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刀霸天下》 序章 战 新武历六四八年。 阴云压沉的天,茫茫雪域之上,刺骨冰冷的风,纷飞乱舞的雪。 一个男子,站立白雪沉积的城墙之上,一袭黑色长衫裹着颀长的身躯。 他神情肃然,高大挺拔,只是右眼角往下延伸到下巴的一条丑陋疤痕破坏了原本英俊的脸庞。 他默默远望,深邃的目光中,透出比此时的风雪更深的寒意。 后背之上,束着一把可比人高的巨刃,寒铁作鞘,刀身上遍布暗红发黑的血迹。 便是茫茫雪域的雪水,也洗不尽的血迹。 这里是泰弥山巅,白水城,雪域的桥头堡,神州的末端。 来吧。 心中暗道一句,男子抬起手,摸了摸额头,重重的吐出一口白气,如利箭一般,射出数丈。 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四个身影在下方出现,很快来到城墙之上。 他们目光坚毅,手持利刃,气势非凡。 他们来到城墙之上,亦和男子同样,注目远望,看向茫茫雪域之上。 “来了。” 伴随一个声音响起,雪原之上,陡然有熊熊火光亮起。 这火光越然越盛,似乎要将这茫茫雪域点燃。 赤红色的身影开始出现在这火光之间,一个,两个,三个…… 时间流逝,人影越来越多,似乎无穷无尽,遮满整个雪原。 “熊熊圣火,雪域来客,诸位,迎客吧。” 男子神情沉凝,轻声开口。声音不大,却遍传四方。 “开城!!!!!” “战!!!” 打破沉寂,巨大的声响在白水城中响起。 紧紧的握了握拳,望着远方燃起的熊熊烈火,男子再难遏制心中战意和……热血。 右手紧握,骇人的巨刃自背部拔出,寒铁刀鞘随意的丢弃于地。 “诸位,战吧!” 熊熊圣火,普渡众生? 想入神州,先过我泰弥山白水关! 男子看着从城中涌出有如潮水般涌出的兄弟战友,和远方正在汇聚,茫茫无穷尽的赤红潮流,无声的笑了。 战吧! 至死方休。 第一章 我回来了,带着我的倔强 阳光遍洒,风和日丽。 黑风山,虎跳峡,狭窄的山道,一场屠杀刚刚完结。 血流成河,尸横遍地。 百来具尸体倒在地上,鲜红的血遍地流淌,三三两两的尸体堆积在一起。 阴森的谩骂由远及近,伴随杂乱的脚步。 不远处,两个汉子正在逐个翻看尸体。 “娘滴,好不容易做票大的,他们肯定在寨中尽情享乐了,偏要老子们来干这种脏活。李老四,方才那个小娘你看见没,长得可真是俊!寨主这下奢意了。” 其中一个抱怨道。 “丘老三,少啰嗦!赶紧干完活,咱哥三还能回去喝点剩汤,那个小娘虽然轮不到咱们,但是几个丫鬟可也是细皮嫩肉的……” 旁边叫李老四汉子接口说道,话说一半他突然停住。 “嘘,有声音!” 他眯起眼睛,凶狠的眼神扫视周围。 “沙…沙…” 鲜血之中,尸堆之下,一个细微的声音缓缓传来。 “声音在那边,。” 说完,他便朝着一处尸堆走去。 “操!哪个龟儿子没做干净!”邱老三骂了一声,一起跟了上去。 在尸堆中一顿翻找之后,这两个汉子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这是一个深受重伤的少年,身上丝绸长衫已经破损不堪,苍白得有些发青的脸色显示他已然严重失血,手中的长刀更是带着缺口和裂痕,刀头已经断裂。 状态很糟糕,但是右手还是紧紧的握着刀柄,未曾放开。 好像那刀,便如命一般。 “哟,看上去还是个少爷呢?”丘老三嘴角轻咧。 “少废话了,赶紧杀了,寨主可是交代了,这次商队来头可不小,不是我们黑风寨能对付的,绝对不能留下活口。” 李老四急忙说道。 “知道,知道。” 丘老三口中应着,手里却拿起长剑,朝着少年刺去。 刷! 一袭白光闪过,在这闪光之间,丘老三朦胧看见一个眼神。 冰冷刺骨,好似风雪划过。 几乎一瞬,昏迷的少年猛然睁开眼睛,上身仰起,左手探出,击打在丘老三的膝盖关节。 突如其来攻击让丘老三站立不住,向下跌去。 右手半残的长刀自下而来撩起,一袭白光如同雷霆闪过。 “额?” 快,太快了。 刀锋从丘老三面前划过,割碎了他的喉咙,而后借着他跌倒的身躯掩饰,刺入了旁边李老四的腹部。 利刃插入,李老四只觉一阵痛楚。 他反应不及,一只纤细的手却已经猛然抓住他的胳膊,向下用力一扯,李老四往前一跌,长刀便借力从他腹部穿透而过,将整个身体洞穿。 李老四这才反应过来,全力挣扎起来。 然而他只觉得身体的力量渐渐消失,而逐渐朦胧的视线里,一个冰冷的眼神正陌然的望着他。 这是什么眼神?彷如亘古不化的冰川。 几个呼吸之后,李老四不再挣扎,显然是死透了。 两具尸体先后跌落在地。 地上的少年猛然喘了几口气,又闭目休息了片刻,才艰难的站起身来。 他眨了眨眼,打量起周围环境。 两侧是高耸的峭壁,面前一片狭长峡谷,百多具尸体倒在地上,尸体面部神情显然是惊骇和恐惧。 “……这是……一场屠杀…这里有些熟悉…好像是…” 他声音沙哑,说起来话来喉咙干涩。 “黑风山?!” 怎么可能? 谁带我来的这里? 我应该是带队在白水关堵那些该死的圣火教徒来着…… 脑海中闪烁着茫茫雪域,熊熊燃起的烈焰,寒流和灼热诡异的相交,雪水融化如大江奔涌…… 而现在,晴空蓝天,风和日丽,这? “诡异……虎跳峡,怎么可能还有虎跳峡?新武历六二二年秋,《天下》第一个版本中后期,赤练魔女血无间血洗云州,破五家十七寨,剑断黑风山,这虎跳峡被碎石埋葬,我可是亲眼所见……” 少年眼里有些惊骇,怎么可能还有虎跳峡? 脑中思绪艰涩的转动,少年渐渐恢复了记忆。 熊熊烈火之中,茫茫雪域之上。 西北域的武林人士在白水城外的雪原之上迎击圣火教。 无穷无尽的圣火教徒悍不畏死,有如海潮,一波接一波,无穷无尽。 在以白水城主,北地刀王西为首的西北域五位强者的带领下,战斗越发激烈白热化。 圣火教在数次攻击被打退之后,终于出动了高手,难以匹敌的高手。 二十四节气使…… 随着一把苍白的细剑刺入胸口,他的记忆就到此为止。 “所以我应该死了?” 回忆到此,少年心中依然震惊,自己好歹是西北域有数的高手,玩家组织玲珑阁列出的百强玩家榜排行第四,身经无数战斗的北地刀王,竟然怼不过那个女人? “奴家圣主座下,二十四节之白露,特来取北地刀王人头。” 那清冷的异域口音犹疑在耳,少年陡然一声叹息。 “真难想象,这等高手,圣火教有二十四个之多,那传闻中的…法王…护法……又该如何……” 不过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皱了皱了眉头,就算我死了,也该是重生在白水城城主府里。怎么会到这虎跳峡? 身体陡然传来一阵刺痛,更是让少年心中隐隐闪过一丝迷茫。 天下世界中,玩家复活不过是有三天的虚弱期,境界跌落一层而已,怎么会有这种疼痛感? 而且我分明设定生物仓是百分之三十的痛觉,怎么会这么疼? 难道是系统出什么必尤基了? 少年心中一阵烦躁,不由得紧紧握了握手中的刀。 不管怎样,人在江湖走,必要刀在手。 人生在世,不过以刀争命! 对于他来说,刀,就是他的安全感,有刀在手,心中总要踏实一些。 不过几乎瞬间,少年心中就有如雷霆一般。 他猛然举起刀,看了过去。 不对! 这不是我的刀! 这…… 这……不是我! 遍布缺口和裂痕的残刀之上,隐隐映出一个人影。 黑发长衫,苍白而清秀。 “这是谁……我是谁……” 在看见倒影的瞬间,少年眼前顿时有无数画面闪过,而脑袋中却是传来强烈的刺痛。 剧烈的痛楚让他忍不住抱住了脑袋,整个人都忍不住佝偻起来。 就在这强烈的痛苦之中,他眼前顿时一暗,许多似是而非的记忆从脑海深处涌现出来。 不管这种混乱的记忆,手中残刀被他狠狠的扔了出去。 “这种像娘们一样的刀,我二十年前就不用了……” 第二章 还是这个天下,还是这个江湖 无穷无尽的记忆从脑海深处涌出。 头脑一片混沌,被恐惧所占据。 大难临头,却没有力量抗衡,于是恐惧。 蜂拥而来的盗匪,血液飞溅。 这是一场屠杀。 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不管是仆人,马夫,掌柜,小厮,还是……公子。 都在恐惧,都在拼命。 商队雇佣的护卫在盗匪头目的攻击之下犹如渣滓。 家族聘请的高手客卿抵不住黑衣人一招,便被捅了个透心凉。 反抗都是徒劳的。不到一刻种,整个商队一百三十个男人全部被杀。 女眷,财物,货品,车马,被洗劫一空。 轻轻摇了摇头,少年脸上露出莫名的神情,轻轻一叹: “所以你死了,我活了,这难道就是喜闻乐见的穿越……” 而这之后,其余记忆也一一泛起。 张浪,大梁国,云州,灵岩郡张家的公子。 张家公子六人,张浪,行七。 没错,公子六人他第七。 按说幼子多受宠,但放在这个张浪身上却是不然。 因为他母亲只是一个普通丫鬟,而他来到这世上的唯一原因,便是因为张家老爷酒后迷糊状态的一次欢愉。 而且他的母亲,在生他之时年方十三,少女体弱,直接难产而死。 所以张浪这个遗腹子,在张家的地位,也不说很低。 大略就是除了张家老爷,四位夫人,六位公子,三位小姐,六位长老之外,再下来就能轮到张浪了,怎么说也比仆人护卫稍稍好些。 基于如此地位,他被人冷落那是家常便饭,偶尔被欺辱也不过像吃了顿夜宵。 不过张浪性格柔弱,一直都是沉默,虽然心里憋闷,却也不知该如何去抗争。 此回恰逢张家有个商队出行,他便索性跟了出来,一为见见世面,二也是为了散散心。 与他同行的还有张家的三小姐,张雪涧。 这过程倒是不错,一路风景见识也算有趣,只是没想到这商队去时一路平安,回程半途,却在这虎跳峡糟了劫,全数覆灭在此。 不仅张浪死于此处,张雪涧亦与五六个丫鬟一起,被人掳走。 而张浪死于劫匪,一个来自异界的的灵魂却重生在这里,再次站了起来。 张浪过了一会,便冷静下来,轻轻笑了一笑,抬头看了看晴空烈阳,白云浮空轻声说道:“如此说来,我是来到天下世界了,天下浩瀚,便是神州大地就广袤无边,而我如今所在便是大梁国,云州的黑风山,虎跳峡内。” “还是这个天下,还是这个江湖啊。” 一边说着,一边将脑海中的记忆捋顺,他又轻声说道:“现在是新武历六一四年夏季,十国会盟即将结束,神州大地各地渐渐平衡,第一个版本还未开始,超大剧情‘九极天书’都也没有开始……” “居然回到了这时候,倒是不错。” 穿越之前,他也叫张浪。只不过是沉浸式全息武侠游戏《天下》的高级玩家。玩家组织玲珑阁给出的百强玩家榜中排名第四位,地境巅峰高手,泰弥山主,白水城主,江湖人称‘北地刀王’。 《天下》运营十二年,游戏时间三十八年,已经进行到第四个版本,历经了十多个超大剧情,其余剧情无数,各色任务更是无穷无尽。 天下世界地域广袤无边,光是神州境内便有十国,大州两百三,郡县无算。 其中每个国家,每个洲郡都有属于自己的各种剧情。 张浪前世虽然从晋国开始往西北域发展,但是也会行走天下江湖,偶尔应朋友邀请前往其他地区游玩,任务,所以对于大梁国的一些势力和事件倒也有些了解。 黑风山位于云洲,周围方圆百里只有一个小势力,黑风寨。 而关于这个地方的剧情只有一个,便是在天下第一版本‘天下江湖,万舸争流’中后期,赤练魔女血无间剑断黑风山,血洗云州五家十七寨。 这黑风寨正是那十七寨之一。 而五家,分别是灵岩郡李家,赵家。风帘郡周家,赫连家,兴家。 “如此看来,这云州倒是暂时没什么大事件,也没什么大剧情,在十国会盟即将结束之前,在云州折腾折腾一番也不错。” 捋清记忆之后,张浪便也接受了穿越之事,开始冷静的思考起来:“此时首要的,还是找个地方修养一下,吃些东西,然后考虑回张家之事……先看看状态如何。” 意念微动,便要打开了个人面板。 只是等了好久,视网膜上也没有任何动静。 张浪揉了揉脑袋,这才想起如今已经不是在游戏中了。 《天下》这个游戏,号称沉浸式全息武侠,环境拟真度极高,一切动作几乎都能模拟现实世界,甚至能够淬炼基础的武艺。 张浪在穿越前便号称‘北地刀王’,是用刀的高手,已经锻炼到人与刀合的境界,用起刀来如臂指使。 他感受了身体的状况,轻轻叹了一声。 “凡境,人境,地境,天境。居然从地境巅峰跌落到了到了不入流?居然连内力都没有……还有这武学掌握,竟然连家传刀法都未曾入门?这张浪真是武学家族张家的孩子?没妈的孩子真可怜,这也太寒碜了…真是要重头再来了…还好,至少往后游戏里的武学知识都能派上用场……” 武学和内力,张浪却并不在意,他前世悟性便佳,学习能力可是不弱,只要回了张家,想必能很快起来。 只是现在,他的状态显然不好,五脏六腑都不舒适,似乎被人重重击打过,内伤不轻,而且四肢有些无力,体力也接近极限。 伤势倒不去说,反正暂时死不了,回头治疗和修养便是,只是这个体力,还得先补充才是。 “和这些相比,关键还是我前世锻炼出来的人刀合一啊,这可是三十八年的苦工…“ 他嘀咕一声,慢慢的在尸堆里寻找起来。 手中的残刀已经扔到不知何处,自然要找一件替代品。对于他这种刀客来说,刀和性命孰轻孰重,怕是自己也分不清楚。 很快,张浪便找到了一柄黑色厚背大刀。 除了刃口上有个细小的缺口,几乎没受什么损伤——这也是峡谷内最完整的一把兵刃了。 第三章 夜上黑风寨 沉浸天下十二年,玩刀已经成了本能,他伸手掂了掂,挥舞几下,手中大刀轻挽,便幻出几个刀花,当真是灵动非常。 “没想到游戏里锻炼的人刀合一,到这个世界居然也被承认了…” 张浪心中甚喜,嘴角一笑,便开始思考起接下来的计划。 只是他刚开动脑筋,便感觉记忆中有几个画面清晰闪过,这种感觉,就和游戏中熟练度转变成武学体悟一般无二。 他微微一愣,脸色带着一丝惊喜,讶道:”难道熟练度直接加成也带了过来?” 张浪索性闭目回忆,便发现方才杀死那两个汉子的情形果然历历在目,战斗的每个细节竟然都是清晰显露,不管是挥刀的动作,还是路线,都清晰的印在脑中。 “如此说来,我经历的战斗都能在脑子里形成永久性的录像?” “也就是说我除了刀法造诣,战斗经验和对于这个世界一些事情的前知性能够依靠外,另一个优势就是每次战斗的体悟几乎都被刻印在灵魂之中,只要回忆就能历历在目,吸收消化。” “这岂不是说我对武学招式的领悟可以持续提升,不会遇到真正的瓶颈?哪怕再精妙的武学,我只要多多战斗,就能多多少少得到点提升。” 够了……拥有这么大的优势,他若是还不能成为强者,那就该一头撞死了。 甚至不止成为强者,还能…… 《天下》中有无数剧情和事件,其中很多结局,都让他觉得很不好,但现在都有可能被改变! 想到这里,张浪紧紧握了握手中的厚背大刀,眼中露出一丝精芒。 “一个真实的天下世界,肯定比游戏更加精彩吧!” “按理来说,首先,该找地方,修养治疗!不过……” 张浪心中虽然思绪澎湃,但是并未失去冷静,他知道自己此刻状态很差,极需修养治疗,蕴养根基,但是摆着他眼前的,还有一件很严峻的事,一个很重要的人。 张雪涧! 如果说张浪是张家老爷张旭最不喜欢的孩子,那张雪涧便恰恰相反。 她是张旭的掌上明珠,整个张家最受宠爱的小公主。 可以说,如果能用张浪的命换张雪涧的命,那张旭恐怕愿意让张浪死上一百次。 若是张浪独自回去,以后的情景恐怕也会相当难受了。 便是张旭不会对他怎么样,但是张雪涧的母亲,张家的第二号人物,大夫人也不会放过他。 “我女儿没了,为什么你还活着。” 光是这种没来由的迁怒和质疑,便会让他张浪难以立足。 张家目前看来能够作为他踏入江湖的第一块踏板,张家的资源对他如今也分外重要,还是不要丢了才是。 不仅如此,张浪心中,对于张雪涧隐隐还有些别的很有意思的猜测…… “如此一来,这黑风寨还是要去一趟。” 伸手颠了颠手中的厚背大刀,张浪嘴角微微扬起,心情有些激动。 战斗?我喜欢。 不过现在可不是在游戏,命只有一条,此刻他以他的实力,怕是力有未逮…… 心中思路清晰,张浪又在尸体堆里翻找起来。 在《天下》中沉浸这么多年,对于尸体这种东西,他心中全无任何不适感。在几个似乎仆人模样的尸体怀里摸出几个带血的馒头,又找了一个破洞的牛皮水袋之后,张浪坐在地上,就着那半袋清水将馒头吞咽了下去。 又歇息了会,等到体力稍稍恢复,他便站起身来,开始演练一路刀法。 撩、砍、抹、跺、劈、崩、勾、挂,挑、拦、切、封、拨,压、截、切、绞、架。 闪动的大刀挥舞,刀的各种用法一一而过。 这种刀法的基本功,他早已烂熟于心,随着演练,张浪的动作渐渐敏捷,出手也刚劲有力起来,记忆与此刻身体渐渐融合,对于此刻糟糕的体魄也适应起来。 随后他收刀于手,闭目感受片刻,猛然出手。 一道刀光闪过,譬如惊雷,又似电闪。 这刀砍出之后,张浪手腕猛然一抖,厚背大刀转向地面,猛然横切。 接着一个翻转,反手拂过! 一连三招,转瞬即完。 张浪随后收刀而立,左手揉了揉右手手腕,轻轻吐出一口气。 若是有张家宿老在此,定要目瞪口呆。 这张七公子竟是片刻之内便领悟了张家连环刀中最难领悟,亦是最为精妙的三式,连环三刀。 只是张浪嘴角却露出一丝无奈,似乎不太满意。 “这身体根子虽然不差,但对我来说也实在太弱了些,这才按照连环刀的发力技巧打了三个妙招,手腕就有些损伤了……不过把这连环刀练到融汇贯通之境,应该也算够了……” 与内力境界不同,《天下》之中,对于武学招式入门之后的领悟依次分为,初窥门径,半生不熟,驾轻就熟,融汇贯通,出神入化,返璞归真六个境界。 张浪也知道,如今身处现实,人们恐怕不会再有这种境界划分了,最多也就是某某剑法超群,某某某刀法精妙这种评价。 不过他在《天下》混迹多年,自然能够清晰感觉自己的武学掌握程度。 而将连环刀这种级别的武学练到融汇贯通这种境界,而在《天下》之中,寻常npc差不多要十五年时间。如此说来恐怕整个张家对连环刀的掌握和他相比的不会超过十人,且都是要十数年苦练。 而在自己这里,前世积累之下,区区半个时辰不到的练习,便有所成就。 当然,之前斩杀二人的所得的一些武学领悟,似乎也起了一些作用。 “就拿你试刀吧,他想起了前身记忆中的那个盗匪头目。” 张浪嘴角不屑一笑,便又寻了根浸满血迹的绳子,将大刀束在背后,便环顾左右,沿着狭道,朝着西方而去。 目标,黑风寨。 黑风位于黑风山内部,距离虎跳峡约十余里。 张浪走了约莫半刻钟,便远远的看见黑风寨门口的寨楼。 “倒是个好地方。” 张浪观察了一会,心中也不由得承认,开辟这黑风寨的主也是一个聪明人。 黑风寨背山而建,寨口向下开,整个处所有些隐蔽。寨外地势开阔,显然易守难攻。 似这等势力,神州之内不知凡几,只要不惹上什么硬茬子,这黑风寨光凭这番地势,也能延绵下去。 张浪在山间穿行,缓缓向着黑风寨靠近。 以他此刻的实力,并无正面强攻的实力,所以显得小心翼翼。 慢慢靠近黑风寨,里面传来喧嚣之声,张浪凝神屏气,悄悄的靠了过去。 “哈哈哈……刺激,你叫啊,给老子叫啊!” 只听见里面不时传来嚣张的大笑,其中更是夹杂着女子的痛苦嘶叫声。 张浪透过缝隙,往内看去。 只见里面的一片空地上,一行八九个大汉围坐在地上狂笑着,而三个被剥光了衣服的雪白躯体正在发出痛苦的惨叫。 而另外几个男子正在她们身体背后疯狂的耸动着,不时的发出阵阵邪恶满足的喘息。 第四章 娘胎里练的刀法 “啊……” 这时,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发出了一声欢愉的叫声,瞬间身子颤抖几下。 “哈哈哈,老吴,你不行啊。” 另外一个大汉依旧摆动着腰部,得意的说道。 “那肯定的,哪里比得上二哥。” 那个被叫作老吴的男子从一具雪白的躯体上爬了下来,奉承道。 旁边围观的一个男子急不可耐的冲了上去。 “老吴,既然爽完了,就别看了,赶紧去忙活吧,寨主老大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居然要摆礼堂,做新郎,简直扯淡。” 那被称作二哥的男子摆了摆手,说道。 那老吴应了一声,便急忙去了。 张浪眼神从那几句雪白躯体上扫过。 “有些丰满了,不是我那便宜妹妹。” 他目光越过这群人,往寨内打量起来。 只见整个黑风寨张灯结彩,好多汉子有些忙碌,在寨中挂满了红色布幔。 结合方才隐隐传出的对话,张浪几乎瞬间想到了。 这黑风寨主竟是要结婚? 那这对象不问可知,定是自己那便宜妹子了,而让这寨主产生结婚的想法,原因自然明了。 “不外乎你若是强来,得到我的人,得不到我的心。除非你和我结婚,洞房花烛我才能把自己交给你……之类。” 张浪心里暗暗吐槽,却也不由得承认:“我那便宜妹子倒是聪明,想到这个法子来拖延时间。不过若不是我穿越重生,恐怕也没人来救她,这孩子还是难免被糟蹋啊……” “婚礼,黄昏之礼。如此一来,我倒是不用太着急了,正好修养一番。” 张浪心中暗道,随后靠在黑风寨墙上,闭目养神起来。 时间渐渐过去,天色暗了起来。 黑风寨中开始敲锣打鼓起来,整个寨子也热闹起来。 ……………… “今天是老子的喜事,兄弟们喝好!” …… “二拜高堂!” …… 张浪靠在寨墙便,盯着寨内的场面。 篝火四起。 人群聚集。 那黑风寨主正拉着一个头戴红盖头的纤细女子四处喝酒…… 酒到酣处,热闹非常。 “兄弟们,你们继续,老子先去那啥,洞房……” 天色完全黑了,那黑风寨主打了声招呼,便急不可耐的要拉着女子进入了一处屋舍。 “老大快去,莫管俺们。” “对对对,那什么春宵一刻值千金……” 一帮匪徒三言两语的奉承着。 等那黑风寨主的身影消失在场面上,张浪猛然站起身来,沿着围墙往大门而去。 此时黑风寨正是喜事,哪里想到会有人偷袭,原本的七八个守卫此刻紧紧剩了两人。 而此时此刻,这二人正在抱怨着。 “老李,咱哥两个真是倒霉,老大带着兄弟们在吃酒,咱哥两却要守大门。真是……” 叫老李的山匪还未来得及回答。 刀光闪过,一颗硕大的人头冲天而起。 “敌……” 那山匪目睹此情,正要呼嚎,陡然看见眼前出现一个目光深寒的少年正陌然看着自己。 随后,又是一道刀光闪过,他便感觉自己飞了起来,并且看见自己的身体颈部喷出鲜血,摔倒在地上。 “这是我的脑袋……” 张浪斩了二人,轻轻推开寨门,向着人群摸去。 处在酒宴之中的山匪们醉意醺醺,哪有什么防范,张浪快速行走,便来到那寨主的屋舍外,轻轻拉开门走了进去。 “小娘子,为夫来啦……” 缀红的床榻之上,黑风寨主身躯赤果,正往一个少女身上压去。 而他身下的少女,身上的红色喜服已经被撕扯破碎,露出洁白光滑的肌肤。 而她的脸上布满惊恐的表情,泪流不止的眼睛里闪露着仇恨的光芒。 不过纵然如此,也遮不住那匀称的五官,反而让她显得更为诱人,梨花带雨的美丽脸庞带着奇异的吸引力。 这少女不过十二三岁,但已是一个绝世美女的胚子。 张浪虽然接收了前身的记忆,但是对于记忆中的人物模样却总有些模糊,此刻他见得女子这般模样,瞬间便和记忆中的张雪涧对上了号。 不仅如此,他心中另一个猜测亦是瞬间得到印证。 不过此时此刻,显然容不得他思考。 张浪右腿前踏,身体猛然冲去,于此同时,手中的后背大刀猛然向着黑风寨主砍出。 恰如电闪,快到极致。 这一刀直直砍向黑风寨主的脖颈,如果这一刀砍实了,那便是身首分离的结局。 只是那大刀临身,黑风寨主便猛然警觉,一身酒意几乎瞬间清醒。 他猛然起身,一个翻转,便躲了开去。 随后身影一闪,便来得床尾之处,抓起一把鬼头大刀,凶狠的望着张浪。 “哎……” 张浪心中有些无奈,果然糟糕,实力下降严重,这种凡境下阶的入门武者一招都杀不了。 而且若是这寨主一声呼喝,外面的山匪进来,自己便要更艰难了。 以他的眼光,自然一眼看出,这黑风寨主,绝对是刚练出了粗浅内力,才踏入凡境的武者。 “嘿嘿,小子,大路朝天你不走,偏偏要来打扰大爷的好事,老子今天不把你头拧下来,老子不姓周。” 不过这姓周的黑风寨主显然没准备叫人,而是准备自己刨制张浪。 “七哥…别管我,你快走,你不是他对手。” 一声柔弱的声音着急的从床上传来,显然张雪涧认出来张浪。 张浪却是不答,比了个稍安的手势,随后欺身向上,后背大刀拖起,向着周寨主的脖子砍去。 周寨主脸上露出凶狠一笑,运气内力,举起鬼头大刀便迎了上去。 “原来是小舅子,大爷会好好招待你的。” “铛铛铛……” 兵刃相交,张浪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手腕巨震。 “果然是凡境武者。” 张浪心中确定,便不再和对方硬碰硬,尽量不使用砍,劈,这种硬招,而是改为抹挑截勾这些巧劲。 好在他人与刀合,哪怕是用厚背大刀,使出这巧妙的劲力却也没甚难度。 如此这般,一时之间,这周寨主虽然势大力沉,劈砍刚猛,竟也奈何他不得。 两人你来我往,眨眼间便过了十余招。 周寨主也有些来历,非是真正的山匪出身,对于武学也有些见识,自然知道,张浪拿着厚背大刀使出这般巧技,需要何种造诣。 此时此景,周寨主心中不由得暗骂一句: “该死,好难缠的小子,这小子刀法难道是从娘胎里练的吗?” 第五章 你心狠,我手辣 两人又过了十余招,周寨主始终拿不下对方,心中有了一丝急躁。 这时,张浪一刀收回,恰好露出一丝空当。 机不可失! 周寨主心中一喜,猛然跃起,手中鬼头大刀带去呼呼风声,向着张浪砸去。 “我这一式白虎跳涧可是杀招,配合我的内力威力无穷,施展起来,犹如饿虎扑击,碾轧而下,一个连凡境都未到的小子,尽管难缠,也休想抗衡的住我的攻击。” 他长得粗犷,心思却是不差,鬼头大刀砸出的瞬间,心里亦是冷笑一番。 “白虎跳涧!” 几乎瞬间,张浪便认出了这一招刀法。 前世之中,云州秦家寨被灭以后,秦家的家传武学五虎断门刀便开始在江湖上流传甚广,作为北地刀王,这一套刀法他怎会不识? 故意卖个破绽,却没想到此人还有如此杀招? 张浪心思急转,知道此招不能硬接,手腕翻转,一个妙招陡然使出,手中大刀便反手拂去。 正是张家连环刀中,最为精妙的三刀之一,分花拂柳。 “呲啦!” 周寨主心思笃定。 然则,在与张浪手中大刀碰撞的瞬间,兵刃相交,发出刺耳之声。 跟着,他就感觉到,在这双刀交汇之处,突然间爆发出一股巨大力量,这种力量猛的传递到自身的鬼头大刀之上,随后传到自己体内。 强烈的震荡之力,震的他浑身血肉都在剧烈的颤动,仿佛要即将生生崩碎一样。 于此同时,张浪眼睛露出一股深寒之意,嘴角微微一扯,这一瞬间,又是两个妙招瞬间使出。 流星闪电。 八方风雨。 拂开的大刀猛然变化,化作一抹刀光从鬼头大刀上闪过。而后猛然探出,斩了开去。 “砰!” 周寨主招式已老,身体又受到冲击,哪里还来得及阻挡? 张浪手中的厚背大刀猛然斩在周寨主的天灵盖上,斩得他的头盖骨带着蓬乱的头发斜斜飞起,鲜血脑浆喷涌而出。 周寨主瘫倒在地上,死透的身体之上,眼睛里犹自带着不可置信之意。 这连环三刀劈出,张浪几乎用出了全部力量,一切都到了极限。 刀身之上的震感让他手腕一抖,虎口裂开。手中大刀亦是拿捏不住,摔了开去。 “呼!” 张浪猛然吐出一口气,左手揉了揉右手手腕,这才向着张雪涧看去。 张雪涧此刻亦是难掩震惊,檀口微开,双手紧掩,竟是连微微走光的身体也顾不上了。 “七哥……” 过了片刻,她才反应过来,轻声的唤了一句。 张浪微微点了点头,冷然说道: “听你今夜这两声七哥,我这回救你倒是也没救错。” 张雪涧听他此言,稍稍有些尴尬。 她心里也是明白,张家老爷张旭七子三女十个孩子中,张浪最不受待见。其余子女,从来没有一人真正将张浪当成自家兄弟,好一些的直呼其名,更过分的暗地里还叫他贱种。 便是自己性格柔弱,偶尔唤声七哥,实际心里,真的有把他当兄长对待吗?再想起此次商队出行,他一路上颇为照顾自己,自己一路上却对他都有些爱理不理…这次自己被掳上山,他还连夜来救…说起这么多年,竟是都不知道七哥竟然如此厉害……这般刀法简直……只是他的眼睛,为何这般冷漠?是因为我们冷落了他吗? 张雪涧心中想着,有些愧疚,有些惊讶,一时间竟是呆住了。 她在那边发呆,张浪也不管她,自顾在房间衣柜里找了两件稍微像样的长衫,一件自己穿上了,一件扔了过去。 “换上吧。” 衣衫落在身前,张雪涧才恍然惊醒,又想起自己衣衫破碎的模样,小脸一红,赶紧拿起衣衫披上。 不过经此一遭,他此番遭变惊疑不定的情绪倒是稳定了下。 外面山匪喝酒打闹之声隐隐传入屋内,她看着张浪瘦削的身影,心中竟然无比踏实起来。 心有所感,嘴上便不由得又弱弱的唤了一声。 “七哥……” 张浪看她模样有趣,倒也心里一乐,又想起她前世的赫赫声名,不由得起了逗弄之心,开口说道: “我来时潜藏行迹,倒是没人发现,此时外间山匪正在饮酒,倒也不虞发现此间打斗。只是我若带你出去,你这般小样,怕是那帮醉鬼也能看出行迹,倒时候又将你截下,留在这寨中压寨,行那新婚之喜,可如何是好?” “啊!” 张雪涧听闻此言,急了一声,随后看到张浪似笑非笑的戏谑表情,猛然醒转。 随后她开口说道:“七哥莫要取笑……” 说完这句,她似乎想到什么,脸上露出一丝悲恨,接着说道:“对了,七哥,这次我们张家商队受此劫难,并非这黑风寨单独出手,好像还有几个寨子在其中帮忙,而且我听这老狗说起,好像是有人在后面指使……” 张浪点了点头:“此事我心中有些猜想,倒是不急,不过这外面还有诸多山匪,你看要如何处理?” 张雪涧见她如此,也就止住话头,随后表情有些犹豫,有些仇恨。 过了一会才说道:“这帮匪徒,坏事做尽,全都死不足惜。” 张浪听她此言,倒是笑了:“这样倒是有些赤练魔女的模样了……” “七哥你说什么赤练魔女?” 张雪涧听之不懂,疑惑问道。 “你稍等片刻,等我出去杀个一圈,便带你下山。” 张浪洒然一笑,摇头不答,说完便走上前去,拾起周寨主掉落的鬼头大刀,拿在手里掂了掂,便走了出去。 这黑风寨的山匪都喝得迷迷糊糊,到了此刻,竟然连山门之处两个守卫被杀都没发现,哪有还有抵抗能力。 不过片刻光景,这黑风寨的诸多匪徒就被张浪杀了个干净。 而后不久,张浪找了找,便在角落之处,发现张家商队里几个丫鬟使女的赤果尸体。 他知道被掳上山的女眷约莫只剩下张雪涧一人,也就息了救援之心。 随后张浪又在山寨中搜索起来,这黑风寨不是什么大户,他遍搜全寨,也不过找到一千三百两银票,外加一百多两银子,并没什么喜闻乐见的武功秘籍,绝世心法以及宝藏图之类。 跟着,他又在在黑风寨内找了些干粮,米酒,打了个包袱,到马厩里牵出了两匹马,随后又搬了些柴火,找了些火油烈酒之类,一把火将黑风寨点了。 