” 顿时尴尬声一片。 韩楚楚没好气地瞪了那公子一眼,目光看向了燕成君。 燕成君苦笑一声,面色辣辣的,“妹妹们,倒是麻烦你们了!” 庄晚晴喜欢燕少云,韩楚楚看上的是庄逸,二人自然没想着嫁给叶三,所以都是帮燕成君而已。 二人向燕成君投去了笑容。 燕成君越发不好意思。 “我有个主意!”庄晚晴突然微笑着开口道。 “你说!” “我觉得咱们不如先看看别人怎么解,别人错的越多,咱们得胜的机会不就大了?”庄晚晴美目流转, 韩楚楚闻言瞬间反应了过来,她旋即抬眼四处张望一圈,觉得庄晚晴这个主意虽然不太光明正大,却是巧的很。 最后她目光落在沉思的秦宸身上。 “喂,秦宸,你不试试嘛,我看你好像有所领悟,射个令看看,让我们开开眼界!”韩楚楚目光逼人,扬着下巴故意刺激她。 秦宸没有看她,依旧注视着灯筒,淡淡回道:“我就怕我一旦出手,你们没了机会!” “.…….” 三位姑娘顿时语塞,这丫头怎么这么嚣张呢! 偏偏韩楚楚又连输了两回,竟然挺直不了腰板去怨怼她。 秦宸确实有所领悟,刚刚叶家侍从那番话给了她启示。 以她对叶三的了解,那些规矩应该不是他故意为难人,而是必须得这么要求。 这意味着只要能解开第一个玄机,些许后面迎刃而解。 又或者说,七个玄机环环相扣,本身是一个整体。 秦宸闭上眼,再次回顾那一幅长卷,每一寸的景致人物都在脑海里一一飘过。 等到全部过滤一遍时,突然脑海里闪出一丝火花。 她明白了! 第四十七章 破谜 韩楚楚使不动秦宸,只得去怂恿其他姑娘。 很快,就有五六个姑娘败下阵来。 别说是射中一个就是半点头绪都没有,大家咋咋呼呼地乱射一通。 眼见一帮公子哥姑娘都败兴而归,大家渐渐放弃了,于是又一拨人胡乱往上齐射! 突然,“噗通”一声,在嘈杂的声音中划破了一道口子。 大家听到水轮转动的声音,一个个茫然不知何故,紧接着一串光焰从第一层与第二层的夹层飘了出来。 霎时所有人惊叫了一番,望着那艳丽多姿的焰花惊呆了。 “天哪,太美了!” “太漂亮了!” 大家情不自禁地惊呼。 整个河面都亮成一片,那焰花源源不断的跟水似的从那细细的竹竿夹层里涌了出来,犹如天女散花,流光溢彩,叹为观止! 焰花随着灯筒旋转,像一个正在跳舞的姑娘裙衫飞动。 众人一下子沉浸在这绝美的焰花中回不过神来。 那花筒与台榭和木桥间都隔开了好大一段距离,应该是预先设计好的,焰花竟是没有飘着人半点。 短暂的惊艳后,很快有人反应了过来。 “刚刚一下子砸了这么多,到底是哪个中了玄机?” 大家你问我我看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紧接着,又是一通乱射,大家期待能再碰运气触动第二个机关。 只是可惜了,那圈焰花跟昙花一现似的,一刻钟后消失了。 这意味着得重新再来! 燕成君抓着胸口的衣衫十分紧张。 “我试试吧!”庄晚晴看出了她的情绪,第一个站了出来。 “我刚刚注意到是哪支箭令射中了机关!”她倒是有了几分自信。 韩楚楚信服地点点头,庄晚晴的细心是出了名的。 不过三人神态都紧绷着。 只要第一个出手,意味着给她们的时间很宝贵。 三人蓄势待发时,秦宸来到了上面的桥头上,她不忘抽了七支箭羽。 庄逸见她闲庭信步,立马凑了过来,眸子亮晶晶的: “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吗?” 秦宸扬了扬唇角,眼神斜睨了下面一眼。 “先给燕姑娘一个机会吧!”她走向燕少云。 燕少云失笑。 “喂喂,燕少云!”庄逸眼巴巴地跟了过来,盯着他和秦宸,“要是底下那仨搞定了,宸丫头也就不必出手了,你去跟你妹妹说一声,让她求叶三出手就是了!” 庄逸对自己有一点很信服,那就是直觉! 他还是不希望秦宸解开谜底,他怕人惦记着这个丫头。 熟知秦宸玩味地冲燕少云笑了笑,“这个可以有!” “.….”燕少云摇摇头,“且看看她们行不行吧!” 他一点都不觉得燕成君三人有这个能耐。 不然叶三的名声也不会这么响。 除了颜珂还没有人破过他的谜呢! 底下庄晚晴已经抛出了第一个令箭! 霎时机关响动,刚刚出现的那绝美的一幕重现人间。 大家欢呼了! 直给庄晚晴鼓劲。 为了赶时间,庄晚晴很快开始发第二支,只可惜接连四支都不再有动静。 灯筒还在旋转,焰火还没有熄灭。 庄晚晴额头都渗出了细汗。 她捏紧了最后一支令箭对准刚刚心里默算的位置射去! “咚!” 那支令箭只留下了一个声响,便掉入了河里。 庄晚晴面色惨白,嘴唇都在颤抖,她失败了。 “我来!” 韩楚楚没有给她悲伤的时间,忙问她的估算,韩楚楚是个急性子,很快扔出了几只,可是一无所获。 场面顿时紧张了。 旁边的铜漏不停地留着水,时间过去了一半。 上头的庄逸啧啧几声,连连惊讶。 “这灯笼怎么这么玄乎啊!” 秦宸笑了笑,“当然,我看她们是没机会了,那第一支也是靠运气的!” “咦?你怎么看出来的?”庄逸不信她这都知道。 秦宸弯了弯唇角,斜睨着他,焰花照耀下,她俏白的面上光线一闪一暗,有几分神秘的色彩。 “如果她第二支下去没中,就意味着她根本没有看懂棋局!” “啊?”庄逸和燕少云同时望了过来。 “还真有棋局啊!” 秦宸幽幽一笑,“当然,不然你以为叶三少爷是个随便开玩笑的人么?” 韩楚楚压根不懂棋局,她七支箭用完了,眼法是挺准的,动作很熟练,可惜没中一个。 最后大家都看向燕成君。 燕成君冷硬的面容上眉头紧紧蹙起,蚕眉不需要画便足够黑。 她眸光一眯,抬手射出了第一支! 没反应! 大家的心跟着悬了起来。 这下燕成君十分紧张,手心都出了汗。 如果她第二支不中,意味着就算再过五关,也没法赢。 一时大家屏住了呼吸。 这三位姑娘可是秦州一带最有名的姑娘,如果她们不成,那还真没人成了! 众目睽睽之下,燕成君射出了第二支箭,所有人的视线都随着那只白色的箭羽飘向那第二层的灯架上! “咚!” 一声清脆的响声如一盆冷水似的浇在燕成君心头上。 失败了! 那一刻她十分颓丧,甚至都不想再继续了。 可是燕家将门出身,不容忍她放弃,她坚持射完七支箭。 最后焰花消失,一切归于沉寂。 劳而无获! 三位姑娘十分懊恼泄气。 事实上,如果不是第一支碰运气被庄晚晴观察到了,她们真的是输的体无完肤。 三人不约而同望向了桥头上的秦宸。 大家也顺着视线看过去。 “庄少爷,您出手呗!” “对啊,世子爷,燕家与叶家齐名,您和叶三少也是大家经常比对的人物,您解开灯谜,让我等开开眼界吧!” “是啊,是啊!” 大家开始起哄,笑开了。 庄逸和燕少云无视众人的怂恿,同时将目光投向了秦宸。 秦宸做了一个手势,大家让开了三步,她独自往前,贴到了桥头上的白玉栏杆。 等到第一层那个机关出现在她视野里时,她轻而易举地丢了一个令箭上去。 轻飘飘的,中了第一个机关! 霎时火花四射,第一层灯架似乎是燃起来似的,竟然比刚刚的焰花还要绚烂。 “这是怎么回事?” 大家纷纷问叶家侍从。 “这是因为这位姑娘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没有过猛,也没有过弱,跟咱们公子的机关契合的严丝无缝!” 有两轮焰火在前,众人原本还觉得不足为奇呢,这下知道了秦宸的厉害。 可见她是有准备的! 第四十八章 他比烟花寂寞 紧接着秦宸等着第二层那个机关口转过来,再一次稍稍加了一点力道, “啪”的一声,又一阵绚丽的焰花四射,众人惊诧! 整个灯筒就跟穿了一件两层流苏的亮裙子般,美的不可方物。 这下,庄晚晴三人傻眼了,齐齐望向桥上那个专注盯着灯筒的秦宸,眼底都闪耀着嫉妒的焰火。 不想承认,可是不得不认输。 人家到底技高一筹啊! 这个时候,四周响起了一阵欢呼声。 喧嚣四起,大家看到了希望,情绪高涨了起来。 很快,秦宸接着丢出了第三招! “哇啊哦!” 呼喊声一阵高过一阵,跟浪波一样由近及远。 太漂亮了! 越到上头焰火更加漂亮。 甚至跟个游蛇一般四处飘舞,大家看的惊心动魄! 每一个人都被那五彩斑斓的焰火照得面堂发亮。 这是多年来从来没有见过奇幻灯景。 除了欢呼声,大家已经不能用别的方法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佩服那个射令的小丫头,更佩服设计出这个灯景的叶家三少! 真是奇才呀! 燕少云眼角绷的紧紧的,越到上头他发现秦宸思考的时间更长,意味着更难。 庄逸一直紧张地盯着秦宸,秦宸没出汗,他倒是先出汗了。 他其实很想问秦宸她到底看出什么名堂来了,可是怕打搅她的思路,不敢开口。 倒是如此,秦宸还是听到了他一上一下一轻一重的呼吸声,知道他心里憋着话。 “整个灯景其实是一幅图,展开来就是一副《韶华似锦》图,乍然一看实在看不出什么棋局,可是…” 秦宸说到这顿住了,她屏气凝神丢出了第四支! 这一下四周看客几乎沸腾了! 看来今日有望看到万花齐开,七层灯火井喷如烟花的奇观妙景! 大家心里期待着,无尽地想象着。 而庄逸这边则听见秦宸继续说道:“仔细看去,前半段的每一寸图景中都有一个背着弓箭的男子!” 她说到这时,二人齐齐盯着面前那一寸景色看,正如秦宸所说,发现一个屋檐下靠着一个背弓箭的男子。 “后半段一模一样的是一个骑赤兔马的男子,每个人所在的位置凸显出来,就是一副正在对弈的棋局!” 二人震惊! 真是玄之又玄,妙之又妙! “叶三公子每一句话每个要求其实都在提醒大家破谜!”燕少云感悟道, 秦宸点点头,说完,她丢出了第五支箭令! 大家已经惊讶到窒息了,仿佛秦宸的成功是理所当然。 不过庄逸还是火急火燎地问道:“那你是怎么破局呢?” 秦宸闻言目色怔住了。 她是怎么破局的……. 当她领悟到里头的精妙以及叶三的用意时,她就豁然开朗。 因为她见过! 这是苍龙棋局! 是祖父创下的一个棋局! “珂儿,爷爷跟你说哦,爷爷在武夷山见到了一个绝顶聪明的少年,爷爷收他为关门弟子了!”老头子手舞足蹈十分兴奋。 “爷爷,他是谁啊,叫什么名字,他日珂儿跟他一起玩!” 熟料爷爷摇了摇头,故意给了她一个神秘的笑容。 她就气呼呼地跑开了,后来也就忘了那茬事。 此刻,秦宸泪水在眼眶打转,望着那若隐若现的棋局,心里百感交集。 原来那个人是叶骁吗? 第六支箭羽射向了灯架的机关上! 大家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内心的狂热。 太美了! 无数五彩斑斓的焰花从那夹层里射了出来。时而跟流星一样散射四处,时而仿佛亮晶晶的水光似的,哗啦啦流了下来,无数彩光跟瀑布似的倾泻而下。 这一定是仙境而非人间! 大家如痴如醉地望着那千变万化的灯筒,这是他们从没有见过的旷世奇观。 庄晚晴感慨灯筒璀璨之余,更是心情复杂地望着秦宸。 叶三少的灯谜只有颜珂解开过。 她曾听人描述过叶三少在各地那些未解的灯谜。 相比今日这个灯笼棋局来说,都容易一些。 可秦宸解开了! 虽然还差最后一步,可她那么闲适优雅自信满满,铁定会成功的。 为什么她那么优秀?为什么她什么都会? 她看了半天都没看到玄机,她却轻而易举的破解了! 庄晚晴的心揪得紧紧的。 她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情绪,嫉妒,艳羡,不甘,佩服乃至无奈,什么都有。 恰在这个时候,秦宸丢出了最后一支箭令! 信心满满的箭令! 没有人会觉得那支箭令不会中! 解开谜底才是理所当然,顺理成章! 秦宸刚刚一路闯关的淡定从容给了所有人这样该死的信心! 可庄晚晴的泪光在那一刻凝住了! 第七支箭羽插在最顶端向着北斗星方向的一处机关,然后,轰隆一声,整个灯筒突然停止旋转! 焰火不再飘摇四射,而是静静地跟水一样流淌! 大家都被这个景象给镇住了。 刚刚叶家的侍从可是说过,如果第七个玄关被破,从灯柱底下会喷出焰火来,直冲向夜空,届时定然美轮美奂,必当夜空璀璨。 可是为什么没有呢? 难不成失败了? 庄晚晴突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失落,只觉得心情起伏太大,全身都出了汗。 突然,整个台榭上都屏住了呼吸。 谁都没法接受临门一脚,竟然出现了差错! 桥头上的三人顿时面色一沉! “怎么回事?”庄逸第一个问出来。 “我去看看!”秦宸眉头一蹙,施展轻功,身子如蝴蝶一般朝那熊熊的灯盏飞去,眨眼睛,她轻飘飘地落在了灯筒顶。 她仔细地观看了里头那纷繁复杂的灯架建构,最后注意到那第七个玄关处,发现上面缺少了一个零部件。 一个类似拇指扳指扣大小的玩意儿! 秦宸神色数变,叶三葫芦里卖了什么药呀! 她有些懊恼,只是短暂的思索后,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最后摇了摇头,掠了回来。 她苦笑着望着燕少云。 “燕公子,叶骁不想有人破解这个棋局!” “啊?”庄逸惊愕了一声。 燕少云一愣,幽深的瞳仁里卷着一股黑涛,心情谈不上愉悦。 “他在最后一关设了一个障碍,而那个东西在他手里,他是故意的!”秦宸有些同情的望着燕少云。 她几乎已经知道叶三这么做的原因。 爷爷已死,苍龙不破,这是他对死者的祭奠。 韶华似锦,是爷爷画过的一幅图! 叶三摆下这个棋局时,一定想不到今夜有人能破解棋局。 秦宸心里百感交集。 燕少云眸光一眯,转身望向叶家邸阁的阁楼,有些无奈:“既然如此那就算了,我再想别的办法!” 燕少云回过头来,嘴角浮现一丝桀骜的冷笑,没有一丝挫败的懊恼。 秦宸怔怔望着他,心里万分感慨, 黑色劲衫里裹着一个健硕的身躯,即便是这样的夜色里,依旧看到了他的蓬勃之气。 燕少云三岁上马,五岁跟着父亲上战场,他体内燃烧的是熊熊热血,为国为民守护边关的热血! 他不善算计,却有一颗赤子之心! 平日看着再风流倜傥的人,一旦上了战场就是一头危险的猛兽。 她对燕少云的战绩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只是,这么多年,他们燕家守卫边关,不辞劳苦,久而久之,让朝廷中人把边关之责当做了燕家的义务。 真是可耻而可恨! 她是颜家一份子,是大乾江山的筑基人! 她必须跟燕少云并肩作战! 募地,秦宸勾了勾唇角,目光掠过燕少云的肩头望向夜色中烟波浩渺的阁楼,浮起了一丝轻笑。 “我跟你去找他,我有办法让他答应你的要求!” 第四十九章 惊人之貌 夜越深,人群还未散去,庙会到了最鼎沸的时候,去河神庙祭拜的人也都围在灯景四周。 这一块越来越拥挤,惊呼声赞叹声不绝于耳。 那万景筒依旧跟个琉璃水晶灯柱矗立在河中心,焰火如水般流淌。 仿佛蓄势待发的喷泉,只等那最后冲天一注,惊艳四方。 底下喧嚣不已,而叶家邸阁却安静如斯。 燕少云和秦宸随着一名青衣侍从来到了邸阁的最高层。 侍从领着二人在一个水晶珠帘外立住。 秦宸透过珠帘望去,正见里头背对坐着一个身着银灰色锦衫的慵懒男子,他正低着头看着怀中的什么东西,可以看出他的手正在顺对方的毛。 秦宸眼眸再一挑,就看到某个小东西从男子肩部露出一个小脑袋,眨着黑溜溜的眼珠儿望着她。 “(⊙v⊙)嗯….”它乖巧的鸣叫了一声,好像是在跟秦宸打招呼。 秦宸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是她救下的金丝猴呢! 这个时候燕少云对着里头的人拱手道:“叶三公子,我们已经解到了最后一环,可惜还缺个东西,想必那个东西在三公子的手中,可否通融将东西给在下!” 秦宸望着那个修长而又慵懒的人影。 从这个角度看去,他并不健硕,却精瘦有力,头上白布巾束发,还留有一丝飘带,随着江风在他脑后荡来荡去,气韵悠然。 如果不是知道他的功绩,此刻定然觉得他是一个与世隔绝的闲雅公子。 这应该是秦宸跟他第一次见面。 很可惜,前世她与他相互了解,相互认识,甚至还因朝中之事通过信,探讨过一些问题,可从来没有见过面。 皇帝召见他几次,她都阴差阳错错过了。 秦宸在等他的回答,可好一会二人都没见他有什么动静。 直到后来听到一声叹息。 低低浅浅的声音传来。 “燕世子,你为何觉得我叶家要因你牵扯入这朝廷争斗之中呢!” 声音跟清泉一样,明润清澈。 可听得燕少云和秦宸皆是眉头一皱。 原来他知道这是魏相和唐相之间的明争暗斗。 好一个世外闲人,对朝中局势敏锐得很呢! 燕少云喉咙梗了梗,颇有一种愤怒生于心中。 他在抗敌外辱,朝中竟是给他拖后腿。 还有叶三,堂堂男儿不思为国,竟然怕牵扯朝局而置身事外。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三公子也是我大乾男儿,叶家水路亨通,财冠天下,靠的不就是我大乾国富民安吗?”燕少云目光冷漠地盯着他。 秦宸赞许地点点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和燕少云是一类人。 赤诚,赤胆忠心。 如果不是西北的燕家和北边的颜家抵抗与鲜卑长达几千里的战线,何谈长安之乐,何谈洛阳之安? 京城那些锦绣膏粱纨绔子弟哪得如此闲情逸致,那些老狐狸哪还有空勾心斗角呢! 里头传来一阵轻轻的笑声。 “哈哈…..” 笑声很短,不响亮,却足够彰显主人的不在意。 “燕公子,你别忘了,我是个做生意的人,这些国家大义撼动不了我,我叶家从不牵扯朝局,只安心给圣上和各位贵人办事,不该我们插手的事绝不插手,如果燕公子真的需要物资,可以用钱来买!” 这话可谓冷漠至极,却又十分有道理,别人完全强迫不得。 秦宸知道这是叶家这么多年的生存之道,正因为叶家置身事外,所以才能保持超然的地位,谁都想得到叶家的帮助,所以谁都不得罪叶家。 而叶家邸阁接活也有个前提,绝不干涉朝争。 叶家也是官宦人家,这个叶三明明有功名在身,却一手建立这么庞大缜密的邸阁,手段真是非一般。 但,秦宸感到深深的痛心。 燕家只是个军将之家,哪有钱来买那么巨量的物资,这本是朝廷的事,而朝廷呢! 一种无力感从内心深处涌了上来,将她水杏眼染上了一层悲色。 秦宸偏头与燕少云相视一眼,二人苦笑,看来只能秦宸出手了。 先前燕少云还想自己试一试,他也不想太连累秦宸,可是秦宸身上那股浩然正气,那种天下为己任的感觉,深深震撼着燕少云。 不曾晓,那么多冷漠势利的面孔外,居然还有一个十二岁的丫头,正气凛然地跟他抱有一样的想法,一腔热血。 燕少云的心里已经不仅仅是感动。 秦宸对着一旁的侍从福了福身,“还请贵侍帮我拿来笔墨纸砚!” 里头的叶骁听到这个声音,身子顿了一下。 他知道帘外站着两个人,却没想到来了一个姑娘。 这个时候里头一个中年男子轻轻靠近他的耳边,低低说道:“公子,这位是秦家四姑娘秦宸,上次在别苑救下金丝猴的是她,今夜解棋局的也是她!” 黑白分明的眼眸眯了眯,一道精光一闪而逝。 他薄唇轻抿,抱着金丝猴的那只手臂微微凝住。 竟然还有人能解开苍龙棋局? 如果不是颜家人,那真得天赋异禀,他都要自叹不如了! 不好奇是假的。 可是当侍从将一张写了一首诗的宣纸恭敬递到他面前时。 中年男子发现自家主子的面容在那一瞬破碎了。 那万年不惊的面容碰触到那首诗时,露出惊愕乃至不可置信的表情。 如果没看错,还有一丝忧伤。 中年男子确信这是打公子小就跟在他身边,他从未见过的神色。 但,叶三毕竟心性坚韧,那样的惊愕一闪而逝,旋即他将金丝猴交给中年男子,缓缓起身。 珠帘被侍从撩开,一个修长的身影转了过来,秦宸一抬头撞入了一道明润而清澈的视线里。 清尘不染,猗猗如竹,唇角那抹若隐若现的笑容,透着矜贵与疏离。 最重要的是那一张脸。 皎如秋月,灿若春华,真是清俊至极! 以前觉得皇帝表哥好看,可堪入画,后来发现燕少云有让人窒息的冷峻美。 那么此刻见到这位传说中但凡见到他就想嫁给他的叶三公子。 秦宸不得不承认,真是美到了极致! 有一种人,只要他出现,其他一切都成了背景,脑海里什么杂念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唯有他,聚集了天地一切灵华。 任何人望着他,仿佛隔云探雾,望着山中的谪仙般。 莹白色灯光罩下,他银灰色的锦袍流淌着温润的光泽。 整个人真是一幅绝美的画! “传言叶三公子貌如神仙,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秦宸坦然地欣赏道,那道水汪汪的目光就这样大喇喇地落在他身上,没有唐突,没有羞赧。 霁月风光四字,在叶三的脑海里浮现。 真真是不一般的女子呀! “在下只是想问问,姑娘那首诗从何而来!”叶骁颔首一笑。 那唇角微微一扬,就跟平静如潭的湖泊上漾开微波粼粼般,闪耀人眼。 一旁的燕少云暗暗纳闷,他也很好奇秦宸用了什么法子让一贯冷漠的叶三掀开了一道帘子。 因为此前,他相貌太过惊人,除了皇帝和他叔叔叶景天,一旁他都不与人正面接触,而是隔帘相谈。 而他刚刚第一次来时,叶三看在他与他齐名和燕家保家卫国的份上,才与他见了面。 男子他尚且避讳,掀帘见女子更是闻所未闻。 故而,燕少云对于秦宸那首诗万分好奇。 两个男子都将清冽的目光投注在她身上。 少女弯了弯大大的水杏眼,那黑润润的眸子仿佛溢出了水来。 笑容明明很浅,却给人明艳至极的错觉,两个男子的心就这样生生被她撞击着。 “公子不必多问,既然是公子与旧人之约,公子允诺便是,还请赐予那个小部件,让焰花绽放!”秦宸很爽快地说。 叶骁眉睫一颤,表情跟冻住了似的,目光沉沉,抿唇不言。 金丝猴仿佛不满主人入定,伸出前爪很淘气地窜到了他怀里。 随即,那金丝猴拼命在叶三怀里窜,以各种妖娆的姿势,想逼着主人点头答应。 叶三冷冷一笑:她就养了它一天,它竟知道吃里扒外了? 第五十章 旧约 燕少云眸光一动,黑漆漆的眸子越发深邃,有些难解地盯着秦宸。 什么叫旧约? 她跟叶三有什么旧约? 燕少云忽然觉得心里不那么舒畅。 只听见叶骁低着头顺着金丝猴的毛,状似随意地问道:“旧约?什么旧约?可否请秦姑娘言明?” 秦宸目光一痴,有些不解,她都写得那么明白了,他居然装作不知道? 那不就是当年他送给她的书中写得一首诗吗? 而且那首诗还跟猜谜一样,十分隐晦,正是每一页最后一个字连起来才成? 说来秦宸也很奇怪,这个叶三也忒古怪了一点,要作诗给她看光明正大地写就是了,为何通过那么隐秘的方式传达? 写了就得了,如今又不承认?还是说已经忘了? 秦宸不认为叶三是这么忘性的人! 她眉头皱了起来,叶骁定然是起疑,想试探她。 “三公子不必打哑谜,你知道那封信是什么意思?那是你自己的承诺!”秦宸面色冷淡道。 她记得叶家邸阁只要有相应的信物,不会追根问底,换句话来说,叶骁见到她这首诗,就该点头应允她的要求。 叶骁目光微微一凝,没有抬头看她也可以想象少女娇嗔的模样。 看起来十分稚嫩,性子却像极了那位…. 他的心不知不觉泛起了涟漪。 如果说颜珂写出这封信,他一定会觉得遇到了知音,为了不让那位起疑,他才那样委婉表达了承诺之意,可眼前这个小丫头,她是怎么知道那本书?她又如何解出那个棋局? 这一切实在太匪夷所思,让叶三前所未有的不解。 叶骁没有再逼问,他没有逼问人的习惯。 这样做也不合规矩,叶家邸阁向来只认信物不认人,当年他给她的那首诗就是信物。 只是燕少云眼底越发狐疑了,为了战事后勤,他也不得不忍下心底的疑窦,任秦宸跟叶三蛮缠。 虽然,他心里不太好受。 阁楼里陷入一股奇特的静默,唯有那只不安分的金丝猴眨巴眼睛望着主人,尾巴翘得高高的,一副讨好的样子。 “两位请进来坐吧!”叶三终于松了口,随即清冽的目光看向一旁的侍从,“把那颗木扳指送去灯顶!” 秦宸和燕少云松了一口气,这是答应的意思。 侍从拱手应下,旋即从旁边一个博古架上拿出一个檀木盒子,再拿出那样东西,飞快地往下面跑去。 叶三坐在了主位上,燕少云和秦宸对坐在两侧,二人跟前各有一个案几,上头摆着清一色的禅风瓷杯,秦宸面前的一套釉上是一朵红莲,血红欲滴,燕少云这边则是一套秘色瓷器,形如莲花。 茶壶是雕着精美图案的紫砂壶。 一看都是十分精致的茶具,可见主人的讲究。 “这是峨眉山的珠茶,用的是前年梅花上的冰雪煮成,请二位品一品!”叶骁擒起一杯茶,朝二人拱手示意。 秦宸和燕少云皆颔首举杯。 秦宸正要抬袖低头抿茶,却见夜空突然绽放出一朵奇异的焰花! 恰如开在阴阳两界的彼岸花! 三人皆停了下来,痴痴望着河心正中的万景筒,这个巨大的灯笼柱像一支刚刚被放出笼的野兽,在夜空里尽情舞动,展示它最夺目的美。 三人都望着源源不断的焰火,平静地欣赏着,没人开口说话,仿佛找不到话头,这个时候应该夸赞一下叶三技艺之精湛构思之巧妙,偏偏秦宸没这个念头,燕少云也觉得有点俗。 以至于三个人各自喝完了一杯茶,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秦宸不喜欢这样的氛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叶三跟皇帝表哥是同一类人,他们的心思都很难猜。面对这种人都很有压力,一不小心就被别人抓住了自己的辫子。 秦宸担心叶骁对于那首诗追问不放,担心他怀疑自己的身份。 于是她扶着案起身,叶三和燕少云见她突然起身,也都跟着站了起来。 两位高大俊逸的男子就这样齐齐看向她。 秦宸对着叶三施了一礼,“今日多谢公子成全,叶家办事的规矩我很清楚,这一次让公子破例,十分抱歉,权当为边境百姓着想吧!” 叶三闻言略略苦笑,只是凝望着这个杏眼雪肤的少女,没有答她。 “夜已深,不可久留,我先告辞!” 不等叶三和燕少云反应,她已经快步越过案几出帘而去。 燕少云略怔,随即连忙对叶三道:“三公子,物资之事等我列好单子来找你,秦姑娘是我约出来的,我得先送她回去!” 叶三闻言眸光一凝,唇角扯出一丝分辨不出高兴或生气的笑意,对着燕少云拱了拱手。 燕少云便大步追随秦宸而去。 叶三转身望着二人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心下滋味难辨。 很快一个侍从将帘子放了下来,这时,两个人从叶三身后的里间走了出来。 一个虎背猿腰身材高大威猛,三十来岁,眼睛跟圆啾啾的灯笼似的,镶嵌在那张饱满的大脸上,一笑起来露出两个小虎牙,特别呆萌。 一个精瘦干练,额前横着三条纹,明显思虑过度。 不过现下,两个人面色都不是很好,齐齐坐在了刚刚燕少云和秦宸的位置,望着坐在上首的叶三。 “公子爷,您刚刚…怎么就答应了呢?燕家这一牵扯进来,这不是为难了咱们吗?”齐浩忍不住啧啧嘴开口。 他这人面庞严肃还好说,一带咧开那口牙,就有点滑稽了。 好在叶三没有看他,而是低头摸着手里的沉香佛珠,顺着那只金丝猴的毛,金丝猴乖巧地在他怀里蹭了蹭,选了个舒适的姿势闭上了眼。 韩进也苦恼道:“您今日答应了燕世子,陛下那边怎么办?” 叶骁缓缓摇了摇头,身子往后面貂皮披着的长几靠去,叹道:“燕少云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少了一点城府,凭着那腔热血干事,不过说来,也让人钦佩!” 两个人都露出了很无奈的表情。 叶三仰头望向那横梁,轻轻洒笑,“我是不想燕家参与进来,也估摸燕少云破不了那谜,才找了搪塞的借口,谁知他竟然找来了帮手..” 他把“帮手”两个字咬得重了一些,唇角微微勾出一丝淡笑,“原本有他一个闷头往前冲的人就够让人头疼了,哪里知道又来了一个胆儿更大更能耐的人,一举破了灯谜,破了灯谜不打紧,竟然还拿颜珂的诗来说项…” 他说话的声音低低缓缓,不疾不徐,优雅从容,醇和的目光落在那几行飘逸的行书上,深邃的瞳仁里略微柔和了几分。 “如此,我又怎能拒绝?” 说完他又摸了摸金丝猴的背,金丝猴仰着头“嗯”了一声,似在回应他。 齐浩不忍直视地吞了一口水。 我瞧您是被美**惑的吧! 齐浩丢了韩进这么个眼神,不过韩进不是玩笑之人,压根没理他,只是问叶三道:“公子,那咱们该当如何?陛下遣您来秦州可不就是为了这事?还让您不要出手,以免打草惊蛇,这下好了,燕世子逼着您应下了这档子事,咱们该如何是好?” “这还不简单?”齐浩一掌拍了下自己膝盖,开始飞速转动脑筋,眼珠儿转溜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萌萌地望着叶三和韩进道:“要不?燕世子那边我去应付?” “哈哈….” 叶骁被他给逗笑了,韩进狠狠刮了他一眼。 叶骁摇头失笑道:“让你去应付人家世子爷,我跟燕少云的交情就彻底完了,这样吧,韩进去处理这件事,要准备的也都准备一些,以备不时之需,如果不需要,就当给燕家筹备物资,将来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是!”韩进和齐浩听得心里默默汗颜。 公子这是给燕少云一个永久承诺,这物资无论如何都是他的! 不过很快韩进意识到一个问题,眉头一皱:“公子,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妥,如果这次有战自然给燕家,若无战呢?您还跟他允诺这一大批物资的话,圣上那边…会不会怀疑您跟燕家有异心?” 一个是武将之首,一个被称为计相世家,眼线遍布四海,家财万贯,可以斥巨资准备军用物资。 两相联合起来,足够圣上胆寒。 不过韩进发现,自己说出这话后,公子仿佛没听到似的,目色淡淡,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韩进不觉擦汗,怀疑自己说错了话,正当他战战兢兢时,只听见叶骁感叹一句: “咱们圣上想放长线钓大鱼,无奈有人比他更操心他的江山呀!” 皇帝心狠,舍得孩子套出狼,可燕家以守卫边疆为己任,不忍看到百姓涂炭。 叶三感慨燕少云一腔热血,也敬佩燕家世代忠良。 齐浩托着下巴仰视自己公子,保持这个熟敛的动作,韩进则还在为自己刚刚那句话而忐忑。 恰在这时,一个侍卫急匆匆从底下跑了上来,站在帘外报道:“公子,燕世子和秦姑娘在商肆遇袭!” 叶三心下一惊,连带他怀里的金丝猴也猛地窜到了书案上,虎视眈眈望着帘外。 第五十一章 遇袭 秦宸下楼后没想到燕少云也跟了出来。 “秦姑娘,今日多谢你!”燕少云边走上来边道。 秦宸笑了笑示意他别在意,站在门口等他。 少女的笑容在灯光下显得迷离,让人沉醉。 燕少云目光漾了漾,跟水波荡开了似的。 “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燕少云跟上了她的步伐。 秦宸摇了摇头,举目一望,见行人开始相继撤回去,她便想起了小木墩和秦峥。 “我得去承运桥那边,等我二哥和我弟弟!” “好,我送你去!”燕少云毫不犹豫道。 二人开始往承运桥方向走,前后各有几名侍卫护着。 只不过因为与行人相逆,显得有些突兀,并且那边大波游客往回路涌,速度不免慢了不少,最后秦宸和燕少云选择抄了一条小道,准备绕了一段路去承运桥。 二人拐过一个巷子,折了一段后又进入与游街平行的横巷。 结果恰在二人并行路过一道门槛时,一柄锋锐的飞镖从门房对准燕少云射了出来。 燕少云身为一个军人,在战场上练就了对危险的敏锐力,很快就感觉到了一股劲风。 秦宸因为前世被莫康训练接各种暗器也迅速地察觉到了危险。 只不过燕少云如果闪开,飞镖势必伤到秦宸,可秦宸知道对方刺杀的对象一定是燕少云,故而燕少云下意识的动作是伸出手去扶住秦宸,准备顺势把她往旁边带。 而秦宸呢,习惯了去保护和照顾别人,她本能地扯住燕少云,希望将他扯出飞镖的攻击范围。 这么一来,二人相互扯住对方,以至于燕少云没能那么迅速地掩护住秦宸。 飞镖飞快地擦着他的衣角射了过来。 他的力气到底大过十二岁的秦宸,千钧一发之际,他一把将秦宸抵在了墙壁上,而那飞镖从他左臂擦了过去。 “额……”燕少云闷声痛呼了一声。 秦宸短暂的惊愕过,迅速拉着燕少云一个转身,闪到了门槛这一边的墙壁边,而燕少云的侍卫也迅速聚了过来,其中一个发现了敌人的踪迹,立即飞身上瓦追了过去。 秦宸则立马去查看燕少云的伤口。 “你怎么样?”刚刚被燕少云护在身前,还是让秦宸莫名的感动了一下。 燕少云捂着左臂连连摇头,“没事,咱们赶紧离开这!” 秦宸听出他声音有些沙哑,中气不那么足,怀疑他中了毒。 随即她指挥着几个侍卫扶着他迅速找到了最近的医馆,好在这里是商肆一带,这一条街上有好几家医馆。 