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水》 第一章 芷水,是巫师一样神秘的女人,与生俱来的气质甚至比她的命运还要娴静。 像一杯温热的中药,即使加了多少糖或者牛奶,它都无法排解出世上最苦涩的味道。所以,她有一种罂粟般的命运,温柔可人,却给很多人带来厄运。 爱上她的人一旦被她抛弃,将永世得不到真心的爱情。 她爱上的人一旦不爱了,他将会沉沦。 悲剧的起源是亘古的寂寞,没有寂寞就没有很多人在你生命中的存在。 芷水好像游荡的灵魂,没有脚的小鸟般在尘世到处漂泊。这么多年,她没有买房,没有婚姻和固定的性生活和性伙伴,因为她相信她的性格适合到处去生活,她没有脚,停不下来。 每次都会租下公寓7楼的房间,她相信7楼的所有房间都可能带来永世不变的爱情。 只有7楼可以改变她的命运,那个暴风雨的黄昏里,她被放置在一个长满青苔的树桩边,旁边留有一张明显是用流血的食指写的字: 爱上她的人一旦被她抛弃,将永世得不到真心的爱情。 她爱上的人一旦不爱了,他将会沉沦。 泰国的一个神庙里,有人在她的行李包里留下一个数字,和一行樊文。那时的意识消失得很快,她不记得了,也没有弄明白那行字的意义。只是,那个数字“7”烙在了她的血脉般,一辈子擦拭不去,她想去知道所以关于被诅咒过的命运的事情,然后,要去改变所有不幸…… 芷水没有年龄,可是依然跟别人一样活着。 跟几个男人发生过关系,有过几段爱情,可是,当她不再爱他们的时候,他们都受到了惩罚,她想起伴随过她二十多年的那个预言,她真的会给带给过她爱情的人带来永世不变的残酷的厄运吗? 右林死了,他背叛了她,死了,在7楼的寓所,那天,芷水没有与他在一起,没有怨恨他,没有想过他,没有任何征兆,他在6月中旬猝死在7楼的过道上。爱情,原来需要用人的生命去负责任的。 发生在分手后的半个月里,很多离奇的故事断断续续地发生。 芷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思考,阅读。她忘记了他,因为没有爱过。喜欢是一个瞬间,爱却是要生世轮回。 右林和她在一起不过两个月,两个单身的人在一起,其实也就像咖啡遇到冰糖。 他爱她的忧郁和神秘,她说,她需要喝一杯加糖的热咖啡。饥渴而已,不代表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柏拉图或者是柏拉图式的爱情。 之后,他们的关系以难以想象的飞快发展,同居,在7楼。他喜欢她,她不爱他。 “你会为我死去吗?不管发生什么,也不管因为什么,你愿意为我死去吗?” 右林第一次捧着一束洁净的百合出现在公寓的7楼,芷水光着脚y,穿着透明得像一面玻璃镜的连衣裙,等到他点了头,才为他冲了杯橙汁。 “一个谎言真的会以生命为代价的。” 右林说为了她什么都可以。 或者,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真的什么都可以吧。 第二章 “水,你很神奇,我跟你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发生很多神奇的事情!” 记得第一次遇见是在西餐厅门口,一个往左,一个往右,一个碰巧要进去,一个碰巧要离开。那天,南方肆虐地吹着台风。这是右林第一次来南方看呼啸而过的台风,它简直比北京的风雪和沙尘暴还来得狂野! 芷水笑了笑,在安静的空气里突然冒出个问题,像游鱼在波澜不惊的水底冒泡泡,“最近我在思考时间的起源,你说时间和空间都是先验的吗?很多学者认为是,你有什么想法?” 右林没有看法,他和它没有任何关联。 哲学不是他囊中的猎物,他不需要,从来都不需要。 旷日持久的沉默结束了听说过的爱情、命运,芷水不喜欢右林无话可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很猥琐。她觉得他什么都给不了她,甚至,连睡在床上的时候,都满足不了她。 “我觉得时间和空间都不是先验的,可是什么是起源呢?什么是起源?” 她呢呢喃喃,总是穿着那件透明得可以看到身体的样子的睡群,光着脚y,来来回回,右林无辜地喝了一p伏特加。 其实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因此更加糟糕,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凑在一起,就像两个小孩在玩跷跷板,一上一下。 那天芷水陪右林去看医生。 “你多少岁了?” “27。” “你的肝看起来像50岁的人的。” “把酒瘾戒了吧。”她很快把思绪投到时间起源的问题上去了,对右林的关心也许是出于人性的一种本能。 “是不是男人和女人睡过12次,就意味着感情危机的到来?” 右林心里想着,没开声。 ‘你爱过吗?’ ‘没有过,爱情,是个假象。’ 她不爱他,一点也不,冷漠,越来越冷漠,他满足不了她,在任何一方面。虽然他们在一起已经睡过12次了!她会把发生过的事情记在本子上,每看一次,就好像摧残自己一次。 第三章 晚上,他们在客厅的黑色沙发上看日本动画片《死神》。 “你打我一把掌,然后让我吻你一下。”他下意识地把手搭在芷水肩上,挑衅地说,一边啖了一口刚开的青岛啤酒。 同居的时候,芷水可以跟右林发生关系,什么都可以,底线是,他不能吻她,绝对不可以。即使是夜总会的妓女,她们也会有最圣洁的一面。芷水觉得她们甚至要比自己高雅。 从医院回来,右林的酒还是继续喝,肝还是继续痛,如果芷水肯狠狠给他几把掌,或者他会收敛一点。大男人主义其实很容易被自己喜欢的人征服,问题是那个女人愿不愿意去征服。 她不能爱他,也不能爱他,一旦她爱上一个人,她就会跟那个男人带来一辈子逃脱不了的厄运。虽然,从泰国回来,芷水租了公寓7楼的房子。 “你睡过多少个女人?是一个篮球队的人数还是一个足球队的人数?” 芷水除了问那些时间的起源问题,还会在完事后问他类似的问题。跟爱情无关,只是想从一个人的过去去了解日夕夜对的这个人。 “那你睡过其他的男人没?”他狡邪地笑了笑,电视的屏幕突然闪出刺眼的两道光线,芷水看不清他的眼神。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读哲学吗?” 沉默,牢狱一样幽静的沉默。他用啤酒掩饰自己的哑口无言。 芷水想去弄明白那句预示着悲剧的爱情结局的话,也许,哲学是唯一能够揭开迷团的工具了。 “我们跟本不了解对方,可是我们在一起了,睡一起了,为什么?” 右林日对夜对着对他爱理不理的芷水,7楼的房间光线刚刚好,可是,感觉好像到处飘着一层密不透风的灰! 芷水总是一副模糊不清的神态,态度暧昧。《死神》的日语配音听起来很舒服,又恢复原先的沉默了!孤单地活着,很困惑,没有人理解,从来没有人理解,就那么寂寥地寻找自己,结果没有寻找到......于是,她放弃了,可是,为了幸福,她需要揭开那道迷题。 总不能永远像女巫一样活着,二十多年了,她伤害过不同的人,未曾爱过,所有的感情的发生都中止于她对爱情的伤害。。。 你永远得不到你想要的,这不是随随便便可以摆脱的,它像个绳索,一直绑在你的双肩上,他们说这是宿命,有点像个传说。 第四章 “我不怀疑冷酷的爱可以杀死一个人,你有没有想过真的有一天就死去了?” 芷水对那个预言深信不疑,她未曾爱过,一个人在孤儿堆里长大,精神正常算是很不容易的了。每次和他睡在同一张雪白的绵床褥上,她就害怕他明天睁不开眼睛,害怕明天没有阳光。她把他害死了,她不该让他得到自己,或者,他们不该得到彼此,不该进入彼此。 “整天说死的人,说不怕死的人,说害怕别人为她死去的人,一定是被什么阴影笼罩着,挣脱不开那个影子,所以,挣脱不开自己。” 右林其实在最近两天梦见了自己得肝炎,这跟死没有什么瓜葛,所以,就忘得干脆了! 受诅咒的人其实是因为他们把自己困在一个幻想里。芷水躺在右林的手臂里,用指尖触碰着他均匀的呼吸。 