而后才携着张雪涧,两人纵马下山而去…… 烈火烹油,火借风势,整个黑风寨很快便覆盖在大火之中。 两人不知道的是,熊熊烈火之上,一个黑衣蒙面的女子虚空浮立,她缓缓摘下下自己面巾,露出妖冶的面容,望着两人离去的身影,眼中闪过一道寒芒,随后却是不断摇头,口中叹起身来: “该死,在西岐花的时间有点多,竟是来晚了一步。” “这小子倒是杀伐果断,心狠手也辣,可惜是个男的。” “还有那小妮子,聪明灵慧,体量匀称,也是个苗子,本想让她受此劫难,完成蜕变,绝情绝性,正好能入我圣门,如今却这少年将她所救,真是可惜一番布置……” “罢了,罢了,今日杀得也是够了,便放他们去吧。我圣门要复起,我这灭情一脉也要继续搜罗好的苗子,此处不得,还是去别处寻吧……” 第六章 一斤酒两斤牛肉 黑风山附近都是山路和狭道,路不算好走。 张浪带着张雪涧下了黑风山,两人纵马连续纵马一夜加半天,才上了宽阔平坦的官道之上。 直到第二天黄昏,两人面前渐渐出现了一个不大的镇子,马速才渐渐缓了下来。 “好累啊!七哥,走这个五侠镇虽说也能到灵页郡,不过似乎要比走石桥郡那边远一些吧?” 星夜兼程,张雪涧又累又困,她揉了揉双腿,舒缓下酸痛之感,轻声开口问道。 “咳咳,咳咳,咳咳。” 张浪脸色比昨日更加苍白了,他猛然咳了数声,才低声回道:“稍远一些,不过我要在这办点事。” “可是你的伤更重了,我们应该到石桥郡给找个大夫。” 张雪涧话语有些着急。 “此处就有一神医。”张浪摇了摇头。 “神医?”张雪涧纳闷出声,若是真有神医,自己怎么从未听闻? 不过她看了看张浪笃定的模样,便也不再多话,对于自己这个七哥,她如今也是有些信服的。 张浪本也没准备解释,这会见她没有摆出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心中颇为满意。 五侠镇原本不叫五侠镇,只因为三百多年前,这个镇上曾经有五个人在此结拜,共同闯荡江湖,这五人后来都成了声名赫赫的大侠,这五侠镇便也因此得名。 如今五侠镇自然没有了什么五侠,但是却隐居着一位高人。 张浪之所以知道这些,却是前世之时,他因为一个连环任务,曾经和几个好友结伴,一路从大晋来此,并且在这里盘恒过一段日子,而当时打交道的npc,便是那位高人。 而他那次任务得到的奖励,也是颇为丰厚,甚至可以说他后来的成就,其中也有那连环任务的原因。 不过那连环任务起始是在室韦草原,此刻却是没得琢磨,是以他此次过来,倒不是为了这任务而来,而是为了日后的武道修行。 《天下》之内,武道一途分为不入流,凡境,人境,地境,天境。 所谓不入流,便是所有不入凡境的武者。 凡是江湖中人,不拘何人,练上几手江湖把式,便算是不入流的武者。 神州境内,关于武道修行,有广泛流传一句话:力之极,化气,气之极,聚…… 所以武道修行,大概来说便是气与力的修炼。 所谓凡境,也就力境。 此处之力,许是肉体之力,但更是内修之力。 凡境,便是练成内力,打熬筋骨,是以这一重境界有时候也被人称之为是淬体境,外以药物淬皮膜肉身,内以内力壮筋骨血脉。 天下武者,七成几乎都在这一层次,因为这一境界最为简单。会些粗浅内功,修出几丝内力,便算入了凡境之门。 只是凡境其中,也是讲究颇多,差距亦是颇大,强者与弱者不知相差凡几。 世人总爱分层次,评等级,是以世人便将凡境,强分上中下三阶。 身有内力,皮膜厚实,便是下阶。 内力精进,钢筋铁骨,便是中阶。 内力深厚,血如铅汞,便是上阶。 这凡境三阶,相对还比较简单,随便有本粗浅的内功心法,再有充足资源供养,便是再愚钝之人,了不得花上数十年,也能有所成就。 而接下来的人境,便有些困难了,没有一本好的功法,没有扎实的基础,没有良好悟性的武者几乎不可能完成力与气的转化,踏入气之境。 而人境武者,在天下之中,不拘到哪,也算勉强称得上一位好手了。 譬如张浪如今十六岁,虽然修习内力并不算晚,但是相比那些从小习武的天之骄子,已经落后许多。何况他如今身受重伤,加上数次战斗,连夜奔驰,身体已经亏空。 是以如果张浪想要修持内力,踏入凡境,便急需找个大夫治疗,或者好好调养,让身体好转起来。 但即便身体好转,他的根基却已经不扎实。 若想有利于日后的武道修行,他还急需要蕴养根基。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后天蕴养根基之法,自然是有的。 毕竟天下之大,广袤非常,奇功异法有着许多,天材地宝更是无数。 在张浪的记忆之中,便有数门奇功,数十种灵物都有返本归元,蕴养根基的奇效。 但是考虑到自身条件,最容易获得的一件物事,便在这五侠镇内。 说起来关于这件物事的消息,还是他前世做任务之时,与他结伴的好友当作一件武林奇事传闻说出来的。 但是张浪做完那高人的任务之后,结合那高人的古怪,倒觉得这消息该有七八分真实。而算算时间,也应该就差不多这个时间段。 所以,这五侠镇,张浪自然非来不可。 张雪涧不问,张浪自然也就沉默下来,没多久,便已经骑马进了五侠镇。 入了镇子,张浪安排好了客栈,嘱咐小二给张雪涧准备些吃食,便向小二打听了几句。 随后他便一个人出了客栈,在五侠镇内逛了起来。 五侠镇和他的记忆渐渐对应起来,很快他便找到了一个小酒馆。 杏林酒家。 与记忆中分毫无差。 张浪走进去,便看见三三两两的酒客坐在大厅之中饮酒吃饭,而柜台之上,趴着一个老头。 这老头穿的破破烂烂,脸色陀红,似乎已经喝得半醉。 大厅之内,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女正在招呼着客人。 有六七分相像,应该作了些许易容。 张浪心中了然,微微一笑,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方一坐下,那少女很快便走了过来,招呼道:“客官要点什么?” “来坛最烈的烧刀子,再切两斤牛肉。”张浪随意的回道。 那少女却并未立刻答应,眼神微不可查的打量了张浪一番,轻声开口道:“客官,今天烧刀子卖完了,要不……” “那就上点别的酒,再切两斤牛肉。”张浪笑了笑,摆了摆手,似不在意的说道。 “好叻,客官稍待,马上送来。”那少女高兴应下,便到里间准备去了。 很快,一小坛子酒加上两斤切好的牛肉便被少女端了上来。 张浪伸手拍开酒坛封口,取过一个大碗,斟满便喝。 酒液微红,有一缕轻微的香气,喝道口中微微有些苦涩。 一口气喝完一碗,腹部温热,身体上的酸楚和疼痛似乎都减轻了一些。 张浪嘴角微微一扯,眼神却不由得往柜台瞥去。 “拿西南域的雪峰红花酿酒,也就只有这老头能干出这个事了……” 第七章 等得就是你调戏民女 张浪解下后背的鬼头大刀,靠在桌边。 随后静静的坐在桌前,就着牛肉,喝起酒来。 天下十国之内,大晋与北齐最是好酒。 张浪前世出身大晋,自然便染了这一口杯中之物。 杏林酒家不是什么大酒楼,卖的酒也非是什么高档货色,不过是农家自己酿制的米酒,喝起来不算爽口,不够醇香,不够劲道,实在称不上什么好酒。 只是因为色泽微红,倒也有个颇为美丽的名字:百日红。 张浪却是知道,这酒虽然味道差的很,却着实是个好东西,百日红此酒,乃是以西南域一处万里雪峰之上的珍稀灵药,雪峰红花所酿。此酒常喝,便能滋补气血,强健身体,而若是一日三顿,每顿一坛,连续喝足百日,还有固本培元之奇效。 前世之时,张浪便曾听闻这酒功效被一个玩家发现之后,很快形成风靡,引得无数玩家抢购,可称供不应求。 而雪峰红花珍稀非常,即便有着如此大的销量,这酿酒的老者也根本没准备供应,只是后来实在被烦的受不过,便不得不拿普通红花酿制,失了效用,这才渐渐没了热度。 而那玩家发现这酒功效,也是源于一次内伤之后,而当时这玩家点的便是烧刀子,偏偏那少女便给了这百日红。 张浪此刻正是效仿此辙。 而且张浪此刻心中也是确信,这酒馆内里,绝对还有着烧刀子。 这少女故意说没有,也不过是看出自己身受重伤,特意如此,为的便是拿出百日红给自己调理身体。 “日后名满大梁的奇遇npc小医仙,确实心善啊。 不过你心地善良,我却还要算计于你,嘿,我果然不是什么好入啊。” 心中随意的转着有趣的思绪,张浪慢慢的喝起酒来。 时间渐渐过去,大厅中的酒客换了一茬又一茬。 一坛百日红早已喝完,他便感觉自己的体内的伤势略微好了些。 又过了一会,连两斤牛肉也全部吃完,张浪等的人却还未曾出现,他心中微微有些失望。 在桌上摆上一锭银子,张浪站起身来,离开了杏林酒馆,回了住宿的客栈。 第二日黄昏,张浪又来到杏林酒馆,依旧是靠窗的位置,依旧点了烧刀子,依旧是喝了百日红,这天吃完两斤牛肉,体内伤势好了大半。 第三日,依旧如此,只是他的脸色红润了许多,受的伤却是完全好了。 第四日,张浪依旧如此,只不过这一回,杏林酒馆的烧刀子也终于是有货了,他喝完一坛烧刀子,吃完两斤牛肉。 第五日,张浪又喝了一坛烧刀子,吃完两斤牛肉,心里暗暗盘算起来。 “算算脚程,若是商队未曾遭劫,也该快到灵页郡了。我若是连夜赶路,差不多能赶上日程。若是再不回去,误了归期,张家必会派人出来寻找,一旦找不到商队踪迹,调查起来,说不定就要生出事端了……” 张浪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虎跳峡之事,绝非黑风寨一家所为,那记忆中的黑衣人,眨眼间飞来,一招秒杀了家族两位供奉之后飘然而去。 这等轻功几乎到了凌空虚度的境界,绝对是个大高手。 张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势力,也算武学世家,张家连环刀,在整个云州也算薄有声名。 而那黑风寨有些手段的,不过那寨主一人,只是凭那周寨主,绝对敌不过商队中的张家供奉。 所以黑风寨能做下如此屠杀之事,其后定是这个高手为其张目。 至于此人的来历,张浪也知道个八九不离十。 他还计划在张家发展些时日,是以心中暂时想把这黑风寨之事遮掩下去,省得张家大张旗鼓的去搜寻。 万一巧不巧,那黑衣人一个不爽…… 所以如此一来,他便不能误了归期。 “罢了,到此为止吧,恐怕是时间未到,只能权当免费治疗了……左右蕴养根基之法,别处也不是没有,多废些功夫便是……” 他心中思定,便要站起身来,只是屁股刚刚抬起,他却又坐了下来。 门口传来阵阵马蹄声,随后是几声呼喝。 然后不久,酒馆门口,一行四人走了进来。 这四人组合颇为奇异,引得酒馆众人纷纷侧目。 一个手撑拐棍,脸上无毛的光头瘸子,一个手拿铁爪,长了双桃花眼的青年男子,一个腰缠软鞭的妖冶女子,还有一个五短三粗,背着一把大斧的矮胖汉子。 这四人走了进来,便找了一张桌子坐下,那五短三粗的汉子便大声喊道:“格老子的,好酒好菜,赶紧招呼上来。” 那清秀少女应了一声,很快便端了几次酒菜过去。 那四人得了酒菜,便饮酒交谈起来。 只是这谈话声音并不大,张浪听不真切。 索性他也并无什么兴趣,嘴角轻轻一笑,便眯起双目,静静等着。 这四人一行正是他等的正主。 这四人来自西歧国邙山,算得上是同师同门。 大师兄是那持拐瘸子唤作史达,二师兄是那铁爪青年唤作云在天,那妖艳女子排行第三,唤作林三娘,而那五短三粗的汉子反而年纪最小,唤作韩刚。 要说这四人,张浪也是记忆颇深。 在他的印象中,《天下》前二个版本内,这四人也是闯出了一些小明堂,被人唤作邙山四兽,算是颇为活跃。 不过此时,这四人不过是初出江湖,他倒也不甚在乎。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那四人酒到酣处,犹自不够,韩刚便又大声呼喝起来: “小娘子,再上两坛!” 那清秀少女便又取了两坛酒放在桌上,就要转身离开。 只是她刚转身,一只手便抓住了她的手腕。 动手之人正是那铁爪青年云在天,这青年邪邪一笑,另一只手拍了拍长凳,说道:“小娘子莫急,且陪我喝上两杯在走。” “客官自重。”清秀少女倒也不慌,伸手就要将他的手拨开。 只是这时,云在天右脚一抬,往桌上一架,便挡住去路,将她夹在中间, 这时,韩刚开口道:“小娘子,我二师兄长得俊俏,配你却是足够,不若你便从了他吧,哈哈哈哈。” 而史达默然不语,林三娘却是好笑的观望着。 这四人,竟然在酒馆之中当众调试民女! 这一番变故,自然惊动了全酒馆的酒客。只是他们都是镇中的普通百姓,却也不敢帮手。尤其是这四人打扮模样,又手持兵刃,分明便是走江湖的,谁也不想做那出头鸟,只是畏惧的窃窃私语起来。 第八章 认真起来我能一打二 这个时候,柜台上老头依旧脸色陀红的趴着,似乎醉酒未醒一般。 云在天见无人阻拦,不由得气焰更甚,开始对着少女动手动脚起来。 这样一来,少女便不得不左右闪躲,显得颇为狼狈。 张浪看得却颇觉得有趣。 那云在天四人眼拙,看不出来。但是以他的眼力看来,这少女的内力修为分明有了些火候,若是她此时运些内力,使出手段,轻松便能挣脱开去,却偏偏弄得自己这么狼狈。 如此这般,那云在天的双手便越加过分,尽往少女敏感之处着手,少女只得拼命躲闪,眼神着急,频频向着柜台看去。 这时,那柜台上的老者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似乎刚醒一般。 只是那伸懒腰之际,却是微微点了点头。 于此同时,那少女脸色便是一喜,手腕便是一个翻转,一掌便探了出去…… “放开她!” 看到此刻,张浪却猛然站起身来,大声喝道。 那少女见有人出头,探出的手又迅捷的收了回去,速度之快,竟是叫人难以察觉。 “哟呵?” 云在天朝着张浪看了过来,笑着说道:“小兄弟,我祖父今年活了八十七岁了,每顿饭吃三碗,你知道为啥?” 张浪心里一阵好笑,脸上却是一副懵懂的样子,配合道:“为啥?” 云在天神情突然一变,阴森说道:“闲事不管,饭吃三碗。懂吗?” 他说罢此言,便朝韩刚施了个眼色,让他试试张浪的手段。 那韩刚得了指使,从后腰抽出大斧,脚步一个变幻,似扑似跃,便向着张浪冲来。 张浪伸手取过桌旁的鬼头大刀,迅速摆好刀法架势。 而这时,那韩刚已然一斧头劈向张浪的脑袋。 虎下山! 这一斧招虽然不算精妙,但是劈砍出来声势浩大,显然尽取一个猛字。在韩刚这等矮壮汉子手中使出,倒真如下山猛虎一般,携威带势。 大斧临头,张浪架势一起,便迎了上去。 兵刃相交,他却陡然将手腕一翻,随后重重一拉,刀刃便沿着斧柄切了上去。 这一变招若是打实,那韩刚的右手便算废了。 不过韩刚反应亦是不慢,见此情状,脚步一撤,身体后仰,一个小小铁板桥,便闪了开去。跟着,他把腰一弹,改劈为削,大斧猛然横甩。 虎探爪! 张浪微微一笑,竖起大刀,挡住斧刃。 一股巨力从刀身之上传来。 他也不去化解,只把手腕一震,借力使力,将鬼头刀划了个半圆,反手向上这韩刚下巴撩去。 简直巧妙之极! 真要说起来,斧法其实和刀法有诸多相通之处,可以说是刀法的简化版,剔除了刀法之中巧妙变化的招数,只是取其中劈,砍,削,剁,这此类刚猛使法。 所以在张浪这种刀法大家来说,这四人之中,韩刚在他眼中破绽百出,却是威胁最小的一个。 只是这韩刚斧法虽然不如,步法却是略有精妙,倒也只是稍落了下风。 如此一来,张浪便也不慌不忙,和那韩刚放对,琢磨起刀法来。 他二人在那对峙,倒成了场中焦点。 不仅云在天三人注目观看,那柜台上的老头,清秀少女以及酒馆中的闲杂酒客亦是看得津津有味。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在明眼人眼里,其实已是高下立判。 这明眼之人,在这群观众中,不过三个半,柜台老者算一个,清秀少女算一个,瘸子史达算一个。 他们都能看出,若韩刚不是靠着步法和内力优势,若是光论招式,早已经失败了。不过纵然他步法与内力高了一筹,撑到现在也不过是因为张浪有意拿他练刀。 便是如此,韩刚此刻也是捉襟见肘,几乎到了极限,最多十招,便快挡不住了。 而云在天便只能算半个,他只看出韩刚快要失败,却看不出张浪有意练刀。 不过四人之中还有明白人史达,他自然不会放任自己四师弟吃了大亏。 史达眉头微微一皱,开口道:“三娘,你上去,正好磨练一下鞭法。” 林三娘点了点头,脚步一踏,步法运起,整个人似乎蛇形一般冲出。 她抽出软鞭,寻了个空当,便加入战团,手中软鞭一个挥舞。 噼啪一声,鞭梢便向着张浪打去。 蛇吐信! 林三娘这一加入,张浪压力顿生,瞬间落入下风。 张浪此刻没有修持内力,体魄也不算强健,轻功步法更是一概不懂,只能简单的腾挪,所有本事全在一身刀法之上。 只是这依仗其实也不甚牢靠,无非便是人与刀合的御刀灵性,加上烂熟于心的基础刀法。 真正掌握的妙招便只有张家连环刀中的连环三刀。 而如今他以一敌二,自然不想阴沟翻船,是以不敢大意,专心应对起来。 张家连环刀共分一十八招,其中十五招是基础刀招,真正说得上名字的妙招不过三招。 流星闪电取之快,八方风雨取之急,分花拂柳取之巧。 不过他虽未使出这三个妙招,却能将其中精妙化出,所以一认真起来,气势便变得森然凌厉,一把鬼头大刀是既快且猛,又不乏巧妙,尽显刀法造诣。 这般造诣,叫那柜台上的老头也是眼睛一亮。 不过纵然如此他却还是落在下风,只是暂时未露败相。 史达眼睛微微眯着,嘴角却是微微一笑,他自然也能看出张浪刀法精妙,不过心里还是笃定起来。 他们师兄弟妹四人,一身武功,除了内修功法相同,招式步法都是恩师量身打造。 虎豹七击,蛇鹤八打。 韩刚得了虎字,霸气刚猛,步法猛烈,斧法霸道。 林三娘便得了一个蛇字,既巧且毒,步法灵巧,鞭法毒辣。 所以张浪可以使用巧劲戏耍韩刚,但是却耍不了林三娘。林三娘身法诡异巧妙,一条软鞭快如疾风,一鞭接着一鞭,却又变化多端,尽往要害处招呼,中间斜街全无半丝缝隙,只要反应稍稍慢些,便要命丧黄泉。 张浪眉头皱着,他也发现了这点。 所以鬼头刀在手里一抖,闪闪刀光闪过,一刀化八,便向着林三娘斩去。 妙招出手,八方风雨! 恰如骤雨,又似疾风! 林三娘也识得厉害,右手慌忙一绕,将手中软鞭抖起。 亦是使出一招精妙招数,蛇盘身! 噌! 兵刃相交,软鞭竟是迅速便往鬼头刀上缠去。 这蛇盘身之法,正是一招夺刃之法。若是对方无能,无法破解,便要被卸了兵刃。 然而张浪却是手腕一抖,鬼头大刀一个横拍,随后轻轻一拂,巧巧便挣脱开去,正是一记分花拂柳。 将蛇盘身破去,林三娘顿时一惊,她此刻已是露出破绽,空门大露。 张浪微微一笑,此刻若是接上那连环三刀中的杀招流星闪电,便能将林三娘斩于当场! 第九章 更认真我能打得自己吐血 只是张浪心中自有算计,却是故意慢了一息,方才将鬼头刀探出,用力一抹。 一道刀光闪过,彷如星光电芒,直直向着林三娘喉口抹去。 正是杀招‘流星闪电’。 纵然是慢了一息,林三娘亦是来不及阻挡! 只是这时,借着那一息空当,韩刚却是已经反应过来,一个急促虎扑,慌忙手中大斧便急急一转,横挡过来。 匆忙之下,勉强将鬼头刀挡住。 “挡!” 兵刃相交,鬼头刀斩在斧面之上,一股大力便传了过去。 加上虎扑之下,韩刚身形本便不稳,瞬间便被张浪击退,一个踉跄,便不由得倒退出了两步。 而借此机会,林三娘亦是一个横挪,闪开了两步。 逼退二人,张浪也未曾追上。 这亦是他如今短板,身法轻功一概不知,只要对手有些轻功,一心想逃,他根本无从追击。 毕竟前世在游戏之中,凡是有招有名的‘招式’‘内功’‘身法’,都是摆个姿势,嘴唇稍微动动便释放出来了。 只有那些基本招式,手法,以及挪移闪避方能释放自如,自己锻炼。 不过这也没得办法,毕竟《天下》还只是沉浸式全息武侠。 张浪穿越之前,倒是隐隐有一款意念植入式全息游戏《千古》似乎要面世的消息,不过限于一些隐私权,安全性之类的东西尚处于封闭测试阶段。 他倒也曾暗暗期待,不过此刻却是无所谓了。 一个真正的江湖,岂非更加精彩? 张浪心中转过心思。 他负刀而立,轻声道:“承认。” 林三娘也知道自己捡回一命,方才那抹刀光让她心悸不已,索性双方也没有生死仇怨,她也不想再对付张浪,便借坡下驴,开口道:“三娘不是对手,不用比了。” 那韩刚如今也知道自己远不是张浪对手,方才争斗到最后,他几乎没起到什么作用。黑脸一阵发红,哪里还好意思再动手,只得拱了攻手,和叶三娘一同退了回去。 “好,好,好,小子果然有些门道。” 这时,那云在天猛然站起身来,将一双铁爪装在手上,站起身来,开口说道:“好小子,若是你再胜了我,便算你管了这闲事!” 云在天这一起身,那少女便算得了空隙,抽身一闪,便逃到柜台前。 “爷爷,这四人真不要脸,刚刚二打一不说,现在还要车轮战。” 她这一句话,虽是对着柜台上的老头所说,但是声音之大,分明便是故意为之。 受她这一激,那云在天冷哼一声,道:“小娘子,你也莫要激我,江湖之事,可不是你看的那些话本小说,若是生死搏杀,便是我等四人围攻于他,也没人会说道什么。” 他说到这里,却是顿了一顿,又哼了一声,才接着说道:“不过小子,若是你体力不支,我便等你恢复一会便是。” 说罢竟是又坐了下来。 然而张浪却是轻轻摇头,微微一笑,道:“这倒不用,方才没废什么力气。” 此话一出,林三娘与那韩刚一阵羞恼,似是受到莫大侮辱一般,急的就要跳脚。 便是史达也是眉头微皱,觉得这小子有些张狂。 而那云在天更是怒了,喝道:“小子狂妄!既然如此,你便接招吧!” 言罢站起,将浑身筋骨一抖,双手伸展,脚步一踏,凌空跃起,似缓却急,向着张浪踢来。 云在天正是得了虎豹蛇鹤之中的鹤字,是以这一跃一冲,既飘逸,更是凌厉。 正是,鹤亮翅! 张浪口中虽然似不以为然,实际却似毫不敢大意。 虽然他此次谋划其实根本无关胜败,只求一个结果。 但是武者对决,从来没有笃定的。 以弱胜强或是阴沟翻船之事,即便不多,也是不少,而且比斗之时千变万化,哪怕寻常切磋,亦有收之不住,危急生命的。 他看得出来,这云在天内力已经颇为精进,已经触及到炼筋强骨,只差一步便要踏入凡境中阶。 而且此人心计颇为深沉,绝对不介意给自己来几下狠的,若真死在他手里,那才叫一个冤枉。 心思千回百转,手上却是不慢。 张浪鬼头刀一横,右手持刀,左手托背,迎了上去。 一股巨力从刀面传来,张浪身躯一颤,只觉气血上涌,勉力化解。 “果然是一只脚已经踏入凡境中阶的人物,力道不差。”张浪心中忖道。 而云在天一脚蹬在鬼头刀面上,借此力量,他竟是不落于地,而是运使内力,使出一招鹞子翻身,长驱而下,一双铁爪齐齐朝着着张浪当头抓来。 这铁爪凌厉非常,又急又快,竟是带起一声风鸣,眨眼便到了张浪头顶。 鹤唳空! 这爪是云在天全力出手,手掌灌注内力,当真有分石裂金之力,若是抓实,那可了不得,。 刻不容缓! 张浪鬼头刀瞬间横切,对空而出,刀光弥漫,一分为八,却是将那八方风雨变攻为守,形成了一式封招。 “当!当!当!” 张浪虽将此招挡住,但是巨大的力量差异却显露无疑。 纵然刀法已至融汇贯通之境,但是内力的不足却也分外明显。方才对那韩刚和林三娘两个凡境下阶,他勉强还能化解。但是到了云在天这里,纵然他全力化解,却依然感觉一股鲜血涌上喉头。 区区两招刚过,他便受了内伤! 然而云在天的攻势没有变慢,反而借此之机,一个返身,仰面躺卧,倒持铁板桥,双手掌地,双脚猛然向着张浪腹部急踹而来! 鹤穿云! 这是一个险招,亦是一个奇招。 若是张浪刀势劈砍,云在天是万万不敢使出这一式,然而此刻正是他横斩而出,招式已老之时。 是以,这从下往上的攻击竟是恰恰对着张浪空门之处。 这几乎是必杀之招,一旦踢中,非死既残。 此招一出,那柜台边的清秀少女慌忙朝着那半醉老头看去,眼睛急切的眨了一眨。 那老头却是觉得这小子还有余力,微微摇了摇头。 到了此刻,张浪心中也不得不承认,这云在天不仅招式熟练,运用起来也得了几分巧妙,显然也是将这一门鹤形功夫练得融汇贯通。而且此人眼光也甚是毒辣,竟是击在自己短板之处,笃定他不会身法功夫,无从闪躲! 不过这时,张浪嘴角却是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手腕猛地翻转,一式反手刀瞬间使出,向着云在天胸口抹去。 竟是选择已攻对攻,以伤换伤! “咔嚓!”一刀使出,一个细微的声音响起。 于此同时,一道明晃晃的闪亮刀光猛然闪烁,好似流星划过。 正是快到极致! 流星闪电! “砰!” 于此同时,那云在天的双脚也恰恰蹬在张浪腹部。 一股巨力袭来,张浪只觉得五脏六腑都震荡不已,随后整个人猛然飞出,越过桌子,撞飞椅子,直直撞在了墙壁之上。 鲜血涌上喉头,便再也控制不住。 一口殷红鲜血猛然喷出。 云在天猛然从地上跃起,看着张浪森然一笑。 第十章 对自己狠才是真的狠 这时,张浪强忍着痛楚,艰难的爬了起来。于此同时,右手亦是一阵剧痛,鬼头刀拿捏不住,摔在地上。 方才那极速一刀,几乎是拼尽全力,方才使出,以他如今体魄筋骨,却哪里承受得住,腕骨都有些裂了。 他勉力弯腰,用左手拾起鬼头刀,伫在地上,将身体撑住。 他明显感到这次受伤比之前,不仅腕骨开裂,脾脏和胆胃都在丝丝渗血。 还好,一天半日还不致命。 云在天这时候得意起来,道:“小子,看来这闲事,你管不了啊,这小娘子……” 那边桌上的史达突然喝道:“老二,闭嘴!” 他这态度很是强硬,让其余三人摸不上头脑。 “莫作做跳梁小丑了,老二,你且看看你胸口。” 这时,那三人方才发现,云在天胸口衣物已经被划开,露出的肌肤之上,是一道淡红的刀痕。 这刀痕恰恰划开衣物,破开一层肌肤,平整之极,却又没有血液流出。 如此情景,那云在天顿时脸色大变!。 此时此刻,云在天哪里还不自然知道,以那鬼头刀的长度,既能划出这道刀痕,自然也能将自己斩成两段。 刀痕如此浅,原因自然是对方刻意控制的结果! 跟着,史达拄着拐杖站起身来,来到张浪跟前,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躬身双手递出,开口道:“尊驾宁可自己受此伤势,亦手下留情,饶了我师弟一命,我代师弟万谢了。此药乃是我恩师秘制的无常丹,对内伤恢复,有些效用。只是些许心意,不成敬意。尊驾善意人情,我四人愧领,请问尊驾名讳?” 他此刻态度已是放得极为卑微,但是云在天三人却也不敢说什么。 张浪心里一乐,他此番作为,心中自有盘算,只是这盘算却非是对着这四人而去。不过这史达如此表现,倒也是意外之喜。 “区区张浪,……咳咳……若你真领我这情,便使你这师弟以后别再做那调戏民女之事,大丈夫生于世间,快意恩仇本是应该,杀人放火也是等闲,唯淫邪之事,忒的上不了台面。若真是急不可耐,那郡城之中,多的是青楼妓馆……” 张浪方一开口,一口鲜血便又吐了出来。 那云在天听闻此言,一张脸顿时臊得通红。 史达点了点头,郑重说道:“若是日后我这师弟还做这事,我史达定会提了他的头来见。尊驾名讳,谨记于心,我等四人此次出门乃是受家师之命,尚有要事,不能久留。尊驾他日若要拿回这人情,便使人传书西岐邙山北芒峰,但有差遣,一纸传书,万死不辞。” 张浪微微点了点头,四人本便各有惨遇,心怀愤懑,‘邙山鬼叟’又是邪派高手,能调教出什么好人? 不过这‘邙山四兽’虽然以后混得声名狼藉,但如今刚刚出道,倒是还有良知未泯。 “走吧,还留在这丢人现眼吗?” 史达得了张浪首肯,举起瘸了的右腿朝着云在天一踢,轻喝一声。 云在天三人亦是朝着张浪躬了躬身,一行四人便迅速离开了。 这四人走后,张浪便取出那瓷瓶,倒出一丸无常丹,看了一看。 猩红如血,芝兰之香。 邙山鬼叟的无常丹,虽然不是上好疗伤丹,但在江湖中也能排名中等。 张浪自然识得,毫不犹豫的一口吞下。无常丹入口即化,落入腹中便有清凉之感,腹中疼痛稍稍缓了些。 “咳咳!咳咳!咳咳!” 张浪又是吐出几口血。 这时,那柜台上的老头这时方才带着少女走了过来,说道:“多谢少侠相救之恩。” 张浪点了点头,又是用力吐出一口鲜血,拿手抹了抹,摸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才说道:“老丈不用客气,这是今日的酒钱,区区伤势颇重,这就回客栈养伤了。“ 说罢也不管这二人反应,他驻着鬼头刀,一步一步,艰难的往客栈回去,只留给二人一个颇为凄惨的背影。 一番争斗,却也花了不少时间,此刻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才到客栈门口,张浪便看见张雪涧正翘首等待。 她见得张浪这般模样,顿时大惊。 “七哥,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受了这般重伤?前几日伤势不是好了吗?” 话语之中急切非常。 张浪微微一笑,道:“莫急,回房休息吧。一会便好了。” 张雪涧哪里肯信,又是追问几句,又是要去郡城给他请大夫。 然而张浪只是笑而不答,让她心中又着急又是无奈。最后没了办法,只能气鼓鼓的回了自己房间。 张浪回房之后,也不作什么,直接往床上一躺,倒头就睡。 …………………… 而这时,那杏林酒馆之内,老头和那少女正打完烊,收拾着桌椅,开始对起话来。 “爷爷,那少年受伤很重啊,那什么无常丹,恐怕治不好他的内伤,你救他一救吧。”少女突然靠近老头,柔声说道。 “那又如何?你没听那人说吗?莫管闲事,饭吃三碗,他实力不够,强自出头,死了也活该。不是好说,好在他没把那只小鸟斩了,要不然那个小瘸子可不会放过他。再说我早就发了心誓,不管是医还是武,此生不会再出手了。除非你那爹爹,我那逆子,滚回来给我磕头认错,再跪上三五天。”老头伸手一摆,说道。 “爷爷!你就救一救他把,他可是帮了我诶,我知道爷爷最疼秀儿了。”少女开始撒起娇来。 “不救!你也不许救,这小子那日来时,便已受了重伤,你拿我给你准备的固本培元的百日红给他喝,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还没和你算账,你个败家子,那雪峰红花百年才开花一次,有多贵重你知不知道!”老头胡子一吹,瞪眼说道。 少女见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娇声道;“就三坛而已嘛,那地窖里还有七十多坛,足够我喝得啦。” “而已?