秦宸扶着燕少云步入了最近的医馆。 这个时候燕少云面色依旧发白,额头都渗出了汗。 燕少云这么一个叱咤沙场的人不可能连这点伤都忍受不了,定然是中了毒的缘故。 秦宸擒来一盏灯亲自给他查看伤口,只是待她看清楚那条如弯月形的伤口时,整个人僵在那了! “怎么了?”燕少云发现秦宸脸色不对劲, 确切的说,认识她这阵子,还是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这么失态的神情。 他喘着气微微凝视她,可是一旁的大夫不等人,示意药童拉开秦宸,就开始看伤口分别毒药准备解毒。 秦宸呆呆地坐在案后,目光盯着那盏烛火,痴痴傻傻,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那个刀口痕迹居然如此熟悉! 怎么会? 是不是看错了! 她的样子十分吓人。 等到秦宸渐渐回过神来时,燕少云已经因为昏倒上了药被燕家侍卫抬上了马车,而秦珣接到了秦峥和小木墩,和庄逸一道找了过来。 最后庄逸送燕少云回去,秦家兄妹也打道回府。 这个消息被送到叶家邸阁时,叶三眉头紧紧拧了起来,目光变得锋利了几分。 “有没有人受伤!”他想起那个瘦弱的小丫头。 侍卫立马回道,“属下回头去看过,燕世子中了毒,不过无性命之忧,秦姑娘没事!” 叶骁神情略略放松了些。 “给燕世子送些药去!”他看了一眼帘外的候着的侍从,那人领命而去。 “瞧瞧,瞧瞧,”话多的齐浩又开始碎碎念了。 “公子好心不让燕家参与进来,世子爷不听,这不,他刚从咱们邸阁出去,就被人暗算呢!” 韩进脸上也不好看,他看向那个侍卫,问道:“你可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属下跟了上去,可惜对方身形鬼魅,竟然被他逃脱了!”侍卫懊恼地低下了头。 这下就是叶三神色都变了变。 韩进和齐浩都齐齐张了嘴。 这个侍卫已经是叶骁身边不可多得的高手,他都寻不到对方一点痕迹,那么这个刺客得是什么级别的高手呀! 叶骁短暂的惊讶后,回过神来淡淡说道:“可见那边比咱们想象中更狡猾!” 旋即他转念一想,露出了一丝轻笑,“不过燕少云今日这么做,何尝不也是引蛇出洞?且看他们有什么法子阻止叶家参与进来!” “再把最近半年来边境过关的文书记录送来我的房间,我再亲自看看!” “是!”韩进点头应下,随即出了帘子去了楼下书房。 不一会就有两个小书童抱来一大摞文书送进了阁楼后叶骁的外间。 “齐浩,找一个人看着秦姑娘!” 交待完这话,叶骁顺手将金丝猴抛给了齐浩,负手进了屋子里。 齐浩忙不迭接住那个小祖宗,跟个木头似的立在那,品味这句话的意思。 看着秦姑娘是不让她再牵扯这件事呢?还是保护她的安全以免对方对她下手? 齐浩摸着下巴,寻思了好久,按照后一层意思交待下去了。 随后他抱住那个小祖宗,用手指弹它的毛,“小易,你今个儿胆儿挺肥的啊?敢恃宠而骄,你小心主子逮着机会收拾你!” 金丝猴委屈地缩了缩脖子,呆萌萌地望着他“嗯”叫了一声。 齐浩乐呵呵笑了笑,玩弄了金丝猴一阵。 过了一会,韩进提着衣裳上了楼梯,齐浩二话不说,忙拉着韩进靠在了阁楼的柱子上,临江说悄悄话。 “喂,你觉不觉得公子今日是因为那个秦姑娘才答应燕世子要求的呀?”齐浩眨着眼睛将自己心中疑问说了出来,寻求韩进的认可。 “怎么可能?”韩进白了他一眼,“你何时见三少意气用事了?咱们叶家邸阁重诺,既然说出去的话,自然是该做到的!”韩进板着脸,觉得齐浩年纪比自己还大一岁,偏偏老在这些儿女情长上费心思。 齐浩连连摇头,将金丝猴从左手换到了右手,唾沫横飞的辩解:“不是的,不是的,你是没注意到,我刚刚躲在侧边发现三少望那秦姑娘眼神是不一样的,我还从没见他这样看过一个姑娘呢!” 齐浩一脸发现了新大陆的成就感。 韩进老脸红了红,似乎想起了什么,咳了咳道:“我倒是曾见公子这么望过一位姑娘!” 齐浩眼珠子瞪得圆圆的,新奇地快要跳起来,鼓着腮帮子叫道: “谁!” 第五十二章 救她 秦宸回去后,一夜辗转难眠,总觉得事情不对劲,她想亲自试试深浅。 第二日一早,秦宸借口自己昨日丢了个镯子,说是母亲周氏的遗物,得去找回来,嚷嚷着要出去。 现在韩氏被她气得心灰意冷,又兼老爷子那日说了那样的话,所以压根不管秦宸,暗地里想着就这样放纵这个丫头,到时候就算坏了名声,也是她祖母为人不正下梁跟着歪的缘故。 秦宸受了几记冷眼出了门。 今日跟着出门的依旧是颖儿。 颖儿因为昨夜的刺杀心里依旧后怕,马车上她拉着秦宸的袖管,担忧道:“小姐,您今日出来是干什么呀?昨夜那么危险,您可别再轻举妄动了!” 昨夜颖儿被丢着和庄逸一起,没身临其境,后来听说燕世子被袭,自家小姐差点受伤,她吓得魂都没了。 今日秦宸就带了一个嬷嬷一个车夫并两个家丁出来,秦家家丁虽然长得五大三粗,可都是三脚猫的功夫,颖儿心里不踏实。 秦宸没有理她,自顾自地在扎一种特殊的红绳,红绳中部打了一个百合结,尾部挂着一朵凤尾花。 如此扎了两个,秦宸叫来外面的家丁,让他们挂在马车檐角的两边。 然后静静等待。 秦宸知道自己这么做很危险,可她不得不试探一下,对方是不是莫康大哥? 如果是,那么一切好办了! 颖儿不解地看着她一系列动作,到最后神情悲伤地坐在那,垂着眉,一动不动。 颖儿观察到小姐两个手掌交握在一起,拇指相互摩擦,这是心里紧张的表现,颖儿神色大惊,这阵子她习惯了小姐的淡定从容,仿佛没什么事能难住小姐,这是第一次见到她紧张,颖儿心里七下八上的,万分不安。 其实比她更不安的是秦宸,秦宸心里没有底,那个痕迹确实是莫康惯用的手法,而且燕少云身边的两个侍卫都没跟踪到他的痕迹,燕少云身边定然不是弱手,那么对方武艺极为高强。 不是莫康还能是谁? 如果她赌对了,那么她就可以知道更多颜家被害的细节。 她就更有准备回京城。 有了莫康,她就有了人手,而不是现在孤立无援。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马车突然顿了一下,车夫骤然尖叫一声,秦宸还没来得及掀帘看怎么回事,只听见马儿嘶鸣一声,突然跟发了狂一样,飞快地往前面罩去。 “啊!”颖儿尖叫一声,一把牢牢抱住了秦宸,生怕秦宸受伤。 马车飞快地颠簸起来。 很显然,那人定然是杀了车夫,然后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让马儿独自向前奔驰。 “小姐!” “报巡逻的卫士!” 身后交错着秦家家丁惊慌的声音。 秦宸一边将颖儿安置在车厢的小塌上,自己带上一副闪着银光的黑手套,拿着一把匕首,目光如鹰般警惕地盯着四周。 外面响来一阵阵尖叫声。 马车所到之处,皆是人仰盘翻,弄得一地狼藉。 两侧的百姓都避之不及,连连叫苦,还以为那家风流的少爷当街纵马呢! 马车越来越不可控。 颖儿突然想去拉开帘子看看外面,却被秦宸给阻止住了,现在敌暗我明,不能让对方看清马车里的虚实。 不过马车内忽明忽暗的光线,可推断出两侧房屋高度,以及是正街还是小巷。 秦宸耳力很好,很明显听到左侧屋檐上有细微奔跑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后,她心下一沉。 至少她确信对方不是莫康。 莫康来无影去无踪,不会让人找到痕迹。 不过她也不敢保证,对方有几人? 秦宸依旧抱着希望,她坚信莫康的刀口痕迹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模仿下来的。 恰在马车急速转弯的一个巷口,突然一个黑影窜到了车夫的位置,开始勒着马缰朝远离人群的一个偏僻地方行驶。 “啊..”颖儿吓得要尖叫,秦宸捂住了她的嘴,她一把将颖儿推到里头,自己则摸着马车壁,开始靠近前面车帘。 “说,你怎么知道百合结的标识?不然我现在就让你们撞到河里淹死你们!” 秦宸准备动手时,冷不防听到了这么个声音。 声音暗哑低沉,似喉咙里堵了什么东西似的,不过不是莫康的声音。 她迅速掀开帘子一瞧,发现来到了渭河边上,而且从两侧人稀罕至的路况来看,应该是往渭河上游的山坡一带在行驶。 “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秦宸突然念出了一句诗。 颖儿窝在角落里泪流满面,小姐这是做什么?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跟刺客说诗? 秦宸心下十分紧张,这个人认出了百合结,说明他跟颜家有关,那么这句诗是颜家狼卫的暗号。 他应该识别得出来才是。 只可惜,她收到的是对方没耐心的暴躁情绪。 “找死吗?你到底说不说?” 秦宸听到这话时,眼眶一酸,差点落泪。 与此同时,她飞快地刺出一刀,对方似乎早有察觉,身子一闪躲开了,只是马车也跟着扭了一下。 “还是个会功夫的,行啊!” 那人突然勒住马缰,让马车渐渐停下来。 这个空档秦宸已经出了好几次招,对方的腰部被她小小刺了一刀,不过形势对于她来说,非常不利。 秦宸看得出,对方真的是个高手,绝顶高手,她几处暗器都被他闪躲过去了。 好不容易中了一次,对方像没事似的。 这么一来,他要么自己是个暗器高手,被调教得炉火纯青,要么会挪穴法,她暗器射中时,他的穴位挪开,所以伤不了他。 秦宸第一次遇到这种艰难局面,仿佛四面都有一股绵密的风墙将她堵在正中似的。 她功夫一般,唯有暗器才是她的强项,可对方如此了得,她几乎已经招架不住他。 不过二人交手时,秦宸始终不让对方掀开马帘,她不想显露身形。刺客长剑刺进来时,秦宸暗器出手,逼得对方也不敢太冒进。 虽然局势不太有利,不过好在秦宸准备充分,她做了这样的准备,一旦对方破车而入,她就使出绝杀招。 她捏住了一把毒粉。 只要他敢进来,她就杀了他。 刺客似乎也有防备,一直没有冲入里头,不过人家也不傻,秦宸有毒药,他也有。 就在他准备丢下一粒毒烟丸入里头时,他突然看到几骑飞骑朝这边飞速奔来。 刺客大惊,不敢掉以轻心,便一把拿剑切断了马车木辕与马匹之间的缰绳,飞身纵跃上马背,猛抽了一记马鞭子,扬长而去。 “追!” 立马有两个侍卫飞快地朝那人追去。 秦宸刚刚已经听到了声音,知道来了救兵,她飞快地闪身出来,目光怔怔望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不管怎么样,她确信那不是莫康的背影。 可是为什么他身上有莫康的痕迹呢? 她叹息这一个瞬间,就有几匹马儿簇拥着一辆马车飞快驶来。 秦宸站在那半截的辕木上抓住马车顶的檐角,歪头一望,赫然发现马车停了下来,一个俊逸非凡的身影从马车了走了出来。 第五十三章 叶三惹上了大麻烦 叶骁一袭茶白长衫,白玉小冠,手里拿了一支竹笛,竹笛在他手心轻轻敲打着,即便是这样偏僻荒外,他浑身矜贵的气势依旧逼人。 秦宸不得不承认,天底下最尊贵的皇帝表哥都没有他这种气质。 叶骁下了马车来。 颖儿狼狈地从马车里爬了出来,那马车厢往前倾倒,她连滚带爬地下了马车,然后扶着秦宸走了下来。 颖儿一脸泪痕,仰望着叶骁,恨不得扑过去谢谢他的救命之恩。 秦宸对上叶骁薄怒的眸子,心下有些奇怪,她还是上前施了一礼。 “多谢公子救命!” “没事吧!”叶骁的声音虽然冷淡,可秦宸还是听出来他的关心乃至那刻意压下的怒意。 她很奇怪他在生什么气? “没事!”秦宸没有受伤,不过她突然想起颖儿,上下扫了一眼颖儿,见颖儿完好无缺,唯独眼底噙着泪,想来吓得不轻。 叶骁的目光顺着她视线走了一遭,面色越发不好看。 “秦姑娘,这是怎么回事?”他微微蹙眉问道,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磁性,特别好听。 不过秦宸自然没注意这些,她想得是这个叶三果然眼力毒辣,没有直接认为她被歹人挟持,而是问怎么回事,可见他不那么相信自己是无辜的呢! 秦宸没法解释这事,只能装傻,目光望着刺客离去的方向,纳闷道:“我也不知道,今日我出门,就被这人盯上了!” 清风吹拂着她耳鬓的发丝,正拂过她那双水汪汪的水杏眼,俏红的面颊白里透红,跟个红色的琥珀似的,晶莹剔透,特别漂亮。 叶骁抿着薄唇,望着她没说话。 他的目光落在秦宸的手和袖子上。 秦宸见他毫无动静,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乍然看到了自己手上套着专用匕首的黑色手套,那是一种特殊的绞丝手套,关键时刻能要了人命。 外加一把亮橙橙的匕首。 这显然是有准备的出行! 秦宸有种干了坏事撒了谎被人抓了现行的尴尬。 她垂了垂眉,嘟着嘴望向别处,也不好去看叶骁,然后极为迅速的毁尸灭迹,将东西都收了起来。 叶骁望着小丫头理直气壮一气呵成地将痕迹摸得干干净净,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三公子怎么出现在这附近?” 她很好奇他怎么赶来这么及时。 一旁抱着剑靠在马车边上的齐浩唇角微微翘起,露出了一口白牙和两个老虎牙。 小姑奶奶欸,公子怕你被人惦记着,派人照看你呢! 要不是这样,此刻你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齐浩默默腹诽。 “你先回答我,你想要干什么?”叶骁目光凌凌地望着她。 秦宸嘴皮抽了抽,按道理来说,他就算救了她,也没资格问她的事?她印象中,他从不管闲事,而且是个很怕麻烦的人,能少管事就少管事,因为一般大家想靠上他的时候居多。 虽然那日叶骁开口拒绝燕少云的请求,可事实上,这么多年,叶家为朝中赈灾扶弱安境利民做了莫大的贡献,正因为她很清楚叶家的做派和叶三的为人,那日她才以诺相逼,让叶骁参与进来。 然而她不知道,事实上,不是她和燕少云让叶骁参与进来,而是他们让自己牵扯进来了。 叶骁望着秦宸俏脸含冰的样子很无奈。 “秦姑娘,我知道你心怀家国,为边境百姓操心,可是你一个弱女子能做什么呢?那些事交给燕世子就行,在其位谋其政,你冒冒失失来查案,没准搭进了你自己!”叶三语气有些重。 不过秦宸还是听出了他的关心之意。 叶三所说她何尝不清楚,正因为她不是弱女子,她不是那闺房里无病呻吟的娇女,她是颜家后人,当年太祖创立天下四狼卫之一赫赫玄武军的后人,她怎能置身事外。 恰恰今日是莫康之故,她才引蛇出洞。 不晓被叶三误会她意气用事,亲身涉险。 只可惜,今日这么试了一遭,她心中疑窦更深,那刺客虽然不是莫康,可定然与莫康有关联。 “叶公子不要小看女子,我朝不是有颜珂被誉为女相么?”她故意岔开话题。 不晓她一提颜珂,叶骁眸色暗了暗,唇角绷得紧紧的,犀利的眸光轻轻掠过那张明显稚嫩的脸蛋。 这丫头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说她不懂事吧,她能解开苍龙棋局,解开迄今为止他最难的灯谜。 说她懂事吧,她竟然独自出来引刺客现身? 想到这,叶三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她是如何引诱刺客出手的? 这下叶骁的目光变得越发锋利,直直地盯着秦宸,仿佛想把她看透似的。 秦宸内心默默流汗,就知道叶三是个老狐狸,鼻子太灵,脑子太精。 “你拿什么跟颜珂比?颜珂前有皇帝撑腰,后有颜家为靠,她想要施政那是一大把帮手,有着无与伦比的优越条件,你呢?身边可有个能跑腿的侍卫?”叶骁故意刺激她,冷冷质问,心里暗想这丫头莫非知道什么,不然她怎么能让刺客现形? 秦宸闻言目光一怔,面色瞬间黯然了下来。 是啊,前世,她身边帮手如云,一呼百应,如今身居内院,束手束脚,一切都得靠自己。 不过,她也不自怨自艾之人,她不就凭着自己的本事让叶三和燕少云帮着她做事吗? 不过秦宸被叶骁训得有点不自在。 “我知道了!”她垂着眉嘟囔着嘴道,前世就连皇帝表哥都没有这么说过她。 可恶的叶三! 她跟他又不熟! 秦宸默默腹诽,暗道以后远离他。 叶骁觉得少女娇嗔的模样特别天真可爱,不禁失笑了。 “好啦,我只是不希望你再遇到危险而已,鲜卑一事并非你想象这么简单,你好好回去歇着,我会帮助燕少云!”叶骁淡淡笑道。 那笑容浅如风,转瞬即逝,眸色也柔如水,如昙花一现。 可是打量着二人的齐浩却注意到公子神色的不一样,原本翘着腿的他这一下站正了,直直啧嘴: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公子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过一个姑娘?一定是被美色所惑?”齐浩暗自嘀咕,然后瞪着那琥珀般的眸子去打量秦宸。 “也难怪,这个秦姑娘长得水灵灵的,那双眼睛活会说话,绝对是见过的最漂亮的眼睛,这还是冷冰冰的样子,要是笑起来,公子该不会扑过去吧!”他腹诽着,并愉快的畅想。 只可惜,叶骁聪明,秦宸也不赖,她很敏锐的咀嚼着叶骁那句话。 鲜卑的事没有你想象中简单… 这么说他知道更复杂的事了? 对呀! 秦宸拍了拍脑袋,叶家邸阁遍布四海,白道黑道通吃,背靠江湖涉猎朝堂,情报天下第一。 每年她和皇帝都会把一些重要事情交给叶家,让叶家去刺探情报。 她倒是忘了这茬,也正因为叶家愿意给皇帝跑腿,所以皇帝才能容忍叶家。不过叶家再厉害,到底只是个办事的,并不像燕家和当年的颜家手握兵权。皇帝最忍不了的是手里握着利剑的人。 不管怎么样,叶三一定有情报。 秦宸顿时看叶三眼神不一样了,刚刚被救下来都没给个好脸色,现在的秦宸笑成了一朵花。 “三公子,你是不是得到了鲜卑的情报!”秦宸扶着腰将水杏眼睁得大大的,活像山涧里一股活泉,正在往外冒着浓浓的笑意。 叶三嘴皮一抽,心里咯噔了一下。 嘴皮抽是讶异于秦宸这个小丫头变脸的速度,他有一种昔日燕少云被问名字时候的苦楚。 见利眼开! 可想着人家娇俏的丫头是在为国事操劳,叶三心里那种憋屈顿时烟消云散。 小丫头性子真古怪。 咯噔一下是因为他居然被她抓到了把柄。 这可是没有的事。 叶三故意绷了面色,“并没有,如果有情报我定然会告诉燕世子!” 叶三身边都是什么人啊,齐浩虽然不那么靠谱,可也不是笨的,人家立马装作一副十万火急的样子,佯装在叶三耳边说了什么。 叶三神色变了变,然后对秦宸道:“秦姑娘,我还有急事需要立刻回去,我派人送你回去!”说完这话叶骁转身生怕秦宸缠着他,立马钻进了马车。 可是秦宸哪里这么容易被打发,立马放开了嗓子,对着马车喊道:“你别推脱,我告诉你,我明日来邸阁找你,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秦宸表现得胡搅蛮缠。 前世跟那狐狸皇帝打交道那么久,能不知道怎么对付这路人吗,死缠烂打是唯一的方法。 叶骁坐在马车里听到这句话时,内心是崩溃的。 齐浩跳上车夫后的位置,看着马头调转往回驶去,脸上笑成了一朵菊花。 刚刚公子一脸惹上大麻烦的表情实在是太精彩了! 第五十四章 颜珂 叶三吩咐人弄了一辆马车送秦宸回家,秦宸回到秦家后,找了借口把马车的事跟家里搪塞了过去。 不过除了秦峥,没人真正关心她死活。 秦蓉和母亲姚氏更是冷哼哼的,“怎么不死在外面别回来了!” 又有长房的妾室柳姨娘添油加醋,老太太韩氏对秦宸恨得牙痒痒。 第二日一早,秦宸照样要出门。 如今秦家已经让她自生自灭,甚至在她出门时,还暗自祈祷,她今日再被人撞死就好了。 秦宸不想让家里人看出痕迹,依旧带了身边最笨的丫头颖儿。 颖儿虽然关键时刻拖后腿,可她很好糊弄好打发,杏儿和邱菊可不一样,秦宸怕她们多想。 她如“约”来到了叶家邸阁。 邸阁的掌柜面对这么个肆无忌惮神采飞扬的姑娘总是无可奈何的。 主子又没说不见她,只能领着她去阁楼帘外。 “姑娘,我家公子不在!”韩进被推出来挡客。 秦宸不疾不徐,含笑望着他,“那我且在这等他!” “.…….”韩进擦汗。 秦宸优哉游哉地在帘外走来走去,慢条斯理道:“我听闻不少姑娘一旦知道了叶三公子的踪迹,就在邸阁外头堵着,我秦宸今日且做一回女霸王!” 您确实够霸气的! 韩进嘴皮抽了抽,眼神往帘子里头溜了溜。 叶骁自然不在里头,秦宸看到的是面熟的齐浩。 齐浩掀开帘子走了出来,笑呵呵的,露出了与皮貌不相符的可爱小虎牙, “秦姑娘,你跟我猜拳,要是猜对了,我放你进去找公子怎么样?” 韩进白了他一眼,这不是拆台嘛! 秦宸略略一笑,斜睨了一眼韩进,她就知道韩进是诓人的,叶三就在里头。 “奉陪!”秦宸利落地丢出两个字,面带傲然之色,腰板挺得直直的,秀逸如竹。 齐浩抚掌一笑,“秦姑娘真是痛快!” 说着他两个拳都放在腰后,面部表情丰富得不得了,眼珠儿一溜一溜的,似乎在琢磨要出什么。 颖儿睁大着眼睛从侧面去瞧齐浩不安分的手掌,很想窥得一些先机,帮助主子猜对。 “可以了吗?”秦宸一手负后,将那纤细的腰身给勾勒了出来,越发显得纤瘦高挑。 “好,开始!” “慢着!”秦宸突然叫住, “几轮定胜负?”她清凌凌的眸子含着几分冷意,齐浩这个人总让人不那么信任。 “五轮三胜!”齐浩很不要脸的说。 秦宸冷笑一声,点了点头。 “石头剪刀布!”齐浩雷霆万钧般地冲出一个拳头, 却发现秦宸同一时间出了布,他很懊恼。 紧接着他再出了一个布,又对上了秦宸的剪刀,如此五次,华丽丽地一败涂地。 齐浩郁闷了,眉头皱成了两团黑疙瘩,“昨晚输了三掉钱就算了,我怎么连个姑娘都猜不赢呢!” 韩进没理他,只得掀开帘子领着秦宸去里头。 不过叶骁不在阁楼外头,而是在里边书房里。 秦宸进去时,正见叶三将一本书放入那高高的书架上,只见他一袭白衣,素巾束发,一丝月白的绸带随意飘扬,彰显着主人俊逸的风姿。 等到叶三回过头来时,那眉目如画,真跟画里的人似的。 “秦姑娘来了?”叶三微微苦笑,负手走了过来。 秦宸朝他福了福身,叶三拱手一拜,“请坐吧!” 二人来到书房后窗的窗口下,这里摆着一个檀木宽案,左右各有一个凭几,靠书架那边的凭几上披着一个貂皮靠垫,客席上则披着一个素色锦垫,案上摆着一只紫砂壶并古朴淡雅的瓷器。 两个人对面跪坐着,姿态优雅端方。 窗外正是秦州民生百态,一些商旅推着车在巷子里行走,还有偏巷里传来的吆喝声,远处可以看到秦州城的城墙,乃至城外的青山村烟,邸阁无论前后,视野都是极好的。 叶三亲自给秦宸斟了一杯茶, “秦姑娘,你说的有办法让我开口,是何办法?”叶三喝了一口茶,含笑望着对面的少女。 目光雅淡如水,望着人时总觉得隔了一层烟沙,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下棋吧,我每赢一局,公子回答我一个问题!”秦宸道。 叶骁略略苦笑,“下棋可以,只是这世上能赢过我的人不多,你要是输了,我可没这么容易放你走?” “哦?”秦宸来了兴趣,眼眸亮了几分,“要是我输了,你待如何?” 叶骁被她问的面色一顿,这个他还真没想好。 “你输时我自然有主意!”叶三淡淡看着她。 “那好!”秦宸也很自信地笑了笑,“这个世上下赢我的人也不多!” 叶三望着她笑意越深,眸光若星子,闪着阵阵清辉。 “事先说好,你问问题我不一定答,你可以向我要东西,想要情报得自己去看!”叶三有意试探她。 这可是秦宸的强项,她点了点头。 韩进从博古架上抱过来一个棋盘还有几盒棋子。 两个人都是熟练之人,很快就开始对弈。 韩进侯在一旁,目光时而看着一对沉思的璧人,时而望向窗外,总觉得这样静谧的画面让人生出岁月静好的憧憬来。 屋子里安静地只有挪棋的声音,外头可是吵闹得不得了。 齐浩没比过秦宸,愣是揪着颖儿欺负,哪知颖儿也是个厉害的。 “这位爷,我可是我们府上猜拳第一的人,你落在我手里,且先说说彩头是什么吧!” 于是齐浩快把身上值钱的东西输光了。 外头阵阵笑声传来,丝毫没有影响里面的人儿。 第一局结束。 秦宸傲然抬头, “你输了!” 叶三歪着身子,没有输棋的懊恼,只是含笑道:“姑娘要什么?” “我要一年内秦州原州一带与鲜卑大宗贸易的过关记录!” 叶三闻言眼眸一眯,心里不禁泛起了涟漪。 这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抓到了问题的实质,这个姑娘…真让人匪夷所思。 秦家是个什么情形,昨日他就弄清楚了,这样的秦宸要说出自秦家,叶三还真不信,可是这位姑娘压根没有出过秦州城,他只能感慨人外有人了。 叶三看了一眼韩进,却见韩进也面露惊愕,随即韩进进了书架后的一个隔间里头,拿出一摞已经整理好的文书。 秦宸拿过文书仔仔细细过了一遍,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我们接着下棋!”秦宸朝叶三露出了笑容。 叶骁现在对秦宸的脾气摸了个大概,小丫头朝他笑的时候,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还想继续有求于他呢! 于是二人再下一盘棋….. 韩进时而出时而进,一会就来到外头跟好奇的齐浩汇报情形。 “我跟你说,这已经输了第三局了….”韩进牙疼地望着齐浩。 齐浩苦笑地骚了骚后脑勺,不好意思看了一眼等在帘外的颖儿,“三局算什么呀,爷我输了八回了!” 韩进白了他一眼,“公子能跟你比啊?” 两个人小声地在阁楼的敞间嘀咕着。 “哎,你别说,我猜公子是故意输的,肯定是为了跟美人儿多相处一会!”齐浩咧嘴笑道,觉得自己一定猜准了叶三心思。 韩进再一次瞪了他一眼,“胡说,公子定是为了帮助秦姑娘故意输的!” 两位下属猜得大差不差,叶骁确实没尽全力,他输的原因很简单,还没想好让秦宸给自己做什么? 秦宸连赢了四局,而她正因为沉浸在各色情报中而没有顾得上去发现叶骁的让棋。 只是等到第五局时,叶三终于赢了一回。 秦宸输了后,竟是大大吁了一口气。 “跟三公子对弈果然身心疲惫,一时一刻都放松不得。”秦宸叹道,然后笑眯眯望着他,“我要的情报已经得到了大半,且问问叶三公子,这一局我输了,你想我做什么?” 叶骁身子歪在凭几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扣着案几,目光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秦宸,似乎又在看着云里雾里,声音低缓而清晰: “你跟颜珂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五十五章 吃醋? 一阵夏风从窗外猛地吹了进来,一撮鬓发被卷了出来正在少女白皙的面上拂过,她的眼眸沉静温和,听了他这话,只是眨了眨,带着几分疑惑。 “我跟颜珂能有什么关系呀,我又不认识她,不过我是知道她的,她很厉害,我喜欢厉害的女子!” 少女笑了起来,娇艳如花,她不笑像冰美人,一笑就跟盛开的牡丹似的。 叶骁心情复杂地望着她,总觉得她在骗他,可是那神情不似作伪,他刻意地注意她的一举一动,试图发现点什么,可是对面那个小没良心的,笑呵呵地喝茶,然后很无辜地望着他: “嘿嘿,你的问题我回答完了,咱们再下一局吧?” 叶骁此刻的内心是崩溃的。 再下一局,他若是赢了,实在不知道能让她做什么? 可是输了呢,真是太便宜她了,今日已经很便宜她了。 叶骁发现心情并不怎么美好。 事实上,秦宸此刻的内心早已翻江倒海,只是凭着这么多年在中枢察人观色的本事愣是演了一出自己并不擅长的戏。 她刚刚第一感觉是赶紧溜开,可是怕叶骁这个狐狸精怀疑她做贼心虚,所以故意说再下一局,事实上,她压根不想跟他下棋了,跟这种人斗智斗勇实在是太累了。 秦宸后背都是汗。 不过她渐渐松了一口气,因为她发现叶骁压根不想再下一局。 于是她故意露出失望的表情,拿着茶杯不肯放,“既然叶公子不想下了,那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她的意思是明日再来? 叶骁脑子里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才不来呢! 再也不来了! 秦宸默默腹诽。 叶骁见秦宸已经准备起身,面色保持平静,淡淡道:“已近中午,用了午膳再走吧!” 像秦宸这样一大早跑来套情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宰相呢,简直是劳心劳力。 叶骁第一次觉得自己看不透一个人。 “不了,不了…”秦宸人已经站了起来,连忙拒绝。 不想跟他再待一刻! 叶骁微微有些失望,不过他从不强求人,话说了第一遍绝不说第二遍。 “刚刚得到了这么重要的消息,我要去找燕少云商量对策呢,今日辛苦叶公子!”秦宸保持完美的微笑跟他施了一个礼,然后就出去了。 叶骁还没来得及回礼,她人已经消失在帘外。 叶骁走了出来,韩进和齐浩一左一右靠了过来,三人都注视着秦宸下楼梯的背影。 “有现成的人跟她商量对策,她偏偏要舍近求远,舍易求难?”叶三公子声音不大不小地嘀咕了一句,叹息若有若无。 韩进和齐浩听到这句话,深深吸了一口气,以为自己听错了。 韩进不笨,压根装作没听见的,齐浩呢,摸了摸鼻子,不忍去看公子破碎的表情。 秦宸出了叶家邸阁就在附近不远的地方找了一家客栈,跟颖儿用了午膳,还买了一些肉馅包子之内给车夫和家丁。 她总觉得叶骁刚刚的表情很奇怪,但是又说不出哪里奇怪,不过秦宸向来不浪费心思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她利落地吃完饭,继续赶路,直奔庄家。 她不知道燕少云在哪,要找也是能找到的,但通过庄逸就简单多了。 马车抵达庄家大门附近,秦宸犹豫了一下,按理来说她一个姑娘家拿着名帖去找庄逸,有点失体统,她琢磨了一下,吩咐家丁以秦峥的名义去找庄逸。 秦宸在马车里其实有些担心,怕庄逸不见她。 哪里知道庄逸一听说秦峥找他,就兴致勃勃奔了出来,一提起秦峥,他自然就想起秦宸。 “去让秦峥进来!”庄逸在侧厅等着。 不晓那门房小厮皱着眉答道:“爷,人家说只是有个事捎个口讯,让您去外头呢!” 庄逸心里郁闷了下,不过也没计较,他这个人就是这个脾气,如果是自己待见的人,那是恨不得把心掏出来,不待见的,基本礼节都舍不得给。 于是庄逸出来了,结果来到府外小巷子一瞧,却见一个活脱脱的美人儿被搀扶着下了马车。 庄逸那一瞬间被喜悦冲昏了头脑。 拿着一把千年不变的扇子刷得一声就打开了,闪了闪,显示自己秦州第一公子的风采。 “哎呀呀,宸丫头,你怎么来了?我就说嘛,秦峥找我哪里需要婆婆妈妈让我出府来,我这聪明的脑袋瓜子一想,肯定是你,难怪今日早起有喜鹊叫,原来是有客人访,丫头,找我有啥事,还是要我带你出去玩?放心,秦州没有我横着走不到的地方!”庄逸扇子扇得越发厉害,脸上笑成了一朵菊花,语无伦次地说了了一大通。 庄逸面对秦宸第一次上门找他且偷偷找他,心情十分愉悦,甚至感觉很爽。 自己对着丫头鞍前马后的,她总算被捂热了一些。 秦宸哪里知道庄逸这些心思,刚刚路上一直寻思鲜卑的情报信息,突然发现了不少线索,觉得事情恐怕并非她和燕少云看到的那么简单,心急如焚想要跟燕少云商量应对策略呢! “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来燕少云!”秦宸睁着大大的水杏眼回道。 “.……..”庄逸的扇子扇到半空僵住了,面色也瞬间由三月的艳阳天变成了西北的戈壁滩。 “找燕少云…..”庄逸听到自己咬着后槽牙的声音,真的是牙疼,很疼。 “对,我有急事找他,你带我去找他吧!”秦宸诚恳地望着庄逸。 庄逸的心呀拔凉拔凉的,狠狠吸了一口气,压下自己要跳起来的冲动。 他那扇子继续扇了起来,只是扇得很忧伤,他两眼望天,凉凉地问道:“你找他为什么要来我府上啊?为什么要我带你去啊?” 庄逸身后的何小重听到了主子心碎的声音。 秦宸很无语道:“你不是跟他关系很好嘛,我找不到他自然来找你呀,你肯定能以最快的速度带我找到他啊!” “.……”庄逸咬了咬下唇,最快的速度…..这是有多想见他呀! 他就觉得自己那颗心从嗓子眼沉到了丹田,透心凉。 “我有事,没空!”庄逸绷着脸道。 秦宸没说话,就是这样望着他,她也不喜欢强人所难,思索了一会就道:“那你告诉我,他在哪?