她没有自己想像中的冷血,她为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对着入睡的他傻笑,游戏似的用手捏了他的鼻子,温柔地拭去额角的冷汗。 “水,你如果能简单点就好了!” 他真心地说,不知道是对着自己,还是对着芷水。人,总是在沧桑里复杂. 其实,谁都没有权利要求她什么,他喜欢她,但她强调过n次,她自私得只爱自己,或者只爱陌生人。 “跟我在一起的男人,真的会因为虚无的爱情死去的。” 右林笑了,淡淡地笑着,然后,沉沉地睡着了。 7楼的公寓永远是最安静的,那种感觉竟有几分温柔。他习惯了7楼的灯光和空气,很好,他真的爱上了身边的小女人,把自己所有一切献给他的眼前的这个女人。 月色很好,他睡了,肝在痛。 芷水也闭上眼,眼泪在心里哗哗哗地流,没有谁听到。 第五章 “我不怀疑冷酷的爱可以杀死一个人,你有没有想过真的有一天就死去了?” 芷水对那个预言深信不疑,她未曾爱过,一个人在孤儿堆里长大,精神正常算是很不容易的了。每次和他睡在同一张雪白的绵床褥上,她就害怕他明天睁不开眼睛,害怕明天没有阳光。她把他害死了,她不该让他得到自己,或者,他们不该得到彼此,不该进入彼此。 “整天说死的人,说不怕死的人,说害怕别人为她死去的人,一定是被什么阴影笼罩着,挣脱不开那个影子,所以,挣脱不开自己。” 右林其实在最近两天梦见了自己得肝炎,这跟死没有什么瓜葛,所以,就忘得干脆了! 受诅咒的人其实是因为他们把自己困在一个幻想里。芷水躺在右林的手臂里,用指尖触碰着他均匀的呼吸。 她没有自己想像中的冷血,她为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对着入睡的他傻笑,游戏似的用手捏了他的鼻子,温柔地拭去额角的冷汗。 “水,你如果能简单点就好了!” 他真心地说,不知道是对着自己,还是对着芷水。人,总是在沧桑里复杂. 其实,谁都没有权利要求她什么,他喜欢她,但她强调过n次,她自私得只爱自己,或者只爱陌生人。 “跟我在一起的男人,真的会因为虚无的爱情死去的。” 右林笑了,淡淡地笑着,然后,沉沉地睡着了。 7楼的公寓永远是最安静的,那种感觉竟有几分温柔。他习惯了7楼的灯光和空气,很好,他真的爱上了身边的小女人,把自己所有一切献给他的眼前的这个女人。 月色很好,他睡了,肝在痛。 芷水也闭上眼,眼泪在心里哗哗哗地流,没有谁听到。 第六章 “实验具有决定性意义。” 杜威在701的门牌上第二次留言。男人喜欢用自以为是的方法去被女人了解。女人总是这样自以为是地接受男人的示好。 芷水睡眼惺忪地把它撕下来了,淡淡地没有表情。清晨刚刚过完,最后一瓶牛奶就喝完了,转身想起房间里已经完全没有食物和桶装矿泉水,她随意地套上件自己都没看清楚是什么样子的衣服,短裤,拖鞋,出去了。 她需要食物,迫不及待地需要。当然,她还需要一种语言,一种只有两个人懂得的语言。 “黑格尔的综合对我确实发生过无边无际的开脱作用,可以说是一种解放。——杜威。” 她把回复的纸条重重地贴在701门牌上,三十个字写得很小,要靠得很近才能看到,那像三十只觅食的蚂蚁。芷水是故意的,在和杜威闹着玩吗?不知道了,人就复杂到连自己也了解不了自己。之后,发现停电,没有电梯,她小跑着冲到7楼的楼梯口。 男人和女人的故事不是在那时侯发生就是在这时候发生,不那样发生,就这样发生。 杜威风雨无阻地在公寓区游动,爱穿花布衫,戴绅士眼镜,像尾流浪的观赏鱼。 他觉得芷水很特别,特别得几乎可以给他带来很多传奇的故事,虽然从一开始到现在,她都很冷血,瘦得跟一个深山老林的幽灵相差无几。对于一个女人,只要她还是个女人,加上有点特别就行了。 很多人都在为着活命奔波,可以不东跑西跑的时候,芷水不逛街,不去pub,不去咖啡屋。 “7楼,是悲剧起源和最终结束的地方。” 有一天,门牌上有一个陌生人的手迹。 她不知道是谁,不可能是杜威,因为那张纸条带着血色的斑纹,这是杜威最讨厌的。那些字好像会一颗一颗的眼睛在掉血色的泪。 