而已?”老头胡子又是一吹,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严肃说道:“那小子雪白粉嫩的,连续来了好几天,天天都偷瞄你。哎哟,丫头,你不是喜欢上他了吧?” 这叫秀儿的少女听了,顿时霞飞双颊,急忙说道:“没有没有,我就是看他可怜,受了那么种的伤,再喝烧刀子不是要送命吗?” “没有最好!我和你说,这小子爱管闲事,肯定活不长的。而且你想想,对自己都这么狠,能对别人心善吗…对自己狠才是真的狠…而且他也没什么好的,除了长的稍微俊了点,刀法稍微好了点……再说了,你说诡不诡异,他才多大,娘胎里练出来的?”老头开始唠叨起来。 少女见他啰嗦起来,顿时两眼一翻,走到一边收拾桌椅起来,心里却是暗暗嘀咕。 “那种刀法造诣,仅仅是稍微好了点? 叫你说我爹爹,你不救我就偏救,不但要救,我还要……明明是你自己的错,偏要说我爹爹。” …………………………………… 当晚半夜,张浪在客栈睡的迷迷糊糊,陡然听得窗子被轻轻打开的声音…… 第十一章 不枉我奥斯卡影帝级表演 “千年雪参一株,九转回春丹一瓶,《踏雪无痕》,《九九归元步》,大手笔,大手笔啊。不枉我演得这么认真,对自己这么狠啊。” 张浪看着客栈房间内桌上摆放着的东西,连连叹道。 千年血参倒不去说,本来就是张浪的谋划之物。 他被云在天打成重伤,吐血连连,若是这样骗不出这千年血参,才是真该吐血而亡。 但是这极品的疗伤丹,和两本秘册,简直就是附赠大礼包啊。 “也是,我这么爱管闲事,疗伤丹自然是需要的,那这一本轻功,一本步法,便是看到了我身法短板大发善心?也不知萧让那老头子发现后会不会急的跳脚。不过跳脚也没有用,这老头可是发了心誓,此生不再动武,难不成还能从我手里讨回去不成?” 想起萧玉秀黑衣蒙面手忙脚乱从窗子里翻进来,匆忙将东西放到桌上,又慌忙翻出去的模样,张浪心中就是一乐,简直就是善财童子,天真的可爱。 不过张浪也知道,这其中大半原因便是此时这萧玉秀从小在萧让的保护之下长大,还未曾行走江湖之故。等她见识过人心险恶,尔虞我诈之后,纵然能够保留那份纯真和善心,恐怕也不会在做出这种傻事了吧。 就好像成天嚷嚷着行侠仗义的,惩奸除恶的都是些初出江湖的少年少女,又有哪个所谓的江湖名宿纯粹的心怀慈悲? 江湖越老,热血和单纯终归会渐行渐远。 而在张浪心中,更是早就没有了那种单纯和善良,友情和爱情或许会有,但是终究考虑最多的还是利益与自己。 “啧,如此一来,再加上和那邙山四兽结了份人情,此次倒真是意外的大丰收啊!” 张浪啧啧自语,随后却是走出门去,吩咐道: “小二,给我准备洗澡水。” 他住的是天字一号房,位于三楼,有单独的小二伺候,日夜不怠。 在黑风寨发了笔小财,这点花费自然没什么所谓。 不一会儿,小二便提着桶将热水送了进来,将房间内的浴桶装满。 而后,张浪拿起摆在桌布上的千年血参,这血参不过巴掌大小,周身晶莹剔透,遍布无数细小血线,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张浪嗅了一下,便直接三口将这血参吞服了进去。 血参肉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有些微甜,入口即化。化作丝丝热流进去张浪的五脏六腑,顷刻间便充满全身。 张浪的身体骨骼开始发出轻微的噼啪之声,随后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每一块骨骼都仿佛燃烧起来一般。 他明白,这是血参的药力开始起作用了。 这天下间有数十种灵药,都有易筋洗髓的作用,千年血参便是其中之一。 在这些药物之中,千年血参不是效果最好的,却也不是最霸道的。 但是这毕竟还是一个易经洗髓,脱胎换骨的过程,自然少不了遭受痛楚。 剧烈的灼热带着剧烈的疼痛。 张浪只感觉整个身体都在用力燃烧,他只能咬紧牙关,极力忍受,倒也勉强受的住。 若是真正取了性烈霸道的灵物,他这体魄倒未必撑得下来了。 千年血参,便是恰好。 时间一点点过去。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疼痛渐渐的减轻了,直至消失。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温润舒适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一双温暖的手,在抚摸过全身肌肤,在按摩着筋骨脉络,在推拿着周身窍穴。 又过了半个时辰,这种温润舒适感觉也渐渐消失。 张浪眼睛陡然睁开,首先感觉到全身轻松,沉珂尽去,整个人异常清醒,似乎飞起来一般。 不过他当然不可能凌空飞天,只仅仅一种感觉。 实际上,此刻他体内已经几乎没有一点杂质,经脉也是非常通顺和坚韧。 张浪嘴角一扯,露出了笑意。 易筋洗髓,完成了! 随后他便闻到了一股恶臭。 打量自身,便发现身上裹了一层黑乎乎的,黏黏的污秽之物。 他知道易筋洗髓会排除渣滓,却没想有会这么臭。 毕竟前世玩家都是习武天才的模板,他可没经过这一遭。 好在对于此节早有准备,他急忙站起身来,往浴桶之中一钻。 废了不少劲,终于将自己清洗干净,他站起身来,找了身干净的黑色长衫换上,心中甚是满意。 用千年血参易筋洗髓之后,他算是真正脱胎换骨,摆脱了原身糟糕的体魄条件,去处了身体中的沉珂暗伤。现在他的修练天资不说是绝顶,至少也算得上乘,终于可以称得上一句不弱于人了。 若是放到武林之中,那些摸骨高人的面前,也要赞上一声,数十年难遇的练武奇才! 不仅如此,他此刻一夜未眠,却似毫不觉疲惫,不仅精神很好,全身也是暖洋洋,这是千年血参的药力还有一小部分未曾消化,累积在体内。 张浪看了看窗外,此时正是黎明时分,将亮未亮之时,距离和张雪涧说好的归巢时间还有约莫半个多时辰。 他没什么睡意,索性把萧玉秀送的两本秘册拿过来仔细翻看起来,他还未学习过轻身功夫,在这方面是严重的短板,正好研究一番。 这天下中的轻身功夫大略能分成两类,一类是用于长距离移动,短时间凌空,常用于追击或者逃跑的轻功,此类轻功其实便是内力运用于穴窍,使用内力来加速移动或是提纵的秘诀,譬如江湖上流传最广的《轻身提纵》《草上飞》便是代表。 而另一类便是争斗之中,用于进攻和移动的步法或者身法,不过这类身步之法,各门各派都是不同,自有秘传,更些一些,需与特定的武功招式相配合才能显出威力。而身法步法之间也各有奇妙和测重,不可真正同一而类。 当然也有一些奇异轻功将这二类都包含在内,譬如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八步赶蝉》,便即是一门地行轻功,亦是一本步法。但是这就毕竟是少数了。 这两类也说不上哪个更为重要,也没法相互比较,是应用方向上的区别了。 萧玉秀送来的两本秘册,其一便是轻功《踏雪无痕》,其二是步法《九九归元步》。 以张浪的眼光来看,其中《踏雪无痕》虽然颇为精妙,但也不算奇特,只是比那些大路货的轻功提纵之法多了几处精妙运用。甚至还不如他前世所学的那门。他随意翻看一下,便暂时放在一边。 但是看《九九归元步》时,张浪只翻看了几页,便不由得沉浸了进去,这九九归元步,起手便讲诉了一种奇妙的一元定桩。 任敌动,我不动,一如混元,定于天下。 并且以此为开端,就两仪,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宫逐步深入讲解,种种奇异步法,穷变化之极境。 若是研究透彻,随意组合起来,便有,数之不限,无穷无尽的变化。 到时候这种步法,配上任何武功招式都好比信守拈来,如水乳交融一般,怕是比那些独门步法还要精妙许多! “这世界步法千万,有的求正,有的出奇,有的怪异,有的诡变,但是这《九九归元步》简直无所不包…九华山的《两仪身法》,八卦门的《正反八卦步》…还有我前世所学的奇门三才刀的步法…恐怕这世间七成步法变化,都能从中看出影子。如此秘册…便如天下步法总纲一般,难怪敢号称九九归元……我的娘咧,萧玉秀不会把那老头的独门绝学拿来了吧?” 他看着《九九归元步》,眼睛发亮,拿在手中却觉得有些烫手,想起前世,不知多少人想从这老头手中抠出点传承,却是无一成功。 他口中不由得喃喃自语起来:“是你孙女给的,可不是我偷的……” 张浪看得入神,直到张雪涧敲门的声音传来,他猛地才惊醒过来………… 第十二章 家族聚会派对 张浪和张雪涧星夜兼程,在云州官道纵马。 三日之后,官路的尽头一座繁华的郡城出现在二人眼前,这便是张家所在,灵页郡,乃是云州一府四郡之一。 云州乃是位于大梁国最偏的西北角上,北连大晋,西接西岐。 在天下纷争战乱的年代,云州乃是三国必争的四战之地,烽烟四起。不过近二十年,十国会盟一直在持续进展,天下已是承平日久。 十国会盟期间,各国大军都依约收入京畿腹地,以示和平之意。 因为这个,在云州境内,梁国亦是只在云州首府宁山府驻扎了一营军队,便是由梁国上将‘铁笔勾魂’楼无痕领袖的虎踞营。除此之外,其余四郡都只指派文官,管理文事,税收,而一干武事尽附于武林大派,世家大族。 类似此种情况,整个大梁除了京畿与周边几州外,几乎偏远州郡都是如此行政。 如此政策,大梁官方美其名曰:无为而治,还政于民,庙堂与江湖共治天下。 这般做得结果便是,大梁皇室虽然失去了诸多直辖之地,但也收获了诸多武林大势力的支持,统治倒是更加稳固起来。 另外就是,似灵页郡这种地方,几乎等于没有朝廷管制的三不管地带,整个江湖武林说得上活跃非常了。 张家作为灵页郡三大家族之一,张府的宅邸占据了城东最中心的街面,而整个城东都是张家的地盘。 所以张浪和张雪涧一路纵马进城,张家自然早就得了消息。 二人刚到张府门口,朱红镶金的大门便被人重重推开,一名管家引着一位看上去三十出头的的贵妇在丫鬟仆人的围绕下迎了出来。 张雪涧看到她,神情就是一喜,直接从马上跃下,冲了过去,一下扑在她怀里,喊道:“娘亲!” “乖女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担心死为娘了。”那贵妇宠溺的拍着张雪涧的后背,连连说道。 张雪涧靠着她轻声的说着些话。 这时,张浪亦是从马上下来,将缰绳甩给门口的护卫,笑眯眯的拱了拱手道:“见过大娘。” 这中年贵妇正是张家第二号人物,大夫人秦若兰。 她背景深厚,来历不凡,她是云州大派九华派大长老‘双掌开碑’秦广杰的女儿,亦是如今九华派掌门‘百胜神拳’徐元平的嫡亲小师妹。 背靠这九华派的两大高手,秦若兰虽然修为不过通脉境,却是张家举族轻重的人物。 张家能有如今的发展,大夫人秦若兰有着起码一半的功劳。 秦若兰看着眼前笑眯眯的张浪,眼神中露出一丝诧异,虽然总觉得女儿的话夸大其词,但她还是勉强自己露出了笑容,点了点头道:“回来就好,老爷他们都在里面等你们呢。快进去吧。” 张浪眨了眨眼睛,记忆里这还是大夫人第一次给自己这么好的脸色吧?心里明白,定是张雪涧眨眼的工夫就跟秦若兰咬了耳根,说了些什么。 心思转着,人却不慢,跟着秦若兰就跨入了张府的大门。 张家作为灵页郡城三大家族之一,宅邸理所当然的大气堂皇,雄伟壮观。 天籁阁位于张府正中,不仅是张家老爷张旭的外书房,亦是张家议事之地,权力中心。 张浪和张雪涧跟着二夫人来到天籁阁,厅内座椅已经坐满了人,最上方是一名面容儒雅,身材魁梧的青年男人,一身衮金黑色锦衣,威严大气。 正是张家家主‘金刀秀才’张旭。 要说起张旭,在灵页郡也算一个传奇人物。 此人乃是秀才出身,三十多年前,孤身一人从乡间去宁山府城赶考,适逢战乱,途中遭遇劫匪,侥幸逃脱之后竟是得了山中奇遇,从此便弃文习武,混迹草莽。后来十会会盟开始,天下渐渐和平,他便带着一帮兄弟来到灵页郡,白手起家,建立起了家业。再后来娶了秦若兰,得到九华派的支持之后,发展更为顺遂,到了如今,已是能和灵页郡另外两个老牌家族赵李二家分庭抗礼。 张旭是张家唯一的先天高手,已经开始摸索冲击地境的道路,现在四十八岁的人,看上去却和三十多岁一般,与长子张保站在一起,看上去都似兄弟一般。 人境的武者在江湖上已经算是好手,先天高手在天下也勉强算得上有些薄名,在灵页郡这种地方,更是称得上数一数二。 而张旭下方坐着六个中年男人,看上去约莫四十余岁,这是张家的六位长老,都是跟着张旭白手起家的兄弟,算是张浪的叔伯长辈。这六大长老加入张家之后,也都改姓了张,他们武道修为虽然不怎么样,但是都分管这张家的一些事务,算是张旭的左右手。而他们的子女有些在张家担任管事守卫的职务,有些还没有成年,这些都算作张家的旁支,往后便渐渐会融合在一起。 再下面便是张旭的四位夫人,大夫人秦若兰,二夫人严菲,三夫人卞紫,四夫人黄莺,以及其他子女。 张旭的夫人除了秦若兰之外,其余夫人也都有些背景,二夫人严菲是灵页郡郡丞严钟的侄女,三夫人卞紫出身灵页郡周边月门镇的卞家,四夫人黄莺出身宁山府大商人黄家。这三位夫人都没有修为在身,看上去倒还没有秦若兰年轻。 而张旭的子女此时基本都也都领了一些外事,此时便有些出外事去了,如今只有长公子张保,三公子张林,四公子张纹和二小姐张玲玲在此。 张保生母是张旭秀才时的妻子,在战乱中便已经过世,他身材魁梧,长得与张旭有七八分相像,只是显得更豪迈些,他的实力在张旭的子女中最为强劲,如今业已化力为气,勉强跨入了人境之中。 张林身形瘦弱些,脸上总是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是三夫人所生,武道修行到了凡境中阶的层次。 张纹也是三夫人所生,和张林长相差不多,只是更为瘦削,他从小体弱,在武学上也没什么进度,算是张家唯二的读书人,最近张旭正在找严钟给他谋划个职位,显然是准备往官场上发展。 张玲玲是四夫人的女儿,如今才年方十七,她也没什么习武天赋,内力还没入门,跟着四夫人学习些管帐和生意上的知识,张家子女,也就她和张纹未曾习武,所以一直留在家中。 张浪走到大厅正中,向着众人施了一礼,道:“孩儿拜见父亲,大娘,二娘,三娘,四娘,各位兄长,叔伯长辈。”张雪涧亦是如此行礼。 张旭淡淡点了点头,伸手一指,说道:“坐吧,如今你们两个也算出去见了些市面,这天籁阁也该有你们的位置了。” 张雪涧眼睛一亮,跑得秦若兰身边就坐了下来。 张浪却是眼睛一扫,就发现张旭的指向正是,天籁阁西测,离张纹不远处有张簇新的凳子,这是新为他添置的。 他如今已经十六岁,按理说早该进这天籁阁旁听了,像张旭其余儿子,都是十五岁便在天籁阁有了位置。 不过张旭方才已经一句将此事揭过,他自然也只能下坡。 他轻轻点了点头,却并未往那簇新的凳子上去,而是心中一转,便跟着张雪涧来到秦若兰身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第十三章 张家还有个老七 张浪坐下之后,眼角余光便观察了众人一眼,心中对这张家的氛围便有了大致了解。 厅中之人的脸色有了些变化。 秦若兰微微一愣,轻微的牵起一个弧度,六位长老不约而同的挑了挑眉,张保、张玲玲和张纹朝着张浪好奇的看了过去。 只有张林微微皱了皱眉头。 张旭神情也是不变,直接开始说正事了。 “这次主要是为了……老七和雪儿跟着吴管事的应州商队的事?老辛,吴管事是你的人,说说吧。”十六年来,张旭和张浪接触很少,每年也就逢年过节拜见之时才见上一两次,这一开口,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为好,终究是喊了一声老七。 二长老原名辛庆,如今唤作张辛庆,张旭已经点了名字,他便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本来按照老吴和我的约定,商队昨日夜里便该到了,考虑到行程多变,或有延误,一直到了今日早上,我发现老吴还没回来,处于对三小姐和……七少爷的担心,便派人沿路查探。探子一路逆行,没多久便只在官道上发现了七少爷和三小姐,又探查了五十里,都没发现商队踪迹,这才回来禀报我。应州商队是我们张家十七只商队中比较重要的一支,我觉得此事重大,便请示了老爷,开天籁阁。” 张旭点了点头:“嗯,老七,你说说。” 张浪依言站起身来,开口道:“我这一路跟着应州商队,到了应州登封府,一路上买货卖货,都很是顺遂,但是回程之时,商队路过黑风山虎跳峡,遭遇强人劫道,我见事情紧急,雪涧又未习武功,便寻了个空当带着她逃了出来。不过强人厉害,我一路杀出,受了些伤,便在石桥郡休息几日,这才和雪涧回来,至于商队的结果,我却是并不清楚了。” 张旭听闻沉吟一会,问道:“雪儿,是这么回事吗?” 张雪涧听闻,说道:“七哥说的都是实情,当时情况危急,好多护卫都被人杀了,确实是七哥带我逃了出来,这次要不是七哥,我就……”说到这里,她微微闭上眼睛。 想想黑风寨的情况,脸上不由得便露出后怕之色,不过这些说辞却是路上都已经和张浪对好的。 张旭听了,思考片刻,说道:“这么说来,商队后来到底如何了,你们都不知道?” 张浪和张雪涧同时摇了摇头。 张旭皱了皱眉头。 这时,张保站起身来,开口说道:“爹爹,这黑风山距离灵页郡,快马不过三四日脚程,不管商队情况如何,总该有个音信传来才是,如今音信全无,恐怕凶多吉少了……” 二长老点了点头,接口说道:“不错,如此说来,应州商队很可能全数覆灭了。只是负责保护应州商队的周密,李元两位供奉,都是能感应四方的高手,加上吴管事这个凡境上阶,一般的强人匪徒又怎么是对手?”说到后来他疑问越加深了。 “不错。”大长老张祁山亦是接口说道:“若真要想劫掠应州商队,对方起码要出动人境好手,只是人境好手,莫说灵页郡,在云州随便哪个家族也能当个供奉客卿,落草为寇也是一方豪强,也看不上应州商队那点物事啊。奇怪奇怪……” “难道是哪个势力要对付我们张家?”五长老张周立开口说道。 张旭摇了摇头:“不会,若真要图谋对付我们张家,一支商队完全不能动摇筋骨,失了两个感应境的高手,虽然损伤不小,但也算不上伤筋动骨,反而让我警觉,又能有什么用?” “是何人这么做?为的又是什么?” 气氛一时陷入沉默中。 张浪听他们说完,心中轻轻点头,这其实也是他心中一些想不明白的地方。 这时,张林却似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开口道:“张浪!你方才说你带着张雪涧一路杀出,但是敌人强大,连吴管事和两位供奉都失了音信,生死不知,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张浪朝他轻轻一瞥,答道:“许是我实力低微,不起眼,没什么高手针对吧。” 他这般解释倒也说得过去,但是张林哪里肯放过他,不屑道:“以你的实力,就算普通匪徒,你都对付不了一个,你能杀出来?可笑!” 张家几个子女,要说对张浪态度最差,欺负的最狠的便是张林了,其中原因张浪心里也是有数。 越是弱者,便越喜欢在更弱的人面前显示优越感,越是低贱的人,便越喜欢侮辱更低贱的人。好像如此一来,便能显得他们更为强大和高贵一般。 在张家几个夫人中,三夫人卞紫出身最低,家世最差,张林在这方面比起其他子女没什么优势,便只能疯狂在张浪身上寻找存在感了。 张浪这是却是戏谑道:“怎么?三哥这么清楚我的实力,莫非和我切磋比斗过,轻松就把我打倒在地?” “当……”张林顺口说,只是心中当然二字只说一半,便一阵后怕,猛然醒悟过来,张家严禁内斗,禁止互相倾轧,他虽然从小到大,经常欺负张浪,但是这事是不能当庭广众说得,否则张家家规可不是好受的。 “哼!”张林只得冷哼一声,眼神狠狠的盯着张浪,心里却惊骇莫名,这贱种什么时候如此厉害了?跟着商队出去一次,变化有这么大吗?居然还给我下套? 张浪见他不上套,倒也并不在意,本来便是随意为之,索性老神在在的眯起眼来。 “够了!兄友弟恭,都没学过吗!现在商队遇袭,敌人都不明,你们还内讧?” 这时,张旭喝了一声,他本就因为商队之事琢磨不清,心里就有些烦恼。他一个先天高手,撑起这片家业本就不易,又见得张林和张浪斗嘴,不由得更是一阵烦躁。 稍稍平复了一下,他才接着道:“老辛,着手重建应州商队,下次出行多派几个高手,还有其他商队,也加强一下防范。老李,城东街面,还有各处矿场,盐场,其他生意也都加强下护卫。还有虎跳峡一事,莫要大张旗鼓,老祁你暗暗着人探查一番。” 在张家,六大长老各司其职,大长老张祁山附着对外商队之事,二长老张辛庆负责张家的其他声音,三长老张李通负责情报搜集。他们闻言自然出声应下。 张旭将往后的布置安排了一番,又对着五长老张周立和六长老张刘丰道:“我这几个不长进的孩子习武之事,你们都要多多上心,不可松懈。如今天下,一切都要建立在实力之上,我张家以武传家,这武事才是重心。另外老七既然能够从匪徒强人那里杀出来,平日里在武艺上显然也是下了苦工的,往后一应用度资源都照其他少爷配给,这一点老钱安排。还有你们几个当娘的,自己的孩子好好督促起来。须知,慈母败儿!” 张旭作为张家家主,又是第一强者,说完之后,这几人也慌忙应了。 尤其是三夫人卞紫,心中就是一颤。 “看来老爷是对林儿不满了……” 张家管着库房和资源配给的四长老张钱岱,亦是看了张浪一眼,心里暗道一声:“过了今日,张家便有七位公子喽!” “爹爹,我也要习武!”这时,张雪涧突然柔声开口道。 张旭眉目一挑,却是今天第一次笑了:“好好好,你一向对这武艺不感兴趣,我也随着你,如今你自己要学,却是再好不过了,保儿一向疼你,你请教他便是。还有老三,你前些日子不是得了柄东吴国的细雨刀么,一会就拿给雪儿。” “孩儿遵命。”张保和张林都是起身笑道,一副心甘情愿的样子。 只是除了秦若兰,其余几位夫人心里却是泛起一丝妒意,张雪涧,也太受宠了吧…… 第十四章 读读书习习武 时光流转,三个月光景便过去了。 张家,西院,栖霞园,观云亭。 夏去秋来,一阵秋风吹过,吹得院子里的三棵挺拔大树发出沙沙的声音,吹得几片黄叶缓缓飘落,也吹起长衫下摆,一抹黑色衣襟飞扬。 张浪端坐在亭中石凳上,他看了看面前棋盘,将手中一颗黑子抛抛在棋盘上,笑道:“还是二哥厉害,我执黑先行,亦是下不过你。”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英挺青年,他稍稍理了理身上的黄衫,将手中白子投回棋盒,摇头叹道:“七弟过谦了,你才学棋三月,我就只能险险胜你了,要知道,我可是下了七年啊。七弟聪慧,可见一斑了。” 此人正是张家二公子,张明。 张明今年二十七,长得倒是和张旭一点不像,反而有些肖母,脾性更是和他外公严钟有些像,忠厚方正。他武学资质不高,不过胜在勤勉,十多年来倒也跨过了凡境上阶的门槛。。 张明说完这句话,从怀中取出一沓契纸,递给张浪,说道:“这就是前日所说的一些店铺的地契和房契,正好大姐回来,我便找兄弟姐妹商量了一下,以后这广文街的收入便算是七弟的私人用度了,都在一条街上,也方便七弟管理。这些生意虽然还比我们稍微少些,但也来去不大了。” 张浪笑了笑,伸手接过道:“二哥有心,小弟谢过。” 张明呵呵一笑,摆手道:“我可没出什么力,主要还是保哥,你也知道,三弟对你一向……若不是保哥说话,光凭我可压不住他。” 他说完之后,看了一眼张浪,顿了一下,继续道:“之前你沉默寡言,大家与你也不熟络,亏待了你,尤其是三弟他……不过上个月你也在演武场上将他狠揍了一顿,之前纵然他欺负过你,也没真正下重手,之前的过节,便听二哥一句,算了吧,说到底都是血脉兄弟。用父亲的话说,天下风大,江湖浪急,张家这船开得本也不稳,总不能翻在内讧上吧。真要喜欢斗,天下之大,有得是地方,不说云州,便是这灵页郡,不还有赵李两家吗?” 张浪听闻,洒然一笑。 他本也没想对张林怎么样,那小子是个没出息的,上个月借故特意教训了一顿也就是了。张家太小了,他也懒得在这里折腾,这几个月在张家刷了点存在感,也算对得起那死去的前身了。 “我道二哥今日怎么有空寻我下棋,原来是做说客来了。他张林不来惹我,我自然懒得去理会他。二哥若真要一个态度,在我这无非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便是。” “你啊!罢了罢了,就这样吧,那我这就先回去了。”张明听闻以后,叹了一声,不过张浪这个态度,也算能够让他勉强满意,告了声罪,便要站起身来。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人还未来,声音先到。 “七哥,我外公差人从九华山捎来的灵果,快来尝尝,十年份的樱珠,苹桃还有……呀,二哥也在啊。” 一个少女冲到了观云亭里,她一身白衣劲装,英姿飒爽中不乏俏丽可爱,腰佩细雨刀,手中提了一篮水果,不是张雪涧还有谁。 张明也不客气,抓起一粒樱珠就放在嘴里,道:“嗯,味道不错,药性也足。好你个张雪涧,也忒偏心了,平素老给老七送好药材也就算了,要是我不在这里,这九华山的水果也轮不到我了是不?” 张浪救了张雪涧之事,张明也听说了,心中也是颇为感激。 所以他虽然语带调侃,倒也非是真的在意,说着,便站起身来,又从篮子里抓了一大把水果,快步往外走去,嘴里还说道:“好东西让我也带点给你嫂子尝尝……” “喂,我已经差人送去你那冬暖阁了!这是给七哥的!”张雪涧口中喊道。 不过张明早已三步并作两步,消失在栖霞园里。 “好了好了,人都走了还喊个啥?你刀练得如何了?”一边说着,张浪无奈的摇了摇头。 张雪涧听了,开始眉飞色舞的讲起来。 好不容易听她讲完,张浪好说歹说才把她赶走了,拎起一篮水果,来到自己栖霞园的书房之内,左手拿起一个苹桃咬在嘴里,右手拾起倒扣在桌上的《易经归藏初解》开始看了起来…… 这三个月间,有着张旭有言在先,没人给他弄什么幺蛾子,在张家充足的资源供养下,加上体内残存的千年血参药力,加上张雪涧时不时串门子送来灵果好药这种小礼物,张浪的武学修为已经突飞猛进,稳当踏入凡境下阶,距离凡境中阶也就一步之遥了。三个月便相当于别人两三年的苦工,这般速度,放到江湖上也颇为骇人听闻了。 而他修炼正是张家的家传内功心法《百幻心法》。 天下之大,广袤无边,各色内功心法更是有如恒河沙数,各有妙用。 但和武道境界一样,世人总爱谈阶级,是以给其分为天地人三级九阶,也有人称为一至九转。 人级三阶功法最为普遍,一个小门派或者武学世家的传承功法基本都在其中。 地级三阶的功法就算是有些稀罕了,每一本流落江湖都可以引人争夺,大门大派的传承功法大部分也就在这个层次。 而天级功法,在整个天下都极为少见,已知的数门天级下阶内功都掌握在天下几个超级势力手中。 而天极中阶,上阶的功法更是渺渺无踪,只是在历史的剪影中出现过一鳞半爪。 所以一直以来,天极中阶功法又被称为绝世功法,得之便能称绝当世,引领一个时代。 而天极上阶功法更是被视为传奇功法,得之便是传奇中的传奇,在历史上留下经久不息的传说。 《百幻心法》位列三转,在整个天下来说虽然不算有多高等,但是也算得上不错了,尤其是《百幻心法》注重变化,练成之后,内力调动颇快,配合张家秘传的连环三刀更是相得益彰。 至于连环三刀,张家的《连环刀》也更进一步,进入了出神入化的阶段。 值得一提的是,在演武场演练刀法之时,张浪不过展示出了刀法上不到三层的造诣,就让六长老赞不绝口。借此机会,张浪就请教六长老,讨教了一路擒拿手。 除此之外,《踏雪无痕》的轻功他也基本掌握,虽然还没有到登萍渡水的境界,但是一步提纵,跃出丈余,也是平常,尤其是轻功强弱与境界,并不仅仅与轻功秘册内力走穴的精妙程度相关,也与武道境界有脱不开关系。 所以就张浪如今的武道境界来说,如此轻功,在同阶之内也算得上有些高明了。 只是步法方面,《九九归元步》他还在摸索一元定桩的阶段,完全没有眉目。要知道一般步法,只需要照着图解,走梅花桩,人字桩等练习。 但这《九九归元步》要想入门,却必须先要明悟《易经》《归藏》这些道家典籍,熟悉奇门遁甲,逐步理解一元两仪三才等各种变化,才能逐步练习。 基于这《九九归元步》太过困难,张浪也只能再日日研读《易经归藏初解》之余顺带练习了张家连环刀相配合的家传步法《四方刀步》。 相对而言,《四方刀步》就是专门配合刀法进攻,基本只注重横,竖,斜,退,四种变化,张浪踩着梅花桩习练了一个月,便基本入门了,剩下的便只是熟练而已。 要说这步法,虽然简单粗暴,倒也颇合他的性子。 他前世便是从军中武学入手,最爱的就是以力破巧,简单粗暴的路子,这才选择了一柄大砍刀。 后来便走上博采众家之长,琢磨刀法的道路,对那身法闪避都是直接懒得去研究,从来就是战,刚正面,索性至死方休。 若非如此,也不会死在那白露手中…… 不过如今现实毕竟不再是游戏,命只有一条,纵然他心中再是偏好,却也不能再让自己留有短板。 张浪心知这一点,所以这《九九归元步》纵然再是难以入门,《易经归藏初解》再难理解,他也要坚持把书啃下去。 所以,总的来说,这三个月,张浪基本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主要做的就是修持内力,淬炼体魄之事,还有读书这回事。 练练武,读读书,揍了揍张林,逗逗小雪涧,倒也平淡充实。 第十五章 我的广文街出事了? 《易经》《归藏》这种奇门遁甲变化,晦涩难懂,又复杂多端,便是一个一元定桩,也与无极太极中的一些道理息息相关,理解起来就殊为不易。 这《易经归藏初解》并非出自武道名家,乃是数百年一位穷究道藏的学者所写,已经尽量写得简单。 只是已经尽量简单,加上张浪也颇为聪慧,但是学了一个多时辰的《初解》之后,还是让他又一次云里雾里了。 他将手上书本放下,抓起一颗樱珠塞到口中,又在桌上拾起一本《忘忧清乐棋》开始看了起来。 张旭是秀才出身,颇有些文采风流,所以整个张家倒不像其他武学世家一样,对于风雅之事不屑一顾。 