我自己去找他!” 庄逸听了这话,好一会没说话。 他欲哭无泪地盯着秦宸,对上秦宸认真又焦急的神情,他吐了一口气正经地问道:“你找他啥事啊!” “有关鲜卑!”秦宸没有多说的欲望。 庄逸没脾气了,这丫头真是服了她,他招了招手,便有人牵了马来。 “我带你去吧!” 秦宸立马回了马车,庄逸则默默上马跟在马车边上。 何小重看着自己主子内伤的样子,真是好气好笑。 马车内,秦宸闭目养神,颖儿却在一旁嘀咕。 “小姐,我觉得庄少爷刚刚好像在吃醋?”颖儿对于用了这么个词,脸上还火辣辣的。 “吃醋?”秦宸睁开眼诧异地盯着她,“吃哪门子醋?” “咳咳….”颖儿仔细思索了一会,觉得以小姐跟庄少爷的恩怨,人家肯定不会喜欢小姐,而且小姐被秦蓉和秦霞坏了名声,庄家也不会允许庄少爷娶小姐。 突然颖儿有了个大胆的想法,顿时激动地拔高了声音,“奴婢觉得,那个燕世子跟庄少爷关系这么好,二人又都没成婚,您瞧,燕世子在秦州待着,住的地方还只有庄少爷知道,您想想,这是什么道理?” 偏偏,不巧,颖儿的声音清脆,还不小,外头的庄逸和何小重把里头的话听了个干干净净。 颖儿揣测起来,仿佛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般,很紧张地盯着秦宸,她吞了一下口水,很惶恐道:“小姐,您说,这位庄少爷该不会跟燕世子….” 秦宸一把捂住她的嘴,她声音这么大,难保外头庄逸没听到。 秦宸瞪了颖儿一眼,怪责她胡乱瞎想,不过她自己没太在意,这不是她考虑的事,她继续闭目休息。 可是外头的主仆俩崩溃了,偏偏半个字都不能说,庄逸张牙舞爪地扯着马鞭,作了一番咆哮状,何小重内伤地望着主子,又觉得好笑又同情自己主子。 难怪秦宸这么呆,原来身边有这么不着调的丫头! 第五十六章 真的吃醋了! 到达目的地后,颖儿扶着秦宸下了马车来,只是她突然觉得自己脖子有点凉飕飕的,她环顾一周,发现庄逸和何小重阴森森地盯着她。 颖儿无语了,顿时鼓着腮帮子,瞪了回去。不过她不好意思瞪庄逸,瞪的是何小重。 秦宸没有注意这些小动作,她看了一眼那普通的门庭,往前走,“我们进去吧!” 庄逸二话不说领着人往里头走,门口的人认识庄逸,自然不拦秦宸。 秦宸一跨进去,才知道这院子是外面看起来普通,里头却是装扮地十分精致,骤然走进来,荷花香扑鼻而来,入门是一溏湖水,里头浮萍满池,荷叶摇曳,风光旖旎。 可见这是燕家在秦州的别苑。 二人顺着左侧长廊往后头走。 不晓来到池塘后穿堂上时,结果遇到了燕成君。 燕成君冷瞅了一眼庄逸,目光不善地落在秦宸身上。 “你怎么来了?不请自入的规矩是哪来的?”燕成君冷冷质问道。 庄逸呢,拿着扇子闪到了一边,正好他也不想秦宸见燕少云,乐的有人当拦路虎,他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望向别处。 何小重为自己主子卑劣的作风深深抹汗。 他同情地看着秦宸。 不过大家还是不太了解秦宸,哦,不对是颜珂的脾气。 颜大小姐前世在京城真的是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一个不字,她的作风干脆果断,快刀斩乱麻。 秦宸稍稍往前走了两步,低头福了福身,是在燕成君见礼,可是再次抬头时,手指飞快地伸了出来点了燕成君的穴。 “你……”燕成君面色胀得红彤彤的,“卑鄙小人!” 庄逸反应过来后,秦宸已经从另一条道匆匆赶往后院,他叫苦不迭地追了上去。 一行人来到了燕少云的院子门口,只是出了二人意外的是,燕少云身边的侍卫竟然面露紧张乃至惶恐之色。 “发生什么事了!”秦宸和庄逸同时奔了过去。 燕少云身边一个贴身随从走了出来,朝二人作了一揖,焦虑道:“庄少爷,秦姑娘,我家世子爷自前日遇刺后,身体一直不见好转,昏昏迷迷几次了,我们已经叫了很多大夫,可是越用药,昏迷的时间就越长….” 那随从说着都红了眼。 秦宸大惊,快步往里头去,越过门槛和一个大间,往右一瞧,发现燕少云躺在里头小间的宽塌上,身边候着两个大夫和两个侍卫。 “怎么回事?”庄逸第二个冲了进来,质问那大夫道。 那大夫也大汗淋漓,直直摇头,“庄少爷,世子爷中的是奇筋百散,我对症下药,用了茯苓、凤仙、白芷、谷精草等,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越用药世子情况越不见好!” 秦宸听了这话,不动声色地俯身来查看燕少云的脸色,再看看他的伤口,却发现伤口上呈现一种奇异的霜白症状。 秦宸突然明白了,眼眶一热,竟是差点掉泪。 又是莫康的手法,先是下了奇筋百散毒,刀口还夹了一味衔草,这种衔草能将计就计,解毒的谷精草喝了下去,跟衔草一结合,就成了昏迷之状。 看来对方不想杀了燕少云,却又想阻止燕少云主持攻鲜大业,目的真是显而易见呀! 秦宸长叹了一口气,起了身来,对着众人道:“我知道怎么解毒,现在谁都不要再给他喝药,喝清水便可,我去去就来!” 说完秦宸就大步往外头走,庄逸一把捞住了她的胳膊,“你去哪?” 他发现秦宸面色不太好。 秦宸将他的手拨开,勉强笑道:“你且在这照顾,我很快就来!” 秦宸从燕少云院子到出门的路上,一直在思考去哪寻九岐草,九岐草生长在西南深山,极为罕见,西北是买都别想买得到,西南….她想起了叶骁。 叶家发家江南,西南一带是叶家木材药材生意的大本营。 虽然这个季节九岐草少得可怜,可是找叶骁绝对有办法。 她刚刚还说再也不想见他呢,此刻却不得不再有求于他。 于是秦宸厚着脸皮再次来到了叶家邸阁。 邸阁第五层的帘子处,齐浩笑眯眯地望着来人: “秦姑娘,这么快又来呀,人家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您这三刻不见,就眼巴巴来了….” 齐浩话还说完,就被韩进给推到了一边,又忙歉意地望着秦宸,“秦姑娘莫怪,他就这张嘴讨人厌,您请!” 秦宸其实也很不好意思,微微红了脸进了里头。 齐浩望着秦宸娇羞的样子朝韩进使了个眼色,很得意地炫耀自己的功劳,不晓那个笑还没送出,脑瓜子冷不丁被人敲了一记。 “一刻不见如八秋兮,我眼巴巴过来赢钱了,来,咱们猜拳呀!”颖儿扶着腰瞪着他道。 韩进同情地看了一眼齐浩,捂着笑嘴进去了。 里头叶骁对于秦宸再次造访,并看不出太明显的情绪来,只是淡淡地指了指跟前的坐席,“姑娘请坐!” 秦宸很是愧疚,她坐在原来的位置,发现叶骁在慢条斯理的复盘,原来是在琢磨刚刚她和他下棋的棋局。 “姑娘去而复返可有难事?”叶骁微微凝望着她,注意到少女饱满的额头微微有汗,脸颊因日头下奔波竟是红扑扑的,尤其是那双杏眼,水汪汪。 她拿着帕子不着痕迹擦汗的模样,略有几分娇憨,虽然他心里对于她宁愿去馆子吃饭也不留在这里白吃有那么一点不高兴,可是看得此刻的她,那些不快也就烟消云散。 他居然欣赏起秦宸窘迫的样子来。 秦宸这人好在脸皮够厚,她抬着大眼睛望着叶骁,开门见山道:“三公子,真是很抱歉,我有事求于你,你看我们是下一盘棋呢,还是你说个什么要求?我暂时没有银子付得起酬劳。” 秦宸很坦白。 可是她的坦白却让叶骁有那么一丝不快。 不该先谈天说地委婉地跟他聊一会吗? 那些有求于他的人,都是这么做的,总要拐弯抹角的说明来意,他有的时候都不屑于应付,可是她偏偏倒好,不肯浪费一句口舌。 偏偏,他又想听。 “是燕世子有什么事吗?”叶骁嘴角略略绷着问道。 结果就看到少女一脸惊讶地狂点头。 “是的,是的,三公子一猜即中!”秦宸笑着道,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一点就透。 她前脚说去找燕少云,没过多久又奔了来,不是燕少云还能是谁? 可是叶骁不说话了,默默地把棋盘上的子收入匣内,举止看不出一点焦急来。 秦宸急了,她连忙把燕少云的伤和来意说了一遍。 叶骁的动作终于顿了顿,再霍然抬头,露出一张颠倒众生的面容来,微微冷笑道:“与我何干?” “.……”秦宸的话堵在了嗓子眼,有些无奈地望着他,一边觉着叶骁真是太冷漠,可一边又觉得别人确实没义务,刚刚他帮了她那么多,其实已经超出了她的预计。 只是这关乎燕少云的身体,抗鲜卑,绝对少不了燕少云。 秦宸叹了一口气,真挚地望着他,“三公子,你开口提要求吧,如果我做不到,燕少云定然可以做到的,这关乎燕家和西北大局!” 只是秦宸说出这话,叶骁的面色更冷了几分。 “哦?”他修长的手指挪着棋盘,慢条斯理道:“秦姑娘如今可以做燕世子的主?” 秦宸郁闷了,这话让她怎么接,她自然不能给燕少云做主,可是对方的目的就是要燕少云昏迷不醒,想必现在没有比燕少云醒着更重要的事,燕少云一旦出事,整个西北战区不战而败,这对朝廷都是莫大的轰动。 她相信叶三不会提出有悖德行的要求来,故而有此话。 她觉察出叶骁不高兴,可是为什么不高兴,秦宸觉得有点怪怪的。 只见叶骁目光落在棋局上,平静而冷淡,薄唇轻轻掀起:“秦姑娘,我只有一个灯谜,你和燕世子破了,我也只能答应一个要求,燕世子的命和西北战区后勤物资之间,就请秦姑娘做个选择!” 他的声音冰冰冷冷,却又暗藏着某种情绪。 秦宸募地皱上了眉头。 这个问题可难住她了! 第五十七章 秦宸的选择 叶骁慵懒地靠在貂皮凭几上,姿态闲适而优雅。 韩进先恭敬地给他倒了一杯茶,再把棋盘收走。 他们都在等秦宸的答复。 秦宸略略思索起来,西北物资固然重要,可前提是仗打得起来,况且她就不信韩刺史和长安的秦王不做一点准备。 刚刚她查看了那么多过关记录,觉得鲜卑这一次看似是在准备战事,可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不管怎么样,燕少云都必须醒着。 虽然不要叶家那些物资有些可惜,可到底有白占叶三便宜的嫌疑,既然如此,不如还是选九岐草。 秦宸思忖好后,心里顿时霍然开朗,面容带笑望着叶骁,略有些无奈却也坦然,“那就请公子将九岐草给我吧!” 此时的秦宸双手交握掌心抱着那只蓝霁佛莲杯,而叶骁的目光就一直落在她那手背上,肌肤赛雪,看着软哒哒的,有点婴儿肥,跟少女沉稳淡定的面容不相符。 听到秦宸这个答复,叶骁目光一动未动,唯见他唇角勾了勾,似蜻蜓飞过平静的湖面,掀起微微涟漪。 他垂了眉,声音寡淡如水,“既然如此,便依你,韩进..” 韩进应了一声,去了里头,拿出了一个棕色小瓶。 叶骁抬眼对上秦宸水灵灵的眼眸,面容清雅无波,淡淡道:“秦姑娘辛苦一日了,且回去休息吧,我会让大夫将药送去燕少云那!” 秦宸大喜,叶三的意思不只是送药还要派人去看望燕少云,刚刚自己把燕少云的情形跟他说了,他这么做,显然是身边有懂医毒的人。 她连忙起身朝叶骁一拜,“多谢三公子!” 叶骁只得起身,负手而立,受了她的礼,清俊的面容似罩着一层霜,“姑娘这一拜是为了燕世子吗?” “哈哈!”秦宸爽朗笑了,“都一样!” 有什么好计较的! 叶骁微微笑了笑,不再说话。 实在让人难以猜测他的情绪。 “那我告辞了,今日实在是太叨扰,过意不去!”秦宸福了福身,便转身离去。 叶骁无奈一笑, 一来就要东西,拿完东西就走。 不过他还是依着礼节送她到帘子处,自有人领着秦宸下去。 韩进和齐浩再一次一左一右靠了上来。 韩进瞄了一眼叶骁清冷的面色,讷讷地不敢说话。 可是齐浩忍不了了,指着秦宸的背影,只差没跳起来。 “我去,这个秦姑娘简直是….太过分了啊,敢情燕世子就是个宝啊,为了他破我们公子的谜,又为了他来跟我们公子下棋,逼着我们公子输了几场,弄了情报去,结果没两下又为了他放弃那么重要的承诺只换一株九岐草…..” 既然对我们公子无意,好端端的破什么谜呢! “我们公子的谜通共就被两个姑娘破解过,一个是颜大小姐,可人家颜大小姐现在死了不说,当初也是皇帝的人,如今又来了个娇滴滴的小丫头破了谜,居然还是为了别人,哎哟喂,可怜的我家公子哦,这是嫁不出去了喽…” 那个“喽”字还没说完,他腰部被人踹了一脚,撞到了一旁的门框上, “你声音小点能死啊!”韩进咬着牙朝里头使了个眼色。 齐浩讷讷地转过头来,懵懂地问道:“啊?我以为公子还在这呢,啥时候进去啦?” 韩进狠狠瞪了他一眼,拿着那瓶子准备下去吩咐人。 齐浩看到那个瓶子上,突然有了主意,“等等!” “我去!”他兴致勃勃地把瓶子给抢了过来,然后一跃出了邸阁。 韩进愣是呆滞了好一会才吞下心里那口气,公子啥时候收拾这家伙呀。 不过想想,能让江湖上闻之丧胆的三大杀手之一‘竹叶青’上门给疗毒,也算燕世子的脸面。 韩进摇头失笑,扭头往书房里头望去,正见叶骁坐在案后看书,书的扉面恰好对着韩进的方向,韩进可看出叶骁心情不好,而且是很不好,这大抵真的与秦宸有关,只是韩进看着看着觉的不对劲。 那“九州风异录”五个字好像反了吧? --------------- 齐浩不知道从哪找来一匹小马然后迅速赶到了燕家门外。 燕家门口的侍卫看到吊儿郎当的齐浩笑呵呵走过来,就当什么江湖浪客想来拦路,齐浩没有不客气,而是乖乖地掏出叶家邸阁的牌子,侍卫们就知道这是来送药的,立即恭敬让了进去。 齐浩径直来到了燕少云的屋子里,里头庄逸还在那急得两头窜,秦宸那丫头去了这么大会了,也不知道她干什么去了,只一句去去就回,都半个时辰了。 “哈哈,庄少爷你好呀!”齐浩乐呵呵走了进来。 “你谁呀?”庄逸站定不善地瞅着他,他不认识齐浩,而且齐浩五大三粗的,笑容不那么单纯,看着不太像好人。 好在燕少云身边的心腹虞山见过齐浩,连忙拱手迎了过来,“原来是叶家的贵使,敢问怎么称呼?” “我叫齐浩,在家排行第二!”齐浩爽快接话, “齐二爷登门造访有何贵干?”虞山问道。 齐浩拿着瓶子在庄逸和虞山面前晃了晃,然后来到了燕少云跟前,自顾自坐在那锦杌上,开始使唤人。 “准备一个捣药的鼓子来,要桂花一钱,枸杞三两!” 虞山和庄逸对视一眼,可算明白了,他是来解毒的。 虞山二话不说,吩咐人找去,只是庄逸纳闷了,连忙来到齐浩身旁,问道:“秦宸呢,是不是她找你来的?” “是啊,哎哟,庄少爷,您可不知道那位小姑奶奶可厉害着呢!”齐浩一脸忧伤地望着庄逸。 庄逸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秦宸能请动齐浩,可见定然答应了叶三什么条件。 “她怎么厉害了?”庄逸狐疑问道。 齐浩也不客气,把一旁满杯的茶水给喝完,继续道:“这可是救命的事,那自然是我们公子让她干啥她就干啥!” 庄逸脸色刷的一下白了。 “那叶三让她干啥了?”庄逸紧张地问。 齐浩眨眨眼,“绣个荷包!” “!!!”庄逸一口血差点喷出来,拿着扇子绷红了脸指着齐浩,“你主子也太…..太无耻了吧!” 庄逸忍不住骂了出来。 齐浩怒了,站了起来,“喂喂喂,庄少爷你怎么说话的呢,事情是这样的,秦姑娘空口无凭求我们办事,叶家邸阁的规矩你们懂,直接让秦姑娘离开,有点不近人情,可是那么一个大美人儿往哪儿一站….” 听到齐浩话说到这,庄逸脑子里浮现起那个娇人儿面对叶骁恳求的画面,顿时心里那叫想吐血。 “我们总不能为难她吧,恰恰我们公子身上一个香囊破了,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可没办法,正愁着去买一个呢,这不,就让秦姑娘给绣个香囊,多么简单的事呀,既不违背邸阁规矩,又全了心意,不挺好嘛?” 齐浩无辜地摊摊手。 这边庄逸快气疯了,敢情这叶三使幺蛾子,定然是看上秦宸故意为难她。 虞山汗如雨下,内心愧疚不已,世子爷欠秦姑娘两次人情了。 这下东西都拿了来,齐浩坐下将三样东西放在一个药罐里,拿着个木锤就开始捣。 庄逸在这边来回走得越发厉害了。 不行,他要阻止这件事。 “所以秦宸现在在你们邸阁绣香囊?”庄逸牙疼地问道。 齐浩头也没回,答道:“那不是,我往这来,秦姑娘就回去了,她定然是选最好的面料绣最好的花样….” 齐浩话没说完,虞山就发现庄逸风一样地飘了出去。 第五十八章 那些年的香囊 庄逸被叶骁气狠了,嘴里嘀嘀咕咕骂着。 “还什么江南一枝叶呢,这么欺负一个小丫头,可见是个伪君子!” “那个宸丫头也太没心眼了,这种事能答应别人啊,为什么因为燕少云都能做到这地步?不行,等到我过生辰,也得让她送礼物!” 庄逸忧伤地出了燕少云的院子。 他站在那偌大的池塘边上,望着那一池碧荷思考对策。 琢磨着,他突然想起一绝佳的主意来。 他笑眯眯招手示意何小重过来,低低在他耳边交代道:“你现在去一趟秦府,给秦宸带个话,就说她跟叶骁的约定不作数了,叶骁应了别的事,所以该怎么就怎么,让她别费心!” “是是是!”何小重忙不迭地跑了出去,立马骑马奔向秦家。 何小重身为庄逸第一心腹,在整个秦州都是有体面的,秦州的很多人都认识他,何小重说庄逸有事要见秦峥,秦家下人自然屁颠屁颠把他带进去。 恰好秦峥在书房,何小重说庄逸有话要转告秦宸,还请秦峥将秦宸请了来。 秦峥自然不能随便替别人传唤妹妹,这关乎女人家的声誉,何小重装的十万火急的样子,秦峥只得把秦宸请了来。 何小重将庄逸的话一字不漏地传达给了秦宸。 秦宸愣了愣,她跟叶骁的约定不算?是不是燕少云醒了,又跟叶骁谈了什么?所以她无奈放弃物资的事现在不作数了? 事实上回来的路上,她还在为这事可惜,要是叶家能提供物资,今后燕家主战也轻松很多,虽然她知道自己不得不那么做,可心里过意不去,还暗地里琢磨着怎么替燕少云筹集物资弥补遗憾呢。 就知道叶骁不是见死不救的人,刚刚定是故意让她选择的呢! 这下秦宸心里好了很多,对何小重表示了感谢,心里暗暗觉得叶骁这个很有意思,表面上不动如山,其实心意还是很好的。 何小重很满意秦宸的表情,兴致勃勃往回赶。 这边庄逸吩咐完何小重后,邪魅地笑了笑,然后来到了燕成君住的院子。 “你通告你家小姐,我有很重要的事跟她商量!” 庄逸面庞严肃地站在燕成君待客的花厅里。 不一会燕成君就过来了,虽然刚刚被秦宸噎了一肚子气,可对庄逸大体还是客气的。 “发生什么事了?哥哥的病情好了一点没?” 庄逸十分严肃说道:“如今你哥哥中了毒,解药只有叶三那有,可是叶三的规矩你懂的,必须要东西换,这一次叶三倒是给面子,只提了一个小要求!” “什么要求?”燕成君一听到叶三的事,心里就紧张了些。 自三年前在京城无意中见过叶三一面后,她心里就放不下了,既然叶家与燕家齐名,她身为燕家的嫡女之一,从小得祖父喜爱,自然配得上叶三。 要不是京城那些胭脂俗粉捣乱,些许燕家早跟叶家结了亲呢! 庄逸摸着下巴盯着燕成君,侃侃道:“叶三说他最近不太适应西北干燥的环境,睡眠不太好,想要西北的‘鹤延香’,他日夜熏一熏可助眠!” 燕成君一听就明白了,鹤延香产自西北戈壁滩里,极为少见,就是叶家也难得,可是燕家盘踞西北这么多年,这点能耐自然是有的,故而燕家这里倒是有不少鹤延香,叶三提出这个要求,其实就是不想坏了规矩,也给燕家方便。 “我明白了,请稍等!” 燕成君立马进了自己闺房,助眠的香该配什么料,没人比这些闺阁女子更懂。 她找来自己的几个丫头,立马配成了一包香料,其中自然有鹤延香,可这些香料又不能干巴巴这样送过去,燕成君突然面色一红,有了主意。 西北女子不比江南姑娘,敢于表达爱慕。 燕成君便将自己绣的最好的一个香囊给拿了出来,将香料放进去。 她再仔细打量那香囊,颜色正是适合男子的靛蓝色,上头绣着孩童戏莲的花样,她本不喜艳色故曾绣了一个深色的,没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场。 她喜滋滋地把东西送给了庄逸。 庄逸看到那香囊,内心笑开花了,燕成君果然不笨,一点就透。 于是,他拿着香囊就往燕少云的院子走,正遇到回来的何小重,何小重把秦宸反应一说,庄逸心情好极了。 等到再进去后,齐浩已经把药涂在了燕少云的伤口上,收拾好了准备离开。 庄逸冷冰冰地把香囊递给齐浩,“呐,给你,这是我刚刚着人快马加鞭从秦家拿来的,带给叶三,叫他以后不许为难秦姑娘!” “嘿嘿,好嘞!”齐浩接了过去,然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燕家。 一回去,他就把自己的功劳跟韩进给细说了一遍,气得韩进指着他,“你……太胡闹了!” 可是看得那个漂亮的香囊时,韩进怎么都骂不出来。 二人猫着脑袋往里头一瞄,正见叶三拿着一个灯笼在看,那上头写着几行蝇头小楷,他正对着那字迹与秦宸那日写的那首诗比对。 韩进叹了一口气,那盏灯笼他们再熟悉不过,自从那年颜家大小姐解开过那个灯谜后,公子去哪,那盏灯笼就跟到哪。 他朝里头指了指,“去吧去吧,我跟你说,你这主意也并非不好,就是来路不太正当,你把东西给公子,没准能慰藉一二!” 颜珂已经不可能,那么这个秦姑娘倒是还有机会。 叶骁这么多年心如止水,又定下了那样的规矩,举世皆知,而能窥测公子才华一二的姑娘,实在是凤毛麟角,如此,能撮合便撮合。 齐浩咳了咳嗓子,然后装作十分委屈的样子进了里头。 叶骁正在端详秦宸写的字,心里暗暗犹疑,两厢字迹不像,但是又觉得那风流气韵有些相似,他百思不得其解。 齐浩则跪坐在他对面,将香囊放在了他跟前。 叶骁清润的目光落在那靛蓝色香囊上时,稍稍一顿,抬眼看着齐浩,等着他的解释。 “公子,属下跟您认错!”齐浩耷拉着头,装的可怜兮兮的样子。 叶骁闻言把书卷放下,正色看着他,“什么错?” 语气也跟着严肃了几分。 齐浩眨着蠢萌蠢萌的眸子小心翼翼地望着叶骁,道:“属下刚刚去燕家路上,正好见到秦姑娘,属下见她在路边挑香囊,就想起公子一直想戴香囊却没个人缝制….” 说到这里,齐浩发现叶骁的面色沉了下来,他不禁语气弱了几分,硬着头皮继续道:“属下就把这个想法跟秦姑娘说了,谁知道秦姑娘放在心上了,等到属下从燕家出来时,就看到那个颖儿丫头把这个递给属下,说是秦姑娘亲自缝的一个,里头还有香料,能助眠,故而,属下就带了回来…..” 齐浩说到最后,虎背熊腰的他,脑袋快缩到案几底下去了。 “胡闹!”叶骁沉着脸喝了一句! 这个时候听到动静的韩进走了进来,忐忑地帮腔:“公子,齐浩虽然有些不着调,可是也不能全怪他,毕竟他也只是随口说说,哪里知道秦姑娘上心了呢,可见是姑娘心意!” 叶骁绷红了脸,没有看二人,一脸怒容地盯着窗外。 他这两个属下别的都好说,可是对于姑娘家的事就不太懂了,未出阁的姑娘能随随便便送别人香囊吗? 可见那个小丫头也是个糊里糊涂的! 不知为何,叶骁脑海里浮现起秦宸擦汗的娇憨模样,猜想她满脑子家国大事,定然不在这些小事上费神,心里的怒火竟是下了一大半。 可是….这香囊…该怎么处理? 第五十九章 爷我是谁? 齐浩出手,燕少云的毒很快就解了。 到了次日,除了伤口有点痛,一切无虞。有了庄逸的吩咐,虞山没有提香囊的事,燕少云只当叶三送了药给他,于是登门致谢。 叶三呢,也没有提及秦宸拿物资换药的事,仿佛默认那日只不过是个玩笑。 如此,事实上,叶三相当于承认燕少云跟自己的物资之约是有效的。 当日下午,燕少云还是以妹妹的名义给秦宸送了谢礼,谢礼中夹了一封信,告诉秦宸他已经完好如初,让她别担心。 秦宸一笑了之,只不过想起鲜卑之事,她还是修书一封提起了几个注意的地方,要燕少云务必尽快排查,她怀疑大乾境内有人给鲜卑偷运物资,而原州和灵州一带军仓空虚,让他查探。 燕少云收到信后,感慨万千,复又想起叶骁所说秦宸跟他下棋探听情报的事,心里对这个姑娘敬佩万分,一个女子尚且如此,试问那些朝廷蛀虫何以自处? 他再次回信,让秦宸放心,言明他会和叶骁一起查清这事。 秦宸这才彻底放心下来,只要叶骁肯帮忙,那自然是没有什么不能成的。 叶家和燕家之所以屹立不倒,并甚得赞誉,叶家源自他本身根基并不厚,无朝中声望也没有兵权,只有实打实的办事能力恰好能给皇帝做他想做而不能做的事。 燕家之所以是朝中最清贵的武将世家,正是因为燕家远离朝争,除了打仗的事,其他一概不管,燕家好比屹立在西北角的一颗巨石,整个家族作风如石头,能耐也如石头。 所以皇帝放心这两个家族。 燕少云和叶骁联手,她不再操心,便专心操练小木墩的功夫来。 转眼间到了五月初五。 每逢端午节都有龙舟竞赛的习俗,恰恰西山一带面南迎风雨水较西北别的地方多,溪流在入渭河附近形成了一个天然湖泊,正在秦州城的东南边,名为燕洛湖。 每年的端午节竞舟比赛就在这里举行。 今年龙舟比赛由韩家和庄家操办,燕家自然是座上贵宾,在燕少云的建议下,庄逸也不情不愿地下了帖请了叶三来。 “就他那扭扭捏捏说话隔着帘子,娶个媳妇要破灯谜的脾性,可见是不会来的!”庄逸暗自嘀咕。 偏巧叶骁痛快地应下了,庄逸顿时有点心塞。 秦州有头有脸的官宦人家都会参加,女客的帖子由庄晚晴和韩楚楚下,所以给秦家的帖子里自然没有秦宸。 今日这么大个节日,官员都休沐,不说别人,就是秦献之都会陪同刺史韩光前去参加龙舟赛。 秦州官宦人家几乎倾巢出动,相互组队准备竞舟。 一大早,颖儿就听得各房在预备出行的事,她就跟邱菊在外头廊下嘀咕生气。 秦宸没在意,继续辖制小木墩习字,小木墩最近情绪很暴躁,让他习武乐颠颠的,一说读书写字,就跟要了命似的。 他边猫着头写,一边眼神跟个小兽一样委屈地瞪着秦宸,腮帮子快鼓成小笼包,秦宸看着十分好笑。 “你今天倒是怎么了?我一早喊你习字,你跟我是个仇人似的,那我以后都不教你了行吗?”秦宸坐在书案对面,端着一脸怒容。 小木墩嘴巴快撅的老高,弱弱地申辩,“今个儿是端午节,人家都去看龙舟赛,你却不带我去!” 秦宸一怔才想起这回事,玩是小孩子的天性,她拘他在这里,难怪小东西埋怨她呢! 秦宸失笑了一声,摇着头站了起身来,同时朝他招手,“好好好,我这就带你出去玩!” “真的吗!”小木墩立马蹦了起来,毛笔被他手一松一带,正巧将他前衫给描了一笔,活像一头卧牛。 姐弟俩咯咯直笑。 秦宸招呼三个丫头带着小木墩出了门。她们出府时秦家其他人早已经去了郊外。 今日府上主子们都出了门,门房的婆子也不好拿着规矩压秦宸,现在秦家下人都看出来了,老太太压根不管四小姐,四小姐呢,也没把老太太放在眼里。 “小姐,真是太过分了,韩家那边送了帖子来,老太太也不知会一声,提都不提,悄悄带着其他姑娘少爷去看龙舟赛,奴婢听说没有帖子是不能进去的,小姐,您看咱们怎么办,小少爷想看龙舟赛呢!”马车里颖儿碎碎念了一叨。 邱菊向来息事宁人一边抱着小木墩一边建议道:“小姐,要不咱们今日带着小少爷去市肆吧,少爷喜欢什么买一点也好!” 她话没说完,小木墩就嗷嗷抗议,睁着圆啾啾的眼睛望着秦宸,“龙舟赛!” 秦宸觉得不能惯着他,“你也知道了,没有帖子进不去,我只说了带你出来玩,没说去龙舟赛,你自己选择,要么回去,要么去市肆玩!” 小木墩不说话了,耷拉着脑袋委屈巴巴的。 大家又心疼又笑。 恰在这时,马车突然一顿,车里的人差点往外栽去,幸好一个抱着一个相互搀住了。 “怎么回事?”颖儿皱起眉头大声朝外问道。 她话音一落,就听到外头鸡飞狗跳的声音。 “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敢偷爷的东西,你不要命了!” 敢情是捉贼呢! 小木墩好奇心重,立马爬了出去,大家无奈,都跟着出了马车。 秦宸扫了一眼,就看到刚刚从这里飞奔过去一个小飞贼,弄得鸡飞狗跳,将街两边摆着的摊儿都给弄翻了。 此刻眼前就有一个五十来岁的大娘一边把掉在地上的豆子捡起来装入竹篓子一边哭着骂人。 “抓住他!” “抓住他!” “他是个惯偷!” 两边的百姓指着小毛贼跑的方向,跟追上来的一帮人呐喊着。 为首的是个穿紫色衣衫的锦衣少年,他跑到巷口,四周扫了一眼,“你们两个往前追,你去那,你跟我来!” “是,爷!” 那少爷部署了一番,大家分头围捕。 百姓驻足观看,大家都知道侧前那条小巷是个死胡同,小飞贼跑去那准往两边折,刚刚那少爷分头挡了他的去路,定然是捉得到的。 大家等着看好戏。 只是片刻过后,不晓听到有人踩着瓦片的声音,大家霍然抬头,见那小飞贼不知何时上了屋顶,正从一个斜矮的屋顶准备跳下来。 “抓住他!” 一边巷口传来那个锦衣少爷的声音。 秦宸正对着那个小飞贼的视线,发现他目光锁在了秦家家丁牵着的那匹马身上,可见他准备纵跃上马。 她倏忽一笑,抽出身旁小木墩腰间的那把匕首对准那个飞贼要害一扔! “哎哟!”那飞贼痛呼一声,往地上摔来。 那恰恰在一个四方巷口,秦宸怕他逃走,一个箭步上前踩住了那个毛贼的胸口,与此同时,那个追上来的锦衣少年也担心他逃窜,一跃上来踩住了他的一只胳膊。 二人同时抬眼看向对方。 映入眼眸的是一张绝色的容颜! 那清致的面容就跟一方绝世美玉般,完美无瑕,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嵌在那如琥珀的白皙容色上,真是莹然生辉。 少年蓦然呆滞了一刻,他不过是许久没来秦州,秦州竟然出了这样的美人儿! “姑娘身手真好,在下佩服!”锦衣少年退了两步朝秦宸拱了拱手,姿态飒爽,即便是惊艳于秦宸的相貌,却彬彬有礼,目光坦然真挚。 一眨眼功夫,他的属下已经擒住了那小飞贼,巷口正中只留下秦宸和那少年。 秦宸俏脸含冰,淡淡扫了他一眼,觉得这少年面容如玉,长相出挑,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比星辰不赖,仿佛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浑身散发着蓬勃的朝气。 秦宸含笑施了一礼,算是回应,没有答话而是往回走。 “快上车吧,我们去洛河商肆!”秦宸拍了拍小木墩的脑袋。 哪里知道那少年也不生气,跟了过来,声音清脆无比,“敢问姑娘是哪家的小姐,我在秦州也认识不少人,没准结识你府上的兄弟!” 他脸上盈着朝晖一样的笑容。 这样的人物,真的很难让人讨厌,只是邱菊性子沉稳,不想小姐在外随意跟陌生男子攀谈,便站了出来施礼道:“这位少爷好,我家小姐急着带小少爷去洛水看龙舟呢,就此别过!” 城里的洛河虽然不能举行比赛,可是每年端午节也会装扮几艘很漂亮的龙舟,供人将粽子沉入河底纪念屈原。 那少年一听看龙舟,立马来了精神,“哎呀,你们是去看龙舟赛呀,且跟我去,我带你们去!” 那声音欢喜地仿佛要沸腾了似的。 这话秦宸等人听了是没什么,可小木墩就不干了,一把扯住少年的胳膊,“真的真的呀,我和姐姐没有帖子去不了!” “放心,秦州还没我去不了的地!”少年昂首自若,他已经拉住了小木墩的手,二人双双期待地望着秦宸。 已经来到马车旁的秦宸很无奈地扭头过来,找了借口劝阻了小木墩一番。 小木墩完全不干了,开始哭了起来,又加之那少年好心劝慰,感激秦宸帮助捉了贼,愣是要请他们去龙舟赛。 于是一行人跟着那少年往城郊去了。 路上小木墩没有坐马车,而是跟着那紫衣少年一道骑马,少年虽然年纪不大,却对小木墩十分耐心,让他坐在自己跟前教他骑马。 一行人来到了郊外的燕洛湖。 燕洛湖是西山西南边风景最优美的地方,常日官家子弟乃至长安和洛阳的富贵公子都爱在此地流连,所以这边围了篱笆,不让一般百姓进去。 篱笆墙的门口站着三五个青衣侍卫,懒懒散散,想必是里头贵客都到了,留下几个不起眼的在这守着。 少年的一个侍从大步走了过去,压根没把那几个侍卫当回事,径直是领着人往里头走。 那领头的侍卫见来人如此嚣张,不由怒了。 “什么人呀,没有请帖不能进!” 少年听了这话,脸色都拉了下来,他往前昂首一步,俊秀的面容泛起凛然之色。 “秦州主持龙舟赛的定然是庄逸吧,你们去把庄逸给我叫过来,让他看看是谁来了!” 少年窄袖一拂,负手在后,眉峰随着那道厉喝横成剑鞘,英姿飒爽如碧天上一只翱翔的紫鹰。 第六十章 你的香囊绣得很好 燕洛湖岸边亭台阁榭,松柏林立,景致葱葱,姑娘家在一处下塌,公子们在另一处下塌,两间三层的大阁楼相对而立,再有九曲环廊将岸边阁楼衔接在一起,通向湖中的五环燕雀楼。 庄逸向来交游甚广,男客那边都有他招呼地妥妥帖帖。 只是当他从何小重那处听说韩楚楚并没有邀请秦宸时,他火一下子就冒了出来,脚底踩着风火轮般刮到了对面姑娘下塌的楼宇里。 现在天气凉爽,姑娘们都在一楼敞厅里纳凉说笑,准备待会沿着这一带游玩一番。 庄逸一进来就风风火火冲到了正中庄晚晴和韩楚楚之处。 “你没请秦宸?”他劈头就问。 韩楚楚早听到风声,不由扶着腰冷笑道:“我为什么要请她?全秦州城都知道她跟我过不去,我脑袋被驴踢了才请她呢?”