死,就那么一瞬间,为了这一瞬间,我们要尽力地风光那么多年…… 第七章 暴雨之后的大风拼命往房间里吹,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似的,芷水照见发梢夹杂着惨淡的几缕黄色,最近以飞快的速度在憔悴,或者因为寂寞吧。 寂寞的女人老得比什么都要快。杜威音信全无了,她给他带来厄运,抑或这是他的劫数,也许,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芷水只是借用一个咒语让自己永远跳跃在风暴潮的中心,人,总要这样地那样地离开的。。。 如果没有黑格尔,现代西方哲学会走到哪里?虽然很多的人,很多的哲学流派都在批判?芷水在看尼采的《偶像的黄昏》,突然想起黑格尔的存在。 或者,哲学家真的不是生下来相爱的,就如尼采以为的。隐约地,可以感受到外面的电闪雷鸣,她一直无法集中精神,最近整个人都很恍惚。外面是真的下雨了,暴雨。 心如止水的人和他的生活都会很恐怖。接下来的一个多月,701门牌上一直没有留言,等到去市场买食物的那天,在楼梯口撞见新来的新物主,她才意识到杜威消失了,听说是音讯全无,手机停用一个月了。 有的人一走就不会回来,无影无踪地消失,用最安静的方式降临,然后,用最安静的方式离开。 她想起右林和那个咒语的关系,然后想起杜威和右林的关系。 你方唱罢我上场,人生如此,爱情如此。女人阅读着无止境的寂寞,眼睁睁看着它穿透她的年轮。爱情的男主角迟迟不来,也许是下一个,也许是下下个。右林死了,杜威走了,有谁会再来7楼呢? 第八章 六一进入倒计时了,10、9、8、7、6、5、4、3、2、1。 芷水很很多孩子一样,在数着最后的几个数字。人,多多少少都会有回归的情节的,回到从前,无论当初过得怎样地不好。 画地为牢的生活,她觉得自己很脆弱,精神很脆弱,一天比一天不行。虽然,寂寞是自己强加给自己的,憔悴是自己伪装后的自己。 儿童节,芷水打算去m记吃儿童套餐。还要把套餐赠送的玩具狗带回家。 人,多多少少都有一个孩子情结的,在不幸里,回归,就是一种逃避。 她把穿过5年的时间,回到了从前,不久前的从前。没有什么值得记忆的,可她拥有一个比别人更寂寞的从前. 第九章 1个5年,可以改变很多。 人生有很多个5年,一个一个地过,过了5年,又会过了10年。 有的人是可以流浪,可以漂泊,可以以一个人的状态凸现冗长的寂寞,然而,她需要手机,需要不停地和很多人发短信。哪天不用再发信息了,也许她就不寂寞,或者依然寂寞,只是不再害怕寂寞了! 芷水没有右林,没有杜威,甚至不知道这两个名字可以代表什么。 一本三万块的工行的存折,一个很随性的背包,一部二手的anycall手机。 7楼的房子很难找,就像在南方寻找北极的冰川,芷水坚持要有落地窗的卧房,所以,找到很合适的确实不容易。她不停地用拇指敲打着手机...... 在8点前,她首先需要食物,其次,需要房子和温暖的床。 街边有很多麻辣烫,芷水喜欢吃辣的东西。她甚至尝试过一个星期每餐一大碗白饭加上n勺辣椒,没有煮汤,也不用冰水。 房子没找到,暂时就要去投宿旅馆了。 她还是想尽快找到合适的有落地窗的房子,买了两串加了胡椒粉的烤鸡翅膀,匆匆忙撒了点黑芝麻和白芝麻,晚餐就暂时这么打发吧,临走的时候顺便叫了一瓶芬达。几乎没有意识到,等到冰冷的橘色瓶子塞到温热的手心,芷水才想到自己的确有点口渴了。 中山路那边有写公寓是空着的,她想在日落前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明天再去那个地方的附近找找工作。 人一旦现实起来,会很恐怖,可谁都为了活着。 “没有地方去,就到我这吧,我们家在7楼的,呵呵,你会喜欢的。” “.......”芷水发了个省略号过去,无话可说。单身的女人,要一个人活着,或者真的会很难。 “你这样又不先上网查下,找房子哪有那么容易,你以为啊!” “.......”