府中更是延请了一些琴棋书画的师傅,让张家的公子小姐在空余时间学习。 张浪前身便是学了些音律琴艺,但他穿越之后,倒是对音律不甚有兴趣,反而觉得那运筹帷幄,排兵布阵一般的围棋颇有些意思,便也找了个师傅学习,这三个月下来,倒也算摸出了些门道了。 此刻学完有些朦胧,便换换脑子,看会棋谱。 棋谱又看了半个时辰,顺带将张雪涧送的灵果啃了给精光。张浪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终于感觉有些头脑乏累。 这也是三个月来的常态了,若是放在往常,他便会起来打一套擒拿手,或是练练刀法,舒缓下筋骨。 但是今日吃了张雪涧送来的九华山灵果,体内积蓄了一些药力,他便隐隐感觉意气勃发,筋骨之间有些发痒,似乎是跨入凡境中阶的苗头。 张浪感受片刻,便打开门,吩咐丫鬟准备药浴。 随后来到静室之内,在药浴桶中端坐下来,照着百幻心法吐纳起来,修持内力,淬炼筋骨。 所谓内力,便是经过吐纳,淬炼体魄后形成的内修之力,看不见,摸不着,只能隐隐感觉潜伏在身体之内,可以调动。 热气蒸腾,药力缓缓渗入体内,熬炼着筋骨。 体内灵果的效力,亦是随着吐纳渐渐化作丝丝内力,隐隐散入躯体之内,每吐纳一个小周天,便微不可查的增强一些。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张浪猛然睁开眼睛,从浴桶中站起身来,浑身一抖,噼啪作响。 全身骨骼一连响了九声,他自然满意非常。 “筋骨九响,内力精进,三个半月,终于到了凡境中阶了。” 这三个月来,在张家生活的真实感,一个个有血有肉的人,让他越发融入其中。 便是脑中清晰的战斗体悟这种东西,也被他习惯成自然,似乎就像自己特殊的记忆力一般了。 他嘴角微微一笑,便跨出药桶,将黑色长衫穿上,取了鬼头刀,一路出了自己的栖霞园,往张雪涧所居的凝翠苑而去。 他可没有忘记,今日哄那小妮子走时,和她说好晚点过去指点她刀法的…… “本来可是应该离开了。妹妹……”想到这里,张浪轻轻呢喃一句。 他前世就是生长在孤儿院里,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的孤家寡人,他会笑,会玩,会喜,会怒,会闹,但是却不会哭,因为他的心却是冰冷的。 因为冰冷,所以他总能分清别人对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他之所以才会沉浸在《天下》里那么多年,历经血雨腥风,一定程度便是因为里面的战斗,能让他能感受到一丝热血,而这搏命厮杀之中结交的真正兄弟情义,也能让他心中多出一丝丝温暖。 纵然只有一丝,对于他这颗冰冷的心,也都是弥足珍贵的。 但他却从来没有感受过亲情。 而现在,他却感受到了。 虽然其中有他实力的原因,有着黑风寨之恩的原因,有着张旭严厉家法的原因。 但是张浪却能感受到,纵然张家其余所有人对他都或多或少有些客套的虚情假意,唯独张雪涧,确实是在毫无保留的接纳着他,信任着他,甚至有些……依赖着他。 他一直只是想把张家作为一个跳板,过渡,有了行走江湖的本事就会离开,去自己更为熟悉的大晋发展。 因为他前世第一个版本时期,做任务路过云州,根本没有听说过张家,也没有听说过张旭这个名字。这就意味着,这是一个在注定很快覆灭的家族。 又有什么必要留下。 心中有了牵挂,如何放肆的行走天下? 他知道自己以后,定然是要在血雨腥风中打滚的。 但是现在,纵然张家从上到下所有人他都不甚在乎,那个小妮子他却是有些不想放弃的。 所以张浪仔细考虑之后,还是准备先在灵页郡混上半年,多教给她一些,然后等到那个机会将她安排妥当。 凭着他的一些先知优势,花半年的时间用来修炼,提升武道修为,然后出去行走,也并不算什么耽误。 至于张家发展的怎么样,那和他没啥大关系,看他们自己的本事和造化了…… 自从天籁阁添了他的位置之后,张浪也算真正进入了张家的核心。加上他的武道修为进境极快,刀法造诣也强,管理张家子弟修炼的五长老和六长老对他评价很高。 而且因为救了张雪涧的缘故,秦若兰对他态度也是逐渐变好起来。 种种原因之下,他在张家的地位也是每日不可察觉的细微变化上提了上来,不但和其余公子小姐一般有了自己专门的园子,也积累了一些积蓄,仆人守卫的态度也是越加恭谨起来。 一路上对七公子的请安不断,张浪踏入凝翠苑内,便看见张雪涧正坐在院中的秋千之上,吃着旁边的小丫鬟喂到嘴边的灵果,一双雪白的小腿无聊的晃来晃去,嘴里还在低声念叨着什么。 张浪见状,无奈摇头,这小妮子习武天资颇高,偏偏这个勤快程度上要打些折扣。 “说好要好好练武的呢?又在偷懒?” 张浪的声音传出,那张雪涧瞬间抬头,迅速从秋千上跳了下来,往屋内冲去,嘴里高兴喊道: “七哥,你来啦,我去换衣服。” 不到一会时间,便已经换了一身墨绿劲装,带着细雨刀来到张浪面前。 “还挺像回事。”张浪笑了笑,说道:“老规矩,你先练遍套路给我看,然后我们对练。” 张雪涧,点了点头,两个斜步,和张浪拉开些距离,便开始演练起刀法来。 张浪看得微微点头,张雪涧的细雨刀出自东吴铁匠世家司马家的作坊内,刀身比寻常长刀要狭窄一半,短了五寸,整个刀身银中带了一丝幽绿,是一柄三品兵刃,虽然算不得一把名刀,但也是颇为精良的利器。 天下之内,兵器大概能按照材质,坚固,锋利多个角度综合分为九品。寻常所言的的钢刀铁剑这些大批量生产的普通武器不入品级。 下三品的兵器通常都是出自专门铸造兵器的大型世家专业作坊批量制造,或是普通铁匠偶尔打造出来的精品。 如果说一品二品只是比普通兵刃略好一些的精品,那三品兵刃便已经算是精品中的精品了,江湖上都称其为利器。 而中三品的兵器便更加好了许多,几乎都是出自名家之手,每把都是精心打造,而且这世间绝无两把一样的,而是各具特色,这种兵刃已经拥有专属于自己的名字了,很多都会随着他使用者名传江湖,所以江湖中称为名器。 而上三品的兵器在江湖上便更是少之又少,遍数古今,收罗天下也不会超过一百,而且其中九cd是七品。若是偶尔出现一把,都要引起一番争夺。 这种单凭自身便威力强大,能名扬天下的兵器,便称为天下名器。 张浪得自黑风寨的鬼头刀,也不知道是哪个普通铁匠打出的精品,只是一把两品兵刃。 只是整个张家也只有张旭有一把四品名刀‘金刀’。而其余还有数把三品利刃都已经名花有主,张浪也只能将鬼头刀凑合先用着。 张雪涧一把细雨刀挥舞起来幽光连连,很快就将连环刀套路演练完成,眼神期待的望着张浪。 看他那副模样,浑像个考了满分期待家长表扬的孩子,张浪心里一乐,冰冷的眸子泛起一丝暖意,笑道: “不错,这十几个变化虽然还欠些火候,但是也算不错了。” 张家的连环刀虽然有三大妙招,十五路基本刀招中也有巧妙的地方,但毕竟还是大开大合,更偏重刚与急之道。 张雪涧本是女子,又使用细雨刀,学习起来总是有些不妥,张浪便给她改了那十五路基础刀招的中的十几个变化,使之更偏向巧妙,灵活的方向。 如此一来,倒是更适合张雪涧了,在她手里的威力也大了不少,只是这么做的后果也很严重,便是他这三个月,基本每天都要抽出半个时辰,来教张雪涧练刀。 “来,和我对练吧。” 张浪掂了掂手里的鬼头刀,说道。 只是这时,凝翠苑门口匆匆走来一个护卫,来到张浪面前,急忙道:“公子,不好了,广文街出事了。” 张浪眉头一挑,道:“不急,你且好好说说,我的广文街出啥事了?” 第十六章 张家的招牌吓不倒人 “所以你是说,有人在广文街闹事,街面上的守卫来报告说没办法?具体情况你不知道?”张浪看着护卫问道,眼神深邃冰冷。 张浪搬入栖霞园以后,张家便配来了不少仆役丫鬟和十五个护卫,至于管家倒是没有分配,显然是给张浪提拔心腹的机会,不过张浪前身也没有什么心腹,便一直空了下来。 这护卫叫作吴刚,大概四十多岁,是那十五个护卫的统领,只学过一些粗浅内功,熬着时间勉强到了凡境上阶。 他看着张浪眼神,心里不知为何,竟然有些发毛,迅速也点了点头。 张浪摸了摸额头。 他今天刚接了广文街,这才半天就出了事? 莫非是哪个好哥哥不爽我接手,要给我个下马威? 不过他仔细想想,又自忖觉得应该不是这种喜闻乐见的家族斗争。 要说起来,张家的内宅氛围其实颇为融洽,虽然也有些争权夺利,暗暗竞争的样子,但是都是较为良性的,私底下的小动作相当少。 张家其余六个公子,各人之间的关系都不错,来往也相当密切。 包括四位夫人,虽然互相争宠,但也不会太过分。 其中原因,一是因为张旭在这方面教导极严。 第二却是张旭才四十八岁,正值壮年。 而依靠他先天高手的修为,若是不出意外,健健康康再活上个六十年完全不是问题。而一旦他突破到地境,这个数字还要翻个半番。 甚至若是张家七个少爷武道境界不够,儿子死在老子前面那都是很正常的事。 所以哪怕张保是名义上的首位继承人,其实真要说到继承家业的话,八字的那撇还差得十万八千里。 尤其是张旭明令禁止内斗,所以在诸位子女的心里,与其私底下斗个你死我活,冒着家法严惩的风险,倒还不如好好上进,提升武艺,在老子面前比拼自己对家族的贡献来得划算。 而这三个月,张浪的地位无形中已经上升不少,除了张林被他狠揍了一顿还犟着外,其余公子小姐都渐渐和他示好和走动,修复关系。 尤其是张雪涧,更是有事没事到他栖霞园串门子,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塞给他,有什么好玩的都要带他去,虽然有时候实在烦了些,却也有些温暖。 “这种大环境下,张林就算再傻,也不会在我刚接手的广文街的时候给我搞事。何况真要说起来,张旭的种子还是不错的,七个儿子颜值和脑子都还算可以。莫非还真是突发事件?广文街更多是一些衣裳绸缎铺,钱庄当铺,胭脂水粉,文房四宝的生意,一向很太平啊。” 张浪心中泛起嘀咕,索性这三个月一直闭门造车,静极思动,也该出去走走了。 “吴刚,你去叫上护卫,在府门口等我。我倒要看看,谁在我的地盘上搞事情。”张浪将鬼头刀往身后一甩,开口说道。 城东的地皮都是张家所有,商家每年除了年租,还要给张家三层红利。 广文街的地契如今就在张浪房里,往后的地租和红利都要交给他。 所以他说一句我的地盘倒也不为过。 吴刚急忙应了一声,便匆匆急忙往栖霞园走去。 “我也去,我也去。”张雪涧急忙说道。 “那就一起吧。” 张浪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小妮子也太粘人了些…… 张家护卫的效率还是不错的,张浪二人走到府门口的时候,栖霞园十五个护卫以吴刚带头,已经在府门口集合完毕。 由那广文街的守卫领着,一行人簇拥着张浪,往广文街去了…… 出事的地方是在当铺。 张浪一行人到达当铺门口的时候,路边都围满了指指点点的人群。 大路正中地面上倒着四五个广文街上守卫,都在呻吟着。 张浪皱了皱眉头,走了进去。 刚到门口便都听见里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了出来。 “张家的招牌吓不到我,你不把我的东西还来,便是张旭当面,也得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好大的口气! 张浪心中暗道一声,跨近门槛之内。 当铺里面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店里的护卫都瘫倒在地上,一个小伙计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屋子的正中间,一个腰配长剑,身穿宝蓝缎衫的少年正揪着当铺的掌柜的胸脯的衣服,显然刚刚话语便是出自这人之口。 张浪才走进来,那掌柜像是看见救星一般,用力掰扯几下,挣脱开来,来到张浪面前,恭敬道。 “七公子,三小姐。” “吴刚,先叫几个人带他们下去治伤,还有外面的,一起带走,这么多人打不过一个,还躺着丢脸干嘛?” 张浪安排完毕,又示意掌柜安静,他对着蓝衫少年打量起来。 十四五岁的年纪,长相稍有些柔,双眸有神,天庭饱满,显然颇有些内力。 气度不凡,从头到脚都是上好的料子,衣衫华贵,剑鞘精致不凡,应该是一把好剑。 再结合年龄,很有些来头。 这是哪家的小子,这么年轻就出来行走江湖? 咦?没有喉结? 张浪心中瞬间有了判断。 他在打量对方,对方也在打量他。 “你就是能做主的吗?” 蓝衫少年眼睛一斜,开口问道。 张浪微微一笑,只从刚才的这少年之前颇有不逊的那句话,他大约便能猜到是个什么事。 所以有些话不能接,因为一接就会挑明,一挑明就会很难办。 最要紧的,是探探这少年的底。 而这少年方才的一番狂言岂不是很好的借口? 心思微微一转,张浪根本不回答他,而是直接拔出鬼头刀,运起内力,斩了出去。 上手便是妙招,八方风雨。 如今他境界提升,出手却是更快,刀光也更是密集! 一化为八的刀光竟然好似织成罗网一般,封住了空间,叫蓝衫少年无处闪躲。 “好胆!” 这蓝衫少年清喝一声,瞬间便反应过来,倏然拔剑出鞘。 在那刀光罗网之间,一点寒芒陡然出现,轻轻一抖,便分化六路,好似一朵寒梅绽放一般,点在刀光之上,将八方风雨都拦了下来。 张浪一击不成,将鬼头刀横拉,接上一招分花拂柳,这股巧力,直接将剑锋荡开。 借此空隙,他一个横踏,身体微微倾斜,随即欺身而上,左手使出一路擒拿法,向着蓝衫少年手腕便抓去。 蓝衫少年倒也不慌,飞快变招,手腕一抖,画出一个剑花,向着张浪左手刺去。 然而他这一刺,却落于空处,因为张浪早已是袖手抽回。 是虚招! 那实招呢? 右面! 这时候,张浪的鬼头刀再一次有如疾风骤雨般斜劈下来。 蓝衫少年迅速反应过来,使出一个妙招‘冷梅拂面’,甩剑横扫,朝右挡去! 只是他这一横甩又落到空处。 而这时,张浪大开大合的刀势忽然收敛,化为一袭白练,恰似阴蛇吐信,又如闪电横空,抹向蓝衫少年的脖子。 蓝衫少年顿时悚然! 这就是战斗经验的不足了,他被张浪虚招连晃,便连续防了两手,此刻架势已是破绽百出,哪里还敢破招。 躲! 蓝衫少年慌忙使出家传剑法中的一个撤招‘梅留遗香’,却步抽剑。 随后运起轻功,人往后仰,足底一蹬,整个人瞬间便向后跃去。 张浪见其如此,亦是轻功提纵,力运足尖,使出一式轻功‘踏雪寻风’,紧紧的追了上去。 人在半空,张浪便贴近其身。 之后,他左手探出,抓住对方袖口,陡然使出缠丝手。 电光火石之间,张浪的手已经有如穿花蝴蝶一般在这小子衣袖间直接翻了几翻,一路抓拿过去,将蓝衫少年的右手拿住,随后轻轻一掰。 那少年顿时吃痛,虎口打开,一把长剑顿时摔落在地。 第十七章原来你才是受害者啊? 六长老张刘丰,昔日混迹草莽之时被人唤作‘毒手’刘风。 他的看家本事便是银蛇缠丝手,这门擒拿手共十三路一百七十三手,讲究以动待动,以快制胜,出手凶猛,见缝插针,注重勇猛果断,出手狠毒,迅捷飞快。 人称一毒,二狠,三快。 张浪只学了其中一路,自然不得学全,但也已经得了一个快字。 这一路左手手法号称沾衣即捆,刁卡缠挤,一连串的手法,环环相扣,乃是贴身进步,见缝插针的快速擒拿法。 如今蓝衫少年眨眼见便长剑被缴,被张浪拿住了手腕,便已是板上鱼肉,任其宰割。 是以待二人停住脚步时,这蓝衫少年已经被擒住。 不过此人性子也傲,又那里肯服,双眼瞪着张浪,用力想要挣脱,然而此刻他双手关节都被张浪卡住,动弹起来便是剧痛,所以挣扎几下,也就不再动弹了。 “七哥厉害!” 张雪涧看到胜负已风,高兴喊道。 不过张浪此刻却没空理张雪涧了,刚刚对决之中,他已经认出这门在江湖上有着赫赫声名的剑法,对其来历也有了些猜测。 渺渺仙人之法,虬枝幽篁凌云。 可与太行鼎立,傲然睥睨风霜。 虬枝神剑。 如果他的猜测没错,今天这个事情,处理不好,那可就要惹大上麻烦了。 这种麻烦他倒是无所谓,最多见事不妙,依着他的性子,一走了之就是。 但是天下虽然很大,和尚能跑,庙可跑不了,势必要连累张家,也要影响到他对张雪涧这小妮子的安排。 ‘谁叫我欠你的呢,既然如此,还是想办法解决了吧。’ 张浪心中自语。 索性此刻蓝衫少年已经不再挣扎,张浪便拿手一抖,将其推出,顿了一顿,这才说道: “我张家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派,但是这份基业,还有一些微薄名声,也是靠我父亲一把金刀带着叔伯长辈打出来的,非是上下嘴唇碰出来的。你既出言不逊,这便算是教训。” “什么名声?是非不分的名声吗?还是仗着自己武功好,欺人的名声?”蓝衫少年瞪了张浪一眼,回了一句。 他这么一说,张浪心里倒是一乐。不怕你犟,就怕你不犟。谈判这种事情,主要就是节奏,你犟的起劲,好像叛逆的很爽,但其实已经被带了节奏。 张浪微微一笑,道:“哦?那方才这地上倒了十几个,是谁欺的?” “我可没……哼!” 张浪此话一出,这少年就要回嘴,只是话到嘴边,心中不爽,过了一后才冷哼一声。 我干嘛和你解释! 不讲道理的混蛋!仗势欺人的王八蛋! 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过,不走等着过年吗? 蓝衣少年心里骂了几句,然后他便走了两步,拾起自己的长剑,收回鞘内,转身就要离开。 “慢!”张浪哪能让他如此离开。 我走还不能走了嘛? 一股委屈涌上少年的心头,这么多年,他可从来没吃过这样的亏。 “你待怎的?那些护卫我只是打了他们的痛穴,根本没受伤。” 蓝衫少年转头气道:“我认栽了,东西我今天不要了,难道我还不能走了?” 张浪却是笑了笑,说道:“在这广文街,我说话应该管用,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这蓝衫少年见他如此,愣了一愣。 从张浪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出手开始,在这少年心里,就给张浪打上了不少标签,比如是非不分,仗势欺人,狗胆包天,牙尖嘴利等等。他压根就没指望张浪还能听听事情的原委。 如今张浪陡然问起来,竟是让他心里涌起一股期盼,有了柳暗花明之感,所以他顿了很久,好好的组织了下小语言,才有些不好意思才开口道:“你也知道,这个小赌怡情,大赌刺激,我这个人啊,没什么别的爱好……” 随着他‘幽默风趣’的讲解,张浪倒也知道了事情原委。 此人自称王月梅,平素极好赌,半个月前路过灵页郡,一时手痒,便在赌场玩了几手,只是不料运气太过糟糕,不仅在赌坊里输去了万余两,还欠了大几千两,被人扣了起来。 无奈之下,只得在到当铺中将一块家传玉珏给典当了出去,这才还债脱身。 脱身之后,他自然第一时间找最近的亲戚筹了钱,赶到灵页郡,想要把家传玉珏赎回,只是这掌柜的竟然说玉珏找不到了。 王月梅当场就闹了起来。 那还了得?这当铺失了事主的物品,若是传出去,不仅败坏名声,还要影响生意。掌柜自然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垦求王月梅宽限两日,让他再好好找找,那情形,就差声泪俱下了。 王月梅一时心软,便应下了。 然而今天便是两日之期,王月梅按时到来,掌柜的却还是拿不出玉珏…… “是这么回事吗?”张浪转头问当铺掌柜。 “哎,七公子,库房里我差人找了十几遍,我自己都找了三遍,可就是找不到…我也和这位王公子如实说了,并且愿意再出双倍银两,可王公子就是不答应……”掌柜郁闷的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呐呐说道。 “果然是这种麻烦事,偏偏还遇到个麻烦人。” 张浪皱了皱眉头,不由得暗叹一声。 他之前便隐隐猜到是当铺遗失了对方的东西,如今却是得了证实。 当铺的生意,无外乎死当活当,死当一劳永逸,但是这活当之事,最讲究有当有赎。当了赎不回来,确实就不讲究了。 这种事情本身就很麻烦,但是更麻烦的却是眼前这个人。 “幸好,到目前为止,一切还没脱出在掌握……” 张浪心里暗暗自语,他心中唯一庆幸的便是,自己果断出手,直接来了番硬的,不仅探出了此人来历,还掌握了此事的节奏。 那么接下来,就该来软的了。 “要这么说来,我错怪了你,其实你才是受害者?”张浪沉吟片刻,向着王月梅问道。 王月梅听到此言,就像六月飘雪的窦娥突然遇到了那黑子包青天,心里的委屈顿时压不住了。 受害者,形容得太贴切了,自己可不就是受害者吗? 当了东西,赎不回来了嘛。 掌柜的可怜兮兮嘛,自己便又宽限了两日。 结果还拿不到东西,自己当然就急了嘛,忍不住就动了手。 可是明明没对守卫下重手嘛,偏偏还是被人当作了恶人。 结果就是,东西没拿到不说,还因为说了几句话就被人擒拿在手里。 想想自己也没有乱说,张家确实就吓不着我嘛。而且那什么金刀秀才,确实也不算什么嘛。 一时之间,王月梅心里千般委屈,万般无奈同时是涌上心头。 眼眶里的两颗金豆子,竟是再也控制不住了…… 第十八章 不管怎么样都是被偷了 “居然……哭了?” 张浪心里是哭笑不得。 前世和那臭屁的家伙相交十余年,没想到他日日思念的在他嘴里千般好,万般妙的温柔可爱的善良美丽的亲妹妹居然是个爱哭鬼和赌鬼…… 是的,就是妹妹。 眼前这个少年根本就是个西贝货! 她的名字也不是王月梅,而是叫梅玥。 这个梅也不是百家姓中那个梅,而是松竹梅的梅。 世界上也许有很多人姓梅的麻烦人,但是再没有一个人能比眼前这个梅更麻烦了。 张浪只一想到她家里的那些人物,都有些头皮发麻。 曾祖父,大晋太行山虬枝岭梅家家主,岁寒三仙之梅仙,陆地神仙,天境。 祖父,‘七妙老人’梅山民,地境巅峰,武道宗师。 叔祖父,‘清平剑’梅礼贤,地境上阶,武道宗师。 祖母,“药刹婆婆’苏夕月,地境中阶,神通境。 父亲,‘一剑临北风’梅玉龙,地境中阶,神通境。 姑姑,‘瑶琴神剑’梅瑛,地境下阶,元罡境。 每一个拿出来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若是再加上世代至交的‘竹仙”的太行山幽篁谷秀逸宫一脉,“松仙”的太行山凌云峰清风观一脉…… 摆不平小的,就会来老的。 摆布得太过,也会来老的。 世家大族,高门大派的弟子总是比草根平民,散修武者更容易出头。 为什么?因为他们背后有人,所以发展阶段有人保驾护航。因为他们背后有庞大的关系网,所以行走江湖便有诸多方便。 强者恒强,弱者恒弱。 这就是现实。 若是张浪还是前世那泰弥山主,地境巅峰,武道宗师之境的北地刀王,倒也不怕和梅家掰掰腕子。 但是现在,人家拔根毛比他大腿还粗……当然也不能跪地求饶。 只是这事便必须拿捏好分寸了。 好在除了把这位弄哭了之外,分寸掌握得还算不差,问题应该不大。 自己走走过场,然后好好哄哄,软硬皆施,再多赔点银钱,顺便激她一下,不让她回去叫家长,事情便算了了。 张浪心中想着当然,定了个计,便对着梅玥开口道:“走吧,一起去库房看看。” 他既然开了口,那掌柜的自然难以拒绝,便去柜台下面拿了当契,从怀里摸出一串钥匙,带着二人往里间而去。 这时张雪涧,身形一动,也跟了上来。 她倒是不知道事情严重,也不知道某种程度上张浪就是因为她才愿意揽上这麻烦事,她只是觉得事情颇为有趣,想跟着张浪看看。 张浪一路走来,倒发现这当铺的库房安保条件当真很是糟糕。 糟糕的不是太差,是特么太不错了。 那青石所筑的墙面,有必要七尺余厚吗,你这是防毛贼还是地境高手? 那窗外面是都是三层密集的铁铸防盗护栏,缝隙不过一指余宽,你这是防毛贼还是防老鼠? 连门锁都是防盗性最好的三芯锁…… 走近库房之内,他又是微微皱了皱眉,心里更是直道不妙,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心中转着思路,寻思起等下的说辞来。 走进库房,里面摆满了整整齐齐的十几排陈列柜,每个柜子划分出一格一格的,而且每一格都编了号,上面摆满个各种金银首饰,古玩字画,还有些刀枪剑戟,值钱的,不值钱的,林林总总,不一而足,都是各色客人活当的物品。 张浪要过两人分持的当契,比照看了一看。 壹肆捌号。 雕花三角玉珏一枚。 当银陆仟,月息壹分。 不管文字还是两人的签字画押,都是分毫不差。 跟着,三人便按照编号找了对应的储物柜格子。 里面空空如也。 “七少爷,王少侠,你们看,那玉珏本来我便放在这里,现在确实不见了。不但如此,我这两天把这库房都翻遍了,也没找到那三角玉珏……哎!” 掌柜的拿手一指,开口说道。 “有没有都是你说的,谁知道你有没有找过,我要自己搜。”梅玥哼了一声,提出了要求。 “这……”掌柜的面露难色,看了看张浪。 张浪明白他的意思,这库房之物虽然鱼龙混杂,但是里面也颇有些珍稀之物,这掌柜自然是担心被顺走什么。 “无妨,随意就是。”张浪摆了个请的手势,他倒是希望梅玥能找出来,省了麻烦。 那梅玥得了允许,自然便开始在库房里找了起来。 张浪却是心中疑惑越来越深。 他本来以为这当铺能把当物遗失,定是摆放杂乱,不小心遗失了,或者防盗松懈,被人盗了一场。 但是眼前的情况分明不是如此…… 想不通透…… “掌柜的,这库房的钥匙有几把?都在谁手里?另外这库房里可还丢了其他东西?”张浪想了一会,还是摸了摸额头,问道。 “七公子莫不是觉得库房被盗了?”掌柜的摇了摇头道:“这不可能,钥匙只有两把,一把在盛州总店的东家那里,一把便在我身上,日夜都不立身。而且三芯锁乃是数百年前的神匠鲁豫发明,除了原配钥匙之外,其余之物只有一碰锁芯变化完全锁死……而且库房之中,也没有其他东西遗失。” “那就是你监守自盗!” 这时,梅玥恰好没找到玉珏,白兜了一圈回来,听见二人谈话,气鼓鼓的说道。 “王少侠,王公子诶。你去十里八方问问,自从十国会盟开始,这当铺开了起来到现在,我做这当铺掌柜已经二十年了,从来没做过监守自盗这种事!” 掌柜的急忙说道:“而且王公子,我坦白和你说吧,依我看来,你那玉珏成色虽佳,石块古玉,但顶天了也就值五千两银子,我之所以给你当六千,是因为你输钱的赌坊也是我家东家开的,我根本就是寻思着,反正也是左手出,右手进的事。不但平了赌坊的欠账,还多赚你些息费……不瞒你说,我占了这当铺一成干股,每月收入便有两千多两,我犯得着为了你那玉珏生出事端吗?” 张浪听了这话,心里也是却是一凝,眉头不可察的动了一下。 梅玥听了这话,心里也觉得颇有道理,可是她平白丢了重要东西,心里急切又烦躁。 可是这库房情形,如此整齐严密,除了监守自盗,难道还有别的解释? 梅玥心急之下,自然口无遮拦起来:“反正这玉珏在你们当铺丢了,就是你们的责任,还有这事情发生在你们张家的地方,你们也脱不了干系!你们变也要给我变出来!否则不管是你,你,你,还是那什么叫张旭的,都得………哼!” 她说到最后,似乎想起了方才被张浪擒拿的教训,狠狠的挥了挥手,纵究还是没说出来,反而是盯着张浪,气鼓鼓的哼了一下。 张浪也没想到这事情如此蹊跷诡异,又难以解释,但是这个责任不能担。 这世上除了那号称‘无物不敢取,无物取不到’的‘天下四盗’,谁敢偷梅家人的东西? 监守自盗的责任,而且不管当铺还是张家都不能担,也担不起,必须推得一干二净。 而且那张雪涧有一日还曾经提过,城东如意赌坊的东家乃是秦若兰的一个表亲!而这店铺的东家如果和赌坊是同一个的话,那等于是秦若兰的生意。 偏偏秦若兰就是张雪涧的亲娘。 那这责任就更不能担了。 绝对不能担。 但是不管怎么样,这玉珏都是被偷了。 应该,必须,肯定,一定是被偷了。 但是这库房防盗严密,等闲难以偷盗。 ‘天下四盗’名声赫赫,‘盗王’拓跋羽更是只对天下奇珍动手,说他们来偷的,谁能相信。 只是这般严密的防卫,又要不破坏一丝一毫,境界又不能太高,身份不能太显赫,这天下能做到这点的…… 张浪心里寻思起来,然后…… 倒还真给他想到有那么一对师徒。 还能怎么办,忽悠吧。 张浪心思一转,煞有其事的道:“王兄弟,你看事情是不是这样的。那日,你在外面之时,可能是赌坊,酒楼之类的,有人便暗中看中了你那玉珏,然后一路尾随了你,寻找机会,正好你把玉珏当了,他便只能对着当铺下手盗取。” “你看,这库房虽然严密,也并非毫无破绽,这四周门窗虽然严密无缝,但是这头顶上方的铁窗却还有一巴掌宽的缝隙。据我所知,江湖上便有这么一个‘神赌怪丐’,此人不仅好赌,而且惯使妙手空空之技能,曾经在…曾经在…曾经在……尤其是,此人曾远行海外,一身武艺与中原迥异,精擅一门缩骨功……” 第十九章 我撒了个谎把我自己也吓到了 张浪倒是没有胡诌,那‘神赌怪丐’确有其人,而且也确实嗜赌,平素也确实做些妙手空空之事。 只是此人常在南域的楚国境内行走,行事也很有规矩,号称三盗三不盗。 只是他编得这般煞有其事,其实无非是寻个替罪之样,找个能够说得通的说辞,将这玉珏神秘失踪一事推却而已。 没想到梅玥竟是听得认认真真,等等他说完,梅玥还开口道:“那‘神赌怪丐’什么模样?” “这是信了?” 张浪心里泛起狐疑,不过还是说道:“身材佝偻,须发皆白。” 那梅玥闻言闭起了眼睛,过了一会方才说道:“不是,我在赌坊没有见过这个人。从小我便有一个天赋,凡是我所见过一面之人,都不会忘记,你说的这人我没见过。” 她说完这句又接着说道:“不过当时赌坊里似乎有一个小乞丐,当时在就我旁边桌上赌押宝,只是并非你说的‘神赌怪丐’。” 张浪听她说完,心中不由得一动,‘我说有人早就看中了她的玉珏,她竟然似乎不显得惊讶,就好似玉珏,真是什么宝贝一般’。 难道梅玥非要找回这玉珏,并非是因为这是家传玉珏有着特殊意义,而是这玉珏真有奥妙在其中? 他心中抓着心思,便挑了挑眉,道:“这‘神赌怪丐’还有一个弟子‘妙手小丐’,长得臂长如猿,虎头豹眼……” 梅玥听他说完,神情有些激动:“就是他!就是这个小乞丐!” 说完也不和他们招呼,直接往外面冲去,如一阵风一般消失了。 “难道还真被我编中了…所以这件事…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张浪杀了个谎,把他自己都吓住了,他看着梅玥的背景,竟是不由得愣住了。 