她丢了庄逸一个个凉凉的白眼。 庄逸不由噎住,他倒是疏忽了,怎么都没想到韩楚楚这么记仇,请了秦家所有姑娘就单单落下个秦宸。 他今日拉了好几个强中手还想在秦宸面前一展威风呢。 他把目光投向站在案旁另一边的庄晚晴,眼风跟刀子一样刮了过去。 韩楚楚早注意到他的眼色,不等庄逸开口,就往前一步将庄逸往后一推,挡在庄晚晴面前,样子十分泼辣,“都是我的主意,关晚晴没事,你这么喜欢她,你去八抬大轿把她抬来呀!”她垫着脚骂道。 八抬大轿,不是抬新娘子的嘛! 庄逸被她说的满脸通红,最后硬生生吞下一口气。 “小肚鸡肠!” 说完他就准备走。 “庄逸我告诉你,你要是让她来了,今个儿龙舟比赛我们韩家就不参加了!”韩楚楚叉着腰对着庄逸的背影威胁道。 庄逸郁闷了,扭头过来狠狠瞪着她,“你有意思吗你!” 韩楚楚虽然是个姑娘家,可是韩家的人都听她使唤,韩家那位弱不禁风的少爷也一向唯姐命是从。 韩楚楚朝他翻了一个白眼望向梁顶,有意思得很! 这个时候,一个庄家的侍从大汗淋漓地朝庄逸跑来。 “公子爷外头来了个少爷,也不知道打哪来的,说是必须您出去迎接才进来!” “什么!”庄逸愣住了,还有人得他出门去迎接才进来。 “秦州和原州的公子哥不都来了,那是什么人呀!”庄逸心情不高兴咆哮着。 那侍从弱弱地描述了一番,庄逸心头猛地冒出个人来,二话不说,脚底生风般朝门口赶。 这边姑娘们都被庄逸的神色给下愣住了,燕少云都不曾让庄逸头疼,这是来了什么人让他这么如临大敌。 庄逸心情郁闷的来到了门口,暗道可千万不要是那位小祖宗,可是怕什么来什么。 那个昂首挺胸负手而立英姿勃勃眉宇如剑的少年,可不就是京城花见花落鬼见鬼愁的莫大少爷嘛! 这位莫大少爷全名莫轻寒,别看他名字这么阴柔,为人可是京城最硬朗的人物。 他父亲是当朝大理寺卿,母亲正是松阳长公主,在京城是无人敢惹的小霸王,人称小祖宗。 “莫大少爷,敢情是您来了呀!”庄逸苦着一张脸勉强挤出笑容用十分诡异的表情迎接莫轻寒。 背身在马车旁的秦宸听到这话,身子蓦然一僵。 难怪刚刚见到这个少年时觉得有些面熟,原来是松阳长公主的儿子。 庄逸一提他姓莫,她就立即认出了人来。 松阳长公主是先皇的第一个女儿,很受先皇宠幸,那个时候松阳长公主经常撺掇她母妃跟太后姑母过不去,松阳长公主性子娇惯跋扈,为人强势,前世她应该在莫轻寒小时候见过他,只是没细想,所以刚刚才没认出他来。 莫轻寒脾气来的快去得快,见到庄逸刚刚被侍卫拦截的不快就消失了,他立即拉着庄逸指着远处马车边的秦宸道:“庄逸,你们秦州竟然有这样的美人儿,先前怎么没听你说呀!” 庄逸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到了马车旁正转过脸来的秦宸,顿时倒抽一口冷气,心里拔凉拔凉的。 “你怎么认识她的?”庄逸牙疼地问道。 莫轻寒噼里啪啦将秦宸一举擒获毛贼的事给说的惊天地泣鬼神,听得庄逸欲哭无泪。 比这震撼的事多的去了。 “不过你总算做了一件好事!” 把秦宸给带了来! 庄逸摆摆手,大家簇拥着莫轻寒往里头走,秦宸等人自然跟了来,大家沿着白玉环廊往中间燕雀楼走。 “我当然做了好事啊,我来了就是你最大的面子!”莫轻寒欢快无比,说完还扭头看向秦宸,“宸妹妹,你快点跟上,小木墩你过来!”他朝小木墩招了招手,小木墩立即甩开秦宸朝他奔了来。 莫轻寒似乎跟小木墩十分投缘。 庄逸听到“宸妹妹”这个称呼,差点栽倒在湖里。 他只不过在莫轻寒威逼利诱下说出了秦宸的身份和名字,这小子自来熟就直接喊人家妹妹了。 他突然好想把秦宸给送回去哦! “咳咳,那个小侯爷呀,今日你还不是面子最大的那个人呢!”庄逸决心转移莫轻寒的注意力。 “啊?还有谁来了,有我认识的吗?”莫轻寒又兴奋了。 庄逸笑得意味深长,指了指五环楼最中间的燕雀楼道:“燕少云在呢!” “嘿哟,我就知道他在这呀,虽然我跟他见面不多,可他是我为数不多敬佩的人,走走,我们赶快去见他,我要跟他喝酒,看看是西北的大漠孤狼厉害还是我这京城的游侠厉害!” 莫轻寒总拿自己比作江湖游侠,喜爱在各处游山玩水,被称为京城第一逍遥的公子。 庄逸不动,而是继续笑得很诡异,扇子在掌心轻轻敲打,“嘿嘿,叶三也在呢!” “.………”莫轻寒闻言笑容瞬间冻在脸上,然后偏头过来,露出了一个不知道是凄惨还是凄美的笑容。 “他怎么会在这呀!”他哭着道。 身后不远处的秦宸闻言抿嘴一笑。 莫轻寒的姐姐莫云霞性子像极了她母亲松阳长公主,又仗着自己身份高贵,有皇帝罩着,在京城辣名远播。 可莫云霞偏偏就看上了叶骁,她一个姑娘家总不能跟别的烟花柳巷的女子那样去堵叶骁,只能怂恿自己弟弟去讨好叶骁,莫云霞总想弄到叶骁随身之物或书画诗作之类。 这就苦了莫轻寒,莫轻寒为此瞻前马后地围堵叶骁,结果是被叶骁耍得团团转。 莫云霞也不笨,知道叶骁是风雅之人,所以有一次写了一首诗让自己弟弟想办法送给叶骁,让叶骁品评一二。 叶骁知道后,提出了要求,只要莫轻寒做到,他就品读那首诗。 那个要求说来简单却刁钻古怪,他要一个香囊,首先那香囊得是江南苏州第一名绣鬼娘子的绣工,用的是川蜀的云罗蜀锦,要绣九凰朝凤的图案,最后装着叶骁的生辰八字去金钟寺大佛宝殿前跪拜,沾上佛殿的极品沉香,再配齐合欢香、鹤延香、龙诞香等八种最名贵的香料,最后送给叶骁。 莫轻寒当时听到这个要求就晕了,可是在自己姐姐逼迫下,愣是完成了前三步,最后在金钟寺前焚烧叶骁生辰八字祷告时,不小心将整个香囊都给烧了。 此类事情,不胜枚举。 以至于莫轻寒后来听到叶三两个字就浑身犯怵。 “咳咳…那个本少爷突然想起还要去秦州拜会一个朋友…”莫轻寒小脸都吓白了,转身准备离开。 庄逸坏坏地笑着拉住了他的胳膊,“别说秦州,就是原州的公子哥,今日都到了这,你跟我去燕雀楼拜访就成了!” “不要!” 莫轻寒压根顾不得小木墩和秦宸,嚎啕大叫,可惜偏偏被庄逸强拉着去了上头。 整个五环楼都回荡着莫轻寒鬼哭狼嚎的声音。 秦宸摇头失笑,拉着小木墩折了下来,沿着湖边在底下的水廊上玩,她跟小木墩讲述凫水划桨,告诉他怎么保护自己,然后带着他去看龙舟。 她不知道此刻燕雀楼最顶端的阁楼里,有一黑一白两个人目光正追随着她的身影。 “倒是辛苦她了,母亲早逝,一人带着弟弟在府内艰难生活!”燕少云叹着气。 叶骁没说话,只是望着远处的秦宸,眼眸跟浸润了一层烟沙似的,显得有些迷离怅惘。 二人私底下都打听过秦宸的事,自然知道秦宸的处境,心里不免同情这个坚强的姑娘。 “虞山,你派个人去带着小木墩玩,将秦姑娘请上来吧!”燕少云吩咐道。 “是!” 燕雀楼共有五层,秦宸被人带上第五层的阁楼时,里头竟然只剩下叶骁。 只见他一袭月白长衫,身材匀称挺拔,一身不染凡尘的澄澈气质,有如浸润在水墨画里谪仙,浑身笼罩着一股清气纵横的韵味,俊秀至极的五官,清湛幽深的眸子,就像莹月的光辉,淡淡照亮在秦宸脸上,不刺眼,不黯淡,是一种恰到好处的光彩,令世间万物沉醉其中。 眼前的少女有着毫无瑕疵的眉眼,眼神灵透动人,唇角微微翘起的笑容就像清风刮过碧草般那么干净温柔,像云岚晴日那般明朗清澈,更像朝露里第一抹碧蓝,让人神往。 二人就这样相互对望,时间仿佛静止,微风旖旎,鸟语花香。 秦宸以为叫她上来的是叶骁,不晓刚刚燕少云因事被叫了下去。 她款款施了一礼,“三公子唤我前来,可是有事?” 叶骁闻言眸光略略一眯,落在秦宸身后刻在柱子上的对联上。 风起青山乱,雨过澜江咽。 泰康十二年颜珂陪伴颜太傅过澜江时写下的句子。 叶骁心神微动,一丝难以抑制的痛在心口蔓延开来。 恰在这时,一个靛蓝色的香囊从他袖中滑下,落在他掌心,他托起香囊缓缓递至秦宸跟前,声音就跟幽泉似的,有一股绵绵哀音。 “秦姑娘….针脚挺好!”他的笑容迷离而怅惘。 身后的齐浩笑容僵住,眼眸蓦然睁大。 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第六十一章 香囊不是我的(求首订) 秦宸黑长的睫毛闪了闪,有些不太明白叶三的意思。 她的针脚很好? 不过秦宸还是反应了过来,叶骁是要将那香囊给她。 她募地接了过来,目光落在那湛蓝色的香囊上,上头绣着总角戏莲,那个孩童长得胖嘟嘟的,娇憨可爱,秦宸不自禁笑了笑。 叶骁见她没有任何尴尬之色,悬着的那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他还担心她窘迫生气呢,他到底不能这样要一个姑娘家的东西,怕损了她的名声,对上少女浅浅的笑容,原先的担忧,荡然无存。 不过叶骁还是黯然地叹了叹气,二话没说,负手离开了阁楼。 他一消失,齐浩紧张巴巴地闪了过来,怕秦宸不好意思,支支吾吾道:“那个..我家公子在邸阁捡到了一个香囊,想来也就姑娘你去过邸阁,所以就…就还给你!” 齐浩不知道庄逸怎么从秦宸那得到的香囊,不管怎么样,他还是想给秦宸一个台阶下。 秦宸闻言眼眸睁大了一些,奇怪道:“我没有随身带香囊的习惯,这不是我的香囊..”说着她噗嗤笑了一声,将香囊那高些给齐浩看,“我针线不好,没有耐心,没怎么学过,这应该是别人的东西!” 齐浩瞬间呆住了,他脑子里飞过无数个念头,最后确信问题出在庄逸那! “那…有没有办法知道这是谁的香囊?”齐浩下意识脱口道。 秦宸正寻思着,颖儿走了过来,接过香囊里外看了一下,边看边道:“一般姑娘家绣香囊喜欢在纹绣或里头落款…” 她正说着,发现里头翻过来一个缝针的缝隙上多出一块小布条,上头正写着‘成君’二字。 齐浩和秦宸立马知道这是谁的香囊了。 秦宸将颖儿手中的香囊拿过塞入齐浩手中,含笑的眼神似有意味地瞥着他,然后带着颖儿下去了。 齐浩当场呆立,秦姑奶奶该不会以为燕成君去了邸阁,公子捡了她的香囊吧。 他猛拍了一下脑袋,暗恨自己弄巧成拙。 庄逸呀庄逸,你等着! 他脚趾头都想到了定是庄逸弄的鬼,他拿着香囊塞入袖中愤愤地下楼而去。 燕洛湖是个椭圆形的湖,靠西北这段水浅,靠西南半段水深,龙舟比赛在南段举行,北段这边的正中则是著名的五环楼。 五环楼实则是五栋相互衔接的楼宇,东西南北各一栋三层重檐建筑,正中则是一栋五层高楼,也即燕雀楼,燕雀楼与其他四楼皆有楼梯相接,四楼之间亦有长廊相连,那楼梯皆像锁钥连环相套,名为五环楼。 五环楼气象恢弘,庄重大方,楼宇檐角如鞘,脊兽成排,在碧空下显得越发雄浑壮阔。 午时前的巳时,一半姑娘随着各府夫人婆子在各处游玩,一半姑娘在燕雀楼二楼掷骰子玩。 秦宸下到第三楼时,见那边许多公子聚在一块,声音喧嚣,不知道有什么喜庆的事,她一个姑娘家不好凑过去,就下到了第二楼,正准备径直下楼去找小木墩,不晓被一个眼尖的人给瞅见了。 “哎哟,这不是四姐姐吗?庄少爷真的把你抬来了吗?” 秦蓉的声音清脆地跟个黄莺似的,仿佛生怕别人听不到。 原本喧嚣的二楼敞厅顿时安静了下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看了过来。 秦宸听到秦蓉这么轻佻的声音,面露不快,转身走了过去,见里头坐着站着十几位姑娘,稍稍施了一礼。 她含怒的眼神扫了一眼秦蓉,不知道她大庭广众之下说庄逸抬她来是什么意思? 韩楚楚眼光如刀子冰冷地射了过来。 “晚晴,你哥哥还真是说到做到,这才多长时间呀,就眼巴巴的把人接了来!”韩楚楚咬牙切齿道。 “可不是嘛,说来,我还真是佩服我四姐姐的本事,总是能把男人给指挥得团团转!”秦蓉穿着一身杏黄色裙衫,右手食指拖着下巴,懒懒地看着秦宸,带着几分鄙夷和妒羡。 庄晚晴笑容僵了僵,还是站了起来,打着圆场,“大家别这么说,今日端午佳节,咱们秦州的官宦人家倾巢出动,也不能少了秦宸妹妹,我哥哥接了她来也是好的。” “不就是长得好看一点吗?” “果然是个妖精….” 有几个姑娘小声嘀咕着,碍于上次秦宸在颜家别苑大展神威,不敢太嚣张,怕秦宸报复。 秦宸暗暗苦笑,自己还真的是跟秦州的姑娘都过不去了,不过她也不想逞口舌之利。 “我是自己来的,跟庄公子没有半点关系,诸位玩吧,我告退!”秦宸说完准备走。 身后传来大家奚落的声音。 “赶紧走,看到她就烦,长得妖精似的,哪个男人不被她勾了魂呀!” “就是就是,听说她这相貌遗传了她那祖母吧!” “哎哟,你小声一点,千万别提了,盛姑娘那颗牙….”有人指了指一直狠狠瞪着秦宸却没做声的盛春儿。 盛春儿的眼神尖锐地恨不得把秦宸给戳个洞来。 不过这个时候她朝韩楚楚看了一眼,韩楚楚又看了一眼庄晚晴,庄晚晴无奈叫住了秦宸。 “秦四姑娘!” 秦宸走了几步听到是庄晚晴的声音,扭头看了过来,“姑娘有何事?” 庄晚晴笑着道:“是这样的,待会公子们比赛后,我们女子也有划龙舟比赛,是小舟,你也一起来比赛吧!” 如果这话是韩楚楚来说,秦宸估摸对方是想算计她,可开口的是庄晚晴,秦宸摸不准这位庄大小姐的心思。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拒绝道:“多谢好意,我今日身子不太方便!” 一旁姑娘家说身子不便,大家自然联想到小日子来了,按理是不会强求的。 哪里知道秦霞偏偏眨眨眼道:“四姐姐,我记得你的日子跟我差不多呀,”说完她立马一脸亲切的样子,“哎哟,四姐姐,庄姐姐一番好意,我们今日也都是要上船的,你就一起吧!” 庄晚晴听了秦霞的话,立即变了变脸色,略有些尴尬道:“看来是我面子薄,请不动秦妹妹了!” 秦宸暗暗冷笑,还真是不遗余力要拖她下水呀。 “好吧!” 且不跟她们纠缠,回头见机行事罢了。 秦宸说完转身。 正巧这个时候,一个讨喜的侍从跑了下来对庄晚晴等人道:“诸位姑娘,上头燕世子和叶三公子在欣赏颜太傅和颜大小姐的几幅作品,我们家少爷请姑娘们上去作诗联句写书绘画呢!” 众人一听燕少云和叶三都在,顿时眼神都不一样了,叶三的名声可是天下皆知。 于是姑娘们纷纷让侍女看看自己妆容是否得体,一个个上三楼去。 秦宸脚步蓦然顿在那,望着楼外水波荡漾,久久难以回神。 秦蓉跟在韩楚楚身后上去,还看到秦宸站在那一动没动,又怕她去出风头,便激秦宸道:“四姐姐,你不是不跟我们玩吗,你怎么还不走啊!” 颖儿气得直翻白眼却不敢吭声,秦宸黯然神伤迈开步子往岸上去了。 第六十二章 一言不合就干架 三楼的敞厅里,燕少云和叶三对坐在栏杆边上的案几左右,侧边隔着一座轻纱屏风,远离正中喧嚣的公子哥。 中间那一群人中,大家簇拥着莫轻寒坐着划拳喝酒。 “莫小侯爷难得来秦州,大家好好招待,待会谁不给他敬酒,谁就不许上船!”庄逸在一旁使坏,怂恿大家灌醉莫轻寒。 大家立即拿着杯子一拥而上,华衣锦衫的公子哥身上都沾了些酒水。 “别别,我喝不下了….我待会还要比赛呢,你们且说,你们哪一队还缺人,我来帮忙….咕咚咕咚…”说还没说完又被灌了一口酒。 “小侯爷,我们都不缺人,唯独叶三公子那缺一个,要不你跟他?”庄逸扇着扇子。 “噗!” 莫轻寒喝下的酒全部吐了出来。 “不要,不要,我不要跟那个妖孽!”莫轻寒嚎叫了起来。 “燕少云,燕少云,我跟你,我相信你打遍天下无敌手!”莫轻寒试图逃出众人包围圈投靠燕少云。 不晓燕少云头抬都没抬,隔着屏风淡淡道:“喝酒喝赢了庄逸,再来找我!” 莫轻寒被哭着按了下去,又被灌了几口酒。 “庄逸你等着,除非你不去京城,不然我定唆使刑部尚书家的那个小冤家缠着你!” “咳咳….”庄逸被说红了脸,“好啦好啦,这不是到了我的地盘,好好招待你嘛!”他摆摆手,公子哥们都散了坐下。 这个时候,姑娘都上来了。 韩楚楚带着姑娘们过来就看到坐在正中的庄逸,眼神溜了一眼莫轻寒没太在意。 “庄逸你可真出息了呀,转眼就把秦宸给弄了来,你怎么不八抬大轿把她抬你家里去呀!”韩楚楚一来就咄咄逼人,自己也气得眼眶发红。 莫轻寒向来抓重点,一听到“秦宸”“八抬大轿”,顿时就跳了起来,一把抓住庄逸,“你敢八抬大轿抬宸妹妹?” “噗!” “噗!” 宸妹妹…… 燕少云和叶三同时看了过来。 “不是…不是..她不是跟你来的吗?”庄逸被他撞得倒在了地上,毫无形象可言。 “对呀,她是我请来呀!”莫轻寒搞清楚重点后,立马起身眼神直咄咄射向韩楚楚,“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污蔑我宸妹妹,她跟庄逸没关系,她那样的绝色人物,怎么会看上庄逸呢,你是不是嫉妒她比你漂亮,所以诬赖她!” “.……”众人被莫轻寒乱七八糟的强大逻辑给弄得头昏眼花。 庄逸吐了一口血爬了起来,什么叫秦宸看上他就是污蔑了秦宸啊,他有这么掉底吗? 韩楚楚哇啦一下眼珠子瞪了过来。 “你是谁呀,满口胡说八道,我怎么会嫉妒她,还有,她给庄逸做妾都不配!”韩楚楚叉着腰怒驳。 韩楚楚说出这话,那边燕少云和叶三目光同时一沉。 二人沉着脸没开口,不屑于跟个无知的女人争长短。 可干惯了这种事的莫轻寒完全愤怒了! “做妾?”他跳了起来,一把揪住庄逸的胸口,一股火从脚底窜到眉心,“你要让秦宸给你做妾?” “没….没有啊….”庄逸哭笑不得,他倒是想呢,可人家秦宸定然不答应呀。 他还琢磨着怎么说服家里人让他娶秦宸为妻。 莫轻寒的怒火下去了一丢丢,一把将庄逸给推开,一脚蹬在案几上,冷冰冰地看着韩楚楚,还特意上下扫了她一眼,“秦姑娘是秦家嫡长女,开国公燕北顾家的曾外甥女,这个世上有几家敢让她做妾,至于你嘛?男不男,女不女,我看提鞋都没人要!” “你……”韩楚楚一口气没提上来,被他一句话气得堪堪倒了下去。 那边叶骁眸子蓦然一沉,这个莫轻寒看来并不糊涂,身为大理寺卿的儿子,些许看过很多年前的卷宗,竟然知道秦宸的祖母顾氏出自开国六柱国之一的顾家。 庄逸忽然就愣在那了,他都不知道秦宸的祖母竟然是燕北顾家的人。 但是莫轻寒这么说,定然是真的。 大乾开国有六柱国,颜家便是当初最显赫的一家,如果顾家是其中之一,可见顾家之声势,只是燕北顾家渐渐败落,秦宸的祖母也不知什么原因突然离去,倒是完全让人忽视了这本该有的联系。 可惜敞厅里的人显然没关注那句“六柱国顾家”,更多的是对这个俊秀少年的好奇。 能当场把庄逸打到地上,还骂韩楚楚给人提鞋都不配,这人得是谁呀! 盛春儿见不惯又来一个陌生的男子护着秦宸,立马冲了出来,指着莫轻寒道:“你是什么来路,还敢骂韩刺史的女儿,我告诉你,你知道那个秦宸是什么人吗?她品行不好,除了会打架,什么都不会,你不信问问,我们这里哪个姑娘喜欢她,连她亲妹妹都讨厌她!” 莫轻寒没太注意她说的话,而是指着盛春儿的牙,咯咯笑了起来:“你说她会打架,你这颗门牙该不会被她打掉的吧!” “.……”盛春儿立即涨红了脸,捂住了嘴巴,眼泪都快羞出来了。 莫轻寒见了这架势,就知道自己猜对了,顿时笑声更为欢乐。 “哈哈,被我猜中了吧,真不错,宸妹妹这脾气我喜欢,对了我母亲的口味,就讨厌你们这些背后嚼人舌根的女人,打不赢就说她坏话,果真是我母亲口中所说的那些小人呢,孔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如果既是女人又是小人那得多让人讨厌呀,哎呀,庄逸,这个你可以弄回去提鞋!”莫轻寒眨着天真无邪的眸子望着庄逸。 庄逸横了他一眼。 那边盛春儿扑在庄晚晴身上,哭得撕心裂肺。 “什么唯女子与小人难养,这话也是你母亲教的吗?你母亲竟然跟秦宸这样的人合拍,看来你也差不多,你和秦宸一样,上梁不正下梁歪!”韩楚楚被人扶了起来,指着莫轻寒火冒三丈骂道: “还有,瞧你打扮得这么骚包,就知道家教不好!” 莫轻寒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羞辱她和盛春儿,简直是岂有此理! 韩楚楚觉得自己解了气,只是她一合嘴就看到庄逸哭丧着脸使劲朝她摇头,她偏偏朝他翻白眼。 莫轻寒拿着手指弹了弹自己的脸,很淡定地看着韩楚楚。 韩楚楚和盛春儿都以为这句话震慑住莫轻寒了。 熟料莫轻寒认真看了一眼自己的紫色长衫,绿色腰带,还有一双蓝靴子,弱弱地问同样打扮风骚的侍从,“你家少爷我打扮骚包?” 那侍从早憋了一肚子气,指着韩楚楚,欲哭无泪,“爷,重点不是您的打扮,而是她骂了咱们长公主!” 长公主?! 韩楚楚、盛春儿和庄晚晴三人顿时傻眼了! “哪…哪个长公主啊?”庄晚晴替韩楚楚和盛春儿问了出来。 那两人全都在发抖,唇齿在打架。 “松阳长公主!”庄逸扶额道。 韩楚楚闻言当场晕了过去。 松阳长公主的彪悍四海闻名,自己竟然说她上梁不正,说她是小人….韩家都要赔了进去。 松阳长公主五个字给在场所有人心上蒙上了一层阴影。 本朝敢跟颜太后叫板的第一人! 第六十三章 小祖宗大发神威(为小东邪和氏璧加更) 松阳长公主能跟颜太后叫板,意味着她儿子也不是省事的,作为京城人见人烦的小祖宗,要这么容易放过韩楚楚和盛春儿那就有负盛名了。 “给我把她给弄醒!”莫轻寒溜了一眼自己侍从。 莫轻寒身边有三个跟班,一个负责打扮莫轻寒,是他的贴身小厮,叫莫小三,一个五大三粗,负责教训人,叫莫朝东,一个很像莫轻寒的本名,阴冷冷的,最有手段了,叫莫煦。 莫轻寒命令一下,这个莫煦立即上前。 他浑身那股阴气吓得庄晚晴等人都倒退两步,庄晚晴擒着泪水望着庄逸,希望自己哥哥救人,可惜庄逸脸上都已经变了色,他太了解莫轻寒了。 莫煦先把哭哭啼啼的盛春儿往地下一丢,再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在韩楚楚身上一刺,韩楚楚尖叫一声,莫煦再踹一脚她后腰,二人都齐齐跪了下来,均惊恐地盯着莫轻寒,嘴唇都紫了。 莫煦站在二人身后,其他姑娘小姐都退了一丈开,被眼前的情景吓得大惊失色。 韩楚楚和盛春儿可是秦州最厉害的姑娘了,如今跟个哈巴狗一样跪在人家面前,可见这个公主的儿子气焰有多嚣张。 秦宸还真有这么一股子妖孽本事,弄得人家男子围着她团团转。 有些心有不甘的姑娘暗暗腹诽。 莫轻寒一脚踩在案几上,从那绿色的腰带里头抽出来一根看似像银鞭的东西,那银光闪得姑娘们捂住了眼。 “嘿嘿,你不是说我穿着骚包吗?那我用骚包身上的东西来伺候你好不好?”莫轻寒眨着眼睛望着韩楚楚。 那眼眸纯净无垢,仿佛说出来的是天底下最动听的话般。 韩楚楚这下咬着发紫的嘴唇,只是弱弱地摇头,眼泪交织,暗暗后悔得要死,她今日得是多倒霉,撞上京城这尊大佛。 她将求助的眼神望向庄逸,庄逸眉头快皱成黑疙瘩了,正想开口。 莫轻寒注意到韩楚楚的视线,立即喝了一句: “没用!我跟你说,庄逸求情不管用!” 一句话吓得韩楚楚眼泪汪汪往外冒。 她的侍女原本就跪在后面,这个时候悄悄往后挪,想要去南边夫人老爷下塌的地方通风报信。 庄逸见状,连忙亲自绕了圈过去,截住了那个人影。 “别动,谁都别去报信,莫少爷就是这个性格,你要是去报信,事情就闹大了!”庄逸一个犀利的眼神制止了不安的下人。 原本只是小孩子之间玩闹,要是韩刺史来了,这事真的会捅到长公主那去。 庄逸在京城、长安和秦州混得风生水起,自然是有眼力劲的。 他重新踱步回来站在莫轻寒身旁不远处,内心别提多郁闷了,就知道这小祖宗来了没好事。 只要他给脸,那脸面大得很,他一旦翻脸,地都要给他掘三尺。 这个时候莫轻寒已经拿着那根银鞭来到了韩楚楚面前,凉凉地笑道:“你嘴皮子挺厉害的,比京城福安郡主不差呀,哦,不对,你比她厉害多了,她虽然把京城姑娘骂遍了,可没骂过三个人!” “一个是太后,一个是颜珂,一个就我老子娘!”莫轻寒似笑非笑。 “呜呜呜….”韩楚楚这下终于崩溃了,“小侯爷,是我的错,对不起,我不知道冒犯小侯爷,还….还….”骂了松阳长公主.. 韩楚楚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悲催过。 莫轻寒对她的求饶无动于衷,而是咧开嘴笑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你说我要把你的丰功伟绩告诉我娘,她该有多吃惊啊!” “求小侯爷饶命!”韩楚楚哭着拜了下去。 莫轻寒这个时候把眼神投到盛春儿身上,盛春儿撞上那泉水般的眼神,仿佛是看着世间恶魔般,已经嘤嘤泣泣起来,连连摇头,“对不起,小侯爷,我错了,错了…” “那哪错了呀?”莫轻寒笑眯眯过来了, 盛春儿咬着唇眼泪都在眼睫上发颤,“我不该….不该骂秦宸…” “啪!”的一声!吓得盛春儿一大跳。 莫轻寒抚掌一笑,“不错,不错,本少爷就喜欢会认错的人!” 盛春儿闻言立即扬起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的,小侯爷,我错了,我错了!” “那本少爷问你,秦宸品行真的不好?”莫轻寒十分认真问道。 盛春儿抬眼望着他,试图品味他这句话的意思,他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责难她呢? 她仔细打量莫轻寒的神色,发现那笑容简直跟朝阳一样耀眼,单纯无瑕。 她曾在京城待过几年,对这位小祖宗有所耳闻,知道他特别不喜欢品行不好的姑娘,别的公子不会跟女子动手,偏偏他经常出手教训一些德性败坏的人。 秦宸那样的人,可不就是德行败坏吗? 也不知道盛春儿是哪里来的脑回路,立即眨着汪汪泪眼哭诉道:“小侯爷,我真的没说错啊,秦宸她品性真的不好,动不动喊打喊杀,目无尊长,欺压家里的姐妹,欺负外面的姑娘,你瞧,我们都不跟她玩的呢!” 莫轻寒闻言脸上笑容骤消,抡起鞭子往盛春儿身上抽了一记。 “啊!”她尖叫一声匍匐在地上,哭得愈发伤心。 “瞧瞧,瞧瞧!”莫轻寒围着她走了一圈,“我就知道你这种女人,你不是认错吗?你不是说不该骂她吗?怎么一转眼爷逗你两句,你就露出本色来了,你当爷好耍的,爷什么女人没见过,万花丛中过,看一眼就知道姑娘是什么品性,宸妹妹好不好,还用得着你说!” 莫轻寒又是一鞭子。 这下盛春儿才知道自己中了莫轻寒的招,这位爷果然不是凡俗之辈,只是他怎么就偏偏被秦宸给迷了眼呢! “你,给我学狗叫!”他指着盛春儿, 又把鞭子横到韩楚楚跟前,“你给我咬着鞭子围着案几绕了一圈!” 两个姑娘哪肯呀,这可是比要人命还厉害,自己没立足之地不说还彻底让韩家和盛家没了脸。 于是呜呜咽咽哭成一团。 整个大厅给弄得鸡飞狗跳的,实在不太像样子。 庄逸狠狠吞了下口水,知道自己是制不住这位爷的,他悄悄地来到了凸出去的那个凭栏的小轩那,绕到屏风后,眼巴巴望着燕少云。 “我说我的世子爷,您好歹出来说句话,我可镇不住这位小祖宗,可不能让他这么闹下去!” 燕少云正和叶三在下棋,他棋术本不精,此刻正烦着呢,只淡淡说了一句,“那两位姑娘口出不逊,多次侮及秦姑娘,是该长点教训!” “……”庄逸无语,他也知道韩楚楚和盛春儿可恶,可也不能任由莫轻寒闹得不可开交呀,他只得将求助的眼神看向叶骁。 只见叶骁唇角弯弯,皎洁清朗的面容上浮现一丝戏虐,“我可不去说话,省得莫小侯爷觉得承了我的情,以后找我办事!” 叶骁意思很明白,怕莫轻寒以此为要挟,为他姐姐缠着自己。 庄逸吐血地把脑袋给缩了回来。 他心知肚明,叶骁这不过是借口而已! 他再回头去瞧,发现韩楚楚和盛春儿已经被莫轻寒折磨地头发都乱了。 “喂喂,我的小祖宗,您教训一下就算了,今日是端午,回头再计较好不好?”庄逸连忙一把过去抱住了莫轻寒的胳膊。 莫轻寒知道他没求动燕少云和叶骁,扭头过来笑眯眯地望着他,“你有本事让叶三开口啊,只要他开口,我就放人!” 庄逸真恨不得自己也踢韩楚楚和盛春儿几脚,惹谁不好惹莫轻寒呢! 让叶骁开口比让莫轻寒停止折磨人还难,天底下那么多人求着叶家邸阁做事,叶骁要是个这么好性子的人,岂不早累死了? 对上庄逸恹恹的表情,莫轻寒眨眨眼笑得更欢快了。 “去把宸妹妹请来救你的情人呀!”他指着韩楚楚。 庄逸堪堪倒了下去! 韩楚楚什么时候成了他情人了! 他跟韩楚楚没关系!!! 第六十四章 喊一声 “姐夫” 厅内乱糟糟时,突然有一个身影袅袅娜娜地走了出来。 只见她穿了一件粉绿色的裙衫,身形纤瘦苗条,她从后方走过来时,就像飘来的一缕江南烟雨,还真是妩媚流转,婉约动人。 “给小侯爷请安!”秦霞盈盈施了一礼。 她的声音柔柔弱弱的,跟她的人一样,仿佛风一吹就要飘走。 莫轻寒冷不丁抬眼看向她,“你是谁?有什么事?” 秦霞轻柔一笑,薄唇抿了抿,似犹豫着开口,“小侯爷,还请您别为难韩姑娘和盛姑娘了,我姐姐要是知道您为了她而让两位姑娘大失颜面,定然心有不忍,毕竟她今后还是要在秦州生活,韩姐姐是刺史之女,盛姐姐家是秦家大族,抬头不见低头见,您就当为了我姐姐放过她们吧!”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谁都没想到向来胆子小的秦霞竟然敢出来为韩楚楚她们说话。 且她一字一句皆把秦宸给抬出来,好像莫轻寒不放手就是对秦宸不好似的。 不得不说,这话还真是滴水不漏。 一旁的秦家姐妹秦音和秦蓉都怔怔盯着秦霞。 她可真是会来事呀,明明自己跟秦宸是水火不容的关系,这下以秦宸妹妹的身份站出来,给韩楚楚和盛春儿说话,理由又是这么充分,要是莫轻寒真的为秦宸着想,那还不得就此罢手,韩楚楚和盛春儿该多领她的情呀。 这个六妹妹,还真是会钻营。 可惜她算错了莫轻寒。 莫轻寒摸了摸下巴,目光来回扫了她几眼。 “你是秦宸的妹妹?” “正是呢,她是我亲姐姐!”秦霞嫣然一笑,还想博得莫轻寒的好感。 以秦宸妹妹的身份站出来劝阻,再合适不过,只要成功,今后她在秦州权贵圈的地位就完全不一样了。 她心里很紧张,握着手帕那只手的手心都出了汗,笑容略僵却勉力维持着。 莫轻寒也烂漫地对着她笑,“嘿嘿….” 他那单纯无瑕的笑容实在让人看不出端倪。 大家纷纷猜测他会怎么做? “我记得刚刚那个姓盛的姑娘说秦宸欺负自己亲姐妹,言陈家里姐妹都讨厌她,那秦宸欺负过你吗?”莫轻寒冷幽幽地问。 一旁的庄逸爬了起来,暗暗佩服莫轻寒,也为秦霞捏了一把汗。 莫轻寒在京城跟姑娘家厮混惯了的,什么女人手段没见过呀,秦霞想在他眼皮底下兴风作浪,还真是嫩了点。 果不其然,秦霞闻言笑容完全僵住,身子一抖,显得越发娇柔来。 她暗想该怎么回答,刚刚盛春儿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她可不能重蹈覆辙。 她眼眸若烟雨,朦朦胧胧,我见犹怜,轻声道: “小侯爷….我是姐姐的亲妹妹,姐姐护我还来不及,怎会欺负我呢?我跟她是一个爹养的,自然是同气连枝,相互扶持,断没有不跟她玩的道理!” 这话又是滴水不漏,可秦家自己的姐妹都听不下去了。 秦蓉捂着胸口直翻白眼。 秦音呢,身为长姐,哪里不知道这位六妹妹的脾性,她还真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莫轻寒笑了,一脚踩在案上,眸子亮晶晶地盯着秦霞。 “这就怪了,既然她这么维护你,你又跟她要好,刚刚她们俩诋毁你姐姐,你怎么不吭声啊!” “噗嗤…” 一些忍不住的姑娘都笑了,纷纷等着看秦霞的好戏。 想要出风头偏偏闹笑话。 秦霞神色一变,手指绞着那手帕有些慌张,不过她还是极力辩解道:“小侯爷,我人微言轻,年纪又小,这么多姐姐哥哥在场,我哪敢出来辩解呀!”说完嘤嘤啜泣,又是一番可怜之状。 莫轻寒不为所动,指着她道:“你这不就是出来了吗?而且还是本少爷盛怒之下站了出来,可见胆量还是有的!” “.……”秦霞这下接不住话了。 大家嬉嬉闹闹地暗笑起来。 “并且你既然跟你姐姐要好,为何没跟她一起,丢下她独自一人呢!” “.……” 庄逸连连感慨,暗道莫轻寒对付女人果然有一套,难怪京城难缠的女人最怕的就是莫轻寒了。 也就他有这心思和本事料理女人之间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秦霞脸上完全挂不住了,秦蓉见状直直冷笑,一把将她拉了回来。 “没那个本事就别做妖!”她猝口一句,秦霞满脸通红,越发窘迫,眼泪簌簌扑下。 韩楚楚和盛春儿那点微薄的希望又没了。 恰在这个时候,众人发现莫轻寒神色突然一亮,纷纷顺着他视线看去,正见秦宸拉着小木墩跟着何小重走了过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高大英武的男子,正是秦峥。 秦峥刚刚在检查龙舟,正巧碰到去看龙舟的小木墩和秦宸,听闻这边出了事,就一道过来了。 “宸妹妹,你还真来了呀!”莫轻寒语气显得亲昵和欢快许多。 秦宸听到这么个称呼,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 她一进来大致扫了一眼,看到跪在地上十分狼狈的盛春儿和韩楚楚,暗道这两人还真不消停,对付她就算了,居然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得罪莫轻寒。 何小重将秦宸喊来,又悄无声息站到了庄逸身后。 “莫公子,找我来有事吗?”秦宸一如既往冷冷冰冰,水汪汪的水杏眼就跟结了霜似的,偏偏这模样,任是无情也动人。 莫轻寒面对秦宸笑容就真诚多了,鞭子一收,指了指盛春儿和韩楚楚,很兴奋道:“宸妹妹,她们两个是不是经常跟你过不去?” 秦宸默然地看了一眼她们,没有做声,觉得莫轻寒有些无聊。 不过莫轻寒将她的表情解读为默认。 “怎么样?怎么样?她们刚刚出言不逊,辱及你,我替你教训了她们一通,你怎么感激我,是不是待会跟我一队,帮我比赛!”莫轻寒十分期待地望着秦宸,整个大厅都因为他鲜活的声音增添了几分亮彩。 “不怎么样!”秦宸淡淡道。 “噗!” “噗!” 满厅之人对于秦宸冷冰冰的态度忍不住唏嘘。 她到底知不知道莫轻寒的身份,这么不给面子,不怕莫轻寒生气吗? 秦州最厉害的两个姑娘可是如今被他整的跪在那呢! 出乎大家意料,莫轻寒没有丝毫生气,反而有些委屈,“可是她们骂了你,败坏你的名声!” 活了两世的秦宸哪里在意这点事。 她叹了一口气,很无奈道:“身正不怕影子歪,嘴长在她们身上,我也管不着,也不想管!” “瞧,我就知道你是这样干脆的人!”莫轻寒一脸自己没看错人的自豪。 “今日是端午节,下午还要比赛呢,莫公子不看庄逸的面子,就看看韩刺史的面子,闹久了不好看!”秦宸宽和道。 众人松了口气,秦宸亲自过来劝说,这下莫轻寒总该收手吧? 莫轻寒脸色自然好看了许多,“我是看你的面子才饶了她们!” 秦宸没说话,倒是她身旁的小木墩虎头虎脑地跟莫轻寒笑。 莫轻寒很受用。 “宸妹妹的事我就不跟你们计较了!” 韩楚楚和盛春儿低着头不敢吭声,可是心里对于秦宸的恨意更加深了几层,对付不了莫轻寒,还对付不了一个秦宸么? “可是韩楚楚你错骂长公主的事…..”莫轻寒准备开口再告诫几句。 熟料秦宸闻言,立马插话道:“莫公子,我的事就不必计较了,但是如果她们骂了长公主,那跟我没关系!” “.…….” 众人晕,实在是对于秦宸变脸的速度有些接受不了。 韩楚楚二人刚刚燃起的希望顿时被浇灭了。 可她们不了解秦宸,不关乎自己的事,她从不插手,要这事被那位知道了,将来还以为莫轻寒是看她的面子饶了韩楚楚,松阳公主岂不连她也恨上了,她可不要蹚浑水。 莫轻寒闻言立即重新琢磨该怎么办了。 小屏风那边终于传来了一道郎朗如松风的声音。 “好了,诸位莫要再闹了,小侯爷要怎么惩罚韩姑娘,事后再说吧!” 他顿了一下又道:“这座五环楼为当年颜太傅所设计,这上头有不少颜家子弟的诗词对联,诸位也可以欣赏一二,在下刚刚跟叶公子看了许多太傅和颜姑娘的绘画和书法,真是佩服至极,佳作不敢私藏,大家一并欣赏吧!” 这是燕少云的声音。 他一开口,莫轻寒自然就袖手了,他把鞭子收在腰间,看都懒得再看韩楚楚和盛春儿一眼,两个姑娘被这么一闹,哪里还有面子可言,被丫头搀扶了出去,各自收拾去了。 燕少云一声令下,便有不少书童端来小案凭几,分男女各自坐了下来。 屏风被移开了。 众位姑娘只见栏杆边上坐着一黑一白的人影。 黑衫的男子,大家都见过正是燕少云,即便见了很多次,可是那坚毅完美的侧部轮廓依旧让很多姑娘痴迷。 再看那位穿着月白长衫的男子,只觉得外头的光线将他的脸照得发光,他周身仿佛笼罩一层莹辉,神仙般的容颜,坐姿挺拔而舒缓,那双眼眸清湛明净,荡涤着世间一切尘埃。 明明他只是坐在那里,第一次见到他的人,都有种在仰望他的错觉,仿佛这天地一切只为衬托他而存在。 大家无不被他的气质和容颜所倾倒。 难怪见过他的女子都非君不嫁,这等人物真乃古今未有。 “哪有颜珂的书法呀,我可喜欢她的字了!”莫轻寒走了过来,挨着叶三最近的位置坐下。 公子们坐左边,姑娘们坐右边,屏风被移开后,有一架高大的书案,上头有不少卷轴,书童一个个往两侧递去,颜太傅和颜珂的作品可是当世许多文人才子争相收藏的珍品,是以,大家都十分感兴趣,一幅幅仔细欣赏并细声讨论。 “今日是端午佳节,诸位也可以效仿江南,作思慕屈子之诗!”燕少云后又补充道。 一些有才情的公子早按捺不住了,便提笔作诗。 “这是颜姑娘的所抄《乐毅论》!”叶骁将一个卷轴递给莫轻寒。 他抬眼时,目光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秦宸,发现她坐在一根柱子前,眼神呆滞地望着书案,叶骁略略奇怪,不过也没多想,很快移开了视线。 莫轻寒津津有味地品读起来。 “这幅小楷真好看,笔锋纤细,又很有力道,可是怎么看着像刻上去的,喂喂,大姐夫,二姐夫,这是真迹?”莫轻寒眨着萌萌的眼睛问叶骁和燕少云。 众人为他这个称呼,生生吃了一惊。 而燕少云和叶骁呢,面色微微一僵,又各自在内心翻了个白眼,压根不理莫轻寒。 莫轻寒有两个姐姐,大姐莫云兰喜欢燕少云,二姐莫云霞喜欢叶骁,是以他自来熟地喊起了姐夫。 第六十五章 木墩姐夫有点多 莫轻寒毫不在意燕少云和叶骁的冷漠,事实上,他一直在为这两个目标而努力。 要是这两人成了自己姐夫,那真是走遍天下都潇洒。 莫轻寒继续把目光挪回颜珂的那幅《乐毅论》的书法上,看着看着,余光发现有一双萌萌的小眼神一直盯着自己。 莫轻寒抬眼顺着那视线望去,发现小木墩眼巴巴地望着他,确切地说是望着他案上那形状各异的点心。 莫轻寒有个毛病,喜欢吃甜食,这是跟姑娘家厮混久了的毛病。 在这样高雅的场合,吃食酒水早撤了下去,独剩了茶,人家书案上不是书画作品,就是笔墨纸砚,唯独他的小厮莫小三深谙主子的习性,早早将点心准备好了。 莫轻寒口味出了奇的叼,他的点心仅从外形就足以让人流口水。 是以,小木墩完全把持不住了。 望着那个小家伙可怜巴巴地在流口水,莫轻寒笑眯眯地朝他招手,“小木墩,过来!” 小木墩介于刚刚被莫轻寒带进来,又被他亲自教骑马,还看着他教训欺负姐姐的坏人,对于莫轻寒的好感简直是蹭蹭往上冒,于是屁颠颠地跑了过来,以至于邱菊想拉都拉不及。 秦宸自始至终超然物外,望着她爷爷的一副对联发呆,思念夹杂着痛苦吞噬着她的心神。 小木墩不满秦宸的冷落,就靠在了莫轻寒的怀里。 “吃吃,你要是喜欢,哥哥从京城给你弄来!” 小木墩一点都不懂客气,吃的满嘴都是。 一旁的叶骁见莫轻寒书案上乱七八糟的,担心祸及颜珂那幅精妙的小楷,伸手将一块干净的布巾递过去,“拿去擦擦,小心书法!”他无可奈何地提醒莫轻寒。 “谢谢二姐夫!”莫轻寒伸手接了过来。 小木墩以为叶骁是给自己擦嘴,也萌萌地扭头对着他道:“谢谢二姐夫!” “噗!” “.……” 众人齐齐扶额。 叶骁被他一句“二姐夫”给叫愣了,燕少云也抬眼过来,神色莫辨地看着小木墩。 有点头疼。 更头疼的是莫轻寒,他一边给小木墩擦嘴,一边急得跳脚,“别乱叫,他不是你姐夫!” “那我姐夫是谁?”小木墩拍拍手上的饼屑,懵懵懂懂地问莫轻寒。 身后的叶骁僵了神色,燕少云咳了咳,掩饰尴尬。 莫轻寒俊脸一下子烧红了,他支支吾吾地,“你的姐夫…咳咳….” 你的姐夫在你眼前呢,别乱叫,长点眼力劲! 莫轻寒朝小木墩使眼色! 小木墩想了想,记得童嬷嬷曾给自己提过有关“姐夫”的话题,就突然一本正经问莫轻寒,“那你为什么叫他们姐夫?”他胖嘟嘟的小手憨憨地指了指叶骁和燕少云。 二人彻底脸黑了,纷纷刮了莫轻寒一眼。 莫轻寒开玩笑归开玩笑,可被一个小家伙这么正儿八经地问,脸上也有点挂不住。 小孩子嘛,那就用哄。 “因为他们俩长得好看,所以我就叫他们姐夫!”他胡乱编着借口。 小木墩认真扭过头去,天真无暇的目光在燕少云身上落了落,然后极为认真地点了点头,再把视线挪向叶骁,又很认可地点了点头。 “大姐夫,二姐夫!” “噗!” 莫轻寒和庄逸同时一口水喷了出来! 好在莫轻寒喷到了地上,没有染及那一桌子东西。 燕少云和叶骁这下脸上有些不自在了,两张俊颜同时染了些许红色,绝美的眼睛同时盯着小木墩。 好气又好笑。 被小木墩叫姐夫的感觉为什么这么奇妙。 总觉得心底某根神经被悄悄地击住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流滑过全身。 莫轻寒崩溃了,一把将小木墩的脑袋给掰过来,让他看着自己。 然后撩了撩那压根不存在的刘海,一本正经地问道,“那你瞧瞧我怎么样?” 小木墩认真地审视了他一番,这位莫哥哥长得也极为好看。 “三姐夫!”他认可道。 “.…..”莫轻寒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为什么要加个“三”呢。 小木墩不知道自己身后的某“大姐夫”“二姐夫”额头冒出三条黑线。 “嘿嘿,那个小木墩呀,你喜欢吃什么点心?”莫轻寒利诱道。 “萝卜糕!”小木墩回味了一下刚刚那点心的美味,口水就要蹭蹭往外冒。 还是莫轻寒及时用布巾给他稳住了。 他一把将剩余那半块萝卜糕塞入他嘴中,一边在他耳边低声道:“把那个三字去掉,姐夫让你天天吃到萝卜糕!” “好嘞,谢谢三姐夫!” 结果小木墩话音一落,小身板冷不丁被人从后面拧了起来。 庄逸一把将小木墩提了起来,半抱在怀里,咬牙切齿道:“小兔崽子,你胡乱叫什么,姐夫能随便叫的吗?你知不知道姐夫是什么呀!” 庄逸要气死了,觉得小木墩被莫轻寒给带坏了。 小木墩使劲挣扎,艰难地扭头瞪着他,“童嬷嬷说了,家里亲生的哥哥是哥哥,外头非亲生的好哥哥就是姐夫,姐夫对我好,可以给我和姐姐撑腰,家里人都欺负姐姐,我得多要几个姐夫,这样就没人欺负姐姐和我了!” “.…..” 满厅的人被小孩子这无比强大的理由给说服了。 站在秦宸身后的童杏儿要哭了,她奶奶可不是这么说的,她奶奶只告诉了小木墩,将来等小木墩有了姐夫,就不怕人欺负姐姐和他了。 小木墩问什么是姐夫,她奶奶难以启齿,就说不是亲生的哥哥,又对他姐姐好,人非常好的就是他姐夫了。 然而小木墩的逻辑没错,外头非亲生的哥哥,又对姐姐好的,那不就是三姐夫莫轻寒吗?至于燕少云和叶骁,既然莫轻寒喊他们大姐夫二姐夫,那么肯定是符合“姐夫”条件的人,他跟着喊也没错! 庄逸不认为自己有能耐跟一个从小出生没了娘又遇到了个不着调的爹的小孩子解释清楚什么是姐夫。 他弱弱地在他耳边威胁,“叫我一句四姐夫,就放你下去!” 秦宸在秦家排行第四,他不做什么大姐夫二姐夫三姐夫,他要做小木墩的四姐夫! 小木墩扭头眼神跟小兽一样瞪着他,他记得眼前这个家伙曾害得姐姐被老太太打,不是好人。 “我不要叫你四姐夫!”他叫了出来。 庄逸顿时羞得满脸通红,气急败坏地拧着小木墩将往栏杆那去。 “快叫,不叫我把你丢下去,你有这么多姐姐,叫四姐夫委屈你了吗!” “我只有一个姐姐,我不要你这个四姐夫!”小木墩哭着大喊,他余光望到了小轩口的燕少云。 “大姐夫救命!” 某大姐夫黑着脸扭了头看过去,悻悻地走了过去,一把从庄逸手中将小木墩给解救了下来。 “别闹了!” 燕少云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不知道自己面色已经羞得通红。 只是这小家伙到底闹哪样,他说自己只有一个姐姐,他姐姐不就秦宸嘛! 还得多要几个姐夫? 姐夫一个就够了,为什么要四个! 众人汗颜,一些人不好意思地去打量秦宸,却见秦宸目光呆滞,整个人精神恹恹,压根没注意到这边关于“四个姐夫”的话题。 “二姐夫”叶骁从始至终没有开口说半个字,仿佛跟他无关似的。 唯有站在他身后柱子处的齐浩,憋笑快憋出了内伤。 从此公子有了个新名头: “小木墩的二姐夫!” 当然,他自动忽视了莫轻寒那个二姐夫。 庄逸也好,莫轻寒也罢,提起姐夫这两个字,目光自然而然少不了望秦宸那瞄,见秦宸浑然不在意,就讪讪地不好再胡闹下去。 这会大家回归关于书画的话题,莫轻寒席位对面的庄晚晴朝他温和笑道:“小侯爷,可否将颜大小姐的那幅小楷给我过目一二,我也特别喜欢她的小楷呢!” 莫轻寒不犯浑是个阳光的少年,不是不好相处的人,闻言立即朝小木墩招手,“来来来,把这幅字替你三姐夫送给对面那位姐姐!” 小木墩憨憨地接过那幅《乐毅论》,又碍着刚刚吃多了点心嘴干,顺手擒了一杯茶,边咕咚咕咚喝茶边朝对面的庄晚晴走去。 偏偏一个不小心,他打了一个趔趄,脚一滑,整个人望前面栽去。 “小木墩!” 离得最近的燕少云眼疾手快飞快地闪身过去接住他,然而小木墩左手中的四开折面书法散开了,右手的半杯茶洒了过去,正将凸出来的第三面给湿了个透! 燕少云抱住小木墩后,所有人都心有余悸地看着那幅湿了的书法。 叶骁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这是颜珂存世小楷中唯一一幅《乐毅论》!” 第六十六章 悸动 秦宸终于被这一意外给惊得回了神。 她看到小木墩被燕少云扶着站了起来,战战兢兢地拿着那幅书法,她一眼就瞧出来是什么情形。 一袭月白长衫的叶骁飞快地走了过来,立马从小木墩手上接过那幅作品,再摊开来放在最近的小案上。 他蹲了下来,拿着一块干布巾小心翼翼地想去擦掉没掉下去的水渍,却眼睁睁看着那些水渍浸润了那飘逸灵秀的字迹,他的手蓦然停在半空,瞳孔微微一缩,竟是十分心痛。 大家都聚了过来,齐齐望着那第三开的字迹慢慢涣散,慢慢糊涂,庄晚晴沉沉叹了一口气,十分惋惜。 小木墩被这严肃的场面吓坏了,也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眼泪巴巴地,不知所措。 “对….对不起…”他擒着泪水,还是勇敢地承认自己的错误。 莫轻寒从他身后走了过来,蹲了下来,望着他,用袖子给他擦拭掉豆大的泪珠,安抚道:“乖,小木墩,不是你的错,错在…” “错在你!” 蹲在小木墩跟前,小案后的叶骁冷冰冰地截住了他的话。 莫轻寒面色一窘,竟是如鲠在喉,他站了起来,十分不好意思地望着叶骁,即便看不清楚叶骁的神色,可从他冰冷的语气也知道他很生气。 这还是莫轻寒第一次见到叶骁生气。 虽然是可惜了点,可也不至于….动这么大火吧,再说了,谁又是故意的呢? 他应该是生气自己刚刚的轻视,莫轻寒挠了挠头。 燕少云淡定地扫了莫轻寒一眼,手轻轻抚上小木墩的头,对莫轻寒解释道:“这些作品是我从颜家别苑拿来给叶兄观赏的,叶兄曾在颜太傅门下受教,是以对太傅和颜大小姐的遗物十分尊重,莫少爷今日大意了,不该让一个孩子糊里糊涂拿着去!” 经燕少云这一解释,莫轻寒明白了叶骁生气的缘故,心里不再嘀咕,而是低声给叶骁道歉,“叶大哥,对不起,回头我找皇帝表舅要一幅颜珂的作品来补偿可好?” 叶骁没有说话,他懒得跟莫轻寒多说,多说无益,他们都不会明白他的心思。 看着那幅她亲手写下的《乐毅论》被毁坏,就跟看着这个世上唯一曾让他心动过的姑娘渐渐朝他招手远处一般,心里那股痛意,没有人能明白。 没有人能明白,八年前,他曾在颜太傅的书房内,隔着一个水泊,听见她在对面水榭上弹琴时心里的悸动。 没有人能明白,五年前,洛阳澄湖桥上,他不经意地掀开车帘,看见她身着一身浅粉色披帛配湖蓝色长裙站在一艘画舫船头灿然一笑的惊艳。 没人能明白,三年前,他曾远远望着她跟那个人站在洛阳南门外的兴庆楼上携手共赏花灯,而他拿着那个被她解开的花灯心头的黯然神伤。 爱上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女子,让心性如此坚定的他,决心避开与她正面接触,将那枯树枝头的春意封存在心底。 不让人触碰,也从未对任何人说。 “嘿嘿,骁哥儿,珂儿要不是我唯一的嫡孙女,我一定把她许配给你,我看这世上也就你配得上她!” 那年武夷山顶,漫花开遍,花团锦簇中,他听到这样一句戏言。 天知道他当时心里掀起了怎样的波澜,却最终生生吞下去,没有接话。 大乾历代皇后,必是颜家长房嫡女。 叶骁也不知道为何,此时此刻,坐在这座由恩师设计的琼楼里,心里埋藏许久的情绪竟是有些按捺不住,就这样静静地宣泄。 叶骁的默然,让莫轻寒知道自己真的是狠狠得罪了他,不由越发懊恼。 小木墩也懵懵懂懂感受到了叶骁的生气,他勇敢地往前迈了一步,对着叶骁的侧颜道:“你别骂莫哥哥,都是我的错,大不了…我赔你银子!”他咬着唇很为难地说。 燕少云摇头失笑,小家伙哪里知道这不是银子不银子的事,不过他这么小没有瑟缩地躲在别人身后而是用于承担,可见性子跟他姐姐一样硬气呢! 站在叶骁对面的秦宸,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她眼眶有些酸胀,如果没看错,叶骁那无瑕的眉眼里有难以抹平的悲伤。 她心底越发狐疑,小木墩弄坏的又不是她爷爷的作品,而是她的书法,叶骁这副神情是为哪般。 小木墩绷红了一张脸,蹭蹭跑到秦宸身边,拉着她的袖子,可怜巴巴道:“姐姐,姐姐,你带了银子没,我弄坏了那位大哥哥的东西,大哥哥生气了,我们买一件赔给他好不好?” 秦宸回过神来,微笑地望着他,摸了摸他的头,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 “不就是一幅字而已,不值得你这么慌张,既然是颜家别苑的东西,那也不是叶三公子的东西,不需要赔!” 叶骁闻言心头一动,缓缓起身,抬眉望着她。 他身形稍显瘦劲,如高山上一颗郁郁苍苍的青竹,竟是气质夺人,风采绝佳。 秦宸昂然与他正视,没有半分闪躲,她就是不明白,叶骁发的哪门子火! 小木墩昂着头呆呆地看了一眼姐姐,又看了一眼目光怔忡的叶骁,突然觉得有姐姐撑腰,感觉好极了。 只是到底是他的错好不好?姐姐干嘛不肯给人赔嘛? 他朝莫轻寒眨眨眼,莫轻寒也朝他眨眨眼,两个人眉来眼去的,传递着对方都不懂的情绪。 叶骁一手负后,微微苦笑,这丫头好端端的,为何跟他扛上了? 难不成是因为刚刚退回了她的香囊而生气? “秦姑娘,刚刚燕世子让我在这些作品里挑选一副作为礼品赠送于我,而我看中了这幅《乐毅论》!” 叶骁的声音如珠玉落地,清澈得让人沉醉。 秦宸闻言立即将目光投向燕少云,燕少云收到这记质疑的目光,竟是有些为难。 他曾说过颜家别苑随她出入,也不会让别人进去,但是不代表那座别苑的东西就属于秦宸,所以他自然是有权利处理里边的物品,事实上,他也是看叶骁与颜太傅情深义重,所以才说出相赠的话。 那些画作留在别苑空摆着,不如送给懂它惜它的人,也是一番好心。 但很显然,燕少云知道,秦宸对于他这个做法有些不高兴。 秦宸也只是微微一皱眉,很快就平复了心情。 别苑到底是燕少云所有,他所作所为没有错,只是她身为颜家人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感慨唏嘘。 叶骁何其敏锐之人,很快察觉到二人神色之间的交流,蓦然想起他曾提出想去颜家别苑参观燕少云面色的迟疑,难不成与秦宸有关? 他探究地看向秦宸。 秦宸叹了一口气,“叶公子,就算这幅作品现在属于你,但事已至此,你又何必生气呢?毕竟是一件旧物而已,颜珂又不是什么先世大儒,她的东西不值得公子动气!” 叶骁闻言目光微微凝住,这小丫头还真是,在她眼里,颜珂就算不得什么吗? “秦姑娘,这幅作品对于你来说,什么都不是,但对于我来说很重要,我收集了颜姑娘所有的小楷作品,唯独缺了一幅《乐毅论》!”他淡漠地看着秦宸,看得出来,唇角微微绷住。 秦宸闻言眉心一跳,竟是无比怅然。 难怪如此….只是身为颜珂本人,她还是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不过细追究起来,要怪就怪皇帝,谁让他在她死后假惺惺的推崇什么颜体,弄得大家争相搜集她的作品。 莫轻寒见秦宸跟叶骁因为这事怨怼了起来,心里越发过意不去。 “叶大哥,要不我回头再去问我皇帝表舅,看他那有没有《乐毅论》,万一颜珂多写了一幅呢,是吧,呵呵…”莫轻寒干笑着望着叶骁。 众人难以想象刚刚嚣张不可一世的小侯爷在叶三面前如此恭敬,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叶骁闭目沉沉吁了一口气,看来是自己情绪所扰,让大家因他受惊了。 莫轻寒终究是不懂的,就算皇帝手里有,又怎会把自己心爱女人的东西给别人? 换做他,他绝对不会答应的。 恐怕颜家别苑里这些存世作品,也不为皇帝所知,要是知道了,恐怕早让人搬回去了。 也许是睹物思人,越想,他心口竟是越痛。 “不必了…”他淡淡开口,神色前所未有的黯然。 众人只当他没能收集全颜珂小楷而伤心,唯有秦宸被他眼底深处那抹忧伤而撼动。 “我帮你把那一页补上吧!” 等到秦宸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已经后悔了。 而所有人齐齐惊愕地望着她,尤其是叶骁,那一瞬,清冽眸光掠过来,仿佛隔山隔水,带着不可思议的悸动。 第六十七章 别丢人现眼 秦宸要补写颜珂的小楷?!! 没开玩笑吧! “你会写字?”莫轻寒太过惊讶,以至于有些语无伦次。 秦宸白了他一眼。 哪家小姐不会写字呀! 莫轻寒很快意识到自己说错了,立马走了过来,眨巴眼睛望着秦宸,“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写的很好?可以…..”他指了指颜珂那精妙的书法,嘴皮抽了抽,忐忑地说道:“可以跟颜珂媲美?”后面这一句话声量低了许多,他怕自己说得太理直气壮,叶骁要灭了他。 秦州熟悉秦宸的人纷纷嗤之以鼻。 “别笑掉大牙了,你面前站着的可是燕世子,叶三公子和莫小侯爷,他们什么人什么事没见过,你别丢了秦家的脸!”秦蓉狠狠瞪着她,恨不得把她戳个洞,世上怎么有这么毫无廉耻的人。 暗道今日怎么就没看住秦宸,让她在这里胡言乱语,累及秦家。 秦音身为长姐,自然得出来打圆场,她忙走前两步,朝几位公子优雅地施了一礼,“世子爷,叶公子,小侯爷,还请莫要怪罪,四妹妹一定是说错话了。”说完她拉了拉秦宸,示意她退开不要再生是非。 秦蓉也在一旁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庄晚晴碍及秦家姑娘的脸面,也微微一笑,十分大度地开解道:“三位公子,这倒是我的错了,起先一次看到宸妹妹的字,觉得应该是练过‘细颜体’,当时为了鼓励妹妹,我就夸了几句,倒是让妹妹在三位公子面前夸下海口,还请莫要见怪!” 庄晚晴这番话把秦宸狮子大开口的责任推到自己身上,让秦州姑娘越发信服她,觉得她大度有担当。 这一回秦宸倒是没反驳,淡淡垂着目光,也没看叶骁,而是轻声开口道:“倒是我失言了!” 她依着秦音往后退了两步。 叶骁深邃的目光意味深长地望着她,联想起上次她写的那首诗,明明跟颜珂气韵很像,字迹却完全不同。 他突然起了试探的心思。 “秦姑娘,我不介意!” 秦宸闻言猛然抬头,对上他清澈如水的目光,那么纯那么干净,仿佛洗尽铅华,让人沉醉。 她竟是有些为难了,后悔刚刚一时失言。 “三公子,如若我写的不好,可就是完全毁了!” 叶骁闻言唇角微微一扬,面庞散发着琐玉般的光芒,“现在湿了一页,也是毁了,再者,我相信姑娘能弥补我这个遗憾!” 秦宸眉心一动,弥补遗憾…弥补他搜集全颜珂小楷的遗憾吗? 她苦笑一声,只要她下笔还真是能完成他的夙愿。 罢了罢了,自己借尸还魂,他们无论如何也找不出证据证明她就是颜珂。 叶骁这一开口,还真是让大家诧异,明明最该质疑秦宸的人反而出言相求,其他人还有什么话好说,反正已经毁了嘛,不在乎再毁一次。 叶骁侧身朝自己原先的席位一指,“秦姑娘,笔墨纸砚已准备好,还请赐字!” 他微微含笑,目光温柔,又恢复了先前的淡定,仿佛刚刚失态动怒只是错觉。 秦宸苦笑,真是自己做下的孽自己食恶果。 正当她要迈步时,突然一道冷锐的声音插了进来。 “谁要学颜珂写字?” 众人循声一望,就看到燕成君带着两个丫头大步走了过来。 她对龙舟比赛之事十分热心,刚刚查看了女子比赛的筹备情况再过来。 燕成君冷硬的视线在姑娘们内扫了一圈,最后落在秦宸身上,见大家都看着秦宸,自然知道就是她了。 “秦姑娘倒是了不得,什么事都想钻钻牛角尖,都要跟颜珂比一比,颜珂能解叶公子的谜,你也解了,现在知道叶公子喜欢颜姑娘的书法,你倒是也要学一学,人家颜姑娘要做皇后,过阵子宫里采选,你是不是也要学着去做皇后啊!” 燕成君说话一向不给面子,这么赤裸裸地挤兑秦宸,还真是让人汗颜,不过很多人都觉得解气。 秦宸垂着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 过阵子要采选…..他要采选皇后?不知道姑母…怎么样了?秦宸艰难地忍住泪水。 她自己意识不到,她的牙齿咬得紧紧的,一股钻心的痛意在她体内流窜,周身弥漫着一股生硬的气息。 小木墩似乎被她的情绪感染,害怕地拉着她的衣角,“姐姐,姐姐…..” 秦宸方缓缓回过神来没有说话。 燕少云脸色沉了下来,“成君,你怎么说话的,快跟秦姑娘道歉!” 燕成君朝着燕少云瘪瘪嘴,对着叶骁福了福身,语气温柔了几分道:“三公子,就算那幅字湿了一页,可到底是颜姑娘的旧物,再怎么样,也不能让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玷污了吧!” 叶骁没有看她,他视线始终落在秦宸身上,她刚刚情绪的变化他已有所察觉,他的唇角略略绷紧,心里越发奇怪。 “秦姑娘,请吧!”他依旧指着自己的席位。 直接忽视了燕成君。 燕成君变了色,脸色不太好看,眼中泪光闪闪,却强自忍气吞声。 燕少云对于她已经十分无语,他对着秦宸温和道:“秦姑娘,舍妹被家里人惯坏了,还请别跟她一般见识,既然三公子有请,就请姑娘满足他这个心愿吧,倘若写不合适,其他作品随意他挑便是!” 燕少云这番话还真是有情有义,顾虑了方方面面,给了秦宸面子,也给了她退路。 这样照顾秦宸,这样好的性情,想不让别的女子嫉妒都难。 庄晚晴强忍泪水,绞着手帕心里堵得慌。 “好!”秦宸颔首一笑,不再迟疑,迈步走向叶骁的席位。 齐浩立马屁颠颠的给她准备好了笔墨,还替叶骁将那幅《乐毅论》拿过来让秦宸补写,不晓这个时候叶骁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抬手制止齐浩,再亲手拿出一张干净的宣纸,铺在秦宸面前,含笑道:“秦姑娘,今日就当在下跟秦姑娘讨要一幅字,请秦姑娘临摹《乐毅论》!” 对上叶骁那深不可测的眸光,提起笔的秦宸手僵在了半空,顿时对这个半路打劫的叶骁十分无语。 第六十八章 露馅 很显然,叶骁就是想拿她写的字迹跟颜珂写的相比对而已。 秦宸似乎看出叶骁的意图来,就故意眨眨眼俏皮地笑道:“既然叶三公子是要我的书法,那我就不学颜珂了哦!” 叶骁一愣,被少女如此娇俏的声音给怔住。 他站的如此近,这样俯瞰下去,她仿佛就是一只小小的鸟儿似的,那黑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跟个猫爪子似的,特别撩人。 他心神微动,这个小丫头严肃起来冷冰冰的,可一旦笑起来,完全换了个人似的,那双大大的水杏眼,像西山上的泉水,清澈迷人,正汪汪地往外冒着笑意,漂亮,可爱,灵动,竟是没有词能形容出她的美来。 只是她这样耍赖真的好吗? 叶骁意识到自己这是第二次被秦宸抓住把柄。 “你先写吧!”他故意绷着脸道。 秦宸为自己抓住他的漏洞而得意洋洋,权当叶骁答应了她,心情十分好,这样就不怕泄露身份了。 于是她提笔从容地写了起来。 她用的是右手。 前世写书法她一概用左手,这一世她为了不让人发现身份才换右手来。 日头斜斜地从檐下洒了进来,照亮了她的侧脸,面庞周围流动着不可思议的光晕,这是午时初刻的日头,光线太强,怕刺她的眼,一旁的随侍将硕大的纱帘给放下来一半,既遮住阳光,又不挡了视线。 顿时宽大的厅堂阴凉了不少。 一些公子姑娘继续坐下来作诗品画,三三两两说说笑笑,十分惬意。 庄晚晴拉着燕成君坐在燕少云下首那一侧,不甘地看着秦宸,又暗想等她写出来,比不上颜珂,看她怎么收场。 不过她脸皮向来比城墙还厚,肯定也不会觉得害躁。 燕成君瘪瘪嘴暗自嘀咕着。 可是一想起叶骁,她不由紧张朝他望去,看到他修长的背影。 长身玉立,清润高雅。 她仰慕地望着他,感叹这世上竟然有这么完美的人物,想着想着突然想起那个香囊,她情不自禁地朝他袖口望去。 不知他今日有没有带着那香囊?一想到这,燕成君竟是面庞烧红了般,心砰砰直跳。 她不知道,这个时候,有一双眼睛正盯着她和庄逸,露出了一丝诡笑。 叶骁静静站在书案边望着秦宸的笔迹一动未动。 莫轻寒和庄逸在叶骁身后不远处勾着脑袋瞧秦宸,你拉我我拉你,谁都不让人近身,倒是小木墩从二人间隙钻了进来,呆呆地望着自己姐姐。 莫轻寒怕他碰着秦宸,拉着他靠在自己怀里。 燕少云一如既往坐在对面,目光平静无波,从他的角度看去,她的黑睫毛有一搭没一搭地抬着垂着,真是撩人心窝。 那双颊微微丰腴,面庞红润,微风拂过,吹动她额前刘海,恰似一朵盛开的粉莲。 她美的恰到好处,多一分太艳,少一分不够灵动。 活脱脱的绝世娇人儿。 再加上她心思敏捷,满腹韬略,上马可射箭擒贼,下马可提笔赋诗,比颜珂,不遑多让呀! 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燕少云浅浅地酌了一口酒,想起昨夜母亲遣人送信,说是给他看中了几家姑娘,等着让他相看的事,心头微微一滞,竟是烦上眉头。 凸出的小轩这一块,静谧如画,唯有秦宸提笔唰唰写字的声音,和那清风扰动宣纸的沙沙声。 两刻钟过后,秦宸写完一幅《乐毅论》,这一回她用的是行楷,字迹纤秀不失挺拔,瘦劲中多了几分飘逸,真真是温润秀逸,叹为观止。 “漂亮!”莫轻寒忍不住惊呼,“与颜珂各有千秋,可谓一时双璧呀,宸妹妹,你太厉害了,我真是遇到宝了!” 他情不自禁地赞美着。 庄逸狠狠敲了敲他的胳膊,他浑然不在意,笑眯眯地将秦宸写得书法给捧了起来,拿出去给众人欣赏。 叶骁盯着秦宸面色复杂,从她动笔一直到收笔,他都在注意她的姿势和笔锋,虽然他没亲眼见过颜珂写字,但从那一撇一捺的意态,可看出她跟颜珂的字是一个风格,譬如武道宗师,同出一家。 但是乍一看,又仿佛完全不同。他苦笑不已。 秦宸暗暗弯起了唇角,暗道这一次总逃过叶骁的法眼了吧。 可惜她遇到了如小猪一般可爱的队友。 叶骁拿起颜珂那幅湿了水的书法暗自沉思比对时,小木墩突然挠了挠头,萌萌道:“我怎么想起来,姐姐左手写的跟这个一模一样啊,这个‘燕’字是一样的,姐姐教过我!”他兴奋地叫着,指了指叶骁手上那书法。 叶骁和秦宸闻言同时色变。 秦宸暗暗瞪着小木墩,怪他多嘴,而叶骁眼眸一睁,脑筋一转迅速反应了过来。 “姑娘惯用左手?”他眯着眼审视她。 秦宸装作没听到的,没理他,她此刻有多想把小木墩给丢下去,今天全亏了他,她的底被他透得干干净净的。 他不惹这事,她至于给叶骁写字吗! 小木墩被姐姐的眼色吓到,咬着胖嘟嘟的手指,躲在叶骁身后,仰头望着那俊逸挺拔的二姐夫,“二姐夫救我…” 某二姐夫难得和颜悦色地朝他莞尔一笑,刹那间,真有种倾国倾城的味道。 秦宸暗暗吸了一口气,叶三真是个妖孽呀! 望着秦宸恼羞成怒的娇憨模样,对面的燕少云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叶骁神色明显亮了几分,亲自裁了一节宣纸,再一次铺在秦宸面前,道:“秦姑娘,你说了给我补上的,快补上吧,用左手!”他还特地点了出来。 他再揽袖把刚刚秦宸好不容易放下的笔给捡了起来,递给秦宸。 他脸上挂着得逞的笑意,揶揄之味十足。 不得不说,这样的叶骁,多了几分人气,没那么不易亲近。 秦宸鼓着腮帮子,愤愤不堪地接过笔,先瞪了一眼莫轻寒,谁让他让小木墩送字的,再瞪了一眼燕少云,谁让他怂恿她写字的,又瞪了一眼小木墩,就是这个糊里糊涂的惹事精。 