逼近黄昏了,这边的建筑稀稀疏疏的,没什么人影。 “真是的,每次都这么迷糊!你搭556过来吧,ss站下,我去站牌那里等你。” “.......”芷水不停地发着省略号,真的黄昏了,有事情忙的时候,饿得特别快,既然房子找不到,索性到湘菜馆吃水煮牛肉好了。 10点前,她首先需要一个房间,其次需要休息。 一个人走着就是一个人挣扎着,芷水很想找到可以放心休息的地方,有落地窗,并且有咖啡。 “.......”她不停地发出一串有一串的省略号,寂寞吧,她总是用这样的方式传达,真正的寂寞是寂寞到欲言难言的,她点了三个菜和一个汤,都是标牌“特辣”的。人生,如果没有省略号,要把所有的话说完,会不会很累? 附近的旅馆都比较娇小,一抬头天台简直都尽收眼底了。 一般的地方都没有那么高的旅馆的,芷水打的去了市中心,兜了一大圈,也不过是为了7楼的一间屋子,车费已经足够支付她两天的生活费了。太坚持也许因为太年轻。她还是不停地发出一串串的省略号,总是很想让世界知道有这样的一个自己的存在,每个人都尝试着用自己的方式告知这个模糊不清的世界,同时,向它发泄自己。 “.......” 第十章 无所事事时,芷水会和陌生人发短信,无论收不收到回复,她都回随意地在敲完字母键后输入一个“135”开头的号码,然后安静地等待一切可能的事情的发生。 一个一个陌生的号码代表一个一个陌生的人,好人坏人,男人女人,中年少年,这种方式很神秘,你永远不会知道收到短信、然后回复的那个人是谁,长什么样子,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事情。 book有一个“135”开头的手机号码,他回复芷水短信说,我叫做book,你会喜欢我的,很多的人都很喜欢我。 也许,喜欢一个陌生人要比喜欢身边的谁要容易很多。 他是讨人喜欢的人,不一定要怎么赴汤蹈火地为谁做什么,可就是能让很多无可救药的喜欢他。认识的第三天的0:00时,芷水趴在木桌上吃泡面,无端端收到book的信息,“看一本书就能感受到一款命运,看过很多命运之后,我就想着用简单而包含复杂意义的单词命名自己。” 平静,往往最能表现坎坷的心情吧,芷水一直存着他的这条信息。有的男人真的就像book说的,要很用心地去翻阅,才能看得懂。 芷水拿的是“诺基亚”的手机,可以储存两百多条信息。她没有保存信息的习惯,记忆对她而言不是美好的东西,有些东西记住了,反而是负担。 特别的人都会在茫茫人海寻找一个甚至比自己特别的人,比如芷水,可是那个咒语像紧箍咒,她没用心记过,可却一直记得,为了它困惑。 他们不知道对方在什么地方,是什么样子的人。就这样,她和book每天都在发短信,发很多很多的短信。并且,她把所有聊天记录保存了,他们说记下了,是为了忘却。 “我哭了,然后想睡觉了,晚安,好吗?” “安!” 来自“135xxx”‘o:51’。 第十一章 芷水彻底忘记了发生过的所有一切,背弃,是毁灭很多事情的方式。 她曾经对横淌着血液的尸体说,她会为了一个人出生入死, 反正会有一个人值得她献出自己所有一切。 入睡时,她再次想起那个血迹未干的男人尸体,突然,两行泪从男人的眼角垂下来,看来,她想要为之出生入死的男人只流下歪斜的两行泪,或者,她要认命了。 男人的尸体被那两行泪照明了,那种光芒摧毁了所有爱他的女人的自尊。她不再想起杜威的话,哲学从此失去了意义。等到最后一天,她想起右林,想着想着,慢慢失去知觉…… 两个月后,消失了几个世纪的杜威突然去邻近的“精神病院”探望芷水。 原来,大家都不得不放弃自己想要的,也许,这就是他们的哲学。 “实证主义”不是一个女人可以拥有的梦想,它仅仅属于杜威。 爱过吗?从来没有过。 第十二章 “她没有疯掉,只是暂时的一种状态。” 杜威回头看当时的7楼和走廊上贴着的纸条上的寂寞哲学。 “她不愿意走,所以一直在这里。” 院长客气地接过杜威递过去的“中华”烟,假装无奈地说。突起的鱼尾纹让杜威不小心颤抖了一下。 芷水习惯和这些思维处于昏迷状态的人生活,习惯在这个地方停留。