他这里愣住了,张雪涧却是拉着他的衣袖,眼睛里都是崇拜和好奇,嘴巴里还巴拉巴拉: “七哥好厉害,你怎么知道那玉珏是‘妙手小丐’偷的?还有那‘神赌怪丐’,听上去好厉害的样子,快和我讲讲他偷过什么……” 讲?讲个屁! 张浪心里,是既觉得滑稽,又觉得滑稽,还觉得滑稽,除此之外,他记忆更是隐隐有着某种印象,让他越发觉得此事并非那么简单。 方才他还想以张家帮她寻找的原因,问梅玥搞来那雕花三角玉珏的图画,研究一番的。 没想到这西贝货眨眼就走了。 不过事情既然已经这样告一段落,他便将两张当契往掌柜手里一塞,带着张雪涧离了当铺。至于掌柜的口中的连声感谢,更是懒得去听。 一路上这小妮子抱着张浪的手臂问东问西,叽叽喳喳。 她就是这样,性格柔婉,可爱又粘人,张家的人从上到下,仆人丫鬟,就没有一个不疼她的,就连马厩里的马,见了她都得多嘶嘶嘶几声。 到了张浪这里,拗不过他那份粘人劲,经不住她软磨硬泡,只得挑了记忆中的几个神赌怪丐的小故事,说给她听。 接着又带着她在城东市集上逛了大半个时辰,然后在酒楼吃了晚饭,这才回到张府,得了耳根清净。 回到栖霞园,张浪怎么琢磨怎么不对,那‘神赌怪丐’师徒,号称三盗三不盗。 贪官污吏盗,来路不明盗,为富不仁盗。 穷人不盗,善人不盗,正经商人不盗。 张浪怎么想都不觉得梅玥和当铺以及一个家传玉珏符合这其中那一条……除非…… 他在院中练了会刀法和擒拿,又在院中走了会梅花桩,消化了今天对战的体悟,便回到书房看起《易经归藏初解》来。 只是他心里这心里总是忍不住去想梅玥家传玉珏之事,他总觉得记忆中有着某种印象,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就像是在什么地方听人提了一嘴,转眼就忘了一般。 “新武历六一四年秋,六一四年秋,家传玉珏,家传玉珏,雕花三角玉珏,雕花三角玉珏……这么虎头蛇尾,草草了事,还真是不甘心啊。” 张浪轻声的呢喃着,他也知道并不是自己的记忆除了岔子,而是本来他便对新武历六一五年之前的剧情知之甚少…… 《天下》全息武侠游戏开服便是新武历六一零年春,初始版本便是‘天下承平,十国会盟’。 新武历六一零年春,楚国兵马大元帅“托塔天王”向雨野,因异宝九龙杯失窃一案,率大军突袭蜀国君洲,全面搜捕,捉拿‘盗王’拓跋羽。 大军纷乱之中,乱军误杀当时正在君山大佛聚会的蜀,梁,晋,吴,东越,党项,北齐,西岐,南唐,九国三十余名王公贵族,导致已经持续进展了十五年的十国会盟搁浅。 各国唯恐会盟破裂,重启战端,遂大量征召平民入伍,传授军中武学,驻扎各州郡,以备其战。 这些所谓被征召入伍的平民其中便有大部分都是‘玩家’。 所以真要要说起来,《天下》初期,玩家基本上都被固定在各个州郡驻扎地,接触和听闻的也都是那片地方的任务和剧情。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新武历六一五年春。 新武历六一五年春,十国会盟结束,在晋,梁,楚,吴,蜀,五个神州大国主导下,十国订立永久性停战盟约,再次确定疆域,约定秋毫无犯,从此天下承平。 而后,各国依约同时遣散军队,海量的士兵脱离朝廷军队,落入天下江湖之中。 同时,这也是《天下》第一个大版本‘天下江湖,万舸争流’的开始。 自新武历六一五年起,各国不起兵戈,军队数量减少大半,朝廷官方的影响力急剧下降。 无数军队中的武者卸甲归田,或入草莽为寇,或行侠江湖。 与此同时,不管是一直活跃的门派势力,各大世家,还是许多自战乱之起便闭门出世的门派,世家,或者是一直在黑暗之处潜伏爪牙的魔道,邪派,都开始无比活跃,派出精英弟子分外招摇的行走江湖起来。 从此一个真正精彩纷呈,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的天下江湖才拉开了帷幕。 而直到那时,玩家才脱出了军队的束缚,有了自由活动的空间,可以自由的游走在天下江湖之间。 所以张浪真正熟悉的天下事件,都在新武历六一五年后。对于之前发生的事件和人物,他仅仅只是对自己驻扎过的大晋平洲比较熟悉,其余地方的信息,都是后来行走江湖之后,听到得一些历史传闻消息,很多都是当趣闻轶事来讲的。 就如他之前在五侠镇得了诸多好处,实际上也不过是因为做连环任务之时,听队友在无聊中讲得一件趣事。 毕竟邙山四兽之一的‘烟中飞鹤’云在天曾经调戏过当时已经名满江湖的小医仙,就像懒蛤蟆曾经在天鹅小时候舔了舔天鹅肉一般,也确实颇为有趣了,所以张浪记得比较清晰。 但是有关这雕花三角玉珏之事,他似乎只是稍稍有点印象,就是隐隐记得某个时候有人提过一嘴,并且还给他比划了一个三角形。 说起来,原本这个时候,张浪还记得大晋平洲的几个小事件正在发生,他原本的计划,是趁着距离各门派大开山门还有半年时间,再去那边捞些好处。 然而现在他似乎没时间去大晋晃荡,自然便想将这雕花三角玉珏之事想起来,然后看看是什么事件,怎么去参与一番。 他这几日心中猜测,张家覆灭之事许是那黑风山事件的延续。 正巧他对那黑衣人有些猜测,颇有信心让其束手,便决定要在张家待到年底,以防万一。 而等到明年春天,他把张雪涧安排了,那便万事大吉,等大幕拉开,黑衣人爱不爱折腾,张家会怎么样其实也就无所谓了…… 而这期间,便是多指导张雪涧一些刀法,然后把再把她妥善安帖,这里面自然有那一丝温暖的缘故,也是一些是因为某种程度上说,他将张雪涧带回来,让她面临张家覆灭的危机,这也是他欠了一些,但是最重要的还是,不管是为了张家修炼的资源,还是往后的发展,张雪涧都是他准备的一个漫长计划中较为关键的一环…不然他拖着重伤救她? 又不是吃了两个带血馒头闲的慌…… 第二十章 世上再无血无间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她开始是个女奴,然后作了一个杀手。 折磨这种行为,不管受与施,如果每天都在进行,她就不是人了。 他们叫他魔女,她也这么称呼自己。 但是魔女,也有自己的江湖。 长时间被关押的女奴,囚禁她的索链就是她的江湖。 不间断接任务的杀手,她的每个目标就是她的江湖。 但是她没有自由,她的江湖也是她的囚牢,她的囚牢就是她的江湖。 后来,她刺穿了囚牢,天下就是她的江湖。 后来,她拿起了剑,掌中剑就是她的江湖。 她一剑斩向黑风山尖,山峰破碎成林,碎石滑落如雨。 那一天,剑气充沛天地之间,三山五岳为之惊叹。 那一天,魔门灭情道顶级杀手‘魔女’血无间弑师叛门,孤身踏入江湖。 她孤身踏过云洲武林,五个世家灭亡,十七匪寨消失。 那一天,鲜血染红山林田野,江河湖海因此噤声。 那一天,她才满二十一岁,却已经饮尽了江湖的血,凶名传遍天下武林。 后来,天下间多了一柄名剑,赤练。 极美,却也极毒。 张浪犹记得,黑风山尖,那一剑的风情。 张浪也知道,自他那日上了黑风寨,世上便再无血无间。 只剩下灵页郡张家的三小姐,张雪涧,俏皮还未失,可爱也依旧。 他救了她,却也欠了她,欠了这江湖一把灿烂的剑,无数刺眼的红。 那么,便还这江湖一柄闪耀的刀吧…虽然是只属于我的刀… 因为雕花玉珏的事,张浪想了很久,想得很细致。 一些琐碎的小事,一些不起眼的细节,一些不经意的改变。 譬如没有他,张雪涧便会成为血无间,历经磨难,最后破茧成蝶。 譬如没有他,广文街的当铺便依然属于张保,守卫不会找他,而是找张保。 譬如没有他,梅玥依旧会来,依旧会侮辱张旭,而这一切,都会被张保听到。 譬如没有他,主辱臣死,父辱子亡,张保对张旭最为倚赖和敬重,他也许会杀她。 而梅玥一死,梅家就会震动,然后张家会悄无声息的覆灭,多年之后,血无间归来,就会发现天地渺渺,只剩她孤身一人。 而找不到凶手,她便会血洗云州所有向张家伸过爪子的人,不管是之前觊觎,还是之后分刮。 她会用半个云州的武林来作张家的陪葬。 张浪在书桌前坐到了一夜,终于把一切想透,才发现,原来在他无意之间,历史便已经被他改变。 他甚至稍微考虑了这些改变中的一些结果。 梅玥没死,他的前世好友,梅家公子梅立,便不会因为日日思念,睹物伤情,最后思念难以抑制,从而离开太行山,远走北方胡地。 也不会弃家传虬枝神剑不学,转而练刀,只以杀戮淬炼刀法,驰骋在室尾草原的三大巨寇,十五路烟尘,也未必会灭亡…… 中原腹地大梁国灵页郡的一只小小蝴蝶煽动了翅膀,也可能改变未来一场发生在茫茫草原中的无尽风暴。 他知道了这点,并且也知道,随着时间过去,他的影响越大,这个天下便会越来越面目全非。但他并不惧怕这点,一个和前世不一样的江湖,也许更加精彩? 而他明白了这点,便终于想到,如果梅玥死了,那雕花玉珏虽然是从她手中流出,却也无人知道,妙手小丐盗了这来历不明之物,也未必知道这是什么,或许有一天重新流落江湖,有人终于摸索出它的作用,然后…… 他这么想着,便脱开窠臼,不再将时间局限在新武历六一四年,也不将地点放在云州或者大梁。 这整整一夜,直到金鸡报晓之时,他穷搜记忆,终于想起来,确实有那么一个人和他曾提到过那雕花三角玉珏。 “操,白来一趟,这迷宫真是难走!要是有定星盘就好了。快到时间了,我们先出去。要不然挂一次可不划算。 另外都注意下,那上古奇物定星盘,已知的只有三角定星盘,五行定星盘,和八卦定星盘。五行八卦我们就别想了,整个天下也没有几块。 三角定星盘大概就这么大,上面纹路精致,就像雕花一般,我们出去以后,看见别放过,那可是好东西。 好了,散了吧,下个遗迹再聚。” 一个遗迹之内,一个玩家在张浪面前比了个三角形,再后来,这个玩家娶了妻,生了子,从此绝迹江湖。 “晦气啊,怎么会是这个东西!遗迹自发出世,只能等待,无法找寻,而且也根本不是我这点实力能碰的东西,便是张旭也够呛,人境之中,也就风云榜上的那些家伙勉强够格。” 张浪揉了揉脑袋,有些郁闷的说道:“这哪是什么家传玉珏,分明就是上古奇物定星盘!梅家底蕴深厚,梅玥肯定知道其来历,又怕泄露出来,所以才假托家传,非要寻找不可。不过这件事倒是提醒我了,定星盘从上古至今,存留已经不多,若是得了方便,也该搜寻起来了……” “不过至少知道了有一枚三角定星盘落在‘妙手小丐’手中,也算是小小收获。” 张浪暗暗自语,她相信梅玥找不到三角定星盘。 因为‘妙手小丐’如今不过是个小人物,在江湖上一闻不名,便是百鸟朝凤阁恐怕也没有此人的任何消息。 除非张浪提供全部信息,在加上梅家的潜势力全力发动,或许有几分可能找到这个人。但一来张浪不可能提供信息,二来三角定星盘也不值得梅家这么兴师动众。 这种势力,随便一个动作大些都要搅动风云,所以甚少轻动。毕竟武林之中,太行山的竞争者和敌人对手也是有不少的。 所以张浪基本上肯定,这个事情,梅家最多支援梅玥给几个高手,准许她调动一些人手,在加上他并没有透露这‘妙手小丐’详细信息…… 不说别的,单凭此人还略懂一些易容之术,梅玥就很难找他了。 不过梅玥找不到,张浪现在同样也找不到。 若他还是北地刀王,一声令下,西北域的无数武林人士都要为之奔走,倒是还有三分可能。 可是如今仅仅背靠一个张家,而且还是依附于张旭的羽毛之下,那就是想也别想。 “不过我记忆里倒有几个和‘妙手小丐’相关的事件,等时间到了倒是可以去碰碰运气。” “我本来有些奇怪,摸不清那黑衣人为何要对付张家,也一直猜不透张家覆灭的原因,甚至以为是黑风寨事件的延续,是以怕那小妮子有危险,影响了我的大计,才心里迟疑,暂时不敢远行。如今看来,恐怕是因为梅玥…如此说来,这剩下小半年的计划倒是可以调整了……” 十国会盟还没确定之前,十国官方对于江湖还拥有强大的震慑力。 天下江湖其实颇为平静,各大门派,世家,邪教,魔门或是闭门修炼,或是潜伏爪牙。 十国会盟确定之前,那些超大势力中,真正在江湖上声名较盛的,比较活跃反而是毁誉参半的天下八府…… 灵页郡这种乡下小地方,天下八府是绝对看不上眼的,出现这么梅玥这么一个麻烦人物已经算是奇迹了。 张浪心中转着心思,很快便重新定了接下来的计划。 他舒展了一下筋骨,研墨浸笔,取过一本空白册子,埋头书写起来。 天空渐渐亮堂起来,大约到了中午,他才抬起了头,又取了一张信笺,写了十几个字,然后将墨迹吹干,加入册子之中。 又把册子塞到怀里,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第二十一章 我得好好说话,免得伤你自尊 张浪去张家正堂寻秦若兰,结果落了个空,只得问问了丫鬟,才知道在张雪涧的凝翠苑。 只是他走到凝翠苑时,凝翠苑已经颇为热闹,秦若兰和张雪涧以及张家大小姐张隽宁正在凝翠苑内石桌旁坐着,三个人嬉笑颜开,正在说着什么,看上去就如姐妹一般。 张雪涧见得张浪过来,开心的走了过来,拉着张浪的袖口,把他拖到石桌旁剩余的一个石凳前,按着他坐了下来。 “七哥,你说巧不巧,我和娘亲还有大姐正说到你呢,你就过来了。”张雪涧自己也坐了下来,开心的说道。 “大娘,大姐。”张浪将手中鬼头刀靠在腿边,打了个招呼,摸了摸张雪涧的脑袋说道:“是不是在说我的坏话啊?” 和张雪涧相处久了,这种前世从来不会的小动作都慢慢习惯了。 这是张浪自然的朝张隽宁看了一眼,恰巧张隽宁也在审视着他。 她从来这没这么看过张浪,今天来看秦若兰和张雪涧,提及张家最近的情况,倒是有大半和张浪有关。尤其是张雪涧,更是十句话八句话不离‘七哥……’,另外两句便是‘我和七哥……’。 张雪涧变化这么大,她心中也是好奇,想看看他们口中今非昔比的张浪是什么样。 这也是张浪第一次见到张家大小姐,当然,前身那些模糊记忆不算。 张隽宁和张保乃是一母同胞,都是张旭做秀才时生的孩子。所以她长得和张旭,张保颇有些像,只是更女相一点。 她今年二十八,只比秦若兰只小了五岁。 大概是因为年纪接近,自从秦若兰进门以后,两人便一直走得比较近,这么多年下来,更是成了亦母亦友的关系。 张旭当时给她取名隽宁,本是希望她安宁娟秀,做个馆阁小姐,但是没想到后来张旭不但自己弃文从武,这女儿竟也是几个子女中武道资质最佳,最知道上进的一个,不得不说世事奇妙了。 张隽宁十年前便因为秦若兰的关系,入了在云州九华山深处的九华派习武,如今已是感应四方的好手,平素只得过年才回来一次。 这次秦广杰托人给女儿秦若兰,外孙女张雪涧带些灵果,她心中起意,也便跟着一起回来了。 此刻,两人眼神对视,她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四人又闲叙了片刻,张雪涧便已经看了秦若兰好几眼,似乎想说什么。 又过了一会,她心中似乎定了主意,又偷瞄了一眼秦若兰,柔声开口道:“七哥,娘亲帮我给外公准备了些回礼,过些天我便和大姐一起去九华山看我外公,顺便在九华山玩上些时日,你也与我同去吧。” 知女莫如娘。 秦若兰只是微微一愣,便猜透了自己女儿的想法。 方才张浪过来之时,她们便正说到九华山之事,这次秦若兰打算借着还礼之机,让张雪涧拜在师兄‘百胜神拳’徐元平门下。 只是张浪来了,几人话着家常,她便没提这茬,定是叫这妮子心里误会,以为自己有意见外,瞒着张浪,不想让他知道九华山之事,又怕自己不同意,这才假借游玩之意探探自己的意思。 事实上她做为张家大夫人,对于张家子女拜入九华派,从来都是支持的。若是有那个来和她说道这事,她也都会全力推荐。只是九华派非是大开山门,广纳门徒之地,对于弟子的武学资质也有些要求,才会到现在只收了张隽宁一人。 当然,若是秦若兰愿意,便是一个傻子也可以塞进九华山,但是那就没有意义了。毕竟若是武学资质不行,强行去九华山修炼,也未必就比将张家的武学吃透来得更好。 所谓武学资质,说白了便是两点,体质是否适合修炼武道,悟性是否尚可。而如何查看武学资质,江湖上亦有一套方法。 辨明体质的话,简单点的便靠观察,观察体量是否匀称,动作是否协调,呼吸是否顺畅。更进一步便靠摸骨,即以手捏拿各处关节,查看筋络与骨架如何,若是到了真气离体之境,更是能以真气探查经脉是否通畅坚韧。 至于悟性的话,便是看是否聪慧了。虽然武林之中,也会有那种处事非常愚钝,偏偏武学悟性极高的,将一些直来直去的武功修炼到无与伦比的境地,但是毕竟只是少数奇才,相比之下,正常逻辑之中,还是越聪慧之人,悟性便是越佳。 “你这妮儿!莫非还以为娘是小气之人?” 秦若兰拿手轻轻敲了一下张雪涧的脑袋,对张浪笑了笑,大大方方说道:“老七,方才正说这事,我此次有意让雪儿拜在我师兄门下,你若是愿意,我也可以将你一同荐去,你意下如何?” 张雪涧心里的小九九被秦若兰看了个透,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不过她见秦若兰同意,心中顿时高兴起来,对着张浪道:“七哥,你也去吧。” 张浪嘴角露出一丝浅笑。 他也没想到,自己在考虑着张雪涧的未来发展的同时,这小妮子竟是也想借此拉他一记。 虽然对他完全没有什么卵用,但是这小妮子的心意和行为还是让他心里闪过一丝温暖。 可是他早已自有安排,今天去找秦若兰便是为了这事。 又怎么可能同意? 不止如此,他便是连张雪涧加入九华山,也是不可能同意的。 这秦若兰简直就是说笑,我的人能送到九华派浪费时间? 既然事情也算赶得巧了,他心中便自忖索性一起解决算来。 他心里转着念头,斟酌了下语言,遂开口道:“我在刀法之上已经下了多年苦工,怕是难以领会九华派‘大阴阳手’的奥妙。” 言下之意,自然是拒绝了。 “……七弟,我也听说六长老对你的刀法赞不绝口,但是你可能不知道,我九华派虽然以这‘大阴阳手’闻名,但是门中也有一套颇为精妙的‘正反两仪刀法’不次于它,不会埋没你的。”这时,张隽宁挥了挥拳头说道。 张浪连九华派的来历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又怎么会不知道知道这九华派的‘正反两仪刀法’呢? 而他之所以这么说,自然是故意扯开话头。 毕竟他得好好说话,免得伤了别人的自尊…… 第二十二章 说出来怕你难受,还是你自己看吧 “哦?” 张浪微微露出一些惊讶之意,随后道:“那大姐可否与我说说,那正反两仪刀法如何?” “还是我来说吧。” 这时,秦若兰接口道:“隽宁专注于拳掌功夫,恐怕所知不多。我倒是当年在山门之内习过几年正反两仪刀……” 正反两仪刀法,乃是取阴阳合和,日升月降之意,刀式时而轻,时而重,时而缓,时而急,前后共有有正十二式,反十二式,随意组合起来,便有八八六十四般变化,纷繁复杂,极尽变化之能。 张浪听完之后,却是眉头微微一皱,缓缓开口说道:“大娘,我的刀法路数和正反两仪刀相差甚远,学之不易。” 秦若兰听了以后,却道:“这却无妨,武学一途,无非两点,一悟,二练。待你入了门,只需勤加练习,我相信凭你的悟性,掌握起来也不会太难。” 张浪心中不由得一哂。 要说起来,秦若兰说得倒也无差,一悟,二练,诚哉斯言。 只是张家的连环刀,在他手中施展出来,在精妙程度上,甚至还要强于正反两仪刀。 便是在张雪涧手中的连环刀,经过他的调整,虽然还欠些火候,但也早已经今非昔比。 若是他前世博采众家之长,磨练刀法之时,这九华派去去倒也无妨。 如今在张浪眼中,这九华派是完全没有任何进入的必要。 同时他心里也已经为张雪涧筹谋好最合适的路子,既能磨练武艺,又能磨练心性,还能…… 自然不会放任她去九华派浪费时间。 秦若兰的眼光局限在云州一地,九华山在她心中自然是大派,而张浪早已放眼天下,九华派便算不得什么了。 但是张浪也知道,情况虽然是事实,但若是直说,却委实伤人了些。 虽然他并不在乎秦若兰对他的看法,但是这毕竟是张雪涧的娘亲,而且往后还需用得着她。 如此一来,张浪方才才故意自刀法说起,一路将话题引至刀法路数之上。 毕竟有时候,眼见总是比耳听更有说服力。 张浪心中的心思一转而过,缓缓,开口道:“大娘,大姐,要不我给你演练一下刀法如何?” “也好,平日里总听六长老夸你,倒正好见识一番。” 秦若兰想了想,又开口说道:“若是你的刀法路数,与这正反两仪刀确实太过不合,也不至于耽误了你。” “正好,说实话我也挺好奇的。”张隽宁亦是开口说道。 张浪便不再多言,而是拿起身边的鬼头刀,站起身来,揉了揉张雪涧的脑袋,说道:“练刀了。” 张雪涧自然知道意思,飞一般进了房间,很快便带着细雨刀走了出来。 两人来到院中,摆开架势。 此刻张雪涧尚未修持内力,两人自然是纯粹比拼招式。 张浪压住自身内力,和张雪涧对练起来。 张雪涧主攻,张浪主守,一攻一守,倒也打的绘声绘色,难解难分。 这二人招式施展间显然是同源而出,分明招式之间都有张家家传的连环刀的影子,但是两人的表现却是迥异。 出招之时,一人出招古朴刚劲,时急时缓,霸道又不乏巧妙;另一人却是迅捷灵巧,柔中带刚,诡异中又含着狠辣。 斗到紧要处,张雪涧疾趋疾退、细雨刀锋幻成丝丝幽芒,时而急如骤雨,时而快如流星,时而飘忽难测,尽往要害处招呼。 张浪手中鬼头刀却是大开大阖、势道雄浑,封挡八面,岿然不动,稳如泰山。 破绽之少实所罕见。 秦若兰初时还有些漫不经心,但是愈是后来,便愈加专心起来,到得最后,更是屏气噤声,沉迷进去。 甚至她不由得把自己代入进去,却很快满脸震惊。 因为她赫然发现,眼前恍惚间竟然满是刀光纵横,而不管自己居于何方,竟似是无从闪躲,难以相抗一般。 而场中这两人,此刻不过是在对练,连切磋也算不上。 那若是内力修为相差仿佛,自己失了通脉之后的风压冲击,生死搏杀之间,又能挡住几招? 这种无力的感觉,自己好像在与张旭切磋之时,才偶尔会有吧。 而张隽宁虽然习练‘大阴阳手’多年,刀法有些荒废,但是眼力却是尚在,亦看得出刀法精妙。 她此刻更是满眼骇然,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若是家传连环刀如此厉害,我又需上那九华山作甚? 这种震撼之情,直到张浪借势挑开细雨刀,结束了这次对练,带着张雪涧回到石桌旁,这两人心中还没有缓和过来。 秦若兰和张隽宁默默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在心中产生了一丝挫败感:一场对练看完,竟然对两个小辈产生了一丝畏惧之心…… 尤其是秦若兰,心中更是五味陈杂,自己女儿跟着张浪练刀她是自然是知道的,但是却以为她只是好玩,从未想过,短短三个月,竟是已经练到了这等境地? 便是当年张旭手把手调教张保,进境也没有这么快的吧? 她一方面既为女儿进步感到骄傲,另一方面,却是因为这些进步与己无关,感到有些悲哀。 顿时之间,一种莫名之感涌上心头。 到了这时,秦若兰哪里还不知道,什么刀招路数不合,什么刀法下过苦工领悟不了‘大阴阳手’奥妙,不过都是张浪的托词。 其内心真正的的心思怕是看不上自家一直引以为傲的九华派,之所以如此委婉,不过是不想让自己难堪…… 张隽宁的心思也与她一般无二,无力的看了看双手,心中竟是对苦练多年,浸淫颇深的‘大阴阳手’生出了产生恍惚怀疑。 她心头失落,竟是连招呼也不打一声,便失魂落魄的往凝翠苑外面走去。 “大姐怎么了?” 张雪涧凑过头,低声朝着张浪问道。她这时也发现气氛颇有些凝重,心里泛起了嘀咕,九华山在她心中一样高山仰止,她又怎么能想到此节? “不知道,你去看看她。”张浪轻轻摇了摇头,说道。 张雪涧心里本便担心,听他这么一说,便兀自追了出去。 张浪却是也没想到,张隽宁竟会因为自己和这小妮子对练产生了心障。 佛家谓之曰,见知障。 徒为表象所蔽,不能看超越于现形之上的本质,就会妨碍武学妙境的达成。 仿佛知见越多,越是妨碍悟道。 见知障是劫也是缘,若是能够堪破,那便如顿悟一般,武艺大进。若是堪不破,那便万事皆休……这就只能靠张隽宁自己了。 只是他还要另有事要与秦若兰商谈,所以才故意支使着张雪涧去看看张隽宁。 “哎!女大娘不知,惭愧啊。” 秦若兰一声清叹,脸上的表情似沉重,又似有些轻松。 她勉强笑了笑,沉吟一下,终究还是向着张浪开口道:“倒是我事前疏忽,你二人此时刀法,去九华山倒是真的不合适……” 张浪见秦若兰息了此心,便也放下心来。 此刻张雪涧已经离去,他便从怀里掏出来一本册子,微微一笑,朝着秦若兰递了过去。 两人谈了片刻,秦若兰脸色似惊似喜,将信将疑,变了数遍,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张浪见她点了头,便洒然一笑,离了凝翠苑…… 等到张雪涧回来的时候,便只见得秦若兰手拿一把书册,一个人呆呆的坐在石桌前。 秦若兰见张雪涧回来,便将书册递给了她。 《春风细雨刀》 张雪涧打开一翻,一张信笺便露了出来: 此地为别 半年为期 好好练刀 不可懈怠 她脸上露出一丝失落,随后一脚踢在石凳上,疼的呲牙裂嘴,嘴里却气道: “臭七哥!” 第二十三章 你们怕不是吃九归丸吃傻了吧 寅时半分,天微微亮,风微微寒。 大晋国,平州秣阳郡,广顺门至郊外密林之间,一路畅通。 行人渺渺无踪,树梢轻轻摇摆,寂静到了极致。 远处忽然隐隐传来鞭声马嘶。 片刻之间,一行五骑自广顺门而出,蹿行甚急,扬起尘土,奔雷一般驰来。 只是倏忽间,这为首的马上骑士勒起缰绳,骏马扬身而立,蓦然在这密林前陡然停住了。 另外四人见他停住,亦是在周围一个盘旋,便也停了下来。 这时才发现,这五人穿着颇为怪异,皆是一袭大红衣袍,衣袍之上都绣着,两只纯金麒麟双棒太极的图案。 当头的骑士,马上架着一方九尺余长的木匣,满脸络腮。 其余四人长相也与他相像,也是颇为豪迈。 “大哥,怎么不……” 其中一人刚想问为何停住,便见着为络腮大汉正望着前方密林近处。 瞬间,他亦随着络腮大汉的目光看了过去。 那是一柄刀。 密林之内的窄道正中插着一柄刀。 刀身黑和厚,刀锋白而利,刀柄上缠着几圈裹布,刀柄尾部是黑漆漆的鬼头。 鬼头狰狞。 还有一个人。 距离这把刀不到一步,还有一个人。 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少年,正斜斜倚靠在林中道旁的一棵树旁,他闭着眼睛。 衣服发稍都有些清晨的白霜,仿佛已经在这林中睡了许久。 络腮大汉皱了皱眉,道: “钧天教办事,前面的朋友还请让让。” 这时黑衫少年睁开眼睛,拿手揉了揉,似乎刚醒一般,嘴角却道:“没想到北齐山南府颇具侠名的好汉一阵风,竟然也做了钧天教的走狗?” 一阵风约成名于十几年前,原本乃是北齐山南府一户普通人家金家的五兄弟,只是碰巧救了一位落难的高人,便学得了几手武艺,混入草莽之间。 只是这五人既不开山,也没立寨,虽然混迹草莽,却也心怀侠义。 金家兄弟五人,仗着不错的武艺,来无影,去无踪,在山南一带倒也做了不少除暴安民,劫富济贫的好事,也搏得些万儿,被人唤作‘一阵风’。 只是却在某一日同时消失无踪,十几年来,再也不闻一名。 马上五人心中瞬间一惊,他们五人几乎在山南府消失了十数年,近年来才从东吴地面上回来,此人小小年纪,竟能识得他们? “小兄弟既然知道听过我们的昔日名号,当知我们不是恶人,还望卖个面子,放我们兄弟几人过去,日后也好相见……”那络腮大汉沉吟一下,压下心中犹疑,抱拳说道。 事实上这五人在山南地面还真没做什么坏事,不过东吴那边,就要两说了。 少年眨巴了两眼,戏谑道:“卖你们面子?你们怕不是吃两分九日归吃傻了吧?” 看此人模样,可不正是那留书出走,惹得小妹臭骂的张浪? 张浪此言一出,这五人脸上皆是闪过一丝惊讶,这两分九日归之事秘而不宣,此人如何知道? 跟着,那络腮大汉担忧的回头望了一眼,说道:“小兄弟的模样打扮,也不是丐帮中人,何苦来趟这趟浑水?” “你们钧天教和丐帮的恩恩怨怨我自然是管不上,也没有惩奸除恶的心思。 不过你看我,我都在这等了一宿了。我这么辛苦,就别让我动手了。 不如你把马背上的东西给大爷留下,大爷便让你们过去如何?” “狂妄!” 那络腮大汉后面一人,高声喝道,此人便是金老三,他口中不屑道:“不过一个凡境中期的小子,也敢大言不惭,若不是我大哥忧及那后面那几条丐帮疯狗撵上来,哪还会和你废话。” “不错,大哥,莫再在与他纠缠,看我收拾了他!” 金老四亦是出声附和,随之跃下马来。 他拔出奇门兵刃镔铁环杖,脚步一踏,内力运于足部,‘草上飞’的轻功顿时使出,眨眼间便要逼近张浪。 “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不过是几条苟延残喘的走狗。” 张浪不屑一笑,随后一个横步,已然抓刀于手。 足尖一踏,一式‘踏雪寻梅’提纵而起,拖刀于地,倏然迎了上去。 金老四抢先一步,镔铁杖来势汹汹,朝着张浪当头砸下,风声劲急,端的是势沉力猛。 张浪一个斜步,肩头微微一矮,手中这柄鬼头凶刀便带起一溜阴森暗芒向上一翻,便找着金老四那颗六阳魁首削去。 金老四头颅也不是金刚铁打,怎么敢拿头去试刀之锋芒。 他猛然一挫腕,镔铁杖划了个圆弧,‘乱披风杖法’中的‘风吹西山’立刻变成‘倒卷风狂’,刷地又是一杖戳出,飞旋起来,朝刀口撞去。 这‘一阵风’不愧是十余年前便薄有名声,这十数年的练习,金老四的杖法的确精熟已极。 只是张浪身手却灵活敏捷,根本不等金老四出招完全。 他便已是拧身,蓦然一旋,使出一式“龙跃于渊”身法,整个人凌空腾起。 随后反手就递上一刀,连削带抹,从金老四的杖影之间抢攻而出,朝他那一双爪子上去。 金老四心中骇然,竟是连镔铁杖也顾不得,撒手脱出,脚跟一撮,人便往后倒窜而出,才堪堪避过这招。 只是随后他却是脸色大变。 只见张浪一击建功,身体还未落地,便又是一拧身,一式“密雨行云”,身形便递进丈余,鬼头刀随之挥起,刀光快如流星,倏然而至。 身随刀至,刀与身游。 一招流星闪电,从金老四的颔下抹过,带起鲜血飞溅! 金老四露难以置信之意,身躯轰然倒地! “四弟!” “啊……四哥!” 身法快,刀更快,金老四和这少年才过得三招,便已命丧当场! 这速度之疾,这四人竟是才反应过来。 不由得悲恸万分,齐齐痛呼。 那络腮大汉口中顿时厉喝:“给老四报仇!我要将他大卸八块!” 霎时间,四人皆是跃下马来。 