最后抬头狠狠瞪了一眼叶骁,真是个狐狸精,什么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得寸进尺! 如此瞪了一圈,她方平复心情,望着那前世写过的《乐毅论》,踟蹰了起来,这一笔下去,会不会露馅呀? 秦宸苦恼的时候,齐浩突然从柱子后走了出来,来到中央那一圈公子姑娘中,乐呵呵笑道:“诸位少爷,诸位姑娘,闲来无事,在下陪着各位玩个游戏可好?” 第六十九章 她是秦宸还是颜珂?(月票加) 齐浩怕影响到秦宸和叶骁,又让人挪了屏风过来,如此里头就剩下燕少云他们三人。 小木墩拉着莫轻寒凑到了人群中,想看齐浩跟他们玩什么游戏。 齐浩拿了一个小凳子放在正中,然后把金丝猴小易放在凳子上,小易猫着眼睛学着它主人的样子蔑视地扫了一眼大家,很无聊地拿爪子抠了抠下巴。 小木墩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金丝猴,上一次秦宸带回去的时候,怕小木墩喜欢它缠着不还给人家,故而避开了他,此时他看到小易,立马跑了过去,忍不住握住了它的爪子。 金丝猴的前腿就这么被小木墩撩了起来,它眨着眼睛盯着小木墩,保持着这么妖孽的姿势。 齐浩生怕它发威,拍了拍小木墩的肩,很友好地给它介绍,“小易,我可跟你交待清楚啊,这位是你主子的小舅子,明白吗?他喊你主子喊‘二姐夫’的!”说完齐浩自己都笑了。 金丝猴闻言果然神情好了一些,不过非亲近它的人压根注意不到这些。 小木墩发现它很友好,又漂亮,顿时喜欢上了它,使劲撩着它的腿晃了几下,伸手要把它抱走。 “等等,祖宗,”齐浩连忙连他也一起抱在怀里,“等我玩完一个游戏,就让你带着它去玩!” “好嘞!”小木墩很兴奋。 齐浩把小易从他怀里扒出来,重新放在凳子上,对众人介绍道:“诸位可听说过我们叶家邸阁的金丝猴?” 有人点头有人摇头。 “略知一二,还请阁下介绍介绍!”一公子开口道。 齐浩笑了笑,先把金丝猴跟叶家邸阁的渊源说了一通,最后总结道:“我家公子这个宝贝,通人性,譬如你们有个什么简单的要求,它都可以完成,这样,咱们击鼓传花,传到谁了,谁就让咱们小易给她办事好不好?” “好啊,好啊!” 大家十分新奇,能差遣叶骁的金丝猴是无比荣幸的事。 “好,开始!” 齐浩溜了一眼那小侍,小侍听了他吩咐,没有不知道的,一通鼓下来,等到花传到燕成君的时候,齐浩骤然喊停。 他抱着金丝猴笑眯眯地望着燕成君,“燕姑娘,你可有什么主意,试验试验我们小易的本事呀?” 燕成君本不喜欢这些游戏,没有任何准备,一时还愣在那了。 齐浩幽幽一笑,突然火眼金睛似的盯着燕成君的腰身一处,“哎哟,燕姑娘,我记得你那刚刚挂着个香囊的吧?” 燕成君一惊,连忙朝腰间看去,果然发现自己佩戴的那姜黄色香囊不见了,顿时急了,“我…我的香囊还真不见了!” 她转身去看身后的侍女,侍女也急得跟什么似的,在各自身上四处找。 “嘿嘿,没事没事,让小易给你找出来吧!”齐浩朝金丝猴打了一个手势,金丝猴突然朝燕成君窜去。 燕成君到底将门出身,伸手接住了金丝猴。 金丝猴在她身上闻了闻,然后立马飞快地窜开了。 大家视线压根跟不上它的脚步,正东瞧西望寻找它的身影时,它突然落在了庄逸肩上。 庄逸觉得这只猴子也挺可爱的,还偏过头学小木墩跟它握手,哪里知道那只猴子也是记仇的,想当初是他和韩楚楚差点要了它的命,于是它一脚拍飞庄逸的手,拒绝了握手,然后爪子一伸从他袖口掏出个香囊。 “.…….”众人惊愕。 金丝猴就这样无比嫌弃地看着庄逸,爪子十分镇定拧着那个靛蓝色香囊在风中凌乱。 满脸写着“看你怎么辩解!” 庄逸目光落在那靛蓝色的香囊上时,笑容冻住,脑子瞬间短路了。 燕成君看清此情此景后,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再眼前一黑,栽了下去。 庄晚晴和她的侍女齐齐扶住。 庄逸僵着脸伸手去拿那香囊,偏偏金丝猴巧妙地挪了挪爪子,香囊掉入齐浩的手中。 “嘿嘿,嘿嘿…”他笑得十分痛快,眼神在庄逸和燕成君之间飘来飘去。 “奇怪了,庄公子,燕姑娘的香囊怎么在你身上呀?” 庄逸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哭丧着一张脸,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燕成君面色惨白如雪,心里已经打碎了花瓶似的,恨不得奔过去撕了庄逸。 说什么送给叶三的香囊,他居然骗她呢! 众人不防看了这么一出好戏,面面相觑,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还是燕成君的侍女反应快,在一片惊愕声中立马走了过去,“哎呀,我家姑娘刚刚在路上掉了香囊,没想到被庄公子拾到了,真是巧了,多谢公子!” 侍女尴尬说完,立马从齐浩手里把香囊给拿回去。 齐浩接话道:“还真是巧呢,庄公子捡了人家香囊,不第一时间悄悄还回去,反而藏在自己袖兜里,哎,庄少爷,您该不会喜欢燕姑娘吧!” “我…..没有!”庄逸崩溃了绷红了脸怒驳。 “别狡辩!”莫轻寒立马帮腔,一脸“你快认错”的样子。 “不是我….”庄逸真的崩溃了, 他咬牙切齿地盯着齐浩,总算知道齐浩这是在报仇呢,报他算计他主子的仇! 他不知道,齐浩从来都是个睚眦必报的主! 莫轻寒使劲推了推他,“怎么不是你了,如果心里没燕姑娘,干嘛藏着她的香囊!” 燕成君气得背身过去,直跺脚,她也不能说她丢的香囊不是这个香囊,不然就把叶三给牵扯进来了,一定是庄逸闹得事。 庄晚晴抱着燕成君,一边抚慰,一边囧着脸不知道怎么办,如果她哥哥跟燕成君成了,哪里还有她和燕少云的事啊。 她在愁这个。 “我哥哥也是太混账了些!”庄晚晴这么解释。 燕成君气得趴在她肩上直哭,“我竟不知道他有这样的心思,他实在是….不该骗我!”她继续跺脚。 庄晚晴傻眼了,燕成君该不会以为她哥哥喜欢她吧! “我心里喜欢的不是他呀!”燕成君还在郁闷。 庄晚晴欲哭无泪:“.…….” 这事万一被她娘知道了怎么办,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哎呀,该怎么办哪! 对面的庄逸真恨不得撞墙。 “莫轻寒,事情不是你想的样子!”他使劲挣扎想维持形象。 齐浩不干了,生怕庄逸说出真相,立马跑到里头把燕少云给拖了出来。 “瞧瞧,燕世子,庄逸欺负了你妹子不认账呢!”他看热闹不嫌事大。 “齐浩!”庄逸低低咆哮了一句,站起来叉着腰死盯着他。 齐浩摊摊手,一脸“你作你受”的样子。 燕少云扫了一眼就知道是什么情形,不过他是现场唯一一个确信庄逸并不喜欢燕成君的人。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庄逸一直忙,成君来得晚,他没碰上一时忘了,也是情理之中,大家不必放在心上!” 燕世子沉着脸将事情化于无形。 那边燕成君觉得自己丢了面子还在哭。 “就是就是!”庄逸气哼哼地朝齐浩瞪眼。 齐浩哪里肯认输,眨眨眼道:“既然如此,你刚刚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似的是为什么?可不是做贼心虚吗?” “你!” 两个人很快厮闹起来。 虞山算是明白了情形,在燕少云耳边悄悄说了里情,燕少云脸色立即沉了下来,瞅着齐浩和庄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外头闹哄哄,并不影响里头的静谧。 叶骁认真看着秦宸一笔一画端端正正写完了一页小楷。 秦宸有些忐忑地将那一页宣纸递给他,也不看他,而是将那湿了水的折页拿过来,用小刀将湿了的那页剔除,准备用纸浆将新的糊上去,原先那字裱在一个刺绣木折上,如此再裱上去,应该能完好如初。 她一丝不苟地动起手来。 这边叶骁望着那一模一样的字迹,内心早已翻江倒海。 他怔怔地望着秦宸,眼眶情不自禁酸了酸,试探了这多次,比对了这么多次,凭着他对颜氏书法的研究,他确信这出自一人之手。 历史上这么多文人墨客,模仿得再像,哪怕是双钩临摹,气韵也难及对方八分,总会缺那么些神韵。 又何况是日日夜夜品读细颜体的他呢,像不像他一眼就能瞧出来,如果不是她,她又怎会用右手去掩饰。 对了,颜珂左右手都通笔墨。 再看少女此时此刻那娴熟的裱装技艺,他几乎有个可怕的念头。 是的,肯定是她! 颜珂还活着,她就是秦宸,秦宸就是颜珂! 他深邃的眼眸翻滚着热浪,确信活了二十年,心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跳得这么快,让他难以自持。 她不把颜珂放在眼里,她再一次轻而易举地破了他的灯谜,还有她今日的打扮。 黄绿色的披帛,柔嫩细腻,配上湖蓝色的长裙,典雅大方,像极了他所见过的颜珂。 就连神情气质也是极为一致,都是那样严肃冷淡。 唯一不同的是相貌,现在的她长得明艳许多,也漂亮几分。 然而,那个时候她离他那么远,而现在她近在咫尺,甚至…..触手可及。 他情不自禁地抬了抬袖。 该死的,他今日为什么要把她的香囊还给她? 他正叹息着,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写好了吗?” 燕少云扭头走了进来,目光恰恰落在叶骁微微抬起的那只手上,从他的角度看去,那只手仿佛正在拨弄秦宸的发丝。 他目光骤然凝住。 第七十章 彩头给哪个姐夫?(二更合一) 听到燕少云询问,秦宸爽快地应道:“写好啦!” 她松了一口气。 只是她一说完,蓦然抬头发现叶骁定定地望着她,那眼神有几分怅惘,似乎还有几分温柔。 “叶公子!”她晃了晃他的眼。 “哦….”叶骁心头略略尴尬,不动声色地将手负在身后,面庞平静地看着秦宸装裱。 燕少云见叶骁那只手不再碍眼,就走了过来,伸手从叶骁左手中接过秦宸补写的小楷,认真欣赏起来。 一入眼他就狠狠吸了一口气。 “秦姑娘,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你的书法竟是写的这么精美,跟颜大小姐的笔迹,如出一辙呀!”燕少云赞叹道。 秦宸闻言心下一凛,下意识地去看叶骁,正撞入他那深邃明亮的眼神里,她脸一红,连忙别开装作不在意。 叶骁则深深盯着她,抿着唇一言不发。 “我不会的事情多着呢!”秦宸随口道,譬如她就不会刺绣,不是学不会,是没空去学,那些姑娘家的活计太费时间了。 她伸手示意燕少云把那页字给她,她接过然后细细密密地贴了上去。 “外头发生什么事了,这么热闹?”秦宸忙岔开话题。 燕少云闻言看了一眼叶骁,尴尬地咳了咳,“就是关于香囊的事…” 秦宸蓦然抬眉,看了一眼燕少云,然后又看向叶骁。 叶骁此刻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天气似乎有点热,脸有些烧红。 这是秦宸第一次见到叶骁发窘,一个大谪仙这么尴尬,仿佛是件很美妙的事,秦宸决心补一刀。 “哦,就是叶公子退给我的那个香囊吗?”秦宸假装毫不在意地问道。 叶骁面色霎时更红,原本如玉的容颜染了几层红晕,就跟五月天里天边的晚霞似的,竟是有一番美轮美奂的神采。 他背在身后的手捏成了拳头,心里懊悔不已。 秦宸眉眼弯弯,双颊粉如红桃,简直俏丽无方,唇角的笑意快要抑制不住了。 欺负叶三公子,竟然这么好玩! 燕少云虽然被告知了详情,可并不知道退香囊的事,还微微错愕了一下。 “叶兄退了你的香囊?” 不知为何,燕少云仿佛心生一丝喜悦。 退还秦宸的香囊,可见他对秦宸无意,叶骁是个光明磊落的男子,定然不是故作姿态,所以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应该是错觉。 叶骁胸口涌上一股闷气,正要开口解释,却被秦宸抢话道:“可不是嘛,我感激叶公子救了你,便给他缝了香囊,哪知叶公子看不上,退给了我!” 秦宸眨眨眼,装作十分委屈。 叶骁暗暗咬了咬后槽牙,听了秦宸这话,原本想解释的他也干脆不解释了,原因很简单,她是为了燕少云而送香囊给他,这话听得他心里怪闷的。 燕少云耳根有些烧红,虽然知道是庄逸和齐浩阴差阳错之故,可这话从秦宸嘴里说出来,还是觉得有些欢喜。 两个大男人就这样站在一个小丫头面前,讷讷地不说话。 叶骁也顿时不后悔了,退了就退了,退的是她为别的男人给他的东西,他为什么要收,就算要,也得要她亲手为他做的。他这么琢磨着。 这边燕少云也松了一口气,只要叶骁不打她的主意就好。 秦宸哪里知道两个大男人的心思,只觉得自己今日欺负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叶骁是十分得意的事。 “好啦,裱好了,叶公子怎么谢我?”秦宸起身将折帖递给他,脸上浮起了明媚的笑容。 叶骁接过折帖,淡淡含笑,却没有做声。 燕少云却开玩笑道:“秦姑娘帮助叶兄答成一个本不可能完成的夙愿,绝对是大功一件,叶兄可不要怠慢了秦姑娘!” “好…”叶骁浅浅应声,清冽的眸光如水般在秦宸面庞掠过,带给她丝丝凉意。 “该用午膳了!”燕少云转身走了出去,招呼大家去用膳的花厅。 秦宸随后迈步,叶骁跟着转身,在她身后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开口道:“明日在邸阁设宴感谢你!” 秦宸闻言顿步,扭头看着叶骁,这难道就是所谓的重谢? 会不会小气了一点? 要不明日去邸阁想办法从他那敲诈点什么? 反正叶骁是天下最富有的人! 这么想着,她抬了抬下颚,朝叶骁瘪瘪嘴,发现他背身逆光地站在那,她看不太清他的容色,只觉得他浑身在发光,有一道灼灼的视线落在她脸上,烫了她的脸颊。 秦宸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脸颊,转身出去了。 五环楼的北楼一楼正是用膳的花厅,外面临着一个水榭,水榭贴着湖面,正有一些睡莲浮上上头,几个好玩的丫头滴了些水在上头,那水珠跟水晶似的在上面滚了滚去,煞是可爱。 年轻公子姑娘们过去时,长辈都已经落座,中间用珠帘隔开,姑娘随着夫人一处,少爷跟随老爷一处,其乐融融。 秦宸怕小木墩乱跑,拉着他跟在自己身边坐着。 可是小木墩见满桌子都是女客,心里有些不自在,扭扭捏捏地朝秦宸做鬼脸,秦宸视而不见。 恰在快开席时,一个打扮地十分鲜艳的小厮走了过来,对着小木墩说道:“木墩少爷….” 木墩少爷….这名字..秦宸嘴皮抽了抽忙纠正道:“珩哥儿!” 莫小三从善如流,立马端着一个笑脸,拉住了小木墩胳膊,“珩少爷,我们家小侯爷请您去他那边落座!” 这一下,无数双眼神齐刷刷看了过来。 实在是莫小三跟他主子一样不低调,声音响亮得很,实在是他穿着打扮太另类,所以花厅里几乎都知道他是京城里来的那位莫小侯爷的心腹小厮。 莫小侯爷别说是在京城可以做姑娘们家的门神,就是四海八荒,也都闻起声名。 眼巴巴派人来叫一个五岁的小家伙去跟他坐上座…不少夫人猛抽了一口气,就是自家那老头子都没这地位呢! 不等秦宸答应,小木墩逃也似的跟着莫小三跑了。 平日在府上被人欺负惯了,今日乍然出来,遇到这么多对他好的人,孩子天真活泼的天性就冒出来了。 秦宸很无奈地摇摇头,只能随他去了。 小木墩就这样被扯着坐了整个花厅席位最好的上桌。 那里除了燕少云、叶骁、莫轻寒,就只有庄老爷子、韩刺史和庄逸。 庄老爷子和韩刺史知道莫轻寒为人,对于莫轻寒叫个不相关的孩子过来,只能心里埋怨,面上却不能说什么,韩刺史还怕怠慢了叶骁和燕少云呢,结果睁眼发现某人的大姐夫和二姐夫对小木墩更不赖呢! 隔着几个席位待考究的“四姐夫”眼巴巴望着,没机会上前献殷勤。 最打眼这一桌上的动静很快被悄悄传开了,女客那边知道后,愣是嫉妒地朝秦宸戳眼刀子,好在秦宸心知肚明,坐在最靠边的地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去惹是生非。 然而麻烦却找上门来了。 只见一个穿着秋香色长衫的嬷嬷走了过来,对着秦宸福了福身,“姑娘,我们家夫人请您过去!” 但凡有眼力见的女子都认出来,这人是韩家掌中馈的大夫人身边的心腹嬷嬷。 秦宸没认出来,不过从她穿着打扮和气度,也知道来者不简单,便跟了过去。 如此,她来到了韩夫人、庄家夫人这一桌。 庄晚晴、韩楚楚、燕成君都在这。 秦宸默然行了一礼,“夫人请我过来有何贵干?” 韩夫人眯着丹凤眼温和地笑道:“看你这孩子坐的远,还在风头上,便叫你过来坐这边,虽然天气热了起来,姑娘家的还是仔细着好!” 秦宸闻言真是想笑了,有事相求就直说, “我怕热,倒是喜欢靠边上坐着,多谢夫人好意,何况我们老太太都不坐这,我哪敢上坐?” 秦宸不软不硬地回了颗钉子,讽刺她们的虚伪。 韩楚楚当即气得差点翻脸,还是她母亲不动声色地拉住了她。 这位韩夫人看着脾性还真是好,面上笑容依旧和蔼可亲。 “没事,我是一番好意,既然你不愿意我不强求,只是恰才见你似乎跟莫家小侯爷有几分交情?”韩夫人问道,声音极为舒缓清晰,一个个字慢慢说出来似的。 秦宸垂着眉淡淡回道:“并没有什么交情,只不过今日才见上两面!” 韩楚楚气得咬牙,要是没交情,他能为她出头嘛! 真是个狐狸精猸子,到处蛊惑男人! 韩夫人还是不生气,轻声道:“我见他待你和你弟弟不一般,可见你是能在他面前说上话的,上午的事你也知道,我们家楚楚一时失言得罪了小侯爷,能否请你在他面前美言几句,我一定好生感谢你!” 秦宸早料到是这事,眉头微微一展并没有迅速答话。 韩夫人是个聪明的,秦宸没有拒绝,那自然是有戏,她立马又开了口,跟个活菩萨似的笑着跟她的嬷嬷说道:“哎哟,我倒是想起昨日京城那边送来几串上好的南珠,我们家姑娘少,让你给秦家送去的,你别忘了回头送去,记得跟姑老太太说将那串最好的给宸姑娘!” “是,奴婢记着了!” 秦宸暗暗翘了嘴角,这个韩夫人真是个人精,简简单单一句话无非是告诉她,只要她答应在莫轻寒那边说情,她就有办法改善她在秦家的处境。 是啊,以老太太韩氏对韩家那样巴结,只要这位韩家当家夫人一开口,那大了一辈的韩氏定然上杆子往上爬。 不得不说,这位韩夫人手段比韩楚楚不知道高明到哪去了,将一件很可能难以善终的大事演化成小事,消于无形,还做了好人,卖了人情给秦宸,可见这位韩夫人内宅本事很有一套。 不过是跟莫轻寒说句好话而已,得了这个保证,何乐而不为呢? 她又不笨,有利于自己的事自然不会推脱。 秦宸朝她施了一礼,“夫人的意思我明白了,下午龙舟比赛,我会想办法跟莫少爷求情!” “如此多谢你了!”韩夫人脸上的笑容霎时绽开。 韩楚楚再不恁,可心里悬着的那颗心也落了下来了。 秦宸不再多言,施礼告辞回到自己席位。 午膳,其乐融融,大家稍事休息,很快就来到东边靠岸扎着的锦鹏里,公子们都在为比赛做最后准备。 有了秦宸午膳的允诺,这一次秦家和韩家竟是共用了一个锦棚,这在以前是没有的事。 秦宸注意到老太太韩氏正在跟韩夫人说话,而老太太时不时朝她这看上一眼,可见韩夫人说到做到,在暗示老太太暂不要为难她呢。 锦棚离水岸还有一点点距离,这是一个很缓的山坡,山坡上人来人往,姑娘们打扮花枝招展,如开在山坡上的百花,再加上叽叽喳喳,莺声婉转,简直是好不热闹。 “你们快去添彩头吧,要是赌中了今年定然顺心顺意的!” “好啊,好啊,韩姐姐,你要不要一起去?”几个姑娘簇拥着,想叫上韩楚楚。 韩楚楚绷着脸坐在那,隔着好几个人愣是白了一眼秦宸,还气不过,“我不去,你们去吧!”上午丢了那么大的脸,她哪里还有面子出去招摇。 韩夫人推了推她,又示意地看了一眼庄晚晴,温柔道,“楚楚,你跟你晚晴姐姐一起去吧,晚晴一向运气好,你跟她一起去添个彩头,沾沾好运!” 庄晚晴见状,立马把韩楚楚给拉了起来,“走吧,走吧,你给我们庄家去添彩,我哥哥今日卯足了劲要拿第一呢!” 一提起庄逸,韩楚楚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眼泪都快蹦出来了,愤愤道:“我不给他添彩!” 她余光瞄了一眼燕成君,燕成君被上午那事一闹,此时心里也七上八下的,被韩楚楚这么一看,越发生出了几分女人家的娇羞。 她虽然性子刚强,可是心思其实很简单,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暗恋呢! 韩楚楚见了她的情形越发气得嘴唇发紫。 这个时候,韩夫人的手伸了过来,握住了她躁动不安的手,给了她无比坚定的力量, “放心去吧,孩子,你想给谁添就给谁添!” 韩夫人眼中那无比坚毅的神采将韩楚楚心头的戾气压了下去。 是的,母亲说过,一定会让她嫁个如意郎君。 所以她不要再因为庄逸而妄自菲薄了! 于是韩楚楚跟着庄晚晴大步走了出去。 这一头,几位夫人云淡风轻地说说笑笑,各自打着各自的算盘。 庄夫人倒是对一旁的燕成君极为照顾,庄晚晴一走,她还特地把燕成君拉着坐到自己身边,嘘寒问暖的,燕成君想起上午的事,脸上红如晚霞。 韩夫人装作没看到的,只是含笑望着远处几只蓄势待发的船队。 庄逸算什么? 还有更好的呢! 许多姑娘热热闹闹地添了彩回来。 颖儿催促着秦宸,“小姐,你也去添彩吧,奴婢准备了银裸子呢!” 秦宸摇摇头,不喜欢看热闹,“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她话音一落,结果看到某个小家伙抱着那只金丝猴颠颠地跑了过来。 “姐姐,姐姐,他们要我来找你要彩头!” 小木墩憨憨地来到秦宸跟前,眨着亮晶晶的眸子望着她,跟个嗷嗷待哺的小猪一样。 秦宸失笑,直接忽视了他话里那个“他们”,拿着手帕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 结果某只怀里的小傲娇见秦宸没注意到自己,愣是在小木墩的手臂上蹦跶了几下,刷了一下存在感。 秦宸哈哈大笑起来,伸手在他的尾巴上弹了弹,金丝猴给了她一个愉悦的表情。 “小少爷,银裸子在奴婢这呢,这就给你!”颖儿将一袋装的满满的银裸子递给他。 “你想给谁就给谁,我再没别的了!”秦宸摸了摸他的头。 小木墩没细想,拿着一袋沉甸甸的银裸子就往岸边跑。 早有人注视这一幕呢! 何小重和莫小三立马朝小木墩迎了过去,准备把小木墩拉到自己的阵营。 “木墩小少爷,快把你姐姐的彩头给你三姐夫!”莫小三率先抓住了小木墩一只胳膊, “不行,不行,你不能忘了你还有个四姐夫,你四姐夫可是在秦州哦,以后可以罩着你,你这三姐夫没几天就得回京城了!”何小重晓之以利。 “哈哈,珩哥儿,你快把彩头给世子爷!你三哥我跟世子爷一起呢!” 秦峥站在燕少云的船头朝小木墩招手。 燕少云一袭黑衫也立在船头,望着这边闹哄哄的,觉得十分有趣。 在他对面的木搭的高台上,叶骁迎风而立,含笑地盯着小木墩,他也想看看小木墩会把彩头给谁? 小木墩眼神在三支船上溜了一圈,开始琢磨了,大姐夫自然是好的,但最好的是三姐夫呀,至于那四姐夫,呸呸呸,他才不是他的四姐夫呢! 何小重何等眼力,立马看出小木墩对自己主子的鄙夷,眼疾手快拉住了小木墩一只小胳膊,制止了他迈向莫轻寒的脚步。 “小祖宗,你要是把银裸子给莫小侯爷,那这个装着银裸子的香囊就给我主子呀,瞧瞧这么好的做工,一定是你姐姐亲自绣的吧!”何小重很努力地争取。 小木墩愤愤地瞪了他一眼,撒开丫朝莫轻寒跑去,边跑边说,“这不是我姐姐绣的,我姐姐补衣裳都不会呢,哪里会做香囊!” 台上的叶骁闻言面色瞬间僵住,他扭头看着齐浩,用眼神在质问他是怎么回事? 齐浩这一次没有害怕,反而揉了揉鼻子,丢了叶骁一个凉凉的眼神。 您不是不要么?现在追究是不是她的香囊也不重要,反正您已经拒绝了人家! 第七十一章 他二姐夫 对着齐浩有恃无恐的表情,叶骁也只是瞪了一眼而已。 只是渐渐的,齐浩在他主子眼里看到了黯然,然后看着他回过头去,目光垂下,满脸失落。 完了完了,这是传说中“心碎”的表情吗? 齐浩屁颠颠地闪了过去,来到他左边,关切地望着他,“公子…” 叶骁没理他,把眼挪右边。 齐浩又闪到右边,“公子您说句话哎!” 叶骁又看向左边,长身玉立,风姿伟仪。 就是不搭理他。 齐浩没辙了,他挠了挠头,暗想怎么讨叶三欢心,这个时候,他目光落在底下小木墩及那只金丝猴身上。 他从台上跳了下去,一把擒住了给莫轻寒添了彩的小木墩,从他手里抱起金丝猴朝锦棚那边的秦宸走去。 莫轻寒见小木墩将彩礼给了他,得意地嘴巴快翘到耳后了,愣是抱着小木墩亲了一口,“你真是亲亲小舅子!” “你就跟我在我这船上玩好不好?” “好嘞好嘞!”小木墩自是十分兴奋。 莫轻寒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我跟你开玩笑的,船上危险,你且去台上看比赛好了!” 小木墩瘪瘪嘴,不高兴了。 “等我拿了第一,筐子里的彩头都是你的!”莫轻寒立马补充。 小木墩这才呵呵地笑着。 “不对,除了你姐姐的,其他都给你!” 小木墩被莫小三给抱下了去。叶骁身边的侍卫在叶骁示意下将他带了上看台。 这个时候韩刺史和庄老爷子等众多爷们也都上了看台,叶骁又与他们寒暄一二。 只是几位老爷见他拉着个孩子,画面实在是有点清奇,暗道他们几个年轻人对这个小孩子也太溺爱了些。 秦宸站在锦棚门口边上,离人群远远的,她并没有多大的兴趣,随意看看而已,要不是小木墩爱热闹,她定然是不来的。 这个时候齐浩抱着个金丝猴来到了她跟前,金丝猴站在齐浩肩上摇着尾巴跟秦宸打招呼。 齐浩讨好地看着秦宸,“秦姑奶奶,你真不会绣香囊呀!” 他靠在锦鹏的木柱上,斜望着秦宸,一身痞痞的气息。 好多姑娘丫头见他那五大三粗的样子都躲开了。 秦宸有些无语,故意板着脸,“你主子不是不喜欢么?你问我做什么?” “不是….”齐浩苦着一张脸,做出了欲哭状,“姑奶奶,你看在小木墩喊咱公子一句‘二姐夫’的份上,可怜可怜我,赐我个香囊或其他什么物件,我感激涕零!” 对于齐浩的死皮赖脸,秦宸给了一记冷眼,“齐浩你也太胡闹了吧,你知不知道随便送人香囊是坏姑娘家名声的事!” “啊?坏名声?坏什么名声呀!”齐浩不解地问, 他肩上的小易也瞪大了眼睛望着秦宸。 秦宸深深无语,好在自己重活了一世,不至于跟别的姑娘家的一样斤斤计较这种事。 “我只是想让姑娘送给东西给我们公子而已,我没想那么多!”齐浩立马装无辜。 没想多才怪! 齐浩天真地眨眨眼,跟肩上的金丝猴保持同步动作。 秦宸无奈地摇摇头,猜测齐浩也不至于胡来,定然是没想到的缘故。 “我是真的不会绣,就算你家公子缺香囊,你可以去市肆买!”秦宸建议道。 “那可不行,市肆里哪有姑娘家自己做的精巧呀!”齐浩才不听她的。 秦宸看着他不说话了,反正她也无能为力。 “其实吧,是这样的!”齐浩揉了揉鼻子开始找借口,“姑娘,您瞧瞧,你为了燕世子让我们公子帮了多少忙呀,我们公子又出物资又费人力收集情报什么的,总得给我们公子一点好处吧!” 秦宸闻言眨眨眼,觉得确实对不住叶骁,可是叶骁这个人实在是太完美太强大,以至于连她都忽略这种对等性。 “那你想怎么办?香囊我可不会!”秦宸还很当回事地思忖了一会。 齐浩暗暗一笑,上钩了,不就是个心思简单单纯可爱的小丫头片子嘛! “这样…”齐浩一本正经道:“随便什么小玩意儿呀,我家公子就是太无趣了些,你知道的,他经常一个人左手跟右手下棋!” “.…..”秦宸闻言嘴皮直抽抽,“这可真够寂寞的!” 她以前好歹也有皇帝表哥陪她下棋。 “可不是嘛可不是嘛!”齐浩立马符合。 出于对叶三公子的同情,秦宸认真思考了一会道:“那我做个小玩意给他玩吧!” 齐浩激动地就差跪下了,要是从这弄了东西去,他二姐夫还不高兴地赏他个笑脸呀。 看着齐浩激动地痛哭流涕的样子,秦宸哈哈大笑来。 齐浩望着她明艳的容颜,暗暗惊叹,这丫头笑起来还有几分豪爽的气派。 很快秦宸就去两侧的岸边寻找了一番,找到一种特殊的棕叶,正是刚出来的新枝。 她弄了下来,然后靠在一个亭子里开始折。 齐浩在一旁观察,小易倒挂在亭梁上盯着她。 两支新嫩的棕枝在那双软嘟嘟的手下变成了一个奇怪的动物。 身子长长的,比蛇可爱,尾巴跟凤凰似的,十分精致,只是偏偏是个蜻蜓头,可仔细看又是个虎脸,尤其那六根胡须看着虎虎生威,挺可爱的。 “这什么呀!”齐浩眼前一亮。 秦宸翘着嘴角跟他得意地介绍道:“这是小时候一个哥哥送给我的玩具,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姑且叫它四不像吧,我觉得煞是有趣,就拆开自己跟着学,学了许久才能做得这么真切呢!” “真是好玩!”齐浩自己都想要了,他眨着蠢萌蠢萌的眼神问秦宸,“姑奶奶还可以做个给我吗?” 秦宸丢了他一个俏眼,扬长而去,正巧遇到来寻她的颖儿,颖儿听了齐浩那话,扶着秦宸往锦棚走,还边瞪了齐浩一眼,“小姐,你可别听他,他最狡猾了!” 秦宸失笑不再多言。 齐浩得了这宝贝飞快地朝前方叶骁那跑去。 此时比赛已经到了冲刺的阶段,看台上的老爷们被船只上水手的情绪感染都抡起袖子喊加油或者哈哈大笑。 叶骁不喜凑在人群堆里,后来下了高台站在一个视野很好的高坡上,小木墩个子小看不着,被叶骁侍卫抱着坐在肩上观看,他手舞足蹈兴致勃勃,可委屈了叶骁的侍卫。 齐浩美滋滋地跑到他跟前,从身后掏出那个“四不像”来,递到叶骁的眼前。 “他二姐夫,您瞧瞧,这是小木墩他姐做了给您解闷的小玩意!” 叶骁闻言一愣,随即目光落在那玩意儿上时,神色顿时一变,如玉的眼眸里翻滚着几许惊异的波澜,面厐浮上不可思议的红晕,盯着齐浩问道: “这真是她亲手做的?” 第七十二章 没谈过恋爱的公子 齐浩点拨浪鼓似的点头。 “对啊,我看着她亲手做的,他二姐夫,小木墩姐姐手可巧啦,三两下就折出这么精致可笑的小东西来,说您寂寞如雪..折给您玩..” 齐浩说道这时,叶骁嘴角绷了绷,额头冒出三条黑线,他有这么寂寞吗?他有把寂寞写在脑门上吗?孤独还差不多! 一旁一个侍从踢了齐浩一脚,示意他收敛点,齐浩瞪了他一眼,没脸没皮地继续呵呵道:“属下问她怎么学得来着,她说是小时候一个哥哥送的…” 叶骁听到这时,霍然瞪着他,声音有着难以抑制的悸动,“她真这么说?” “是呀是呀…”齐浩猛点头。 接下来齐浩说什么,叶骁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记得那个“哥哥”二字,他要是在她跟前听到她这么唤他,该有多开心呀! 怎么想办法让她亲口跟他说呢? 叶骁暗自沉思起来,手里捏着那只四不像,目光在那青绿乳白之间徘徊,情不自禁露出了一丝浅笑。 齐浩突然郁闷了,他发现自己主子对着那四不像在傻笑,傻笑中还带着点迷恋雀跃欣喜。 果真是有戏呀! 都到这地步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呀! 齐浩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无比伟大的事,于是舔着脸过去,指了指自己额头的汗,问叶骁:“他二姐夫,属下立下汗马功劳,您是不是可以奖赏一下?” 叶骁唇角勾了勾,冷笑地看着他,“本来想奖赏你的,可是你称呼错了,把那个‘二’字去掉!” 说完这句话,他丢下目瞪口呆的齐浩往燕少云专给他准备的锦棚走去。 齐浩痴痴望着他的背影,狠狠地吸了一口气,使劲揉了揉自己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不叫二姐夫,那就是叫他姐夫咯?啊?哈哈,哈哈哈!” 齐浩立马朝小木墩奔去,将他从侍卫肩上抱了下来。 “小木墩,我来跟你划拳,要是你赢了,我答应你一件事,要是我赢了,你答应我一件事!” 小木墩哪里是狡猾老狐狸齐浩的对手,自然兴奋的点头。 “来呀!”他按捺不住就要出手了! 他可是颖儿之下第二把好手呢! 齐浩摸着下巴笑得很奸诈。 “来!” 只可惜第一把,输了! “你给我弄一匹小白马!” 齐浩郁闷的点头。 第二把还输了! “你给我弄一把青釭剑!” 齐浩心塞塞。 第三把又输了! “你给我把庄逸打一顿替我姐姐报仇!” “.……”齐浩彻底不想说话了,想让他把“二姐夫”的“二”字去掉就这么难吗? --------------- 男子划船比赛在热烈的欢呼声中结束了。 