人,一辈子都在寻找一个寄生地,一旦找到了,无论如何都不肯放手。 杜威想把她接回自己的住所,其实,她没有疯掉,只是思想上的超脱,这种绝世独有的超然不是平常的人能够了解的,也许,她自己也了解不了。 院长答应了,助手拿过来一叠帐单,“签了就可以带她走了。” 芷水紧紧地抱着柱子,她明白杜威对她的怜悯,她不需要被一个这样的男人同情。 “能走就走吧,在这里,死了也没人知道。” 院长看着杜威犹疑的眼神,夸张地吹了一口烟,恨不得有人把她带走,送瘟神似的。 “这里大多是精神失常的人,芷水只是拥有与人格格不入的思维方式而已。我们实在不愿意收留。” “在这里死里就拉出去埋了,没有人知道的。”杜威用力地把芷水从柱子边拉到怀里。离开的日子,他疯狂地想起这个谜一样解不开的女人。 爱,在爱情里一点都不重要。 杜威说柏拉图死了,他怀疑爱情不再纯粹,可他是真的想保护一个女人的。于是,他遭遇了一个从高傲到落魄的女人,寂寞得只能在黑暗里牵挂,寂寞得让人想去触碰落难的哲学和让人窒息的文字。 芷水在杜威的怀里哭哭笑笑的,她消瘦得没有一丝挣脱的力气,只能任人摆布了。 “身体还活着的时候,心,就死了。”她断断续续地说。 院长接过杜威的第二根香烟,看来,他也是个瘾君子。 “她有事没事就是这样,有时哭,有时笑,沉默的时候比说话的时候多,一开口说的又是大家都不懂的。” 杜威摇了摇头,或者,这个世界没有人懂她,只有他可以明白她说的。 “只是暂时的一种状态,院长,那我就把她带走了!”他客气对院长笑了笑,好像在拯救一条垂死挣扎的灵魂似的,他觉得这是使命。 “好歹走一个少一个。在这里,死了也就没了。”院长接过最后一根“中华”,用刚才抽过的那个烟尾巴点燃了。空气中的尼古丁味越来越浓烈,让人禁不住想逃离。 “身体还活着的时候,心,就死了。”芷水被杜威抱着出去,她没有力气走那么长的路,即使只有几百米,对她而言,还是太长。断断续续地重复一句话,杜威看到了她眼泪底下的世界,仿佛是前世的亏欠,让他命中注定要去照顾一个没有脚的灵魂。 家在7楼,他喜欢这个数字,因为一个人,他只选择这个数字。 在一起的两个人不一定需要爱情,却需要一个谜。杜威心甘情愿用一生的时间照顾这个生不逢时的女人,用一生去揭开谜底。然而,他不确定自己会否爱上别的人。人的情感不是三脚架,不具备任何稳定性。 第十三章 杜威的单身公寓没有因为芷水的出现而显得热闹。她还是不怎么说话,不吃不喝的,就是钻在杜威的书房里看他收集的哲学。 他看着她瘦弱的身影,那清脆的翻书声很刺耳,仿佛榔头一下一下捶在他手心。这却不是一个他需要负责任的女人,泛滥的怜悯之情,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 第二天,他跑区药店买了两瓶维生素丸和牛奶片。 芷水待在房间不愿意出来,一待就是一天。看着看着,就在书房睡着了。 杜威的藏书很多,要开空调防备蛀虫,晚上睡觉室温就有点低了,特别是半夜。 “你这样很容易感冒的,回房间吧,这里有给你准备的房间。” 芷水仿佛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抱着厚厚的一本>昏睡了过去。 杜威自言自语道,“小家伙,明天带你去医院看看。” 只有他知道,她没有疯。她的沉默让他痴迷,不是为了爱情,就只因为她的学识和鬼魅的气质。 “当时挺害怕她的,怎么现在倒同情起她来了,真像个小家伙。”杜威看着她俯卧的姿势,想着想着不小心笑出声来。等到半夜三点,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到房间,就像小孩抱着新买的玩具,不敢惊动整个安静的夜晚。 人的一生,需要感情,它不一定是爱情,就像杜威对芷水的那种也是值得生生世世去换取的。杜威看着芷水爱看的哲学,只是他更偏向英美的实证主义和美国本土的实用主义。芷水看现象学,看叔本华,也看尼采和后现代主义的福柯。 