朦胧之间叮当作响,寒光大作,这金家兄弟已是齐齐取出兵刃在手。 老大一把丧门剑,老二一双短画戟,老三一对子母环,老五一杆三尖叉。 加上那死去的老四,这金家五兄弟竟然皆是使得奇门兵器,而且各不相同! 金家兄弟各展身形,扬起兵刃,呈合围之势,向着张浪招呼而来。 一交上手,压力顿生,张浪心中直直暗道: “这次有些托大了……” 第二十四章 我挖了五天才挖出来 先说一月之前。 张浪那日以自身刀法造诣,硬生生的剖解张家连环刀,并将那三式妙招也做了一些修改和补充. 尽数化入巧,诡,狠,快之意,几乎便改的面目全非,并记录成册,形成了一门几乎全新的套路《春风细雨刀》。 其中包含了三路二十七式基础刀招,每招又有六八四十八般变化,在加上“疾风劲雨”“细雨绵绵”“春风拂柳”“分花寻风”四大妙招. 脱胎于连环刀,却又岿然迥异,高了数筹。 只是这也就是极限了,连环刀底子便是如此,他便是刀法造诣再高,也只能说声难为无米之炊。 他本教于张雪涧的刀法便已是连环刀改了十余个变化所致。这《春风细雨刀》便正是一脉相承,逐步递进。 张浪便以此与秦若兰达成协议,以账房预支二十万两为条件,将《春风化雨刀》交于张家,并由秦若兰交给张旭,张旭教于张雪涧。 这协议之后,张家便多了一门精妙更甚连环刀的刀法,张浪从账房支了二十万两银票,张雪涧的武艺也不会耽误。 不管秦若兰面对《春风细雨刀》如何震惊,张浪自忖皆大欢喜,又不影响自己的安排,便自张家纵马而去。 一路快马加鞭,星夜兼程,从灵页郡一路往北,进入大晋国。 之后又一路东进,越过石州,代州,来到平州府城平川府。 这一路跑死了三匹马,费了近一个月的时间,为得便是一桩好处。 《九九归元步》复杂难懂,他便极需一门精深的身步之法,恰巧,他所知道,这平州府内便有一本极上流的身法。 说起这身法,便不得不提世上两门最为精妙的提纵之法。 一为,两百年前一举覆灭祸乱江湖,凶焰滔天的‘天下魔门’,威临天下的惊龙仙宫的镇派轻功《龙飞九天》,此轻功号称能腾空而起,勿须借力,只凭在空中旋身,便能接连九闪,连续九次提纵。 另一为,厉数劫而不倒,经千古尤昂然的道门三山之一武当山的镇派轻功《一气梯云纵》,号称,一气提纵,便能有如登云攀梯,无限而上。 传闻之中,若有功力极为深厚者,可凭此两法出入青冥之间,翔于云端之上。 而张浪所为的这身法,便与《龙飞九天》有些因果。 两百年前,刚刚覆灭‘天下魔门’,重整山河,拨乱反正,气势在如日中天之时的惊龙仙宫却突然召回全部弟子,并对外宣布退出江湖,更名为昆仑仙宫,举派迁入昆仑山。 要知道,昆仑山可是距离西岐最西端还尚有万里之遥,需得越过西域大漠,穿过茫茫雪域,方才到得。 此事一出,天下震惊。 然而那惊龙仙宫中却有一脉首座,不愿去那茫茫雪域苦寒之地,便于夜间之时,破门而出。 此人趁夜逃出之后,担心惊龙仙宫派人追回他一身本事,便隐匿下来,潜心研究遮掩之法。 此人也算惊才艳艳,竟是让他将自身学至三转的《龙飞九天》硬生生的化入了家传的身法之内。 此后十几年,江湖上便有一位异人横空出世,凭借一种唤作‘云龙三折’的身法,纵横江湖,世人因其身法飘逸,有如出云之龙,只见其影,不见其身,便称他为‘龙影仙’。 只是过了百多年,待他年纪日盛,却日渐悔恨昔日判门之举。 每每思乡,便产生故乡亲友皆在雪域昆仑,自己身出中原好比孑然一身,便如一个客人一般,遂自号‘龙影客’,自断一臂,远赴雪域,回门自首去了。 此去前途自然不卜,是以临临归去之际,他便顾惜起自身心血《云龙三折》之精妙,不愿就此失传。 只是却又惭愧自身一个门中叛徒,中原之客,有何资格在中原传功授法。 两难之下,他便将之书成一册,以牛皮纸包裹,藏于自己曾经执掌的惊龙天宫大晋平州支殿的废墟之内。 索性听天由命,以待有缘。 此事张浪既然熟知,怎么可能放过,所以他到了平州之内,在那平川郊外,龙壁山内掘地九尺,整整花了五天时间,终于得了这一桩好处。 随后他又在那龙壁山内练了七天,终觉有些熟练之后,便想着以此为凭,来取自己所知的平州之内第二桩好处。 这好处便落在眼前的钧天教徒,金家一阵风之上。 这四人合围之间,张浪便和这金家五兄弟,四兄弟各过了一招。 他便悚然发现,这厉家兄弟虽各持兵刃,套路不同,但是彼此之间的配合,却似乎未受兵刃不同影响,竟是分外相合。 张浪顿时明悟,却是觉得自己这番有些托大了。 他自恃学了《云龙三折》,虽然限于内力之故未能尽显精妙,却也不惧与寻常凡境上阶的武者放对。 便是以一敌五也是岿然不惧。 金家五兄弟在他眼里确实是普通武者。 北地刀王心里自然该有这种自信,重生一世,他心中真正看得上眼的对手只有各大势力,以及那些红尘高人。 只是他却没料到,这金家五兄弟竟然还有一套合击之法,配合之间竟是颇为紧密。 幸好那金老四抢先出手,趁几人不备,先斩了他,要不然倒真是麻烦大了。 再不敢小觑天下英雄。 现实毕竟不是游戏,人的名树的影,能在江湖上传出名声的,谁还没几招压箱底的手段? 偏偏我就没有。 张浪心中转过思路,手中却依然不慢。 接连接连不断的剑砍,戟劈,环撞,叉戳,四人攻势循循不断,尽取要害。 忽而丧门剑势道雄厚,当头砍来,忽而连环画戟亦刚亦柔,斜劈下腰,忽而子母双环环环相扣,撞向脖颈,忽而三尖海叉左突右进,尽往张浪一双招子上招呼。 但是张浪却借着云龙三折之妙,上窜下折,将一把鬼头刀舞得时轻时重,时缓时急,时而如五岳崩塌,时而如细雨扶风。 泼水不进。 身影飘忽之间,人刀近乎相合,四把奇门兵刃虽然将他死死压制,一时之间也沾不到他的衣角。 第二十五章 麻麦皮,你是哪里来的妖孽? 这时,哪怕金老大心怀愤怒,恨不得将张浪生吞活剥,却也不得不承认。 这少年确实武艺高强,自家老四死得不冤。 他虽然似毫看不出张浪的武功路数,但是只看这刀法,和身法的路子,却已经觉得高明得很,时间、手法的拿捏,更是恰到好处。 武道之上惯讲的手,眼,身,法,步,金老大只觉得这少年除了内修之法欠了火候之外。 其余不管是手法,眼力,身步竟是全无一块短板,这少年在刀法上的火候,便如几十年苦练一般,便是少主被教主调教这么些年,怕是也比之不上? 操!王允这老鬼给的匣子里到底是个啥东西? 偏偏还走露了风声,惹来这等妖孽?总不会是那位‘第一刀’的调教的弟子吧? 麻麦皮,再耽搁些时间,那丐帮的疯狗又要撵上来了! 金老大心中各种怨念丛生。 张浪自然不知道对方把自己想成了天才妖孽,他此时心中颇不爽利。 举世皆知,北地刀王虽然博采众家之长,不拘快慢还是刚柔,方正或是阴邪,大开大合还是阴险毒辣,皆是精通,却独爱两点,刚猛,狠辣,一刀劈之,一刀致命。 “精巧这种东西,那是女人和剑客的专利。” “我们这些玩刀的,就是要粗,要长,要直,管他前面千军万马,一刀了账。” “我这往后,一刀只往直中取,不在曲中万剑求。” 前世海口自夸犹疑在耳,但是张浪自重生以来,却偏偏尽是倚赖刀法之精妙。 虽然不尽取于巧,但也多次都是等待机会,寻敌破绽。 这种感觉让他心中颇不爽利。 就像现在,他就要依靠精妙刀招,守护己身,顺便观察破绽。 因为张浪知道,不管他们的合击之法如何高明,如何绵延不断。 如今已经死了一个金老四,那纵然其余四人极力配合,不拘这合击之法如何玄妙,其中联接众然变化多端,但皆必每隔一段时间便有一环稍弱,留有破绽。 只是不知是在剑后,还是戟后,抑或是环后叉后? “那只要破了合击,顺势杀得一个,这几人便如土鸡瓦狗!” “不对,若是杀了一个,另外三人还能兀自成阵?那岂不是又要麻烦。” “若是被那些丐帮……” 张浪心中思绪如水般淌过。 他这些日子《易经归藏初解》日夜都不离身,虽然对那奇门遁甲之理尚未真正入门,却已然有些朦胧知道梗概。 天下之阵,除非借用地形或是无比珍希的上古奇物作辅助,单单以人成阵,莫不出于太极一元,两仪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宫之内。 似那道门三山的正一无极剑阵,真武七截阵,北斗七星阵,或是九门之一的神枪杨家六合枪阵等莫不出入其中。 便是那号称佛门四宗之一的大广林市,号称十八铜人大阵,也不过是三才加四象加五行加六合暗合其中,才演绎万般变化。 四宗之一的密宗大金刚门的所谓的金刚怒目十方俱灭阵也只是变种的一元九宫阵,只是变种得厉害,叫人难以寻找一元阵眼。 拿道家之变化,化入己阵,也敢号称佛门禅阵,秃驴忒不要脸! 张浪心中盘算琢磨起来,若是这合击之阵乃是一二三四五或是五四三二一,正逆五行排列,那他便要杀得一二三号中任意一位,才不至使其成一二三,三才之阵。 而若是对方乃是一二,三四五混成两仪三才阵,那便一无所惧,随便杀了就是。 而若是对方…… 《易经》述太极两仪四象八卦,《归藏》叙三才五行六合七星九宫。 张浪一边观察,一边琢磨起来。 他这一琢磨,便是有了惊喜。 因为他忽然发现,有着这四人攻势揣摩,加上各种先后联顺序结作为参考,诸般变化一一而过,他对奇门遁甲的理解竟是开始通畅起来。 这情形,便好似那教导金家五兄弟合击之法的高人现身说法,手把手教他一般。 这样一来,纵然身处四人包围,压力有些大,张浪却仍是不由得心中大喜。 要知道,想学这奇门遁甲之术,可非是给你一本《易经》,一本《归藏》便有用的。 其中行文,别说读通顺了。 非在道藏之中先浸淫个几年,便是其中各种名词也能叫你头昏眼花,晦涩难懂。 好在这天下之内,尚有一本流传的著作,算是《易经》《归藏》的统筹注释。 便是那市面上能够买到的《易经归藏全解》,并分三册,初,中,高。 这《初解》叙概论及太极一元,《中解》叙两仪三才四象五行,《高解》叙六合七星八卦九宫。 虽然那著书的学者浸淫一生也不过只得了皮毛,但这样一来,倒也使得世人入门稍稍简单了些。 然而纵然将这《全解》全部学完吃透,最多也就像那作者一般勉强入了门槛,得个皮毛。 若是还想精深下去,便只得请教高人,或者在实践中摸索。 只是这世上,精通奇门遁甲的近乎都是是三山五岳的高人,或是五湖四海的隐士,轻易寻之不得。 且这种道家高人,都最讲所谓天意缘分。 便是你是王国贵族,跪着求到门上,也未必会教你半招。 但若是觉得缘分到了,便是你是乞丐残废,也要指点你几手。 想来这金家五兄弟便是得了这等缘分。 而如今却是巧了,若是这金家五兄弟,一拥而上,张浪别说研究了,能捡条命逃跑都是万幸。 但偏偏这五人被他斩了一个,如此一来,他便有了偷师学艺的机会。 如此天赐良机,怎能能浪费? 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抱着这个想法,他自然是拼命了。 只是不是拼命进攻,而是拼命守御。 张浪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极尽全力的凭借身法挪移之妙,与刀招变化之巧与这金家四兄弟周旋起来,心中却是揣摩起这合击阵法各种变化来…… 随着他对这阵法理解越透,倒反而渐渐轻松起来。 理解一分便轻松一分。 理解一寸便轻松一寸。 如此一来,张浪却是越战越喜。 《易经归藏初解》已然渐渐入门,他相信只要有时间在细细揣摩一番,等年末回了张家,便该能开始真正习练一元定桩。 娘咧,早知道有这等好老师,便该把《九九归元步》和《易经归藏全解》的其余两册都带在身上才是。 然而,这金家四兄弟却是越打越急。 张浪在他们的攻势下尽越发游刃有余,为兄弟报仇的可能就渐行渐远了。 他们怎么不急,除此之外,那丐帮疯狗又随时可能撵过来…… 第二十六章 二品鬼头刀的巅峰一战 “这合击之法竟非是正逆五行,也非是两仪三才,竟然是一门两仪为核心的阵法!以单数五人成两仪双数之阵,真是匪夷所思……” “二四五三一(一)三五四二(二)四五三一……,乃是取二四,一三五,将单双之数正逆,却又循环联结,环环相扣,看着似乎正反两仪三才之转,又似正逆五行之变,实际却是乱逆五行,翻转阴阳之两仪五行阵,当真是神鬼之思……” “不过如今老四已死,便只剩的二五三一(一)三五二(二)五三一,如此说来,那第二第一虽然看似是循环联结的关键处,频频显出破绽,实则却是两个虚眼!” “反而是那恒久不动,无论如何永处中心的第四,与第五位方才是真正阵眼!原来那金老四却是阵眼主位……怪不得这阵法实力削了很多,幸好,幸好……” “险哉,此阵两实两虚,真正是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若非我揣摩《初解》,看破真相,若是只看破绽之处,这次还要吃个大亏。” 张浪心中研究越透,对奇门遁甲理解便越深,而对那传‘一阵风’合击阵法的高人亦是直如高山仰止一般…… ……………… 这时,远处隐隐约约又有些马蹄之声。 “可惜,太可惜了,这天下八府之一的丐帮,不愧名列前世玩家榜最坏事门派第三名。” 张浪心里对丐帮之人的脾性了解通透,自然知道,若是再耽搁下去,被那丐帮中人撞见,便是想走都难。 这丐帮中人,自诩正道,若是见他被围攻,是定然要帮手的。 这一帮手之后,失了匣子不说,凭白欠下人情也不说。 最烦的便是,他们定会细细询问,恨不得把你祖宗十八代都问出来。 这种正派作风,忒不爽利。 好不容易得了这偷师机会,眼看便要溜走,他岂能不暗道几声可惜? “罢了,罢了。” 张浪心下一叹,索性这合击之法已经看破,这四人在他眼中便是破绽百出,便赶紧解决了吧。 心中如此寻思,他眼中精芒一闪,便寻了个破绽,直往金家四兄弟刀刃之上撞去。 这是要自杀吗? 张浪如此行径,让这金家四兄弟疑窦顿生。 只是纵然心中不解,不知张浪为何行此投刃自尽一招,但他们手中兵刃可是不慢! 丧门剑,子母环,三尖叉,双画戟,四门奇门兵刃瞬间而出,同时合围,从四面向他攻来, 一时之间,张浪头,胸,腰,背,尽在笼罩之中! 然而这时,张浪身形一闪,云龙第三折,“飞龙翻云”倏然使出。 人影飘忽之间,竟是从那兵刃之间的空隙之中一闪而出! 纵然那四人将兵刃挥舞到极致,也丝毫伤不得他分毫。 张浪嘴角戏谑一笑,他早已看破阵法之变,定死了他们兵刃挥舞的极限,又借着破绽,虚晃一招,正要脱了这合击之围。 不止如此,此时合击之法却正好到第五位! 张浪从合击之阵内抽身而出,便恰好挤了原本属于死去金老四的位置。 他伸出鬼头刀,手腕一拧,刀口朝前,毫不用力的轻轻一递。 金老五正好手中举着三尖叉,纵身袭来,面目狰狞可怖,身形魁梧雄壮,一把三尖叉精光湛湛,凶光显露。 只是忽然之间,他的脸色便是骇然到了极致。 金老五莫名彷如自杀一般,直接又凶猛的……撞在了刀尖之上。 透胸而过! 跟着,电光火石之间,张浪又手握鬼头刀柄,在那金老五胸内重重一绞,破开一个大洞。 随后脚下一撮,手腕一翻,反手从金老五胸内拖过鬼头刀,猛然甩出。 脚步一跌,云龙三折。 一式横切,流星闪电。 朦胧之间,只见一道锃亮刀光现于世间,一袭黑影接连三折。刀随身动之间,那刀光竟似划出了一道奇异绝伦的轨迹,分开延绵成三段。 鬼头刀一挥而过,带起风声嘶鸣。 好比九天之上黑龙翻身,能较无尽深渊无常索命。 恰如青冥云端雷弧电闪,又似地底幽冥黄泉鬼哭! 三只头颅,冲天而起。 四具尸体,轰然倒地。 鲜血喷洒如雨。 张浪看了看几具尸体,又看了看手中的鬼头刀,伸手拂过刀身,轻轻的抚摸着,好似摸过情人的手。 光滑中带着微微的刺。 “死得其所。” 随后他轻轻一叹,然后用着巧力将鬼头刀往金老大旁边地上一插。 跟着又走了几步,来到旁边金老大的战马旁,右手拍了拍硕大的木匣子,左手接着便一把抱在手中。 又远远望了望三骑渐渐清晰的声影,洒然一笑,足间一点,身形便腾空而起,凌空三折,在树枝上点了一记,轻若无痕的没入密林深处。 希离马声由远及近,一行三骑驰到这树林前。 三人齐齐跃下马来,便看见尸体横陈,血流满地。 其中一个老者迅速走到五具尸体,三个头颅面前查看起来。 “是这五个钧天教徒,和帮中弟子汇报的都一样。” “那边一具尸体有些僵了,应该是最早死了。” “这四个血还温热,都是被利刃所杀,几乎是同时死的。” “看这尸体的倒向,应该是先破了此人胸口,随后挥出一刀斩了另外三人,一刀枭三首。” “好快的刀,好狠辣的刀法。” 没多久,他便转了一圈回来,说道。 不得不说,这老者确实江湖已老,稍稍查看就几乎明了真相。 “咦?” 其中一个中年人却是惊咦了一声,快步走到金老大头颅跟前,看着金老大的面容若有所思。 “这手段也太血腥了些……” 另外一个年轻人眉头微微一皱,轻声说道。 一具脖颈断开大半,血都流干了。 一具大半个胸口都被搅成大洞,血如泉涌。 三具头身分离数丈,横陈于地。 丐帮精通杖法和掌法,杀人却是见不到这么多血。 “一,二,三,四,五……六?” 这时,那老者数了数地上的兵刃道: “咦,此人怎么会把随身兵刃留下?” 他右手伸向鬼头刀,便做势欲拔。 “别碰!”那中年在一旁看得,却是眼露精光,突然喝道。 只是却还是慢了,那马元冲手刚触到刀柄,整把刀便碎了开来,化为十数截摔落到地上,那狰狞的鬼头刀柄亦是滚落在地上。 霞光在天边氤氲,映红了天,鲜血在地上流淌,染红了地。 马元冲低头看了看,总觉得那鬼头似乎在笑着…… 此情此景,可不正是:朝阳借出胭脂色,冰心台似血莲台。鬼头狰狞笑无声,建功立勋使命结。 第二十七章 我不劫你劫谁啊 这三人都是天下八府之一丐帮中的人物。 那中年大概五十多岁,身材魁梧,腰后别着一杆精钢所铸的四煞降魔棒,看上去孔武有力。 此人乃是丐帮义字头执法长老,‘一棍挑山’翼冲,元罡境的高手,在天下都有些名声。 那老者白发苍苍,只有七个手指的双手中持着一杆青竹杖。 正是丐帮义字头,平州分舵舵主‘七指青竹’马元冲。 那青年看上去却不过二十出头,腰杆笔直,长得眉浓眼阔,耳大鼻挺。 此人乃是是丐帮义字头堂主,武道宗师‘义薄云天’解昆洋的独子,解风。 解风今年刚满完二十四岁,不过丐帮嫡传心法‘笑尘诀’已是颇具火候,一身真气沛然深厚,聚而不散,已是一名五气朝元的先天高手,几乎走到了人境的顶峰。 他亦是丐帮新一代的领军人物之一。 便连近乎退隐的丐帮前任帮主,陆地神仙,‘酒仙’‘天下第一掌’尙昆阳都是很看好他,曾在丐帮总舵,大笑三声,直言丐帮后继有人。 此人精通掌法,年纪轻轻便将丐帮‘混元赤金掌’‘醉八仙掌’练到了极致,掌力雄浑之极,刚柔并济,又因侠名远扬,惯为弱者遮风挡雨,故常被人唤作‘一掌擎天”。 “哎,可惜了一柄好刀。” 翼冲叹了口气。 马元冲不过人境中阶,不管是感知还是观察,都远不如翼冲。 他倒是没想到这刀已经到了如此极限,微微摇了摇头。 “确实是好刀,或许还是个好对手。” 解风颇为可惜的道。 “这刀客刀法纵然高明,却也当不得少堂主的对手。”翼冲知道解风是见猎心喜,微微一笑,开口说道。 “此话怎讲?”解风微微一愣,他知道自己脑子一般,所以不懂便问。 “少堂主有所不知,我方才隐约觉得此人面熟,细细想过才想起,这五人匪号‘一阵风’,十几年前我还不是帮中弟子时,曾路过北齐,与这五人倒是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他们已经有了些名声,都在凡境高阶的好手,我遇上他们时,他们正巧劫了几个贪官,正在给灾民发银子呢。” 翼冲继续开口道:“只是后来便失了踪迹,没想到却是入了东吴钧天教。” “这五人既然有些侠名,想来也不是穷凶极恶之辈,又怎么会入了那钧天邪教?”解风常年在北方大晋国,只听东吴总舵传信,言及‘钧天教徒,见之必杀’,具体也不甚了解。 “真正原因倒是不清楚,不过根据以往交手的经验,这加入钧天邪教之人,不拘多少年,实力都不会进步,甚至越来越弱,总归不是什么正经路数。”翼冲摇了摇头。 “这样说来,此人既然敢孤身迎上,想必这杀人的刀客的修为也并不高。”这时,马元冲点了点头,开口道:“最多也不过凡境上阶,甚至只有凡境中阶……” “总听总舵传信,钧天邪教危险万分,钧天教徒见之必杀,是以方才遇上吴老,便跟着来见见见识,没想到只是五个凡境武者。” 解风这会自然也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凡境武者确实不是他的对手。 只是心里还是觉得颇为可惜,便轻声接着道:“不过同等境界,一搏杀五,刀法想来是极妙的。只是不知此人年纪,若是尙还年轻,过得几年,如此刀法,倒正想会一会。” 马元冲知道自己这少堂主又手痒了,便无奈的摇了摇头, 翼冲倒是说得:“少堂主切不可小看这钧天邪教,去年十月,我曾在济阳郡遇到钧天教的一位蒙面人,那人似是神通境,使一对判官笔,端得是厉害非常,我竟完全不是对手,不过那人当时后背背着一个大匣子,似有要事,一招将我逼退,便离开了。” 解风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 随后他便提身上马,又转头对马元冲道:“我和翼长老还要赶回堂内。吴老你去秣阳郡,找几个帮中兄弟,过来把尸体埋了,纵然是敌教中人,也不好任其暴尸荒野。” 他说完之后,又想了想,开口道“那人以刀为碑,将这鬼头刀插于此间,而非弃之于地,想也是一场大战之后,以这五具尸首纪念此刀,他既有爱刀之心,一并帮他葬了,葬在一起吧。” 丐帮弟子遍天下,秣阳郡自然也有不少,马元冲便点了点头。 翼冲这时也抚了抚了马背,轻身一跃,便也落到马上,便和解风两人一并往北而去…… 此刻张浪却进了密林深处,他怀里抱着那硕大木匣子,走近了一辆早已停在那边的马车。 手无意识在匣子上轻抚一下,便捞起布帘,将匣子放进了车厢里。 随后把栓在树上的缰绳解了,拿在手里,一跃上车,便拿起马鞭,对着马屁股挥了一记。 “走着!” 马车慢悠悠的沿着小路,往外面行去。 “那帮天骄,一个比一个厉害,我如今的实力却还是差了,得加快速度追赶了……这几天尽在荒郊野岭打滚,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张浪嘴里自语,随后赶着马车,行了十几丈,却陡然又是一声轻笑。 “王允丢了这东西,怕是要气疯啊?杀无涯往后在风云榜上的位置可就要更加尴尬了,前世就看不惯你那小模样,不劫你劫谁。” 今年冬至,便是钧天教主独子,钧天教少主‘百幻魔剑’杀无涯十八岁生辰。 钧天教主便严令全教以下,各方分舵,各地据点全力搜罗异珍奇宝,举办大庆,贺其子二九年华,便已真气充盈,感应四方,跨入人境中阶。 钧天教北方分舵舵主‘铁笔神判’王允身份特别,不能轻动,便令山南堂‘一阵风’金家兄弟前往献宝。 在王允眼中,金家兄弟虽然因二分九日归之故,多年境界不进反退,从凡境巅峰,一只脚跨入人阶,到如今勉强维持在凡境上阶。 但是送宝之事秘而不宣,没多大危险,‘一阵风’又精善一套奇门合击之法,寻常送些东西想来也是够了。 他哪里能够料到,这金家兄弟,久未出行,憋得久了,在平川府内一夜风流,玩了个爽,却被丐帮八堂之一‘义’字头平州分舵给盯上了,从平川府一路被撵到了秣阳郡郊。 却又被张浪给堵上了…… 第二十八章 情轻易失,重义易伤 这个天下,做生意的人很多。 但是能把生意做到全天下,并且还要让全天没人敢动他的生意的,便只有三个人。 ‘财神’满元宝。 称号很俗,名字更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说,至少是没一个人敢当着他的面说。 如果一个陆地神仙的震慑力不够的话,那就再加上两个地境巅峰武道宗师。 “七成有”金镶玉,“一定没”玉镶金。 称号很奇怪,名字也很奇怪。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但是却没有没一个人敢说,至少是没一个人敢当着他们的面说。 如果这震慑力还是不够的话,那再就加上五个武道宗师的人情,也可能是五十个。 如果还是不够,那便没办法了,毕竟陆地神仙的人情,哪怕手里握着一些,总还是很珍贵的。 在这个天下,但凡一个人被叫成‘财神’,那他的生意一定是做得太大。 但凡生意做得太大的人,他就开始不甘心仅仅只是赚钱了。 他也许还喜欢亏得血本无归,他也许还喜欢赚点别的什么。 譬如,人情? 或者,以物易物? 当然,他也不一定亏本。 当然,他一定不会亏本。 你不要的东西,别人可能愿意出你永远想象不到的高价。 你现在欠的人情,百余年后可能会变成武道宗师的人情。 是搏一搏,三品变五品,还是赌一赌,五品升七品。 如果你做了决定,那就走进来。 说出你的要求,开出你的价码。 当然,机会只有一次。 规矩,也是他的规矩。 如果你老老实实守他的规矩,他就开门和你做生意,绝对童叟无欺。 如果你不老实坏了他的规矩,他还开门和你做生意,花钱买你的命。 总之,你想要的东西,七成可能这里有。 所以,他就叫‘七成有’。 当然,你得拿出他也要的东西。 开始有人不信,后来不信的人都信了。 他不想给你的东西,那这里就一定没有。 然后,他就叫‘一定没’。 当然,你也不能去抢他的东西。 开始有人不信,后来不信的人都死了。 当然,这就是天下八府之一,只会做生意的。 金玉满堂。 一架马车倏然而至,停在金玉满堂门口。 张浪抬头看了看。 三层高阁,金玉相缀,富丽辉煌。 正是前世路过了无数次,却从来没有进去过的,平川府,金玉满堂。 金玉满堂门南开,无钱莫要入此门。 张浪揉了揉额头,从座位上跳了下来,走到车厢里抱起一个木匣子,走了进去。 大厅里,正是金碧辉煌,货架上,也是琳琅满目。 张浪刚一进来,店内的一个小二便迎了上来。 “客官……” 只是他还未说完,便直接被张浪挥手打断。 “我上二楼。” “客官,二楼可是……” 张浪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 张浪自然知道,全天下各处的金玉满堂都一样,一共分为三层,金层,玉层,满不在乎层。 一楼金层只做钱货生意,每日能进斗金。 二楼玉层只做人情生意,人情温暖如玉。 顶楼满不在乎层却只做满不在乎的生意。 若非富可敌国,能说一声对钱满不在乎,又或力抵万军,敢道一句对人满不在乎。 那便永远休想上去。 所以张浪要去的只是二楼。 只是就算这样,那小二也是微微一愣。 小二自忖接待过很多客人,但从来没有过一天先后接待了两个只有凡境的武者,也没有一天,接待过两个一样要去二楼的凡境武者。 “跟我来。”小二轻声开口道。 金玉满堂,可从来不把生意往外推。 张浪跟着小二走上了楼梯。 这楼梯有个转角,转角前半截金砖铺遍,而转角后半截玉石环绕。 小二带着张浪在走上去,却也有个葛衣少年正在走下来。 他下楼时,左低右高,摇晃的很是厉害,似乎有跛足之疾。 他下楼时,左手提着把刀,刀锋殷红如血,刀身漆黑如墨。 张浪认识他,自然多看了几眼。 他不认识张浪,当然错肩而过。 只是走了几步,他忽然回头看了看张浪,他心里有种熟悉感觉。 这是一种刀之锋芒的感觉。 是一个刀客对同类的敏感,一个刀客的直觉。 也许,还会再相见。或许,还会定生死。 只是肯定不是现在,他还有他的使命,很重要的使命。 小二很快便带着张浪上了二楼。 张浪刚到二楼,便看见柜台前面的地面上躺着一具尸体,鲜红的血正从断开的颈部殷殷流出。 一个神通境的中年人正仰躺在柜台前的座椅上,他闭着眼,双手把玩着手里的一把纯金算盘。 算盘上的念珠在手里慢慢的拨打着。 ‘金算盘’七两。 七两曾经的名字很长,叫做四百七十八文。 不过过了五年,他名字就变短了,叫十三文。 如今四十年过去,他的名字又变了,叫七两。 岁月流逝,他如今已是总堂第七称杆儿,兼平州府金玉满堂的执掌。 没有人能在他这里占到便宜的‘金算盘’。 当然,也会有人叫他七两金。 但是他不喜欢这个名字,在他眼里,只有‘七成有’那位大人,才配得上金这个字。 七两见张浪进来,眼睛微微睁了睁,复又闭上了。 小二也没有下去,而是将地上的尸首拖到一边,然后站到了七两身边。 “知道规矩吗?”七两轻声开口。 “我守规矩。”张浪走上前,将把手里的木匣子放在柜台上,推了过去。 金算盘微微仰起了身,伸出右手将匣子打开,看了一眼。 随后轻轻合上。 “不错,你换什么。” 金玉满堂从来不问东西来路。 不管黑货还是白货,只要货的成色好,只要有人拿来,他便敢收。 如果这个人不想要钱,也可以加上一个人情,换自己想要的东西。 什么货过了金玉满堂的手,都是雪白雪白的。因为所以不相信的人最后都红得血都流干了。 “刀。”张浪轻声说道。 “你的刀很快?”七两眼睛一睁,似乎露出一股精芒。 张浪点了点头,道:“确实很快。” 七两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你不信?”张浪问道。 “如果你早来半个时辰,我会说不信。 但是现在,我信。” 七两说完,又拿手点了点地上的尸体: “因为方才也有个人说自己刀很快,我说我不信,然后我的小二就死了。” “一刀封喉,确实很快,死得其所。”张浪又点了点头。 “来了三年,他从两百七十七文变成了十八文,我本来很看重他。但是现在,这个名字已经属于这个人了。” 七两指了指身旁的小二示意一下,随后接着道: “你的东西很不错,说吧,换什么样的刀。” “两把刀。一把重,越重越好。一把轻,越轻越妙。”张浪轻声开口。 七两微微一愣,沉吟了下,随后却笑了笑,说道: “从前,江湖上有个出名的剑客,叫谢公子,人称三少。他也要两把剑,一把轻剑为情,最后却被别人使计夺走。另一把重剑为义,又因为此剑过重,反而伤了自己双手拇指。你若是也要这两把刀,我这里可没有。” “金玉满堂,做的是生意,可不是情义。” 第二十九章 我这是聪明,绝对不叫偷袭 张浪听完笑了笑。 六大剑派之一神剑山庄,谢三少,那可是几十年前的名满江湖的风云人物。 他当然知道,这是七两在告诫他,以物换物,只能换自己所需之物。若是为了情义,要换他人所需之物,那金玉满堂就没有了。 “不错的故事。情轻易失,重义伤己,很有道理。” 张浪开口说完,却又话锋一转,微微一笑,问道:“那若是我非要呢?” “你应该知道,金玉满堂的规矩才是规矩。”七两眼睛一眯,声音变得有些冷。 “看来我应该去第三层的。”张浪轻轻摇了摇头,戏谑道。 