燕家军轻轻松松地赢得了胜利,庄逸和莫轻寒自是不服气,一左一右狠狠挤兑了一番燕少云。 齐浩很不要脸地拉着小木墩去到燕少云的彩头筐里,借花献佛地挑了几样给小木墩,燕少云毫不在意。 原本韩楚楚、盛春儿和燕成君都要参加女子比赛,只不过因为上午那事,大家都没了心情,倒是让庄晚晴率领的那一队赢得了胜利。 比赛结束后,人渐渐散了。 莫轻寒拉着小木墩,小木墩怀里抱着金丝猴,二人齐齐跟在叶骁身后。 “二姐夫,燕少云的宅子小,庄逸家里人多,我还是住你叶家邸阁吧!”他拼命套近乎。 “如果莫少爷找不到客栈,我着人安排便是!” 叶骁看都没看他,优雅地往外头走。 莫轻寒急了,“不行呀,二姐夫,你好歹可怜可怜我,不然我回京城会被我二姐打死的!” 小木墩愣愣的听得云里雾里,他使劲消化了一下,很同情地望着莫轻寒,“三姐夫,既然你没地方住,就住我们家吧,我们长房人少屋子多呢,我姐姐屋子旁边就空着两间厢房!” 叶骁修长的身影一顿,立即止住了脚步。 莫轻寒闻言霎时眼睛亮了,蹲了下来狠狠地亲了一口小木墩。 “我的小舅子,你简直是我的大福星呀,你这么慷慨,竟然让我睡你姐姐隔壁…”莫轻寒眼眸眯成了一朵桃花,开始抑制不住胡思乱想。 他真心觉得这个小娃太可爱了,就这么不明不白把自己姐姐给卖了! 叶骁忍无可忍,沉着脸喝了一句,“你还是住叶家邸阁吧!” 说完这话他大步离去。 “耶!” 天际都回荡着莫轻寒得意的笑声。 秦宸第二日一早就收到了一封请帖,署名一个什么“宋小姐”,可是秦宸看到信角别着一片叶子时,就知道请她的是叶三。 秦宸跟韩氏请安说道了一下,老太太韩氏没说什么,就让她出门了。 她又一次来到了叶家邸阁的顶楼,在楼梯间的时候,她就听到上头传来一阵悠扬深远的古琴声,有如深山涧泉,松风涛声。 叶骁的琴弹得是真的好! 以他那样淡然高雅的男子,也不让人意外。她来到顶楼帘外时,就模模糊糊看到里头那个背身抚琴的身影。 他那样沉醉其中,人琴合一,仿佛天籁古音。 秦宸不好意思打搅,只等他一曲终了才进了里头。 不过今日帘内帘外,除了叶骁,竟是无一人伺候。 “秦姑娘来了呀!”叶骁浅浅含笑,目光柔柔落在少女红润的面庞上。 二人互相施了一礼,就隔着案几对坐下来。 “不是宴请么?还有人呢?”秦宸四下扫了一眼,空无一人,有些奇怪。 毕竟这么单独跟一个男子用膳还是有些失礼。 叶骁却是理所当然,一边亲自给她倒茶,一边轻声回道:“就宴请你一人!” “.……”秦宸眨了眨眼,有些郁闷。 只见叶骁把茶推给她后,从案几下面的隔层拿出一个盒子,他打开盒子,指着里头的东西问秦宸,“你一个深闺姑娘怎么会折这个?” 秦宸见是那“四不像”不由伸手将它拿了出来,把玩道:“是我儿时一个哥哥送的…” 哥哥…. 叶骁听到这两个字,怦然心跳,面庞有些灼热。 “什么哥哥?你对他可有印象?”他轻声问道,江风吹来,让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浅浅的呢喃。 秦宸随口回道:“不知道啊,我爷爷说那哥哥怕我闷就给我做来玩!”她捏了捏那虎面的胡须,露出了娇甜的笑容。 叶骁心神一动,欢喜在心头悄悄扎根。 “你喜欢听什么曲子?” 我给你弹! 叶骁抬着俊秀的眉凝望她。 秦宸眨眨眼,以为叶骁随口一问,就答道:“曲仙贺,寒潭渡,关山月…” 秦宸顺口说了三首。 她捧着茶杯正喝了一口茶呢,却见叶骁自顾自地坐回琴案后,然后开始拨弦,《关山月》的曲调在他手下飘出。 秦宸整暇以待观赏起来。 只觉得眼前这个叶骁美如天仙,琴技精湛,如此近距离欣赏,绝对是这世间最美的画! 叶骁一口气弹了三首。 “你还喜欢什么?” 秦宸闻言放下了茶杯,望着上头横梁思忖道:“破阵乐,广陵散!” 于是叶公子又弹了两曲。 “你还喜欢什么?”他又问,目光浅浅,盈着笑意,甚至带着几分期待。 他在期待什么? 秦宸有些摸不着头脑。 又说了一曲。 叶骁弹完再问, “还有呢?” 秦宸面色抽了抽,心里吼道:这个叶三该不会抽风了吧,他不是设宴吗?怎么好端端的弹琴弹得停不下来,她肚子饿了好吗? 秦宸尴尬地回道:“我想想啊…” 叶骁静静望着她,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案几, 十大名曲都弹完了,点个“凤求凰”就这么难吗? 他很郁闷。 比他更郁闷的是秦宸。 “那个….”秦宸摸了摸肚子,弱弱道:“我饿了…..” 听了一个多时辰了,虽然您美您漂亮琴弹得好,可是抵不住肚子饿啊。 她内心嘀咕,她发誓她真心没想到那凡人难以靠近的叶三公子竟然这么幼稚! 看来齐浩说的没错,他真是寂寞如雪呀! 叶骁闻言俊脸瞬间通红,使劲咳了咳,掩饰尴尬,再抬眼无比歉意地望着她,“对不起,我忘了….” “.……”秦宸泪流满面。 叶三真的没病吧? 躲在邸阁屋顶听墙角的齐浩拽着拳头恨不得冲下去。 喜欢她就大胆地上呀! 今日使了招将莫轻寒给蒙骗出去,不就是给自己制造机会的吗? 齐浩真的要哭了! 弹了半天琴,没说半个字,公子哎,按您这速度,您还没开口说个喜欢,人家早被燕少云娶回家咯! 第七十三章 闷骚的叶三少 不一会就有侍从送来了精美的菜肴。 二十来个侍女齐齐端着盘子侯在那,叶骁和秦宸各人一个小案,一道道菜品过去,他们两个只管吃,一边有人收,一边有人放。 秦宸前世好歹见识过最奢侈的宫宴,觉得叶骁这排场比皇帝不差,关键是皇家设宴好歹是一大群人,如今就他们两个。 秦宸吃的心里七上八下,十分古怪。 “怎么?不合你胃口吗?” 叶骁见秦宸目光呆呆的,有些挫败地问道。 他可是着人找来了各地名厨,每人做了一道最拿手的菜,这秦宸要是还不喜欢,他真的无计可施了。 秦宸立马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连连摇头,边说边把放在面前那几片萝卜糕全部吃进嘴里。 “好吃,好吃,特别好吃!真的,不骗你!”秦宸口齿不清地说着。 叶骁俊美的脸上浮起了浅浅的笑容,恰如春日里的梨花随风摇曳缤纷多彩般让人惊艳, 不知不觉中他多吃了一点。 今日侍候的是韩进,这下韩进完全相信齐浩所说,叶三是真的喜欢上了眼前这位秦姑娘。 秦宸用膳没有太过矜持,倒是比较随意,吃的跟个小猪似的。 吃完午膳,喝完下午茶,秦宸就奇怪了,她发现叶骁一个劲地淡淡笑着,但又不跟她说话,秦宸很想找个话题,偏偏人家含笑的模样太美了,跟一湖碧波似的荡着浅浅的涟漪,她不忍心打扰他的美好。 叶骁果然适合远观而不可近玩焉! 呸呸呸! 秦宸按下这样的念头,什么叫“近玩焉”,叶骁又不是一朵花! 虽然她觉得他正像一朵碧荷。 过了好一大会,叶骁终于开口了。 “现在不饿了,你还想听曲子吗?” 那纯澈的眼神里闪着微微的星光,柔光腻人。 任谁栽在这眼神里只有沉沦的份,可秦宸不是别人呀,一听到叶骁还想弹琴,秦宸绷住了笑容。 是不是没人听他弹曲子,他才请她来听曲子,他该不会把她当知音了吧! 她有这品位,却没这时间! 秦宸干笑着起身,“叶公子,今日谢谢你的款待,佳肴爽口,琴音醉人,只是我乃俗世之人,还有俗事缠身,就不多打搅了!” 没空跟你风花雪月! 叶骁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秦宸逃也似地离开了。 可怜的叶三公子痴痴望着她的背影,心塞得很。 齐浩和韩进一个黑着脸一个白着脸从柱子上爬了下来,走到了他身边,韩进很想安慰点什么,却发现自己没这个天赋,齐浩呢,颇有几番恨铁不成钢的郁碎。 叶骁晚上在书房里思索了很久。 既然她不喜欢听他弹琴,那得做件对她有吸引力的事。 如此,聪明绝顶的叶三公子第二日吩咐人再次给秦宸送了帖子。 秦宸看到那署名“宋小姐”的信,哈哈大笑。 打开一瞧,发现叶骁说最近发现鲜卑有异动,想请她和燕少云过去商议一二。 秦宸自然万分上心,立马就找借口出了门来到了叶家邸阁。 只是等她进去时,发现书房内还是只有叶骁一人。 她缓缓坐了下来,问对面的叶骁,“燕世子还没到吗?” 一来就问燕少云! 叶骁不动声色,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道:“燕世子今日有急事,不来了!” “.……”秦宸无语,不过也没关系。 “鲜卑发生了什么事?”秦宸立马问,这事关乎莫康和朝局,自然是她最关心的。 叶骁将一大摞文书递至她跟前,“你慢慢看吧!” 然后他就可以看着她了! 秦宸二话没说,一头扎进浩海的资料堆里,她身在中枢,知道这些文书记录的作用,许多天机就可从这案牍中抽丝剥茧窥测一二。 天气很热,秦宸这副身体怕热,她情不自禁地拿起一纸文书给自己扇风,可还是不解热,不知何时,一个丝绸折扇不急不缓地扇起,给她解了凉,她就放下文书继续看。 等到她觉得嘴干的时候,又有一只墨绿色裂片瓷杯递在她眼前,她也毫不在意地接过一口喝了。 等到秦宸以过目不忘的本事将一大摞文书看完时,时值正午,她怯着汗,望着对面怡然自得甚至有几分欢愉的叶骁道:“我看完了,发现鲜卑出入境的记录比上次少了不少,叶公子有何高见?” 叶骁微微沉吟道:“我觉得鲜卑近日会有动静!” 秦宸面庞微冷,合上文书,淡淡道:“是,因为物资准备得差不多了,所以该动手了!” “对!”叶骁还在点头。 可秦宸不高兴了。 “叶三公子,既然你已经看了出来,为何还要我再看一遍呢?”这不是浪费时间嘛! 瞧她热的! 秦宸俏脸含怒拿着手帕擦了擦汗。 叶骁的微笑瞬间在脸上凝住,他咬着唇,目光落在秦宸丢弃在案上的那方手帕上,十分尴尬。 天可怜见的,秦宸发现晓誉四海姑娘们追着喊着要嫁的叶三公子竟然被她一句话说得面色绯红。 可惜呀,要是让人看得他这副神情,不知道该让多少女子惊艳地晕倒。 那模样活像个被调戏了绝世美人,带着几分懊恼和娇羞,更奇了个怪的是,她甚至觉得叶骁有几分委屈。 坐在这的真的是叶三吗? 秦宸抬头去寻找叶三那两个跟班,正发现齐浩和韩进在外头探头探脑,一脸不忍直视的神情。 叶骁很想解释一下,可是欲盖弥彰的事他又做不出来,索性不说话了。 “那我去跟燕少云说一声,让他备战吧!”秦宸黑着脸无语地站了起来。 “不用,我会派人去!”叶骁立马接了话跟着站了起来。 秦宸绷着脸盯着他。 既然如此,喊她来干嘛?!! 修长的身影天蓝色的长衫,就跟一座碧蓝的玉山子似的矗立在她面前。 好看是好看,可是真的好气哦! “那我告辞了!”秦宸施了一礼准备走。 叶骁有些急切地挽留,“且用了午膳再走吧,现在日头大!” 秦宸顿住脚步,咬着唇望了一眼窗外白花花的太阳,吁了一口气只得听他的。 外头齐浩捂着嘴暗笑。 根据文书的数量算好了秦宸看完的时间是正午,然后借机留人家下来吃饭,吃完饭总不能立马就走,肯定还能喝个下午茶,届时是不是再弹个琴吹个笛子什么的。 公子哎,真是打得一手好牌! 可是为什么还是觉得单刀直入的好呢! 他发誓,他齐浩要想娶媳妇定然比他家主子更容易得手! 真如齐浩所料,秦宸还是喝了下午茶再走,不过秦宸没给叶骁弹琴的机会,径直走了。 第三日,秦宸又一次收到了“宋小姐”的名帖。 她再次打开一瞧,叶骁找到了一幅颜太傅的画,想临摹,让她去指点一二! 秦宸捏着帖子犹豫了一番,如果是她爷爷的画,她真心还是想去看一看的,只是叶骁最近的举动让她很郁闷呀。 算了,再去一次吧,趁机把爷爷的画拿回来。 于是她再次来到了邸阁。 进去时,叶骁果然铺开纸在作画。 “秦姑娘,你来瞧瞧太傅这幅画,崇山峻岭,巍峨高大,跟《韶华似锦》风格迥异!” 秦宸走了过去,仔细端详起来,她祖父的手笔她自然再熟悉不过。 “这画我临摹不来!”她的画风到底细腻一些。 “那我临摹试试,你且在旁看着给我提点一二!”叶骁含笑望着她, 她连忙点头。 如此一个上午又过去了,于是又用了午膳喝了下午茶。 叶骁满心欢喜。 临走时,秦宸提出要他把她爷爷的画相送,叶骁二话不说答应了。 秦宸下楼梯时,凉凉丢了叶骁一眼,再也不来了! 叶骁呢,完全没察觉,还情深意切地望着她的身影,一脸欢迎她再来的样子。 第四日清晨,秦宸再次受到了叶骁的信。 她第一念头是撕了信,可是又想看看他到底找什么借口约她去, 打开一瞧,发现叶骁说她的手帕落在邸阁了。 秦宸彻底崩溃了,既然有功夫送信,怎么没功夫把手帕一道送来呢! 他没病吧! “没空,不去!”秦宸愤愤地着人回了口信。 叶骁收到回信时,心里别提多郁闷了,他捧着那方绣着红梅的手帕,犹自发呆。 姑娘家手帕这么重要的东西,她怎么能随随便便丢在这不要呢,他以为找了这个借口她就该来的。 也不知道怎么的,自知道秦宸就是颜珂后,叶骁心里就按捺不住了,时时刻刻想见到她。 哪天不见浑身不自在! 譬如此刻! 叶三公子笛子也不吹了,琴也不弹了,站在书房窗口发呆。 秦宸这边,她坐在书房监督小木墩看书练字。 心里却还在为叶骁的事郁闷。 他这么做难不成是喜欢上她了? 可如果真的喜欢她,又怎么会把“她的香囊”给退回来呢! 她记得很清楚,上次他退回来时,神情就差写着“我对你不感兴趣”几个字眼。 既然如此,那现在是闹哪般呢! 不管怎么样,秦宸不会在感情上浪费时间,想起上一世,他对她的背叛,现在她很难再相信别人。 秦宸默然地把叶骁的事丢在脑后。 接连几日,叶骁都没能见到秦宸,别提多郁闷了,就跟心被人挖了个洞似的。 直到一日,齐浩从外面送来一封请帖。 “公子,庄逸少爷后日生辰,邀请您过府吃酒!” “不去!” 叶骁干脆的回道,靠在凭几上看都没看齐浩和那封帖子。 齐浩眼皮动都没动,继续不慌不忙道:“他请了秦宸姑娘!” 不到眨眼功夫,他听到两个字: “备礼!” 他噗嗤一笑,连忙捂着肚子闪身出去了! 叶骁闷闷地盯着窗口,这一次他一定要逮着机会跟她挑明! 第七十四章 坑姐的木墩! 庄逸身为秦州城第一少爷,他的生辰排场很大,又加之他爷爷庄老爷子是整个秦州城最有声望的人物,他宠着唯一的宝贝疙瘩孙子,别人自然要给面子,就是韩刺史都过府庆贺。 整个庄家里里外外,装扮得十分喜庆,不知道的还以为办喜事呢。 内眷从侧门入,男客从正门进,太平盛世后,秦州这种边陲之地也跟着江南世族把这些规矩都给定了下来。 庄逸在垂花门附近的花厅收寿礼收到手软。 为什么选垂花门花厅这个位置来收礼?很简单,姑娘家都会从这里过,按规矩会先给寿星拜个寿再去后院见庄夫人和小姐们。 庄逸眼巴巴地等着秦宸,他可是找过秦峥带话给秦宸,让她专门给他准备个生辰礼。 花厅这边,文希和庄晚晴也随着庄逸在这里侯客。 姑娘们打扮得樱红柳绿花枝招展,来来往往,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燕家兄妹一道来到了花厅,燕少云负手迈步,加之他身形高大威武,大长腿迈过来时,沿路花径两旁都跟刮了一阵风似的。 跟在燕少云身后进来的是韩楚楚和她一位弟弟。 庄逸老远看到他们,出花厅迎了过去。 这一行人站在花厅内,十分瞩目。 燕成君手里抱着个锦盒,韩楚楚弟弟手里也拧了个东西。 韩楚楚很郁闷地发现一贯彪悍生硬的燕成君竟然红着脸不敢看庄逸。 她气得倒吸了一口气。 韩楚楚指了指他弟弟手指的一个笼子。 “呐,上次你说好久没看到京城的粉面人,今日给你弄了一套来!”韩楚楚板着脸看着他。 “哎哟!”庄逸立马来劲了,连忙从韩俊手里接过那个木笼子,打开一瞧,就发现里头十二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子,六对金童玉女,煞是可爱。 可不正是那日郊游他无意中提起的事嘛! “谢谢,谢谢!”庄逸盯着那小面人挪不开眼。 韩楚楚气得朝上梁翻了个白眼,哪有说谢谢不对着人眼说的。 一旁的庄晚晴将这些收在眼底,缓缓走了过来,对着庄逸俏皮地朝韩楚楚使笑眼,道:“哥哥,还是楚楚有心,哥哥随意说的话,楚楚就记住了,这不,今日就给你弄来了!” “哈哈….”庄逸尴尬地笑了笑, 韩楚楚闻言咬着下唇红了脸,愣是将颜色使向燕成君,“燕姐姐准备了什么?” 燕成君将那个锦盒奉上,“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虽然尽量保持原先的古板冷漠,可双颊还是泛红。 面对一个暗恋她的男子,终究还是有些羞赧的,何况那日庄夫人对她的好,她也感觉的出来。 不过,就算庄逸喜欢她又怎样?她还是喜欢叶三! 对,不能变心! 燕成君将盒子递过去时,目光低垂,心里暗暗这样鼓劲。 庄逸接了过来道了谢,然后笑眯眯地看着燕少云,“威震四海的世子爷,您准备了什么礼物,快让我等开开眼呀!”庄逸跟他开着玩笑。 燕少云嘴角擒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觑着他,“我们兄妹是一家,送一份礼就够了!” “喂喂喂,做人不能不厚道,你哪年生辰我不给你送重礼,你倒是一次又一次让我失望,快,今日不给礼物,不给饭吃!”庄逸赤裸裸地朝他伸手。 燕少云笑意越深,双手依旧负在身后,凉凉觑着他,“你多大啦?都要成亲的人了,如今还跟个孩子一样讨要礼物!” “哼!” 庄逸绷着脸瞪他,哪壶不开提不哪壶,他也知道他娘催婚了? 燕少云身后传来一道咯咯的笑声。 “大姐夫,你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是不是给我的!” 燕少云闻言身子一顿,苦笑着连连摇头。 庄逸立马反应了过来,跳到燕少云身后,将他手里的那个皮金剑鞘给夺了过来,抽出匕首一看,发现是早年燕少云从西域得来的那把八宝刀,而他眼馋这把匕首很久了。 传闻是马斯达的一个国王御用之物。 庄逸顿时激动地跟什么似的,“燕少云,真不愧是我兄弟!” “大姐夫…我也要!”小木墩爱习武,看到了自然馋。 燕少云哈哈大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看向跟着秦峥一道上台阶来的秦宸,含笑道:“等你过生辰,我给你送好不好?” “耶!”小木墩蹦跶了一下,然后朝身后的秦宸使得意的眼色。 燕少云目光始终落在秦宸身上,只见她今日穿一件湖蓝色长裙,套了一件很软很柔和的淡黄色披帛,那双大大的水杏眼,活像会说话似的。 如果说这个世上有哪个姑娘的眼睛能迷倒他,那么只有眼前的秦宸。 她面若银盆,双颊呈现出一层淡淡的粉红,稍稍弯着唇角带笑,正是人间绝色。 也就她这样的白俏脸蛋,这么纤瘦高挑的身形才能将湖蓝色的长裙衬托得惟妙惟肖。 燕少云这个人,目光再欣赏乃至欢喜心动,也不会给人唐突之感, 秦宸自然察觉不到他内心的情绪,而是跟着秦峥一道先给庄逸行了礼。 “恭贺寿星!” 庄逸将匕首给小木墩玩,嘱咐他小心别伤着,自己就没脸没皮地朝秦宸伸手。 “你的礼物呢!” 秦宸俏脸一愣,眨眨眼道:“我们姑娘家哪有随意送礼给男子的道理,今日过来就是一番好意,再者三哥送一份礼,里头就是我们秦家姐妹的心意,这才是正理,你这么大喇喇地朝我要礼物,你羞也不羞?” 秦宸当他开玩笑呢! 庄逸怒了,眼巴巴盼了几天结果秦宸什么都没有,他立马抓着秦峥问:“我要你跟宸妹妹说的,你到底说了没有!” 秦峥没给他好脸色,将自己手中的礼物递给他,“喂喂喂,哪有你这样的主人,我让我妹子给人家男子送礼物,我算哥哥吗?你胡来,我可不胡来!” “还有,宸妹妹不是你叫的!”秦峥沉着脸道。 秦宸没料到还有这么一出,顿时微微抬着脸,俏脸含怒瞪了庄逸一眼。 这一眼可是让庄逸猛吸一口气,真是太可爱,太漂亮了! 没有礼物,被她这么娇嗔瞪一眼也值了。 她要是每天这么瞪他,天天捧着她他也乐意。 只是眼见花厅这么多人看着,他也不好跟秦宸纠缠,只得委屈巴巴地摸了摸胸口,一脸受伤的样子。 这几日他娘有事没事提燕成君,他心里就更加想秦宸。 这丫头,水灵灵的,真是看她一眼都觉得心跳加速。 “快快快,晚晴,带姑娘们去后院见母亲!”庄逸怕自己失态,不敢去看秦宸,只得转移注意力。 不晓这个时候,小木墩看到了何小重手里那十二个粉面人,顿时被吸引了过去。 “哈哈,哈哈哈,庄逸哥哥,这是你给我买的?” 小木墩迅速奔了过去,将匕首交给何小重,一把从他手里接过了面人。 “嘿嘿,我上次就提了一下,你说给我买的,今日就真的给我买了呀!”小木墩无比兴奋地说。 哪里知道韩楚楚听了这话,一个眼黑,顿时绝倒。 她心心念念惦记着庄逸,他说什么她就给他弄来,可他呢,他惦记着的是人家秦宸的弟弟,想方设法讨好那个小家伙呢! 庄逸扶额不忍去看韩楚楚的脸色,只得讪讪的咳嗽。 韩楚楚一把冲过去要将那面人给夺回来,还是庄晚晴狠狠抱住了她,暗示她不要冲动,闹开了毕竟不好看。 韩楚楚最后愤愤地瞪了秦宸一眼,甩开庄晚晴的手,第一个朝后院走去。 文希无奈摇摇头,只得跟上去。 秦宸何等聪明,自然看出其中的猫腻,她拉了拉小木墩,将盒子还给庄逸。 “庄逸,我先去见你爷爷!”燕少云丝毫不为所动,朝秦宸笑了笑,往前院走去。秦峥也跟了去。 花厅的人渐渐散了。 秦宸找了借口让秦音带着其他姐妹去见庄夫人,她准备带着小木墩去花园里玩。 不是她清高,她实在是不想跟这些当年连仰望她都没资格的内宅夫人见面。 何况,她很清楚,秦家这些贵妇圈里的夫人,都不喜欢她。 当年她祖母顾氏出生显赫,在秦州风头无人能及,听闻顾氏性子十分强硬,大家都有些忌惮,后来顾氏跟秦老爷子合离从此人间蒸发,这些夫人自然不待见顾氏唯一的嫡孙女,再有老太太韩氏煽风点火,原主在秦州女人圈里完全混不开,也就不奇怪了。 索性,她就带着小木墩去一旁玩好了,反正也没人关注她。 他们姐弟俩正处花厅过一条甬道进入一个穿堂准备去西边花园,不晓庄逸从后面追了过来。 他把那个面人的笼子递给小木墩, “这确实是我准备给小木墩的!”他不安地望着秦宸,怕她拒绝。 小木墩到底年纪小,就接了过来,“那我就收下了,看在你跟我和我姐姐化干戈为玉帛的份上,我以后再也不让齐浩大叔为难你了!”小木墩一本正经地说。 庄逸哭笑不得盯着他们姐弟俩,“我什么时候跟你们有过干戈啊!” 他拿眼去瞧秦宸,发现秦宸抿着嘴直笑。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到秦宸笑,他就觉得心情特别好,跟吃了糖一样。 小木墩闻言鼓着腮帮子瞪着他,“就是上次,你欺负了姐姐,姐姐泼了你一身水,回去老太太就打了姐姐一顿板子!” 庄逸闻言神色霎时一变,立马在秦宸身上上下扫了一眼,“真….真的吗?那…那…” 他十分抱歉地看着秦宸,压根不知道该说什么,反正打也打了,还是很久以前的事,现在问疼不疼伤不伤,好像有点虚伪。 只是再想她一身娇弱的身子骨,不知受了多少苦楚,他暗暗咬牙,韩氏那个老太婆对非亲生的孙女就下得了手! 秦宸见庄逸面色红一阵白一阵的,哪里好意思让寿星心里难过,笑着道:“真的跟你无关,我以前淘气,她教训罢了,你给小木墩的礼物我收下了,谢谢你,你且去待客吧,我带他去玩玩!” 说完秦宸就绕过他往前走。 庄逸被她一句安慰说得心花怒放,挠着头望着她飘逸的背影直笑,后来还是何小重给喊了回去。 秦宸不喜欢热闹,也不耐烦看到人对她和小木墩指指点点,就越发带着他往远处走,最后来到最西边的一个两层高的阁楼。 阁楼临水,站在阁楼上可以俯瞰整个花园乃至整个庄府的景色,庄家东边熙熙攘攘的客人也皆入眼底。 正当秦宸与小木墩手拉手欢快地上楼后,却发现二楼的四开小阁楼中站着一个人。 只见他一袭茶白长衫,飘逸如仙,清风翻腾着他的衣角,仿佛腾云而来。 叶骁听到欢笑声扭头过来,笑意在那丰神如玉的面容上逐渐绽放。 “秦姑娘,好久不见!” 秦宸呆了呆,一股奇楠香扑鼻而来,给人无比美好的想象。 正如这个风采绝伦的男子。 只是什么好久不见,才三天好吗?!! 秦宸微微赌气。 哪里知道小木墩看到叶骁十分兴奋,直接奔了过去。 “二姐夫,你也来了呀,姐姐还说你嫌人多烦定然不会来的呢!”他蹦蹦跳跳地来到了叶骁跟前。 叶骁闻言摸着他的头,一脸莫测的笑意看向秦宸:“哦?原来你姐姐不欢迎我来呀?” 秦宸闻言红了红脸,板着脸走了过去。 他来不来关她什么事! 只不过小木墩问她,她随意答了,哪里知道这个小兔崽子专门坑她! 秦宸走过来揪了揪小木墩的耳朵,暗暗骂了句小兔崽子! 秦宸这一番模样落在叶骁眼里甚是可爱,冰雪美人一旦娇嗔起来,真是美不胜收。 他侧身对着她们姐弟俩,望着秦宸的侧脸,中间隔了个小木墩。 他的笑容如清羽掠过水面,给人怦然心跳的感觉。 “我确实不喜欢人多,所以来得早,我来不是给庄逸庆贺生辰,我是来给你送手帕的!” 他从袖口掏出秦宸那枚红梅绣帕,递给她,声音温柔如水,“你不肯来拿,我只能送来了!” 带着几分委屈。 秦宸心头一跳,气得暗暗咬牙。 他竟然赤裸裸的说是为了她而来! 这还是她认识的叶三吗? 她在犹豫要不要偏头过去接他的东西,毕竟侧脸被某道目光灼得火辣辣的。 第七十五章 我不要姐夫了 那方绣帕没被秦宸接着,却给小木墩给拿了过去。 “嘿嘿,这红梅倒是我姐姐绣的,那日我亲眼看着她绣的!”小木墩拿了过来笑眯眯地在鼻子闻了闻。 “只是不是姐姐的味道!”他补充地说了一句。 叶骁抿嘴轻笑,觉得心情十分地好。 秦宸恨不得把小木墩的嘴巴给捂住。 “原来你会绣?”叶骁唇角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秦宸偏头过来挑眉看着他,“我不会,没那功夫,这是无聊时跟着颖儿一针一线玩的!” “嗯嗯…”叶骁负手闲淡地点着头,“看了,针脚确实有些粗!” “.…….”秦宸暗暗翻了个白眼。 大男人心思怎么这么细! “小木墩,我们去别处玩!”秦宸觉得跟叶骁待在一块有些不自在。 这人一双眼睛透亮透亮的,在他面前毫无遁地。 叶骁闻言神情立马委屈起来,目不转睛盯着她,心里万分难受。 小木墩拿着她那方绣帕靠在阁楼的围栏上,扭头诧异地望着秦宸,“姐,不是你要来这的吗?” 秦宸正要反驳他,小木墩下面一句话直接让她噎住。 “你是不是知道二姐夫在这,所以过来的呀!”小木墩天真地眨眼。 “.…….”秦宸一张脸瞬间羞得通红,她沉下气再吸一口气,抬眼过来狠狠瞪着小木墩,绷着脸道:“我是说站得高看得远,所以选择阁楼!” 叶骁唇角的笑意快要溢出来,走到小木墩身旁,继续摸了摸他的脑袋,眼角弯弯望着秦宸,“你姐姐说得对,譬如我叶家邸阁就有五层,是整个秦州城最高的阁楼!” “真的吗?那我可不可以过去玩!”小木墩扭头仰着脖子望着他, 叶骁含笑道:“自然欢迎你来!”说完眼神玩味地溜向秦宸,“欢迎你天天来!” “……..”那道热辣辣的视线真的让秦宸吐血。 “既然你们俩这么投缘,那你们玩,我去别处!”她待不下去了,扭头就走。 叶骁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我们确实投缘,偌大个庄府,秦姑娘随便挑了一个地就遇着了!” 温柔清浅,又带着某种魔力,略磁性的音色跟音符一样敲打在人的心上。 挠的人心里痒痒的。 听了这话,秦宸越发往外头走。 小木墩叫住了她,“姐姐,你的手帕要不要?”他把手帕扬起。 “不要了!”秦宸身影消失在楼梯处,留给小木墩和叶骁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小木墩讪讪地将手帕收回来,望着叶骁,“那个…二姐夫,我姐姐脾气就是这样,你别介意!” 叶骁失声一笑,“没事,她是被我气走的!” 心情还是很好。 “那我们继续在这玩!”小木墩扭头过来望着东边热闹的院子穿堂笑。 “珩哥儿,我跟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小木墩问。 “你不是只有一个姐姐吗?”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擦着小木墩的后脑勺。 “是啊…”小木墩情绪有些低落,“那些都不是我的亲姐姐,我只有一个亲姐姐!” “嗯…”叶骁继续诱导,“那既然只有一个亲姐姐,也只能有一个亲姐夫!” “啊?”小木墩仰头望着他,“为什么呀?为什么不能多要几个姐夫?” 叶骁气不打一处来,微怒瞪着他,“你姐姐只能嫁给一个人,你自然只能有一个姐夫!” “只能嫁给一个人?”小木墩挠着头有些听不明白,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他的狐疑被叶骁收在眼底,于是他继续解释道:“譬如,你是不是希望你爹爹身边只有你娘,你不喜欢别的女人跟你娘抢爹爹是不是?” “我没见过我娘!”小木墩呆呆地望着他。 “.…….”叶骁深深无力,该怎么跟他解释清楚呢! “就是你姐姐只能属于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你唯一的姐夫!”叶骁决心给他强行灌输这个观念。 哪只小木墩闻言瞬间变了色,眼泪哗啦呼啦掉了下来。 “不,我姐姐只属于我,我不要姐姐嫁人,我不要姐夫了!”小木墩吓得害怕,连忙追秦宸而去。 生怕别人把姐姐给拐跑了! 叶骁望着小木墩快速消失的背影,一脸郁碎。 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叶三公子从来没有这么挫败过! 笑到内伤的齐浩从旁边飘了出来,揉着鼻子来到叶骁跟前,“公子,你别伤心,瞧我的!” 说完这话,齐浩也飞快地追随小木墩而去。 叶骁站在阁楼搜寻秦宸和小木墩的身影。 不一会就看到秦宸坐在西边一个长廊上赏荷花,小木墩眼巴巴跑了过去扑在她怀里哭,紧接着齐浩过去将小木墩拉离了秦宸,钳住小木墩到了一旁,不知道怎么跟小木墩沟通去了。 秦宸看了一眼哭得没鼻子没眼的小木墩,又远远遥望了阁楼上的叶骁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隔着半空叶骁都听到她爽朗的笑声,只觉得心里塞了团棉花似的。 一个人站在阁楼无聊,他也下去长廊。 只是站在与秦宸对望的一个亭子里,并没有过去秦宸那边。 小木墩在齐浩的劝说下,情绪又恢复如常,时而来叶骁这边打趣几句,时而去秦宸那撒撒娇。 叶骁后来从岸边弄来几根狗尾巴草,不知道折了个什么东西给小木墩。 小木墩觉得十分有趣,就送来给秦宸瞧,秦宸见那玩意儿跟自己折给叶骁的四不像有异曲同工之妙,还以为是叶骁照着她学的,只是淡淡笑了笑。 这边四人远离喧嚣,惬意悠然。 不过,远离喧嚣的也不只他们四人。 殊不知庄家一个偏僻的花园里,一个端庄娴静的夫人站在一盆茶花前,她伸手捏着那茶花的花瓣,轻轻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母亲,女儿都准备好了!”一个穿着杏黄色裙衫的姑娘低低垂下眉,让人看不清楚她的神情。 那夫人细眉挑起,丹凤眼溜着她,“这可是于你前途无量的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女儿知道!”那姑娘恭敬地点头。 “去吧!”夫人扯出一枚花瓣放在鼻尖闻,发出一丝低低的冷笑。 那姑娘快步出了这个小花园,从一排比人高的树丛里走了出来,沿着石径上到长廊,长廊转角处的柱子旁,站着一个绿色裙衫的丫头。 她对着侯在那的侍女道:“你确信他对秦宸有意?” “是的小姐,奴婢仔仔细细瞧了,那么多姑娘,他只望着秦宸笑!” “好,既然如此,你把这个东西给他!”那杏黄色裙衫的女子递给丫头一样东西。 那丫头看了东西一眼,神色镇定地朝前院走去。 第七十六章 这是个局 燕少云望着手中那块羊脂白玉发呆。 那羊脂白玉只有拇指那么大,光泽温润,一看就是极品和田玉。 他长在燕凉,知道这一带和田玉甚为有名。 他记得秦宸曾经在腰带上系过这么一块羊脂玉,还坠着忍冬花花穗,特别雅致,比别的姑娘的配饰要高雅几分。 他的手指摩擦着这块明玉,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 “秦姑娘怎么了?” 燕少云问眼前那个长相端正看着十分稳重大方的侍女。 那侍女始终不曾抬头看燕少云,十分恭敬地侧立在他身旁,举止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回世子爷,奴婢并不知晓,只是恰恰在那个花园里遇到秦姑娘,她嘱咐奴婢来给世子爷带话,把这个配饰给了奴婢,说是世子爷您见到这样东西,定然会去的!”