她沉默了几十个小时之后开口的第一句话是问杜威,时间的起源是什么? “现象学家,生命学家都解释不了的问题,我想我也无能为力。” 芷水摇摇头,告诉了他答案,“我想出来了,时间的起源是什么。” 杜威难以置信地盯着如此陌生的一个女人,她忽然焕发了一脸的光彩,好像当时和她的右林在7楼同居的那阵。 他迫不及待地示意她快点告诉他问题的答案。 芷水放下那本>,皈依地笑了,“是爱情!时间的起源是爱情。” “哦,那你干脆归依算了,我说你皈依爱情这个魔教算了。” “那是个邪教,就像中国的法轮功,是邪教。”她干脆利落地反驳他,就又恢复到初始的状态,仿佛只剩下哲学能让他们找到一些话题,很悲哀。 她感觉到,他和她一样不再相信爱情。 第十四章 芷水不愿意去医院,杜威买的维生素丸和浓缩牛奶片也没有吃。杜威无可奈何地买了一个睡垫放在书房,要不她又要在地板上睡了。她这两天还在思考着关于“时空起源”的问题。 芷水吃得少,半碗白粥和咸菜就可以了。她淡淡地说她是吃斋的,不吃肉,就只能吃咸菜或者萝卜干。 杜威喜欢吃肉,不会烧青菜,也几乎不买。看着芷水天天吃咸菜觉得很可怜,于是每餐都用热水浇了个青菜,搭配海天酱油。 “不要下太多油,油腻了不好。”芷水嘱咐了一句。 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和这样一个挑三拣四的女人生活在一起。 “水,如果你不看哲学,你也许会过得很好。”他给她夹了半碗青菜,又补充了一句,“只吃青菜不健康的。” 芷水把他夹进碗的茄子牛肉掀了出来。重复了之前说的,“我是斋食动物。” 杜威脸上一阵尴尬。 “你认为,吃的哲学意义是什么?”杜威试图找一个她感兴趣的话题。结果失败了。 她没作声的把那半碗白粥喝完。杜威不得不自圆其说地说了句,“不就是为了活着嘛!”那嗓门显然比平时高。 在疯人院待久了,芷水暂时有反常态,杜威看得出,她是一天一天恢复正常了。她大概也感觉到了,最近说的话要比从前多很多。 虽然,她还是没有年龄的女人。 第十五章 维生素丸和浓缩牛奶含片对芷水而言,就是西药。只要是颗粒状的,都给她一种苦味的感觉。杜威想这可能与记忆有关。一个多月后,她神志清醒了不少,也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虽然没有过喜笑颜开的时候,可会按时吃药了。 芷水在杜威的书房里写字,她突然想写一个悲剧小说,故事一直发生在南方的城市。 身体恢复得很快,开始能安静地写小说,人体的新陈代谢估计和环境关系很大。杜威喜欢看到她痴迷于某些东西的神态。她看哲学,阅读,思索时都是这样的表情的,难以引发她与疯人院之间的联系。尽管她看上去像个有故事的女人,而事实碰巧如此。 说真的,她没有想过要写小说,可是,女人总需要一点忙碌让自己感受到活着的感觉。她相信人生是个悲剧,并且她注定给爱过她的男人带来厄运。 杜威说,很多事情只是偶然的。她没有抬头看她,还是笔耕不绰。 “做一个自由撰稿人也可以是个选择。” 杜威拉开门出去了。 晚上有个特别的宴会,芷水看上去并不怎么感兴趣,他打电话叫了一个女人过来。 “男人身边没有一个女人大概是很悲哀的事情。有了,也不见得是种幸福。” 芷水想了想,重新继续她的设计好的情节。 第十六章 后现代是没有爱情的。 芷水始终觉得疯人院里的白色比什么都来得纯洁,它未曾被斑斑的血迹污染过。白色的床被里虽然半夜也会有人突然死去,可一切至少都是真实的。 她想很快结束一个故事,然后用这个故事去换取未来。哲学、面包、水、房子,这些都是未来,而爱情不是。 晚上杜威醉醺醺回来,看见芷水的笔掉落在地上,爬慢字的稿子消失了,残留的半张纸里依稀有一、两行扭扭捏捏的字,它们被泪水覆盖着。他看不清了,昏睡在地板上,凌晨了。 小说结束最后一章的时候,她发现右手的腕关节长出了一个肿瘤。医生说是良性的,它会慢慢长大,也可以尽早切除。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