满不在乎层,自然也就不在乎规矩。 七两嘴角轻轻一扯,心里颇有些奇异之感。 他很少看见这么有趣的少年,境界低微,却在他面前锋芒毕露。 就像一把好刀。 一把是漆黑猩红,乍看便凌厉不凡。一把虽藏于鞘内,也依旧难掩锋芒。 偏偏,这一日,便见了两个。 “你确实该去第三层,但你去不了。除非你很钱,或者你的人情很值钱。” 七两眉毛微微挑了挑,又接着道:“那么你告诉你,你有多少钱?” “现在还有十九万八千两,小钱。”张浪笑了笑,说道。 “嗯,确实小得不能再小了。” 七两接着又问道:“那你的人情很值钱吗?” 张浪点点头,道:“现在还不,但以后会很值钱。” 七两又一次摇了摇头。 “你又不信?”张浪问道。 “我还是信。我只是觉得有趣。” 七两叹了一声,说道:“很少一天就见到两个有趣的人。” 他说完又对旁边的小二说道:“十八文,去拿把刀给他,再称一称他的人情。” 小二原本叫做十九文,不过现在已经换了名字。 小二点了点头,就往楼下走去了。 “我的刀真的很快,若是他也死了,那十八文这个名字又要换人了。”张浪轻声说道。 “那我今天就又做了一笔大生意,你的人情会比我想象的更值钱。”七两笑了笑,他就是从来不会亏本的‘金算盘’。 这时,小二已经带着一把刀走了上来。 一把最普通的单刀,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然后,十八文把刀递给张浪。 然后,就没有了然后。 刀声如雷鸣,刀光如闪电,但就算闪电都没有如此亮,如此快! 在十八文眼里,刀还是那般持在张浪手中。 没有出刀,没有收刀。 他只是沐浴了一道光,他刚刚才把刀递给他。 战斗还没开始,但是一旦开始了,他就可以好好证明,证明自己配得上十八文这个名字。 而不是因为前面一个死了,才被替补上来的。 然后,他就倒在了地上。 鲜血从喉管涌了出来。 张浪挽了个刀花,便将单刀轻轻一扔,落在十八文的尸体上。 当然,他现在已经不叫十八文了,叫什么呢,无名氏? 这原本是一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单刀,但是现在,它却已经不普通了。 因为,有一个通脉境武者刚刚死在这把刀下。 以凡境修为,一刀杀人境,虽然是最弱的人境。 这种事,如果这个世上,还有另一把刀做到过,那它定然很开心。 因为它,不再孤独。 “一刀封喉,确实很快,死得其所。”七两开口说道。 这话有些熟悉,似乎方才才讲过一遍。 张浪笑了笑,却没有回答什么,因为他突然发现,七两也是个很有趣的人。 很有趣的生意人,像金玉满堂的其他人一样。 “我猜他刚才一定觉得自己能赢。”七两又说道。 “我想,他现在依然这么觉得。”张浪说道。 “所以他死的并不痛苦?”七两笑了起来。 “当然,我说过我的刀很快。”张浪点了点头。 “但你这是偷袭。”七两眼睛微微一眯。 “他是通脉境,一招一式都有风压迫人,我拿着普通单刀,要杀他,就只有这一个机会。”张浪轻声说道。 当凡境武者体内模糊氤氲的内力到达极限后,便开始化生出内家真气。 真气在经脉中运转,一招一式便会威力变大,已经能带动空气流动,形成风压。 “然后,这个机会你抓住了,他肯定就死了。”七两说道: “方才有个人也抓住了,然后他也死了,真是可惜了十八文这个名字,一天之间就让了两次。” 七两点了点两具尸体。 “所以我的人情以后怎么样?”张浪开口问道。 七两笑了笑,道:“一个人若是刀法够快,他的人情还不算很值钱。但是若是这个人很年轻,那就比较值钱了。 假如还很聪明,那就非常值钱了。” “所以我没骗你?”张浪又开口问道。 “当然。” “我也没犯规矩?” “肯定。” “那我要的刀呢?” 七两扯起嘴角笑了笑,这时却也坐起身来,取出一本账本翻了翻,找了一下,便用力在身后的墙壁上敲了敲。 “咚咚咚。” 墙壁里面竟然是中空的。 “十八文,去取三号和十九号来。”七两淡淡说道。 他话才说完,墙壁后面传来一阵稀疏的脚步声。 “方才那人的刀也很快。”七两吩咐完,又接着道。 “有多快?”张浪问道。 “比你快。”七两淡淡说道。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个?”张浪问道。 “我只是觉得,年轻人总是好争个输赢,若是你们遇到,可能会分个高下,定下生死。” 七两眯了眯眼,道:“只是两份人情都很值钱,若是你死了,我怕亏本。” “他可是个跛子。”张浪轻笑起来,说道:“你觉得我会输?” 七两笑了笑,说道:“当一把刀快到极致,那跛不跛便没什么影响了。” “纵然他的刀比我快,但是我的刀,可不只是快。”张浪微微一笑说道:“而且,不管我杀了他,还是他杀了我,也应该是更值钱才对。” “也对。两笔大生意,最后变成一笔更大的生意,确实更值钱才对。”七两点了点头,随后便又靠在了躺椅上,闭起了眼睛,拨起金算盘珠子来。 好像这样就能把人情算清楚一样。 他一日之内连死了两个人境好手,竟然似毫不在意,还与张浪说笑到现在,当真是一个心狠的人。 却也是个有趣的人。 “你和我这样的客人都说了这么多,他们都是看重的手下,你却似乎并不在意。”张浪指了指地上的两具尸体开口道。 “他们都是称量人情的秤砣,死得越多,便说明赚的人情越值钱,我理当高兴才是。” 七两顿了一顿,淡淡说道:“我也是这样,若是我有一日死在秤上,金玉满堂也该当高兴才是。” 张浪笑了笑,心里对金玉满堂的生意经也是不得不服。 秤砣,是金玉满堂用来称量人情客人的好手。 客人死,说明秤砣重,那就是金玉满堂明面上的自身实力强。 秤砣死,说明客人强,也代表金玉满堂暗地里的人情实力强。 这就是八府之一,以‘秤’量天下,整个天下最会做生意的。 金玉满堂。 第三十章 为了把好刀, 我不得不欠了人情 七两既然又闭上了眼睛,显然是谈兴稍滞了。 面对一个神通境的高手时,如果他不太想说话的时候,最好就不要说话了。 张浪便也不说话,静静等待起来。 不过金玉满堂的效率还是非常高,不到半柱香时间,十八文便一手夹着一个匣子走了出来。 随后,他将一长一短,一大一小放在柜台前,又顺便将张浪带来的匣子带了下去。 七两眼都未睁,直接说道: “左边的是三号,薄如蝉翼,轻如蝉飞,故名秋蝉。 此刀乃取雌雄蝉翼各三千,加以雪山以内两百里深处的一块水晶,又辅以以西域大漠流沙地热熔合,经整整一年,才得七尺刀胚,再费三年功夫锻打,形成二尺七分的刀身。 刀柄乃是取东海之内一支千年珊瑚与百年冰蚕丝相合,鞣制而成,可使掌不生汗。刀鞘亦是其上所出。 此刀材质特殊,故与蝉翼一般,藏于鞘内便柔,出鞘见风则刚。不动之时藏于腰间,出鞘之后杀人无痕。乃是一柄四品上兵刃,便是我这平州金玉满堂最轻的刀。 若佐以此刀,你出手尚可再快两成,你且看看合不合手。” 张浪也不客气,走上前去,伸手便抓了起来。 便看见这秋蝉刀带柄约莫三尺左右,恰如一支斜弯珊瑚,鲜红剔透,真是极美。 刀柄末端之上隐隐刻着一个细小金色方印:金玉满堂。 不管物件如何来路不明,是杀人越货,还是抄家灭门。 过了这金玉满堂的手,便是来路青白,堂堂正正。 靠的就是这金印。 以前也有人在黑货上伪造过金印,但是这么做过的人,后来都死了。 张浪双手把秋蝉刀弯了弯,简直软如丝绸。稍稍用力,拔刀出鞘,便见得刀宽仅仅二指,薄如蝉翼,晶莹透明。 他又随意挥舞几下,刀身却又笔挺如松,坚固如铁。 挥舞之间近乎透明,只是刀光之中微不可察的带着一丝幽红,几乎感觉不到什么分量。 当真是一把无形凶刀,奇异莫测。 张浪心中一赞,便将此刀收入鞘内,随后又绕腰一扣。 刀鞘前端便卡入刀柄之内,接口之处严丝合缝,却又伸缩自如,果然恰如一条微微下弯的鲜红丝绸腰带一般。 那小小金印隐藏于背面,显然金玉满堂刻印之时便考虑了这点。 “好刀。不过此刀似乎有毒?”张浪甚是满意,笑问。 “嗯,加了点西域一品红,只有些麻痹效用,算不得什么毒药。” 七两点了点头又道:“曾被前人用于宫廷刺杀,是以才被淬了毒,后来却因为刀身材质奇异,毒液竟渗入其中,难以去除。原本该是柄五品名刀,可惜。” 张浪心里顿时了然,刺杀之人显然并非武者,怕一击捅不死人,是以想淬毒增加威力,只是这样一来却也使得原本的无形刀,隐匿性降了一档,从五品落入四品。 “一品红又盛产于数百年前的西夏,想必便是西夏皇宫之内的争斗了,女人和毒药,果然是从古至今都分不开的……” 张浪心中想着,便朦胧想起来一个女人,一个很美,却也像毒药一样的女人。 修为到了七两这等神通境,便是两眼闭着也能模糊感知周围状况。 他知道张浪已经满意了秋蝉刀,也就点了点右边,说道:“十九号很重,但是此刀却是颇不好说,你且看看再说。” 不好说? 张浪心中微微一愣,带着一丝疑惑便走上前去,用手掀开了盒盖。 匣子里露出了一柄重刀。 此刀竟是无鞘,刀长连柄约莫得有五尺。 似鱼头刀却又太方。 似泼风刀却又过厚。 若是装上几个铁环倒又更像一把放大许多的七环大砍刀,只是这环孔位置却也不对。 刀柄尾端有着一个刻圈尾环,好比蛇盘一样,三指余宽的刀柄之上雕花虬结,又有如蛇缠,看上去轻轻松松就能容下两手并握。 而护手之处却是彷如蛇口,微微挑起的两边似乎毒牙一般,蛇口狰狞大张,吐出一柄乌沉暗红的巨刃。 竟和那蛇口吐信一般似模似样。 这蛇口右边亦是刻了一方金印,金玉满堂。 蛇口吐出的刀身约一掌宽,只是越往上走便是越宽。 刀背微微弯曲斜向上开,均匀而奇异的带着七个圆孔。 刀刃直直延伸斜向下开,到最后是只比两掌并放稍稍窄些,到了刀尖之处却又划出一个凶厉的弧度。 看上去便是一大凶器。 “好一柄百战凶刀。” 他竟是不由得脱口而赞。 心中一喜,伸手一把捞起,挽了几个刀花。 刀花却颇为沉滞,有点不像样子。 “有些重了,大概得有五十斤了。而且……便是以此刀的重量也不该如此晦涩才是……这难道这是一把半成品。” 他心里暗暗道,眉头却是微微一皱。 这时,七两却是说道: “想必你也感觉出来了问题了,此刀形如盘蛇吐信,便唤为吞象。刀长三尺九寸,柄长九寸,共合四尺八寸。重四十八斤 非金非铁,似木非木,全身发乌,材质奇异,血落其上便会沁入其中,看似无锋无刃,实则却是吹毛断发,可断寻常三品兵刃,硬捍五品兵刃也是无伤,实乃一柄沁血凶刀。 只是……” 七两顿了一顿,才继续说道:“只是此刀却是一把无法完成的作品,其本身应是古时一把九环大刀,后因断了刀头而损坏,却又被后人重新打磨而成。只是这重新打磨之后,这把刀却是完全失了重心。堂内师傅倒是想上七个铁环使其利于劈砍,只是后来发现不拘将什么样的铁环加诸于背,却尽皆只能是使其更难御使…此刀实乃堪比五品兵刃,只是太过难以御使倒也没有定品级…这刀是我这堂内最重的刀,若是你不满意,便只能等上一个多月,我记得北齐敏洲分堂中似乎还有一把……” “不用,就他了!” 张浪持刀用力一挥,竟然带起破风的嘶鸣呜咽声。 蛇口之处阴森嘶鸣,背后圆孔竟也发出呜咽之声。 他又勉强挽了几下,笑道:“有心不足蛇吞象,心有余力鬼见愁,便叫鬼哭吧。” 他说完之后,便将鬼哭凶刀往背后一甩,正好衣服上还有配鬼头刀的衬扣,便恰好直接收到背后。 开玩笑,此刀虽然现在略重一些,但等他气入百脉之后,却是刚好。 至于难以御使,凭借他人与刀合的造诣,也不过多废些时间熟练便是。 张浪心中想着,嘴角便不由得笑了起来。 到了这时,见张浪给此刀取名,七两竟是才发现,他竟然一直都想错了。 他一直以为张浪用的是快刀,毕竟这少年清秀白皙,体量又偏瘦了些…… 未料想竟是要用这种重刀的……糙汉? 那轻的那把才是为别人所求? 他这是才想起来,张浪方才所说的‘我的刀可不只是快’其中的真实含义,恐怕那剩下没说那句便是…… 我的刀还很猛? 只是这把刀难以御使,便是堂中几个用刀的地境高手,用起来也颇不合手……这少年难道还能用出名堂? “只是竟然走眼了……难道我也老了?” 七两心中泛起一阵苦笑,颇有些意兴阑珊起来,只是既然生意做完,他便随意的挥了挥手,道:“既然满意,那就自去吧。需记得我金玉满堂这份人情。” 张浪既然换完了刀,自然也不愿多留,点了点头,便从那金玉楼梯一路往下。 一直出了金玉满堂的大门,他脸上却是变了数变,似喜也叹,最后不有得微微一叹。 以物换物,一生只得一次,因为金玉满堂只要一个人情,除非你将人情还了,倒是还有下一次机会。 此次他虽得了两把好刀,却已经欠下了人情债。 八府之一,金玉满堂,堂堂正正,只做生意。 如果没有非你不行的事,没有十死无生的事,是绝对不会找你还人情的。 但是一旦到了要你还的时候,你还的便一定是命。 要么是别人的,要么是自己的。 而大多数人,还的都是自己的。 只要八府之一的百鸟朝凤阁还开着,便是你躲到天涯海角,也尽管放心,总有一天,金玉满堂会找到你的。 只要八府之一的青衣楼还开着,便是你成了武道宗师,也尽管放心,敢赖着人情不还,那就绝对是要命的。 “来金玉满堂这么一趟,估计年后那些百鸟朝凤阁的那些狂峰浪蝶就要缀上来了……” 张浪心中自语一声,轻轻摇了摇头,便找着自己的马车,跳了上去,拾起马鞭轻轻一挥,便赶着马车动了起来。 如今这马车跟着他从秣阳郡一路到平川府,也算老马识途了,倒是不用再系什么缰绳。 张浪一路往西走去,心头却是转着一句广为流传的话。 金玉满堂门南开。 没钱莫要入此门。 无力莫要入此门。 金玉满堂债难离。 心善莫要受此债。 不急莫要受此债。 第三十一章 我要去那干吗 但是张浪很急。 他急冲冲的赶着马车到了城西的平民区,便找了个掮客,看起了房子来。 很快,他就在掮客目瞪口呆的眼神下,毫不还价的花了五千两银子买下了一套小宅院。 拿了钥匙之后,他连地契房契都没交接,只说下次来拿,便又急冲冲的找城西的铁匠铺定了一把鬼哭刀的斜鞘。 这铁匠打了一辈子菜刀锅铲,哪能打出什么好鞘,听说张浪要打刀鞘直直摇头。 不过好在张浪也不在乎美丑,能够塞得下鬼哭刀,能够连上搭扣背带就行,好说歹说,又加上三百两定金,这才让那铁匠苦笑着答应了。 毕竟身上的黑色劲装背扣挂把鬼头刀倒是还行,挂着鬼哭却是直直下坠,行动稍微有些不便。 做完这一连串事情,张浪从铁匠铺描完图纸出来之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一弯明月正在天上斜挂。 张浪又赶着马车,急冲冲往城南去了。 因为他确实很急。 他急着吃饭,急着喝酒。 自从张浪出了云州,一路便赶到这平川府,又在荒郊野岭晃荡了许久,到现在还没好好的吃上一顿,每日不是山间野果,就是干粮馒头或者一些无味的野兽烤肉,更加没有喝上一顿酒,他只觉得嘴里淡出了鸟来。 张家拿出来二十万汇通钱庄银票还剩十九万两有余,张浪自然是要去平川府最享受的地方。 他还记得那里酒的味道,虽然那里也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但是纵然他曾走遍大半个天下,也不得不承认,那里的酒确实不错,既柔,又烈。 当然,姑娘也确实不错,会冰,会火。 张浪一路赶着马车,穿街过巷,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便来到平州府城南之地的一座建筑前面。 随便把马车一停,他便跳下车来。 到了这时,张浪倒是不急了,他左右看了看,才慢悠悠的走了进去。 这是一座五层高阁,飞檐连角,檐上挂着几只昏黄的灯笼。 这街上挂着数之不尽的灯笼,却只有这里是温暖的,能让人感觉像回家一样。 张浪才走到门口,便已经听见里面隐隐约约的琴声和喧哗的声音的传了出来。 而他走进去的时候,也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因为这里每天进进出出的人太多了。 大厅里摆着的二十多张桌子,此刻几乎都被坐满了,几乎都是些持枪带棍,背刀负剑的糙汉。 他们就是天下江湖中的如同恒河沙数一般的普通江湖人。 他们也许只有凡境下阶,也许都不入流,也许是凡境中阶,上阶。 也许偶尔,他们之中才会出现才有一个或者几个幸运的,能够转力化气,进入人境下阶的通脉境。 但是却是他们撑起了整个精彩的江湖。 就好比世人总是喜欢欣赏高楼大厦一般,对于那辛苦筑基之人,却又有几分在乎? 而天下江湖之中,也只有这些人,浪迹江湖,几乎没有家,有家也像是没家。 也只有这些人,才会来这种地方。 也只有在这种地方,喝酒吃饭,然后上楼,搂上一个美丽的姑娘,美美的折腾一番,再睡上一宿,才让他们觉得像回到家一样。 也让他们觉得,刀口舔血,流血流汗换了的银子有了价值。 妓院。 青楼。 随便怎么称呼都可以。 但是不管怎么称呼,这里都是全平州姑娘最多,最美,也最媚的天香楼。 而天香楼从进去之后,首先入眼的地方,就是四道分别通向二楼,三楼,四楼,五楼的楼梯。 这四道楼梯奇形排列,楼层越高,便越陡,特别是通往最高的第五层的,那更是陡的好比一块竖着搭上去的平板一般。 这里每一楼的姑娘,都不一样,楼层越高,享受便也越多,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姑娘们做不到。 但是要想上去的越高,也许还需要一些颇为精妙的轻功。 而四道楼梯的旁边,是一个半人高的小舞台,舞台上面此时正坐着一个清纯可人的琴师,她那双洁白纤细的双手不停的在琴弦上飞舞着,一连串动听的旋律便飞扬了出来。 看她那个样子,端庄清纯,哪里像青楼里的女子,分明就是大户人家馆阁之中的大小姐。 围着琴师所在高台的两侧,依次站着五个穿着粉红长裙的女官。 这些女官长得也是肤白貌美,虽然还比不得那个琴师这样出色,却也是长得可人之极。 张浪曾经也没有家,倒是常来这里喝酒,吃饭,做…事… 但是他现在有了个……妹妹?或许吧。 想到这里,张浪摸了摸鲜红得仿佛珊瑚的腰带,嘴角轻轻微不可查的笑了一笑。 然后,他便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准备好好祭奠祭奠自己的五脏庙。 然后张浪就就看见了一个不久前才看见的人,一个不该在这里看到的人。 这个人就坐在那里,一口一口的吃着饭。 和他同坐的虽然还有另外三个人,但是他却低着头,只顾吃饭,似乎那三个人完全不存在一般。 他是左撇子,现在用右手吃饭就显得很慢,非常笨拙。 他不用左手吃饭的原因,是因为他的苍白如纸的左手中,正提着一把刀。 漆黑如墨的刀,猩红如血的刃。 如果有一个人,他连吃饭都提着刀,那他的刀就一定会很厉害。 “惊魂一刀”白天仇。 杀一个人从来不出第二刀的白天仇。 这是一个纯粹的刀客,寄情于刀,寄仇于刀。 他现在一闻不名,但张浪却知道,日后这个人会让全天下震惊。 “如果说我走的路子是博采众家取之广,那这家伙恐怕称得上取之单一。”张浪暗暗想到。 “这两个路子其实到了最后也是殊途同归。不过之前嘛…呵呵…” 张浪颇有些无谓的摇了摇头,接着他便在场中看了起来,很快便找到一个另外的地方。 这桌还算比较空,只坐着一个脸色潮红的汉子。 这个汉子的面前放了三个空酒坛,显然喝得有些多了。 他走过去坐下来,不到片刻,便有琴师旁边的女官从后厨端来了酒菜。 没有菜单,也不需要菜单。因为天香楼的任何菜每天都不一样,但是毫无例外,每一样都很精致美味。 而酒也非常好喝。 在天香楼中,任何人只要坐下,便会有女官端来酒菜,而只要吃完喝完,又会有人上来续满。 直到吃饱喝足,拒绝为止,而且都是免费的。 但是天香楼里却有一条规矩,便是必须要上楼。 而上楼,就要花钱,而且一层比一层贵,想象不到的贵。 但是若是想要上五楼,光光有很多钱还不行,还必须有不错的轻功,要相当不错。 倘若有谁要是吃了饭,不想上楼,那么放心,全大厅的客人都不会同意的。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事情,每个人都想吃霸王餐,但是却又不敢吃,当有人试着吃一下的时候,那些想吃不敢吃的偏偏还要阻止。 就和强啥一般。 张浪嘴角微微一笑,伸手拍开酒坛的封口,倒了一碗,又夹了口菜,便开始吃喝起来。 天香院的酒并没有什么名字,但是味道确实不错。 刚入口就好比烧刀子一般浓烈灼热,然后落入腹中又胜过西域大漠冰镇的葡萄美酒那样清凉。 就好像和这天香楼的姑娘睡一宿的感觉一样,全没任何区别。 张浪刚喝完一坛酒,那同桌的汉子便已经站了起来,摇摇晃晃,急冲冲的走到楼梯口,往第二层楼走了上去。 张浪看了看那摇摇晃晃的汉子背影,随后又看了看白天仇笔直挺拔的腰杆,轻轻摇了摇头。 “这两个可绝对不是一种人。” 过了片刻,张浪又喝完了一坛酒,那之前的女官便拿来了第三坛。 他又倒了一碗,却是举起酒碗摆弄起来。 其实张浪已经吃得很饱了,也喝得很足了。 “呵呵,本来是该办正事了,不过现在看来却还是要等一等。” 张浪心中轻笑一声,把酒碗凑近,抿了一口酒,又瞥了一眼白天仇。 这世上有些人,根本不会喝酒,便是连饭都吃不好,睡觉都只抱着那把刀,那他需要来天香楼做甚? 所以还是要再等上一会吧…… 第三十二章 真的比我还要快? 张浪边抿着酒,边从后面观察起白天仇。 整整半个多时辰。 白天仇同桌的客人都换了两茬了,他却还是用一只右手一口一口,无比艰难吃着满桌的饭菜。 另一只左手始终紧紧提着刀。 他的左脚始终耷拉着,右脚始终坚定不移的伫在地上。 长短的腿,苍白的手,漆黑的刀,猩红的刃。 动作姿势,没有变动过一丝一毫。 张浪甚至相信,从白天仇在那个位置上坐下开始,他的姿势就没有变过。 这个天下很少有人能做到这一点,能做到这一点的,要么就是傻子,要么就是特别执着。 执着是一个很麻烦的事情,却也是一种很可怕的精神。 张浪当然知道白天仇不傻,所以哪怕他很少佩服一个人,此刻心中也是涌起了一股奇妙之感。 他甚至相信,若是换了个人能做到这般,自己定会赞叹不已,忍不住上前结交一番。 但是眼前的背影却是白天仇,所以张浪绝对不会去自讨没趣。 一个人,既不会喝酒,刀又日夜不离手,那他一定会没有朋友。 因为他不需要朋友,他只需要刀。 他活着就是为了杀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白天仇的江湖,就是他的刀,和一个一个过去,现在,将来都注定要死在他惊魂刀下的人。 交朋友?找姑娘?肯定是不存在的。 张浪心里转着奇怪的念头,耐心等待着。 只是他却没有发现,其实他自己的姿势,似乎也是坐如钟,从一开始坐下开始,也没怎么变过。 他一口一口抿着,第三坛酒也已经喝了大半。 这时,白天仇一直悬空耷拉的左脚稍稍动了一动,向着左边荡开了一尺,他的头也微微往左瞥了瞥。 而大门在右边,所以他肯定不是要离开。 张浪嘴角微微一笑,便往楼梯上看去。 一层,二层,三层,四层,五层。 果然,在第五层的走廊上,有个年轻人正走向几乎笔直通往楼下的竖直平板一般的楼梯。 他长相俊俏,穿着一身颇为英挺的红色长衫,蜂腰猿背,腰间的佩剑那剑鞘上的珠宝美玉,哪怕在这柔和的灯笼光下,也显得颇为耀眼。剑柄末端悬着一根鲜红的金丝剑穗,和他衣服的颜色正相配。 好一个翩翩美少年。 他就像个新郎官一样,脸上还带着一丝晕红和欢愉之色,想必刚刚在上面受到了至高无上的享受。 他凌空跃起,微微一荡,便落到了几乎垂直的楼梯上,然后悠闲的向下走着。 哪怕是垂直而下,他的脚却像钉死在平板上一般,顾目四盼之下,竟像走在自己的后花园一样,闲庭漫步,潇洒之极。 “好高明的轻功。” 这时,大厅之内有个江湖客,嘴里大声赞道。 少年脸上便又露出更潇洒的微笑,因为他知道这个场内很多人都在看他,每天都是这样。 他喜欢天香楼,不但是因为这里至高无上的享受,也是因为每次他从五楼下来,便能够万众瞩目。 也能让所有人都知道,平州府林家的逍遥公子林琦鸣之所以能够在平州府横行霸道,绝非是因为他林家富比半城。 更不是因为他那个从小离家,在天下九门之一的点苍派修行的双胞哥哥,‘百剑飞花’林琦诤。 而是因为他也有一身好武功,内力深厚,剑艺不凡,登萍能渡水,上五楼如攀梯,下直墙亦如平地。 他潇洒的从五楼走了下来,矜持的朝周围点了点头,他喜欢这样的感觉。 连天香楼悠扬的琴声听着他耳朵里也似乎正在为他赞喝。 但是这时,白天仇却动了。 这个跛子右脚用力一蹬,人便直窜而出,随后左脚微微点地,右脚又是一蹬。 张浪觉得,如果刚才的少年轻功算得上飘逸潇洒,那白天仇的就是丑,极丑,太丑了。 他这个跛子,右腿长,左腿短,所以他每次左脚点地的时候,人都是像要倒下去一般。 每一步都好像要摔个狗吃屎一般狼狈。 但是他的右脚却非常有力。 这也很正常,但凡一个跛子,靠着一只脚走遍了半个天下,他那只脚都会非常有力。 若是再加上凡境上阶的深厚内力,那就会更有力,有力的可怕。 所以白天仇那右脚一蹬之下,便非常快,快的非常。 那飘逸的少年才转了头朝一个熟客点头示意,再转回来时,一个跛子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个跛子左手的惊魂刀化为一道沉黑猩红的刀光。 好像来自地狱血河的水,也似九天之上降落的光。 那红杉少年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已经倒在了楼梯口。 只是他似乎还没死透,艰难的想抬起手捂住喉咙里奔涌流淌的血。 他喜欢天香楼,但是他到死都没有想到,为什么会死在自己最喜欢的地方。 “这算不算死得其所?” 最后一个念头就这样在他脑海中荡漾开来,而从喉管涌出的鲜血在地上蔓延开,浸湿了他那身上的大红长衫,也浸湿了剑上的穗花,颜色倒是分外相配。 “杀人了。” “杀人啦!” …… 天香楼开了二十余年,从来没发生过命案。 所以直到林琦鸣死得透透了,这大厅中的江湖中人才堪堪反应过来,开始慌忙的惊呼起来。 “确实比我快。” 这时,张浪点了点头,只是嘴角却带起一丝戏谑,轻声道:“然后呢?” 然后,白天仇从怀里取出一条青色的布带,随手扔在了林琦鸣的尸体上。 这布带刚刚从空中飘落在尸体上,方才惊呼的江湖人士便似看见了洪水猛兽一般,纷纷向外逃去,手忙脚乱之下,桌椅瓢盆倒了一地,九坛菜肴亦是撒了一地。 不到几个呼吸的功夫,这满大厅的江湖人士竟是散了个精光,在这厅中只留下一片狼藉。 这是一条世上最普通的青布条,随便哪个布坊都能够买到一大堆,简直是一文不值。 但这却也是世上最不普通的青布条,堪称价比万金。 这青布条的价值之所以变得这么奇怪,却是因为上面还漂亮的绣着些鲜红的小字。 ‘青衣楼三十三楼,独家出品,仿冒必杀’。 歪歪扭扭的字看着非常好笑,但是一旦有人看见了这个布条,他是绝对笑不出来的。 要知道,这个天下人命很值钱,你必须要出得起很多很多钱,才能买到一个人的命。 但这个天下人命也最不值钱,你只要出得起足够的价钱,就能买到全天下九成的命。 人命的价值之所以变得很奇怪,一大半的原因上就落在这青布条上。 天下十成,青携九成,一衣带血。 天下十成性命,我能杀九成,剩下的一成即使杀不了,也能让你流血。 如此海口狂言。 这就是天下凶名最盛的杀手组织。 天下八府之一,青衣楼。 第三十三章 没有人能让他停下来 天香楼在平州府开了二十余年。 从来没出过一条人命。 现在出了,死的还是平州府富比半城的林家公子。 但是奇怪的是,出了这么大事,天香楼的琴声却没有停下来。 那个琴师似乎对外界的一切都不在乎,依然在舞台上嘴角含笑,抚着琴。 那旁边的五个女官也是负手而立,目不斜视,似乎完全不在乎一样。 张浪依旧坐在桌边,端起酒碗抿了一口。 气氛颇有些诡异。 如果这还不够诡异,那么出了这么大事,发生了这般声响,方才进入二层,三层,四层的那些客人就是没有一个出来查看的。 够不够诡异? 白天仇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抬头看了舞台一眼,又看了张浪一眼,又往上看了一眼。 他视线在舞台停留了一息,在张浪身上停留了三息,在楼层之上停留了一息,便又转向门外。 他不在乎,他只知道这次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回楼里就又有资源修炼了,距离他的使命便又近了一步,所以他要走了。 白天仇先迈出右腿,然后身形一跌,左脚才跟着迈了过去,他走的很慢,跌跌撞撞,却也走得很坚定。 “嘣!” 一声清脆的弦断之声传了出来,天香楼的琴声嘎然而止。 “青衣楼的朋友,在这里杀了人,连歉也不道一句,是不是太不礼貌了。” 这时,一个温婉动听的声音传了出来,说话之人正是那端庄轻柔的琴师。 白天仇却恍若未闻,他又迈出右腿,然后身形一跌,左脚跟着迈了过去,他没有停下来。 因为他只要还活着,只要他还握着刀,那么只要他想走的时候,就一定没有人能让他停下来。 这时,那琴师眉头微皱,双手猛地一推,身前的瑶琴便向着白天仇后背快速撞去。 而她一动手,那五个女官亦是伸手一探,竟是直直的从袖中探出五把袖剑,同时踏步而起,几个纵跃,便向着白天仇杀去。 身形飘逸之间,竟也有不弱的轻功。 “这位朋友为何不走?” 端庄琴师又微微一笑,问向张浪。 那笑意之中看上去便好温暖,好柔和,若是有这种女子,问你什么你都是忍不住要回答她的。 但是张浪却是微微一笑,指了指白天仇,笑道:“别闹,好好看戏。” 这时,那瑶琴亦飞至白天仇背后,力道减弱了些,却也还有些声势。 白天仇右脚一拧,左手惊魂刀便猛然劈出。 一道猩红刀光闪过,就将瑶琴砍出两半。 只是这时,那五个女官也已经持着袖剑杀到,同时一剑向他刺去。 白天仇右脚一蹬,人便往左倒去,看上去狼狈不堪,实则却将攻势完全避开。 于此同时,他刀光一闪恰好劈一个女官脖颈之上。 快! 比惊雷电闪更快。 那女官几乎顿时便亡。 只是他虽然挥刀斩得一个,那剩余四个女官的合围便也完成,四柄袖剑同时向中间刺去。 这四柄袖剑频频刺出,动作招式无不一致,皆是化成数点寒芒。 一剑,接着一剑,这剑法虽然普通简单之极,但脚步进退之间,手臂收放之时,倒也有些章法。 显然不是野孤禅,而是份出同门。 白天仇这下,变得更狼狈了。 