那丫头镇定地说着。 燕少云原本还犹豫呢,听了这话,不由失笑。 不去显得不信任她般。 再者,联系起先前秦宸的举止,没准是她发现了什么? 不管是真是假,燕少云都要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他从来不是怕事之人。 于是在那个丫头的引领下,燕少云迈着沉稳的步子朝那个壁东阁去了。 大约一盏茶功夫,他来到了庄家最东边的小花园壁东阁。 这个小花园里栽了不少花草,院子四周到处是各色花木,就连院墙上都爬满了翠绿的爬山虎。 这里从西山引了一处温泉过来,正在院子中穿过,故而整个院子气候比外头都温和湿润许多。 院子正中是一个南北开的敞轩,雕窗上也爬满了绿藤,敞轩里头摆着一方长案,上头陈列一把古琴。 燕少云从正中的石径往里头走去,跨上磨石台阶,就来到了敞轩。 他看到了对面雕窗下背对着他有一个穿着浅黄色披帛下着一件湖蓝色挑线裙的姑娘正在弯腰闻花朵上的芳香。 从衣着看着像秦宸,可是那身形却不像。 秦宸亭亭如竹,比一旁的女子多几分风骨。 “姑娘,是你叫我过来的?” 即便不是秦宸,燕少云也没有扭头就走,对方既然引他到这来定然是有目的。 他声音敞亮,带着几分爽朗。 那姑娘闻言身子一顿,意识到他认出她不是秦宸,可也没太失落,而是扭头过来敛衽上了台阶来,朝燕少云盈盈施了一礼,“给世子爷请安!” 方才抬起头来,如秋翦的眸子柔柔一笑。 燕少云看清她面容后,微微诧异。 这个姑娘长相十分出挑,虽不如秦宸那样艳冠群芳,却十分婉约妩媚,眉目间自有一股含情脉脉的风流。 燕少云不由紧了眉心。 他不喜欢这个女子。 她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仿佛是看猎物一样殷殷期待。 一个姑娘这样觊觎一个男子,不是什么好事。 再看她的穿着,虽然有着跟秦宸相似度很高的打扮,可那胸前…酥胸微露,披帛大开,真是十分不规矩,太过放荡。 “我见过你,却不太熟悉,你是谁?想要做什么?”燕少云冷冰冰地盯着她, 那样的语气已让她有些窘迫。 她自信在秦州城只要她出手,魅惑一番,没有男子能逃出她的手掌心,偏偏这个燕少云对她窈窕的曲线视而不见,也无视她眼眸里的秋水横波。 “回世子爷,小女子是韩明妆,楚楚是我的嫡姐!”韩明妆怯怯地回道。 那受惊的模样愣是谁看了定然犹怜。 原来是韩家的庶女。 燕少云默然地哼笑了一声,“那你找我何事?” 他怕她拿了秦宸的东西,要陷害秦宸,不由要问个清楚,看她想玩什么把戏。 韩明妆眨着眉目抬眼痴痴望着他,不由往前走了两步,呼吸间都有几分娇喘:“世子爷…我爱慕你已久…如今…身患绝症,难以活命,所以….” 说到这她嘤嘤啜泣,眼泪汪汪,犹自抽泣地望着他,目光有几分乞求。 “我就是…不知好歹,不知死活,不知羞耻…想单独见世子爷一面,将来去阴曹地府….”她哭得娇躯发抖,咬着下唇,泪水滑下一行,又冒了出来在眼眶里打转,“等去了阴曹地府,我也有个念想!” 燕少云闻言神色迥然一变,狐疑地将她上下扫了一眼。 试图看出真假来。 对于这样一个乞求,他自然十分反感,可是如果她真的要死了,燕少云也难以翻脸斥责。 “姑娘,如果真的病了,去求访名医便是,也许有机缘能治好,恕我不能接受你的爱慕,请好自为之!” 燕少云压下心头的不快,朝她温和的安慰了一句,扭头就走。 “不…” 哪知韩明妆大哭一声,猛地冲过来抱住了燕少云的腰身。 “你不能这样对我,人家一片心都在你身上,你怎么能弃我于不顾!”她突然拔高了声音哭喊了起来,死死抱住他,不肯放手,泪水都浸润在燕少云的黑衫上。 燕少云大怒,再听她的话,觉得十分不对劲,他跟她素不相识,她说的好像他们情深义重般。 “你疯了..你!”燕少云冷斥一声,立即拉开她的手,扭头拧起她的双手,目光锐利地盯着她,“姑娘,请自重!”他咬牙道。 要不是多少对一个女子存几分怜惜,他真的就想一挥手将她扔去地上。 然而此时的韩明妆满脸泪水,摇头啜泣地望着他,眼神痴迷,手被他揪住,仿佛一个挂在树枝上的风筝,也像一只受惊的小鸟。 “少云,女子名节比性命还重要,你且不能这样抛弃我….”她哭声越发大了。 燕少云闻言气得脸色发青,正要狠心一把将她丢弃于地时,两头的月门走进来一拨人。 而他这样拧着韩明妆的样子,还有韩明妆啜泣的模样,皆入众人眼底。 燕少云瞬间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是一个针对他的局,与秦宸无关! 他一把将韩明妆往地上一丢,韩明妆尖叫一声,匍匐在地,然后捂着胸口满脸受伤无助地望着他,眼神是绝望伤心和不甘。 这演技也没谁了! “燕少云,你干什么!”北边门口为首的韩夫人看到这一幕,浑身发怒,扶着丫头大步走了上来。 而其他跟着来赏花的夫人小姐也缓缓走了进来,纷纷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这是怎么回事? 燕少云什么时候跟韩明妆纠缠到一起了! 韩夫人浑身发颤地进了阁楼里,看了一眼燕少云又看着地方哭得梨花带雨的韩明妆,气得眼看就要晕过去。 庄夫人随后进了敞轩来,目光在韩明妆和韩夫人身上扫了一眼,暗暗有些存疑。 其他夫人小姐完全不明情况,鄙夷韩明妆的,同情燕少云的,或者觉得燕少云糟蹋了人家姑娘的,还有无事看热闹的,神色各异的人挤了满院子,有些身份地位的就站在了敞轩。 一贯温和宽厚的韩夫人扶着丫头的手,气得唇齿发颤,质问燕少云道:“燕世子,你虽然是咱们西北最有名望的公子,人人都仰望你,尊崇你,可也不能做出欺凌我韩家女儿的事来,妆儿虽然是庶女,可也是我养在膝下长大的,你这么做,至我韩家于何地?” 韩夫人的声音铿锵有力,倒是与她往日那娴静庄重的神态迥异。 燕少云没有丝毫慌乱,一如既往镇定如山,负手而立的他,赫然站在最中间,即便是如此窘境,依旧风姿天成,卓然如玉。 他淡淡地看着韩夫人,唇角噙着一抹冷笑,“我想,该解释的应该是韩夫人和韩二姑娘吧?再者,我也反问夫人一句话,你把燕家置于何地?” 燕少云澈亮的眼神含笑绽放着熠熠的光辉,看似笑容如春,可眼底却蓄了寒冰。 第七十七章 韩夫人的算盘 这边动静太大,再加之有韩夫人暗中撺掇,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庄府。 听到动静的韩楚楚和庄逸立马就奔了过来。 “谁欺负了我姐姐!” 远远的,人群后就传来韩楚楚嚣张的声音。 她拨开人群,来到了敞轩里,结果就看到了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的韩明妆。 “二姐!” 她神色大惊,立马跑过去亲自扶了她了起来。 这个时候她看到了站在正中的燕少云。 “燕少云,你把我姐姐怎么了?”韩楚楚怒火中烧瞪着他。 韩楚楚从小到大被娇生惯养,在秦宸之前,几乎无人能逆其锋芒。 再加之燕少云给人一贯比较谦和,器宇轩昂,待人十分不错,所以,虽然他身份十分尊贵,韩楚楚压根不怕他。 燕家一向淡出朝堂,也从不咄咄逼人,故而韩家人从心底里也没有多忌惮燕家。 这是韩夫人敢算计燕少云的原因之一。 燕少云没接韩楚楚的话,因为有人比他更快。 庄逸第二个跟着冲进来,“韩楚楚,你给我规矩点,你怎么跟少云说话的!” 他大步走了进来,拿着那把扇子撑着腰四下扫了一眼,目光落在燕少云身上,还特地上下扫了他一眼,“你没事吧?” 燕少云冷冷瞥了他一眼。 他能有什么事? “燕公子,今日的事,你给个交代吧!”韩夫人镇定自若地看着他,神色极为冷淡。 “给什么交代,我哥哥还能看上你们韩家的庶女不成?” 一道声音插了过来。 这不,燕成君也带着燕家的丫头疾步走了进来,她生硬如锋锐的目光咄咄盯着韩夫人。 “我倒是想问问,韩二姑娘怎么会单独一人在这?姑娘家身边不跟个贴身丫头或嬷嬷,这是韩家的规矩么?还是说韩二姑娘本身不检点?” 燕成君说话从来不给面子,一席话让韩家人颜面尽失。 “燕成君,你…”韩楚楚气得指着她,这话连带她也骂进去了。 燕成君也不怕她,自从上次闹出庄逸香囊事件后,无论燕成君怎么跟韩楚楚说话,她都不太搭理她,燕成君可不是个热脸帖冷屁股的人,自然跟她生分了。 有不少围观的姑娘在点头,显然认为燕成君说得有理。 这个时候,韩明妆哭着解释道:“是世子爷约我来这….说是单独见面,所以我…..” “我呸!” 她话都没说完,燕成君猝了她一口。 “且不说我哥哥肯定不会约你单独见面,就算有男子约你见面,你也这样放荡地跟人家见面?而且….”燕成君看着她那穿着,气得胸口起伏不已,语气极为嫌弃鄙夷,“而且还穿得如此不检点,可见你就是这样轻浮浪荡女子!” “不是…..”韩明妆直哭着摇头,那泪眼哗啦啦地掉,一脸委屈地不能申辩的样子。 “我衣衫本来…整洁…”她这么啜泣时,眼神娇羞地望了燕少云一眼,然后有口难言地抿着嘴扑在韩楚楚身上哭得越发厉害了。 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落在众人眼里,自然是欲盖弥彰。 这是暗指燕少云对她有不轨行为。 燕成君倒吸一口冷气,差点栽下去。 庄逸呢,眨眨眼,溜了溜燕少云,又打量了一眼韩明妆,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韩明妆长相十分出挑,这是秦家公子哥暗地里经常议论的事,再加之她妩媚天成,颇有几分风流,大家将她比作尤物。 燕少云如果真的对她起了心思,也正常呀,毕竟大家都是男人嘛! “嘿嘿….”庄逸拍了拍燕少云的胳膊,一脸“我懂”的样子。 燕少云嫌弃地把那只手给拍掉,压根不想跟他说话。 他怎么交了这么个损友,关键时刻不帮忙还开玩笑。 大家看燕少云的神情有些不对劲! “燕少云,你还有什么话说!”韩楚楚瞪着他。 “当然有话说!”燕成君立马抢话道,她指着韩明妆,“你说我哥哥约你来,证据何在?” 韩明妆怯怯地将目光移到燕少云身上,指了指他手中正在把玩的那块羊脂玉,“那是燕公子给我的信物!” “.…….” “.……” 燕成君眼睛直了。 燕少云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把玩的东西不是秦宸的羊脂玉而是韩明妆陷害自己的物证? 他突然万分嫌弃地看着那个小玉佩,手一松,然后就让它掉落在地上。 大家对于他的举止充满了犹疑。 燕成君立马捡了起来,翻来覆去翻看了一番,最后在花穗尾部看到上头绣着两个字: “明妆!” 可不就是韩明妆的东西吗? 偏偏她哥哥还拿在手里把玩! 燕成君狠狠地刮了燕少云一眼,燕少云露出了无辜的表情。 “你们还有何话说?” 韩夫人扬了扬下巴,一脸势在必得的神情。 燕成君正要反驳,不晓被庄逸抢先说道:“哎呀呀,这还不简单吗?咱们世子爷单身这么久了,是该找个贴心人照顾的时候了,前阵子镇北侯夫人还托人带口信给我,说让我劝着点世子爷,偏偏咱们英俊威武的世子爷不着急成亲,既然韩姑娘对咱们世子爷有意,那就收在房里得了,岂不是美事一桩?何必为了这么件事,闹得不愉快呢!” 庄逸呵呵直笑打着圆场。 反正燕少云又不亏! 庄逸给了燕少云一个“你看我够兄弟”的眼神。 可惜燕少云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 庄逸这是让韩明妆给燕少云做妾。 韩明妆到底是韩刺史的孙女,给燕少云做妾也不算太委屈燕少云,何况人家姑娘的名声今日都交代在这,燕少云无论如何是要负责的。 大家觉得庄逸这个主意不错。 偏偏一根筋的燕成君不肯。 “胡说,我哥哥是什么人物,就是皇家的郡主都抢着来做我们燕家世子夫人,怎么能让这么个上不了台面的女人给哥哥做妾,你们韩家打着什么主意!”燕成君瞪着韩夫人。 “我去,你少说两句行不行!”庄逸拉了拉燕成君,将她拉到自己身后,又斥责道:“你怎么做妹妹的,你哥哥什么年纪不知道吗?你不劝着他早点在屋子里收人早点有子嗣,还这无事生非,韩明妆到底是刺史大人的亲孙女,给你们燕家做妾也不委屈!再说了,你瞧瞧你哥哥这身份地位,难道还只允许他有一个妾呀!” 庄逸没好气地教训着燕成君。 “.……..”燕成君竟是无言以对。 毕竟庄逸说的也在道理。 实在不行,也只能如此了。 不管事实真相是怎样,韩明妆今日的名声都毁在她哥哥手里,顺水推舟让她做个妾,也不算太委屈。 园子里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大家有这么个念头的前提是燕少云确实看上了韩明妆。 如果让人知道燕少云是被韩明妆算计的,那么意味就不同了。 堂堂燕家世子爷被人算计,还得忍气吞声,把人给接进门来,大家定然觉得燕家好欺负。 庄逸这番话有情有理,韩家人要是聪明,也该上杆子爬。 毕竟韩明妆名声已经没了。 哪里知道韩夫人冷笑一声,咄咄逼人地望着燕少云。 “这怎么行?我们韩家清清白白的女儿,这就这样坏了名声,给人去做妾,这让我如何回去跟老爷子交代?”韩夫人说着拿着绣帕擦了擦眼角的泪珠。 韩楚楚不知里情,愤愤地瞪了燕少云一眼,又来劝自己母亲,“娘,姐姐已经这样了,也只能如此!” 燕少云身份高贵,人人得而想嫁之,要是自己姐姐成为他房里第一个人,没准有机会怀上燕少云的长子。 对于韩家来说,也不算坏事。 韩夫人还是连连摇头。 “你也听到了,刚刚燕姑娘言语之间侮辱了我们韩家的姑娘,是可忍孰不可忍,如果燕家不给个交代,此事自然不能善了,你爷爷在朝中..也没有面子!”韩夫人啜泣道。 主人公燕少云冷冷看了一出戏,呵呵笑了一声,神色间完全不在意,颇有几分风流不羁。 “那依韩夫人看,此事怎么解决,方能善终?”燕少云擒着笑容淡淡问道。 韩夫人霍然抬头,眼眸发亮,定定地望着他,语气清缓了许多,“世子爷,您是男儿,无伤大雅,,这样有辱名声的事,对于女儿家可是致命的伤害,也让我们整个韩家蒙了羞!” “那你的意思是?”庄逸已经嗅出几分味道,对于韩夫人有了一些不耐烦。 韩夫人嘴角翘起,眉眼弯弯,缓缓开口:“除非…除非燕家给予我们韩家该有的体面,迎娶嫡女楚楚为世子夫人,再让明妆做妾!” “!!!” 满院子人皆惊住了。 熟悉韩夫人为人的庄夫人冷眼瞧着,唇角微微一勾。 这才是韩家真正的目的吧! 让庶女算计燕少云,以此要挟迫使燕少云娶韩楚楚为妻,韩楚楚面子到了,风光无限,踩着庶女上位。这可谓是稳赚不赔。 就算失手,那么损坏的也只是一个庶女的名声,关不着韩楚楚。 韩夫人的算盘打得太精了! 第七十八章 强硬的燕少云 秦宸那边终于听到了动静,她决定立马赶过来看看。 叶骁觉得不能带小木墩去看那些肮脏污水,便牵着他对齐浩吩咐道:“你陪着秦姑娘走一趟!” 叶骁不确定会不会波及秦宸,但只要有齐浩在,就不担心,齐浩的性子,那是出了名的不吃亏。 秦宸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难为他想的周到,还顾及了小木墩,只是看着小木墩被叶骁牵着的样子,那画面不知道为何就让她想笑。 让叶骁管教管教他也好。 遂秦宸带着丫头和齐浩赶往小花园。 她刚到时就听到韩夫人说出那句让燕少云娶韩楚楚的话,不由一呆,琢磨了一下,觉得不太对劲。 这明显是一个局,为何燕少云却这么轻易地踏了进去呢! 只听见敞轩内燕成君一句怒笑,“天可怜见的,你们韩家姑娘没人要了吗?竟是要一口气塞两个给我哥哥,你们当燕家是收容所啊!”她毫不客气地骂道。 韩楚楚闻言大囧,尴尬地看了一眼庄逸,羞愧地看向自己母亲,她压根不知道她母亲居然打着这样的算盘! 燕少云闻言只是轻轻笑了笑,“夫人算计得这么好,可有问过我燕少云答不答应?” 韩夫人面色一绷,又淡淡地笑道:“耳闻镇北侯府重规矩讲信用,侯爷夫人又是再要面子的人,今日之事,对镇北侯府和世子名声都不好,也害了我们韩家的姑娘,除了这样处置,没有更好的办法,燕世子看着吧!” “你….”燕成君快要气死了,她扭头过来焦急地瞪着燕少云,“哥哥你真是….唉!” 她大伯和大伯母的脾气人尽皆知,这事传到他们耳朵里,哥哥定然是一顿臭骂,没准还要挨家法,届时燕家清贵的名声必然受损,为了息事宁人,表现出镇北侯府的气度,肯定会给韩家一个交待。 那么韩夫人的算盘还真可能成。 而更重要的是,她大伯镇北侯可不只燕少云一个儿子,如果燕少云出了事,那些夫人们没准使出手段逼着伯母和十三哥让出世子之位。 看来这个韩夫人对燕家的情形十分清楚呀! 只是怎么忍下这口气! 燕少云淡淡一笑,眉宇皆是不在意的随和,只是话却露出前所未有的锋芒,“看来夫人是觉得我燕少云性子和气好算计,才下了这么一盘棋,那么今日我这惯上沙场的热血汉子也陪你这应对应对这后宅伎俩!” 燕少云一句话几乎把韩夫人的底给兜了出来。 韩夫人面色很难看。 “燕少云,你们燕家权大势大,我们韩家惹不起,既然如此,那我带着两个女儿走,将来这事等着侯爷和侯爷夫人来决断吧!”韩夫人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做出一副要离开的架势。 不晓燕少云打了一个响指,“夫人且等等,看过一出戏再走!” 韩夫人心一咯噔,顺着他视线看去,众人都看了过去。 却见虞山带着一个侍卫大步走了进来。 而那个高大威猛的侍卫手中还捏着一团东西…不对,好像是一个人。 对,是一个人,那个人身上的衣衫似乎有些眼熟。 韩明妆心募地一揪,神色不安起来。 虞山阴沉着走了进来,稍稍对燕少云施了一礼,把袖子对着韩夫人的方向甩了一下。 那个侍卫边将那个人往地上一丢。 众人探头一瞧,纷纷快晕过去,姑娘们更是捂着手帕开始作呕。 只见那人面满血污,嘴唇破了一半,嘴角冒出一股股血泡泡,两眼发白更要死了似的。 她双腿被打断了,整个人佝偻成了一团。 大家纷纷别开眼不敢去瞧。 “韩夫人,韩二小姐,你们可认识这人?”虞山擒着冷笑凉凉地盯着她们。 “她是…”韩明妆身子都在发抖,眼里露出深深的恐惧。 “她是你的侍女,就是引着我们世子来这花园的人!”虞山沉声喝道, 他眸光犀利地在场上之人掠过,沉着脸道:“今日不让大家看看我们镇北侯府的手段,权当我们世子爷好脾气,都敢算计到他头上!” “陆琪,让她开口说话!”他对着那侍卫吩咐道。 自打上次燕少云在商肆跟秦宸被人偷袭后,镇北侯府就增强了燕少云身边的护卫能力。 镇北侯虽然五大三粗,豪气冲天,动不动也把儿子给打一顿什么的,可心底却十分关心这个唯一嫡子的安危,还将侯府一个专管刑狱的高手给派了来,就是陆琪。 刚刚陆琪和另外一个侍卫悄悄跟在燕少云身后,燕少云进来后,他们就捉住了那个准备溜走的丫头。 陆琪蹲下下去,拿着一把小刀直接往她的耳朵处刺了一刀。 “啊!” 那个丫头痛得尖叫一声,醒了过来。 她满目惊恐地看着陆琪跟看着一个魔鬼似的,瑟瑟缩缩,发抖发颤。 陆琪的刀上鲜血淋漓,笑容却十分完美,“姑娘说出来今日是怎么回事,我留下你一只耳朵!”他的刀再次要割下去。 “啊…说,说…..”那个侍女极度恐惧,整张脸扭曲得不成样子,可见已经被折磨得惨不忍睹。 “那就快说吧,说慢了说不清楚,我的刀就直接挖你的眼珠子!” 陆琪说起这些血腥的话十分轻松。 燕少云还是那副淡淡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倒是庄逸看着心口疼,他和在场所有人都真真切切意识到,燕家比想象中要恐怖很多,不要以为燕少云平易近人,待人和气,就当他是个好欺负的。 韩夫人开始手脚冰凉,而韩明妆已经面若死灰。 那个侍女支支吾吾哭着开口,哪怕每说一个字嘴巴痛得厉害,可她还是努力地快速说话,将话连成一句: “早几天,大夫人就找到我们小姐,要小姐想办法算计燕世子,说要是做不到,今后小姐就别想有好日子!” 韩夫人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小姐便一直让奴婢打听注意燕世子的一举一动,奴婢发现燕世子对…” “讲重点!”虞山喝了一句,阻止了她扯出秦宸的事。 那个丫头反应了过来,立马哆哆嗦嗦继续说:“奴婢发现了燕世子一些习性,就记了下来,半个时辰前,夫人又找到小姐,让小姐动手,小姐便让奴婢拿着那羊脂玉去引诱燕世子过来,小姐就以自己病重爱慕世子为由,拖住世子脚步,等到夫人带着人来赏花时,她就抱过去,营造燕世子跟她苟且要抛弃她的假象,夫人好以此威胁世子娶我们大小姐韩楚楚,事情就是这样的!” 这些话一说出来,再没人不信。 这样推断起来,反而合情合理。 “难怪刚刚韩夫人开口说庄家有几株开得很好的褐桃花,原来是引着大家来这边呢!”一个心直口快的夫人鄙夷地说道。 “胡说!”韩夫人面露狰狞,“我怎么会做出这样漏洞百出的事来!” “是你..”韩夫人立马扭头看向嘤嘤啜泣的韩明妆,一巴掌抽了过去,开口骂道:“你个上不了台面的贱货,你自己惦记着燕少云居然扯上我,让我给你垫背,你真是胆子不小啊,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这可不成!”虞山立马踩住她的话,语气冰冷而强硬,“今日你们害我们世子爷声名受损,还想离开这不成,我已派人通知韩刺史,等着韩刺史过来给我们世子一个交代!” “就是!”燕成君这下底气十足,“我哥哥拿了你们女儿一个东西,你就要他娶韩楚楚再送一个,还口口声声说韩家不好欺负,你们算计我哥哥,我们燕家就好欺负了,今日不让你们见识见识燕家的手段,你们越发无法无天!” 燕成君一句话威严十足,狠厉生硬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溜了一眼,就是警告她们别再妄想打燕少云的主意。 韩夫人听到这话身子彻底软了。 果不其然,外头传来蹭蹭急促的脚步声,很快,头发须白的韩刺史和庄老爷子齐齐赶了过来。 燕少云始终负手而立,目光微微抬起,没有看任何一人,他懒得跟他们多费口舌。 往日他都给韩家和庄家面子,今日他眼皮抬都没抬,而虞山站了出来跟二人把事情仔细说了一遍,最后虞山衣袖一甩目光冰凌凌地看向韩刺史,“韩大人,你且说说这事怎么办?” 韩老爷子听到这样一席话,人都快要晕过去,他指着韩夫人手指发颤,“以前我还夸你知书达理,性格温和,哪知道你背地里手段如此阴狠,看来我们韩家不能留你了!” 韩夫人面色一白,整个人晕了过去。 “娘!”韩楚楚急忙抱住她,对着韩老爷子哭道:“爷爷,您不能这样对母亲,她这么多年执掌韩家后院,劳苦功高,今日不过是为孙女….”韩楚楚自己都说不出下去了,直求饶:“爷爷,您放过母亲吧,孙女代她跟您磕头!” 韩楚楚边哭边跪下去,又朝着燕少云乞求道:“世子爷,往日是我鲁莽,还望世子爷开恩,跟我爷爷说句好话,我以后一定报答你!” 韩楚楚一听她爷爷要把母亲休回家,什么尊严骄傲都不要了。 她哭起来的样子,也确实让人心疼,毕竟这事她不知情。 庄逸看着她心有不忍,他看向燕少云,“少云,这…” “不行!”虞山果断截住了庄逸的话,“不杀一儆百,难以效尤!” 庄逸的话生生止住了,默默叹了一口气。 韩老爷子喟叹一声,对着自己的侍从吩咐道:“来人,快把她带回去,跟你们大爷说一声,就说是我说的,让他把这个女人休回家,至于二丫头…”韩老爷子冷冷地盯着她,“回去杖毙!” 韩明妆倒吸了一口冷气,直接瘫软在地上。 大家看着韩老爷子如此严厉的处置,方知道燕家是有多么不能得罪。 只可惜这个时候虞山开了口,他阴阴地觑着地上的韩明妆,“真是不好意思,老爷子,这个女人侮辱了我们世子,我们不能将她交给韩家,我们要带她走!” 虞山再一次表现出了镇北侯府的强硬。 “没错!”燕成君叉着腰只恨没把下巴给戳破人。 韩老爷子苦笑,朝燕少云拱了拱手,“世子爷,今日是下官对家人管教不周,让世子受惊,给世子赔罪!” 韩老爷子虽然是秦州刺史,但身份地位并比不上西北军区少帅燕少云,他以职位相称,可见对燕少云尊重。 燕少云见他态度很好,就拱手施了一礼,“韩大人处置得当,燕某也没什么好说的!” “多谢世子宽容!”韩老爷子苦笑。 庄老爷子立马打圆场,对着燕少云说道:“老夫也给少云赔不是,这事发生在庄家,老夫也有责任,还请世子爷给个面子,老夫和韩大人设酒席给世子赔罪!” 反正庄逸生辰也到了该吃饭的时候,庄老爷子这么一说,是想帮韩家跟燕少云缓和关系。 “好!”燕少云淡淡应道。 恰在这时,陆琪拧起了韩明妆,对着虞山问道:“这个韩姑娘要送去哪?” “军营!”虞山冷漠地回道。 他话音一落,在场所有人都吸了一口气,姑娘们更是吓得双腿发软。 这是要让韩明妆做军妓吗? 大家纷纷不敢想象那样的画面,人人心里只记得,决不敢在燕少云面前有半点含糊,而燕少云在她们心目中的形象更加伟岸高大乃至让人敬畏。 等到燕少云随着两个老头子和庄逸准备离开去喝酒时。 燕成君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喂,哥,我觉得事情不对劲啊,那个臭丫头就给了你个羊脂玉,你居然就被骗来了,这羊脂玉到底有什么蹊跷?” 燕少云正走在院子里的台阶上,冷不丁听到这句话,目光一抬对上站在廊柱旁秦宸那双水汪汪的水杏眼。 他微微一笑,流露出几分温柔,随即不再迟疑跟上了庄逸的脚步。 而秦宸呆了呆,蓦然看到燕成君手里那支羊脂玉,她不由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腰间。 而那里正垂着一颗水滴羊脂玉,莹润漂亮,十分特别。 她再次抬眼时,却发现燕成君的目光钉在了她的腰间。 第七十九章 秦宸失踪 燕成君愤愤地瞪了秦宸一眼,气急败坏地离开了。 秦宸无语地摇摇头,意识到韩明妆很可能利用自己引诱燕少云下套,不过现在韩明妆落得那样的结局,她也没什么说的。 被这么闹了一场,庄逸的生辰宴欢快气氛下降了不少,大家用完饭就早早离开。 燕少云身为事件主角,也没有多留,早些回府。 而叶骁呢,鉴于给小木墩承诺,所以下午带着小木墩回到邸阁,让他看江景。 秦宸一个人打道回府。 但意外发生了,秦宸在半路被人劫走了,跟着来的丫头嬷嬷立马回家通告,可惜韩氏和那两位夫人压根不操这个心,觉得秦宸肯定是自己逃出去玩,邱菊派人告诉外面打马球的秦峥,秦峥心急如焚,暗想秦宸好像跟燕少云和叶骁关系不错,又觉得目前只有这两个人能找到秦宸,便派人送信。 是以黄昏时分,燕少云和叶骁齐齐赶到了秦宸消失的巷子里。 燕少云飞奔下马来,就看到齐浩蹲在地上查看痕迹,而叶骁冷着脸如遗世独立般立在小巷正中。 “可有收获?”燕少云急忙奔了过来问叶骁。 叶骁神色不霁,凝重地看着他,“对方应该就是上次刺杀你的刺客!” 燕少云心下一惊,脸色沉了下来,心里万分难受。 “都是我害了她!”他一拳砸在巷口的墙上。 叶骁蓦然想起上次秦宸引得刺客出来追杀她的事,心里越发狐疑。 恰在这时,燕家一个将士骑马飞奔而来,“世子爷,世子爷,大事不好,鲜卑铁骑偷袭岭山关!” “!!!” 燕少云和叶骁同时一惊,两个人相视一眼,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少云,你快些去应战,秦姑娘的事交给我!”叶骁从容开口。 燕少云咬了咬牙,气得面色发青,虽然心里万般想亲自去寻找秦宸,可战事紧急,缺不得他。 最后他朝叶骁拱手:“三公子,秦姑娘的事拜托你了!”他郑重一拜。 叶骁心头微微冷笑,寻找秦宸本就是他的分内之事,何须燕少云拜托。 叶骁面上不动声色,也没回他。 燕少云转身上马前往燕家召集将士调度物资应战去了。 叶家邸阁的情报能力无人能及,短短一个晚上的追踪,叶骁确信秦宸被掳去了边境。 深夜他站在叶家邸阁的五楼,望着波光浮动的江面发怔。 韩进和齐浩远远地候着,不敢吭声,如果连齐浩都不敢吭声,那说明叶骁的心情差到极点。 那如琐玉的面庞泛着一层层冰冷的光芒。 如果那帮人敢动秦宸一个手指头,他不惜让他们付出沉重代价。 无论那帮刺客是鲜卑人还是中原人,鲜卑既然敢参与其中,那么他定会让鲜卑后悔这个选择。 “都准备好了吗?”沉默片刻后,叶骁冷冷问韩进。 韩进吞了一下口水,连连点头,“一切妥当!” 叶骁眉眼冰冷无波,“韩进留守,照顾好小木墩,齐浩跟我去!” “公子,您…”韩进很想问他为何要亲自去,可话到了嘴边最后吞了回去,他决定的事情不会更改。 齐浩连忙点头,“公子放心,属下一定把秦姑娘毫发无损地给救出来!” “最好是这样!”叶骁声音很平淡,却带着一股磅礴的杀气。 韩进和齐浩都知道这三个字的意思。 恰在这时,里阁里跑出来一个小身影,直接撞到了叶骁怀里。 “姐夫,姐夫,我姐姐怎么样了?呜呜呜….”小木墩刚刚被哄着睡着了,醒来就想起姐姐失踪的事,就吓得哇哇大哭。 叶骁心头一痛,立马抱住他,“小木墩…没事,姐夫一定找到你姐姐!” 韩进和齐浩嘴皮直抽,人家小木墩是孩子,您也是孩子吗?还好意思姐夫姐夫自称,人家姐姐对您一点意思都没有呢! 齐浩不忍心奚落自家公子。 这边小木墩却十分受用,“姐夫,我就这么个姐姐,我娘死了,我爹…是个不着调的,我要是再失去姐姐…..呜呜呜…”小木墩不敢想了。 叶骁被他这么一说,也十分心疼。 “姐夫这就去找她,你且安心待在这里等消息!”叶骁坚定地说。 “不!”小木墩擦干眼泪望着他,“我要跟你一起去!” “不可!”叶骁站直了腰身,严肃地看着他。 小木墩跟叶骁相处了一会也知道了这位姐夫的脾气,说一不二。 他歪着头委屈地嘟着嘴。 叶骁看了一眼韩进,韩进过来拉住了小木墩,叶骁带着齐浩立马下楼去,外头早有一帮侍卫整装待发,叶骁上了马车,快速往灵州奔去。 天亮的时候,他带着三十个侍卫来到了灵州郊外的一片深山里。 “公子,秦姑娘最后的痕迹就是这里!”其中一个善斥候的侍卫蹲在地上,摸了摸一个脚印上的泥,“这脚印上的泥跟巷口的印记一模一样!” 叶骁抬着幽深的双眼望向林子里头。 里头阴湿茂密,树木高大看不到一丝光亮,再沿着这片林子往远处望去,可看见几片林子在远处蔓延相接,层峦叠翠,悠远绵长。 叶骁锐利的眸子环视一周,敏锐地觉察出这很可能是敌方的老巢。 对方的主子跟秦宸到底是什么关系,将她掳到这种地方来,目的何在? 她一个姑娘家,除了做人质外,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利用价值? 还有,她那么聪明,身手也敏捷,怎么会这么容易被擒住? 还是说对方实在太深不可测。 叶骁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突然身后传来马蹄的声音,叶骁扭头看去,见一个侍卫骑马飞奔而来喊道:“公子,燕世子带了秦州和灵州三千兵马率先攻向岭山关。” 叶骁闻言露出了欣赏的眼色,没想到燕少云速度这么快,竟然一夜之间就带着三千兵马抵达了岭山关。 岭山关是灵州西北一个关口,那一带崇山峻岭,十分险要,鲜卑偷袭那边,还真让人摸不准脉。 灵州东边灵盛镇一带是广袤之地,适合鲜卑骑兵作战,偏偏舍易求难。 “对方情况怎么样?”叶骁问道。 “回主子,属下探得情报,对方只有五千人!” “灵盛镇一带可有动静没?”他担心鲜卑声东击西。 “没有,咱们叶家的货丁遍布沿线,一旦有消息会迅速传来!” 叶骁点点头,“我要进山,有军情第一时间告诉燕世子!” “是!” 叶骁重新看向了林子入口,“弃马步行!” 如果这是对方一个暗舵老巢的话,那么骑马可能会惊动对方。 如此,齐浩递给叶骁一件金蝉丝风衣,用来防毒防暗箭,叶骁披上后,十名侍卫开路,大家悄悄踵迹而去。 而秦宸此时此刻,正站在一个洞口中,洞口约普通两间屋子那么大,一丈来高,四边黄土墙壁上皆点着几盏烛灯,照得里头黄光一片。 一袭湖蓝色长裙的她秀逸修长地立在正中,脚下踩在一块石板上,怕脏了她的衣衫,她面色容静,没有丝毫惊慌,也没有半分惧怕。 唯一奇怪的是对方竟然不给她丝毫辖制,仿佛外头也没人看着,难道就不怕她逃跑吗? 还是料定她逃不走? 恰在这时,洞口另一边传来一阵脚步声。 再抬眼,一个蒙面的黑衣人出现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