他这独门的一只脚轻功在那隐隐似剑阵一般,剑来剑网的攻势中左蹬又踏,人亦是东倒西歪,前倒后晃。 他这拼命闪避起来,看去了更丑了,简直丑到了极致。不过却也颇为有用,虽然他身上的衣服被削去了几个衣角,倒也暂时无虞。 只是白天仇却没有再挥刀,而是左手紧紧的提着惊魂刀,他只有一刀,必须一刀必杀。 张浪这时却又抿了一口酒,指了指那四个女官,对着琴师说道:“你手下的舞跳得还不错,你还不出手吗,再过两招,再死一个。” 他话音刚落几息,那女官中的一个刚刚收剑,准备再刺之时,白天仇却跌向她身前。 一步之内,生死之间。 漆黑的刀,殷红的刃,陡然出现在她眼前。 那女官慌忙举起袖剑横档,然后她刚刚微微抬手,猩红刀光却已是从下撩起,从这女官的颔下划过。 果然又死一个。 “好刀,然后剩下的也没了。”张浪抿了抿酒,轻声赞道。 他话音刚落,白天仇又是一跌,依然是漆黑的刀,仍旧是猩红的刃,那女官却又死了一个。 随后又是两刀挥出,便将那剩余两个女官也斩杀殆尽。 张浪嘴角一丝轻笑,对着琴师戏谑道:“看吧。你再不出手,他可就走了。” 那琴师却是脸色微变,哪还顾得上张浪。 青衣楼又如何?若是有人在天香楼里杀了人还能走出去,往后谁还敢来天香楼? 大家都是凡境,你有后台我便没有? “噌!” 琴师心思一转,玉手微伸,从琴台之下,猛然抽出一柄剑,青光湛湛,三尺青锋,。 随后也不见她如何使力,人便猛然窜起,双脚自琴台上一踏,整个人便跃了出去,衣裙飘舞,上下翻飞,向着白天仇冲去。 她也不过凡境上阶,但是这一番轻功纵跃,竟似天女跳舞一般,仙子下凡一般,当真是极快,也极美。 只是她穿的却也不是劲装,而是宫装长裙,衣裙抖动之际自然是春光大露。 “还挺白的。” 张浪轻声说了句没人能懂的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话,嘴巴却又拿酒抿了一口。 她眨眼间便到了白天仇面前,长剑陡然刺出,一化为九,幻出点点寒芒。 白天仇此刻自然也知道,若是杀不得琴师,他是想走都难。但这剑式密集,此刻便不是出刀之时,他只得右脚一撮,往右边跌去,避了开去。 那琴师却是一招‘凤点头’斜身绕步,竟是算准了他的去路,又是一剑递出。这一剑连打带绞,似往上走,又似下切,剑锋巨颤,去路不明,当真是难以捉摸。 “好剑。莫非这就是那……” 张浪眉头微微一皱,他对这剑招隐隐有些猜测,具体倒也认不出来。 只是看起来又似六大神剑之一五岳剑派中华山一脉的‘玉女投梭’,却又像同属六大神剑之一通天剑派的‘仙姬送子’,只是又都似是而非,似刚似柔,虚实相交,颇为巧妙,看上去是与那五个女官份出同源,却又高了何止数筹。 白天仇虽然也认不出来,但这剑尖抖出的寒芒此刻却是正在他脸前,下一刻便要戳穿他的胸口,他哪里还能不识厉害? 生死之间,白天仇心中骤然一紧,却是再也顾不上一刀必杀,左手猩红刀光闪过,猛然劈在那琴师的三尺青锋之上。 第三十四章 一文钱没花,我也要上楼找姑娘 惊魂刀虽是名器,但名器间也各有不同。 一把名器,虽然综合考虑坚固,锋利,巧妙等各种属性,却也各有偏向。 似张浪腰间的秋蝉刀,便是取轻灵诡异,以无形入品。似他背后的鬼哭刀,便是取之坚固与锋利。似惊魂刀却是因为挥舞之间,造型弧度奇妙,可使出刀更快。 所以那三尺青锋纵然是把利刃,也不会连惊魂刀一刀也挡不下。 除非是张浪手中的这种,既能吹毛断发,又势大力沉,否则断人兵刃之事,却是不常能发生。只是便是张浪这把重刀,也不过能断三品之下的兵刃。 不过这也应当,若是真有同阶之间挥手能断百兵的神兵神器,那天下武林人还闯荡什么,关门大吉琢磨掌法拳法便是。 是以两人兵刃相交,那琴师手中的长剑虽然瞬间被劈开。 她也是丝毫不慌,手腕一翻,三尺青锋在刀上一转,人影飘忽之间,便又斜斜削去,一把长剑翻飞,好似美丽剑舞,化成点点星芒,却又凶险万分。 如此一来,白天仇就好像身处风雨,只得收刀再劈,不过他却不会防守,自然是以攻对攻。 一个招式极精极妙,变化多端,身法飘逸,似仙女落凡。 一个招式简单,来去就是一刀,东倒西斜,像懒驴打滚。 一时间倒也斗了个难分难解,旗鼓相当。 张浪看得却是微微摇头,白天仇此刻的刀法造诣,纵然极快,已然精通了先发制人的奥妙,但也不过勉强触及后发先至的门槛,却依然还在门口徘徊。 此刻那琴师非是快了一点先手,而是占尽先机,他虽然不落下风,但是想赢恐怕也殊为不易。 张浪前世浸淫刀法多年,触类旁通,自然知道,这世上大多门派武学,纵然有些偏向,总也注重些变化。 似那丐帮核心绝学《降龙神掌》纵然号称刚猛之极,其中也有‘履霜冰至’这种刚柔并济,正反相成的招式。 就似他修改出来的《春风细雨刀》虽然有明显偏向轻灵毒辣,但也注重巧,诡,狠,快之意,不是极于一道。 但是白天仇的刀法‘惊魂一刀’却是只走极限,此招尽求简单,练到深处也确实称得上快到极致,出无定势。只是也就意味着他全部能力都聚集在这一刀之上,若是一刀无法建功,便是再出无数刀也无法建功了。 而且这种走极限流的一旦真正面临旗鼓相当的对手,能挡他一刀,便能挡他十刀。 若是落入几个旗鼓相当的高手围攻之中,那便更为凶险了,他便是能出一刀杀得一个,也来不及出第二刀。 所谓极限流,至少到武道宗师之前,都缺乏对各种情况的应变之道。 ‘惊魂一刀’白天仇,杀人只需一刀,从来不出第二刀,那便是因为,他一刀杀不掉的人,便是一万刀也杀不掉了。 他如今才多大年纪,便是再是刻苦,再是天才,能把快刀之道领悟到这种境地已是不凡,但是张浪却是琢磨刀法三十八年,岂是他能可比。 “我的刀可不只是快,也不只是猛,而是无所不包。” “这小子练的是杀人刀,只求杀人更快。我练的却是纵横江湖之刀,能应对万般情况。” “可惜前世妙招都是技能释放,我却不懂其中真正配合的真气运行之法。否则凭我那些威力巨大的杀招,便是随便找本好一点的内功心法,了不起练上几十年,我就能纵横江湖,想劈谁就劈谁。” 张浪心中转过念头,抬头看了看五层之上,依然门窗紧闭。 跟着,他又看了看那边战到焦灼的两人,把酒碗轻轻放下。 在张浪看来,事实上白天仇和这琴师实力当在伯仲之间,而与那死去的红衫少年亦是相差不多。 只是白天仇太过清醒,他很清楚自己的优势,也很会抓住目标的弱点。他抓住了那红衫少年正好沉浸在欢愉和虚荣中的那一刻,全无防备的一刻,一刀必杀。若是换个地点,换个时间,待那少年有了防备,却也是未必会输。 “这种几乎任何时候心中只有刀,眼里只有自己的目标,头脑永远清醒的人,怪不得能够在青衣楼这种地方成长起来……” 张浪心中暗叹一声,嘴里轻声说道:“戏看完了,该办正事了。” 话音刚落,他便站起身来,随后陡然跃起,在桌上用力一踏。 张浪这一出声,那琴师便是脸色一变。 “该死,这人果然也是心怀不轨,我方才不动就是防备于他,只是没想到这青衣楼的小子如此厉害,明明是个跛子,一把刀又只会直来直去,却快的非常,不但连我杀手下五人,现在又和我斗得……” 只是她却再也想不下去了。 因为此时,张浪‘云龙三折’已经瞬间使完,一式‘密雨行云’便闪至琴师旁边,抽手从腰间扯出秋蝉刀,往那琴师肩膀稍稍一削。 肩膀被划开,西域一品红之毒瞬间便渗了进去。 琴师便只感觉肩膀微微麻痹,一剑刺出之时便慢了几息。 而此刻白天仇的‘惊魂一刀’已然带着血光划过…一刀毙命。 白天仇见琴师已死,竟也不和张浪打任何招呼,直接迈出右腿,然后身形一跌,左脚跟着一步一步往外面走去。 既然琴师死了,他自然要继续离开,白天仇不需要朋友,也不需要人帮。 他只需心中有刀就够了。 你不帮他,他不会恨你。你帮了他,也休想他感激你。 “就知道会这样。”张浪摇了摇头,嘀咕一下。 “倒是省了十八万两。” 随后便走到楼梯边,踏雪无痕的轻功使出,脚尖往地上一点,人便跃了上去,沿着那上五楼的平板楼梯直线向上行走起来…… 天香楼的楼梯可不是好上的。 一层贵如一层,而第五层,便要十八万两银子。 若是天下有哪个青楼女子,一夜风流要花上万余两,那一定称得上名妓了。若是要花上十八万两,那定然是身体某个部位镶了金玉之物吧? 整个五层楼其实只有一间屋子,这屋子的门便正对着楼梯。如果有人能花上十八万两银钱,又有能力登上直陡的五层楼梯,那他才有资格能推门进去。 而这间屋子里面就是天香楼里最高的享受。 至于里面的享受是什么,只是凡是进去过的人,却也记不太清。 便是偶尔有人记得些残碎记忆,叙述出来的时候却也是各不相同。 在他们的嘴里,这小小的一间房里面,竟似乎有着全天下各种各样的享受一般。 只知道那感觉,灼热如火,清凉如冰,欢愉之极,终生难忘,比喝这天香楼的酒还要舒爽百倍,千倍。 而且,他们还都记得,里面有一个女人,而且是天底下最妙的女人。 只是有人说她清凉如天边明月,又有人说她热情似火山喷发。 有人说她温顺柔软,像西域波斯猫。却也有人说她浓烈妖冶,似北地胭脂虎。 他们不知道的是,女人,都是会骗人的,而越漂亮的女人,也许就越会骗人。 张浪伸出手,缓缓推开了门。 第三十五章 这个姑娘美极了 街上有高楼,楼上有天香,天上有什么香? 窗户直直的打开着,月光清冷的照了进来,照在窗边的明月身上。 窗外有明月,窗内也有明月。 月是明月,人是明月。 天香便是明月香。 夜已深了,明月这个时候该睡了。 虽然其他楼层的姐妹还都在用身体采补那些江湖豪客,让他们领略冰火两重天的奥妙,同时修炼着《姹女心经》。 但是她不用,她今天以舞引神,得自林琦鸣的精气就已经足够她消耗了。 在这平川府,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上五楼的,但是来的人也都抵挡不了她的‘天魔舞’。 这些可笑的男人,他们以为能在天香楼花钱得到什么? 也许在其他姐妹那里,还能靠付出辛苦修持的内力,得到些真正的欢愉。 但是在明月这里,无非是露出潜藏在心中的邪恶的本性,真实的嘴脸,外加做一场黄粱美梦,最后还要付出本源精气。 就像师傅说的,她更美,更媚,是学‘天魔舞’最出色的人选。 只是那又有什么用,纵然她是学‘天魔舞’的天才,还不是被直如墙面的楼梯锁在这高高的五楼之上,做着一个敛财的工具。 “我圣门要想重新复起,还需要银钱……” 明月到现在还记得,师傅的一句话便决定了她三年的未来…… “快了,只要林琦鸣再来几次,我就能化力为气,《姹女心经》果然是魔门秘法,和家传的心法完全不同,采补精气聚内力于会阴,到了人境连百脉走法也完全不同。” “便是我这个天生百脉堵塞之人也能修炼,而且师傅答应我的,只要我在今年冬末之前赚够银两,就会真正教我武艺…快了…快了…” 窗内的明月看着窗外的明月微微有些发呆,喃喃自语着,心里却又想起那些有些模糊的记忆。 三年了,她一直在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要逃婚,从家里偷偷溜出来。 三年了,她一直在痛恨,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武道天资,却又长得……媚骨天成? 三年了,她都有些忘记自己的名字了,似乎是叫?他们叫自己什么,废人唐兰? 难道天生经脉堵塞,没有武道天资,便要以联姻的名义被像送货物一般被送到别人家里吗,然后做一个生儿育女的工具? 所以她逃了,然后她就被一个男人抓了。 她永远忘不了那个男人,把自己像货物一样丢给了师傅,然后从师傅手里抢走了一篇什么‘天魔策’。 现在想想,九门之一的西蜀唐门二小姐和六合杨家三公子‘长虹枪’杨延朗在一起,门当户对,有什么不好? 再怎么样也要比每日和林琦鸣这样的废物们呆在一起强些。 楼下的动静她自然听到了些,但是若是连师姐的剑法都解决不了的人,她自然也是打不过的。 但是她还有‘天魔舞’。 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心里总算是开心了点。 至少,天上的明月是纯洁的,楼里的明月也是纯洁的。 然后,门就被推开了,一个身穿黑衫,腰系红绸的少年便站在了门口…… “哎,又要跳舞了……” 张浪刚推开门,就听见屋内一声轻叹。 声音轻柔似情人的呢喃。 然后他就看到一个美得清艳的姑娘。 眉比翠羽多一弯,肌肤更胜雪三分。 一身素锦长群拖地,坐在皎皎的月光之中,简直纯洁冷艳之极,她一动不动,便似乎已经带着使人沉浸的魅力。 便是张浪在《天下》混迹三十八年,阅尽天下绝色,也不得不承认,窗边的女子的姿色,在这天下江湖之内也恐怕也只有寥寥几人能及。 轻柔的话音刚落,这女子便缓缓站了起来,随后,舒展身体,舞步便起。 洁白云袖轻轻摆,纤腰慢拧丝绦飘。 明月舞动间的曼妙身姿,似乎每个摆动都带着奇异的魅力,一举一动都撩人之极。 张浪的眼前似乎都渐渐的模糊起来。 好像有一个女子朝他走来,轻轻的在他身上抚摸,解开他的衣衫…… 这个女子时而热情妖艳,时而温暖如光,时而却又冷艳似月宫中的仙子。 这是种灼热的感觉,就好像一张火热而湿润的嘴唇,在经过他的胸膛,双手在他赤果的身上不断探索。 这是种清凉的感觉,就好像大战一场,汗流浃背之时,躺在冰蚕丝的凉席之上一样,纵然疲惫,却非常轻松。 这是种温暖的感觉,就好像孤身离家的游子,推开家门,看见了一个温暖的人,这人像灯光一般驱散你心中的寒。 张浪愣了愣。 他有家吗?或许吧。 那个俏皮可爱的小丫头?或许吧。 张浪摸了摸腰间珊瑚般的腰带,嘴角不置可否的轻笑了一下,便抬起头来。 他看见一个清冷如月的女子正在翩翩飞舞,玉手轻旋,身姿摇曳,好像一朵玉兰花一般在空中招摇,长长的黑发在风中飘零,露出的清雅脸庞如羊脂玉般光洁。 回眸一笑百媚生,千种风情绕眉角。 当真是美丽不可方物。 等到明月一舞结束,便重新站定了。 明月嘴角牵起一个弧度,转头向着张浪看去。 因为明月知道,自己只要每次跳完天魔舞,那些进来的男人都会魂不守舍,嘴角流着哈喇子。 若是更不堪一些,便会自己去了衣物,做起些难以描述的动作。 就像林琦鸣一样。 所以,她喜欢跳完舞后嘲讽的看着他们。 她是天上的皎洁的明月,而他们,只是一群邪恶的鬼魂。 但是这次,她的眼神里却露出了震惊之意。 因为她看向张浪的时候,只看到一丝戏谑的表情,还有似乎寒冰一样的眼眸。 张浪拍了拍手,道:“精彩的舞蹈,不愧是魔门七脉之一,天媚宗的天魔舞,果然是美丽之极。” 他此话说完,连嘴角的嘲笑还未来得及消去的美丽脸庞却顿时惊得花容失色,方才刚刚站定的身体都不由得倒退几步,一下撞在了窗边。 ‘如果你遇到不怕你‘天魔舞’的人,要么就是境界太高,要么就是心中太冷,若是遇到这种人,你怎么逃都是逃不过的,倒不如坐下,听听他想要什么,然后给他。’ 她突然想起师傅把她安置在这里,离开时对她说的话。 “但是来天香楼的男人,还能想要什么呢?” 窗内的明月看了看天上的明月,知道自己在这牢笼一般的天香楼坚守了三年的东西终于要失去了。 明月知道,她和这楼里的姐妹都不一样,她们都是天媚宗收集的孤儿,武器。而她却是一个被人送来的囚犯,工具。囚犯和工具是不能拥有武艺的。 “但是没关系,师傅答应我,只要过了今年,我便可以学习武艺了,总有一天我会强大起来,强大到杀了那个男人。 虽然现在要付出一向坚守的东西……” 心里想着这样的天真的念头,眼泪在明月的眼眶中开始打转。 她伸出纤纤玉手,慢慢的解开裙衫搭扣,素锦长裙自她的肩膀慢慢滑落,露出比明月还洁白,比山峰还挺拔的俏丽身体,慢慢走向了张浪…… 第三十六章 先把镶着金玉的姑娘抢回去再说 张浪,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躯体,将明月从头到下打量了好久。 “他这是要干什么,为什么还不动手,我衣服都脱了…快点啊…我就全当被鬼压了……” 明月闭着眼睛,心里又惧又羞,身躯微微颤抖着。 “若非是……我定要…………看上去也没……镶着金玉之物啊……” 张浪转心中各种念头转换着,好不容易才压住了自己心中的小火苗,揉了揉额头,开口道: “穿上你的衣服,跟我走。” “啊?” 明月听完微微一愣,她衣服都脱了,这人却在还在说什么? 她有些迷糊的睁开眼,问道:“你……你说什么?” “穿上你的衣服,跟我走。” 张浪心里火气很旺,皱了皱眉头,又说了一遍。 明月这才听了清楚。 她虽然不知道眼前的男人要做什么,但心里的畏惧还是让她慌忙的把裙子捡了起来,又手忙脚乱的穿在了身上。 而穿完衣服之后,明月就静静的站在那里,有些害怕的看着张浪。 她之所以害怕,是因为她不知道张浪想干什么。 明月虽然没什么江湖经验,但是却也不笨。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体就是保护自己最后的武器,若是一个人男人,对自己的身体都不在乎的时候,那她也就对这个男人再也没有了任何办法。 张浪撇了撇嘴,这就是他能在平州得到的第三个好处。 一个女人,一个极美的女人,一个极美的囚犯。 而在这个江湖之上,一个美女,总会有点用。 “跟我走吧。” 张浪开口道,随后走出门看了看,外面还是没有一丝动静。 天媚宗的女人修炼《姹女心经》之时,一心采补,物我两忘,是不会对外界有任何反应的。 接着,张浪带着明月走到楼梯口,又将她一把抄在怀里,脚尖一点,运起踏雪无痕的轻功,沿着陡直的楼梯走了下去,一路出了天香阁。 明月看见外面停着的马车,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此人非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只是他抢了我,到底图什么呢?我又能做什么呢?” 她心里暗暗思考起来。 张浪自然不会考虑她在想什么,而是一把将她扔进了马车,随后左右上下的看了看街上四周。 此刻已是到了半夜,四下没有什么人影。 “还好,没什么人,若是真有人看见,那肯定是要杀人灭口了。” 张浪心中念头一转而过,便坐上了马车,马鞭一挥,直直的往城西去了。 他一路不停,直接把马车赶进了自己租的那个院子。 张浪看了看,房屋不大,除了一个小小的院子外,也就一个大厅,一间厨房,三间卧室,院子的角落里还有一个小小的茅房。 “出来吧。” 明月有些畏惧的从马车里走了出来,她已经想了一路,还是猜不到张浪的目的。 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比知道些什么更可怕。 张浪带着明月走进来一间卧室。 这房子虽然是新买,摆设稍稍少了些,但是该有的床铺桌椅还有被褥倒都是全的。 “你就睡这里。”张浪淡淡的开口道:“不用想着逃跑,对你来说,外面未必就比这里安全。” 然后他也不管明月,而是径直走了出去,走到院子里便是席地一坐。 只是他刚出来,卧室的窗便打开了。 窗内的明月看了看张浪,又抬头看起了天上的明月。 她是不会逃跑的,和在他这里坐牢和在天香楼坐牢对于明月来说其实并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还要略好一些,至少不用再面对林琦鸣这样的废物。 张浪不过随口交代一句,自然也不会去管她想什么。 他心中更是不怕她逃跑,这‘明月’唐兰,在前世《天下》之中,根本就是一个江湖红颜npc,只要把她从天香楼带出来,便是张浪要每天对她做些不可描述之事,也是不会拒绝的,那性子可谓是…相当受…,当时‘江湖红颜’功能更新之后,这天香楼的动手的玩家几乎能够开场林大会了…那场面…啧啧 张浪心里会心一笑,不过他可没什么红袖添香的意思,纯粹是…… 他坐在地上,开始整理起思路来。 从云州到平州这两个多月发生的事,得到的好处,还有将来的事,往后的打算…… 而这里面《云龙三折》自不必说,来路正当,精妙之极,让他的身法提了一个档次。 抢了钧天教的东西,也换成了两把名刀。 他杀金家‘一阵风’倒是并没有谁看到,钧天教自然也找不着他。 虽然招惹了金玉满堂,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人境高手出招之间都有风压,要越级挑战,便必须有一把像鬼哭一样的名刀,势大力沉,能抵挡一些风压才行。 而这天下之内,有不少铸剑名家,但是铸刀的就少了许多。所以天下江湖之内名剑不少,但是却没有多少真正的好刀。 也只有金玉满堂这种存在了一百五十多年,不知道收集了多少奇珍异宝的地方,才能轻易拿出两把近乎五品的名刀。 而且纵然那抢来的匣子里的东西再好,张浪现在也没本事吃下,因为钧天教至少在目前来说,还不是好惹的。 钧天教位列天下五教之一,教主其名不考,来路成迷,实力不详,神秘莫测,被唤作‘千面千幻毒掌夺魂一剑无痕钧天教主’。 传闻钧天教主出身南方云梦大泽,蛮荒大山之内,后于东吴创立钧天教,并以金光麒麟双捧太极图为图腾。 另外传闻其有三宝,金光麒麟,太极浮屠,九归丸。 只是张浪却是知道,金光麒麟名唤麒麟,实际却是来自蛮荒大山的一双灵兽,毒兽,乃是一对同窝蟾蜍,一只金眼灵性十足,一只金背剧毒无比。 太极浮屠却是其随身兵刃,品级不考,疑为天下名器,七品之上。这是一柄邪异双边锯齿剑,剑分九截,形如宝塔,黑白二色,诡异之极,遂被称为太极浮屠。 九归丸,又称两分九日归。分为黑白二丸。黑丸乃是取自金背蟾蜍背后疙瘩之中的毒液混合九种奇异毒草所制作,剧毒无比,九日必亡。中者无药可解,唯有白丸方可续一年之命。一年之后,便需得继续服用这黑白二丸,否则亦是九日必亡。白丸主料乃是金眼蟾蜍口中唾沫,另加一些灵材炼制,配方成迷…… 第三十七章 我要破宅藏美黑锅你先背好 钧天教盘踞东吴之地,钧天教主向来以九归丸制人,挟制了无数黑白两道的高手为其卖命,在全国各地培植分舵,触手几乎遍布天下。 张浪想着钧天教的信息,不由得有些入了神…… 他这次出来,就碰上了钧天教,天媚宗,青衣楼,等到大幕拉开,天下江湖那些声名远扬的大势力,又有哪一个是简单的? 何况这些,还远远算不得真正的超级势力…… “九门八府迎宾客,魔门七脉逞凶威,六大神剑朝天阙,五教之间无人烟,佛门四宗禅音响,道家三山千古秀,两大仙宫威天下,上穷碧落下黄泉………” 想起这些超大势力,张浪嘴里不禁呢喃起第一个版本开始后不久,八府之一百鸟朝凤阁中流传出的一首歪诗来。 张浪心里也知道,他往后的计划是颇有些难的,所以该出手事肯定要出手,但是行事之间却也一定要谨慎。 那些个邪派魔教实力强大,尙要潜伏爪牙数十年甚至百多年。 这个江湖的水……太深啊。 实际上最简单的发展办法,便是趁着到时候各大势力广纳英才之际,择一加入,背靠大树好乘凉。 但是他前世便已经博采众家,走到了武道宗师的层次,触摸到天境的门槛,怎么还可能加入这些势力,去给人,低伏做小,卑躬屈膝? 北地刀王可以死,低头却是绝对不存在的。 张浪揉了揉额头,将这些繁芜的思绪甩开,然后又看了看在窗口发呆的明月,继续思考眼前的事情来。 随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从怀中取出一小卷细麻绳,随手扔到了院子的角落里。 其实今日他本是想花上十八万两,上了五楼,再以此绳索沿窗而下。只是这样一来,抢起来人来固然省事,但是善后却也颇为麻烦,没想到莫名其妙来了一个白天仇,不知道让他省了多少麻烦。 自己抢人可是没人看见,但是那白天仇杀人可是很多人都看见了,到时候不管是谁要查这事情,只要找人一打听,那必定是……青衣楼的一个跛子刀客… 想到这里,张浪不由得轻笑了起来。 “偏偏有些人,却是连辩解都不会的,这黑锅是背定咯。” 张浪在院中想了一会,便站了起来,在院中练了会‘云龙三折’身法,又打了一路缠丝手,便抽出秋蝉刀耍起了刀法。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他便把最近两月的战斗体悟完全消化了,感觉武艺又大约精进了些。 跟着,他便收了秋蝉刀,拿鬼哭刀耍了起来。 原本似这种带环大砍刀,本该背后带有铁环,上扬之时铁环向下,下劈之时铁环便往上甩,不但可以让御使起来的力气变小,劈砍起来也更为有力。 但照那七两的说法,鬼哭刀却是背后无法上环,且又是断裂重铸之物,如此一来,便奇怪的失了重心。 张浪拿着鬼哭耍了会刀法,便感到七两此言非虚,这刀着实重心飘忽不定,忽上忽下,该轻时沉,该重时飘。 而等他一套连环刀套路走完,这才感觉稍稍好了些,只是双臂却已经有些酸痛,现在而言,这刀对于他,还是太重了些。 如此一来,张浪便也只得将刀收起,也找了间卧室,从怀里摸出了火折子,找着油灯点了,便又取出《易经归藏初解》看了起来。 在这个天下江湖行走,总有两样东西是必带的,张浪前世行走江湖多年,几乎成了本能。 火折一根,行走野外,点火照明。 银针一卷,不妙之地,试毒专用,合称江湖二宝。 至于暗器,毒药之类的另外一些小东西,那就见仁见智了。 看了一会《初解》,他便放下书来,轻声一叹。 从秣阳郡郊到平阳府这段时间,从金家一阵风那里偷师的阵法变化几乎都已经消化完毕,一元定桩的变化他已经稍稍有些掌握,两仪之变亦是有些入了门道,五行之变亦是微微有了些进步。 只是消化了之后,他想再研究三才之变时,却依旧恍如天书。 看书学习,总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既然银钱省了下来,那就尽快将武道修为推进到凡境高阶,然后再去做那件事…倒也多两分把握…” 张浪嘴里又喃喃几句,便站起身来,吹熄了灯,合衣睡到了床上…… 第二日一清晨,张浪打开卧室房门,走到院子里,便看见了唐兰卧室的窗户已经关上,他便也不管她,径直出门去了。 今天平川府街面上,带刀持剑,找人询问的捕快和巡卫果然多了起来。 张浪看着也不觉得奇怪,大晋的政策与大梁稍稍有些不同,在各个州郡中除了管理文事的文官,也有不少官方的武者担任捕快,巡卫等各种武职,不过总体来说,也没有什么作为。 总之,昨夜富比半城的林家公子死在天香楼这么大事,必定是要装装模样的。 不过他倒是记得,放眼整个天下,官方与军方之中也是有着几个常与武林有着接触的强大的势力,在这其中大晋五军上将‘拳定江山’种师羽麾下的关宁北府,大楚兵马大元帅‘托塔天王’向雨野亲率的羽林骑,以及隶属东吴官方‘白衣渡江’吕四先生掌握的六扇门算得上在各自的国境内较为活跃。 何况‘托塔天王’向雨野在九龙杯一案中展现出的武道宗师修为更是让天下武林纷纷侧目。 张浪心里想着事情,人却在平州府的各种店铺中进进出出,做点事情,买点东西。 很快他便买了一大包东西,总计有锅碗瓢盆,鲜蔬果肉,油盐酱醋,各色衣物…… 毕竟接下来他就要藏着明月在平川府修炼个一段时间,一些生活上的用品必然是要准备的。 尤其是吃饭这种事,若是有个人每日去酒楼吃过以后打包,那落在有心人的眼中,总是很奇怪的事。 天下风大,江湖浪急,在细节上注意一些,很多时候都是可以救命的。 张浪心里明白,天媚宗失了明月,过些日子是定会到平川府调查的,若是他此刻有着元罡境的修为,倒是可以趁机图谋魔门秘传的‘天魔策’。不过那唐兰的师傅,天媚宗的老姑婆修为虽然在魔门七脉中算是弱的,才勉强触摸到神通境的门槛,但是也不是他现在可以算计的…这事也就转念想想便罢了… 等张浪回到宅院的时候,明月也已经起了床,正搬了张椅子坐在院子里发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张浪便将一大包物品往地上一放,手里蓦然掏出两枚铜板,开口说道:“来,我先教你点东西……” 第三十八章 偷得浮生一些闲 时光流转,秋分已过,寒露初生,张浪在小破宅已经呆了一个半月。 他购置的宅院中那个小院子如今已经有了莫大的改变。 院子的一半用青石板铺出了一个小小的武场。 另一半却是不知什么时候种上了一颗梧桐,梧桐下面却是摆着一张青石圆桌,桌上放着一张棋盘,棋盘上的黑子白子已然落了不少。 张浪坐在桌前的石凳上,面前放着黑白两个棋盒,他左手执黑,右手执白,嘴里喃喃道:“这《呕血十三谱》第八谱果然奇妙,黑白之间僵持正是关键时,不拘哪一方下错一步,便是万事俱休……” 而院子一个角落却是圈出了一方马厩,马厩旁边放着一架车,马厩里养着那匹颇有些功劳的识途老马。 一个脸色绝美的白衣女子正从手上的篮子里往马槽里撒着着草料,可不正是唐兰。若是此刻有哪个男人见到这样美丽的女子竟然在做着马夫的活,定是要心痛万分。 只是这唐兰脸上的神情看上去神色平常,嘴角还带着异常好看的笑,她将篮子里最后的草料撒在马槽里,又将篮子放到马厩旁,拍了拍手,便朝着张浪走去,站在张浪的背后观起棋来。 约莫过了一刻钟,张浪终于将《呕血谱》第八谱复完了盘。 手里慢慢将黑子白子归入棋盒,他嘴里轻声开口道:“‘我教你的那手法可曾熟练了?” “嗯,前些日子便已练到了四击,只是你一直忙着修炼,我也就没说。”唐兰微微点了点头。 “哦??”张浪微微一讶,转过头说道:“打个响来听听。” 他指了指旁边的小武场。 唐兰便走了过去,从腰间摸出两枚铜板,扣于手心,手腕一旋,便将那两枚铜板一前一后迅速掷了出去一丈于外。 “叮,当,叮,咚” 第一枚往左,第二枚往右,划出两道弧线。 第二枚铜钱虽是后发,却先至,眨眼便击打在第一枚铜钱之上。 第二枚铜钱在空中一撞,速度顿时变慢往右落去,只是这时,第一枚铜钱受此一击,却是在空中滴溜一旋,方向偏转,速度加快,又回过头撞在第二枚铜钱之上。 如此反复,那铜钱竟是眨眼间在空中撞了四记,直如互搏一般,发出清脆的‘叮当叮咚’响声,这才一起斜斜滑地上。 “不错,果然是唐家二小姐,这暗器天赋不凡,我原本只道你能打出一二响也就行了,不想却是颇为熟练了。”张浪脸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口赞道。 他这一个半月,也从唐兰嘴里抠出了不少事情,却是没想到这唐兰还有那般崎岖的身世。 唐兰闻言却是微微色变,不太开心的说道:“我和唐家可没有任何关系。” 张浪无所谓的点了点头,身世如何和他自然无关,有没有用才是关键。 他教给唐兰的是一种如今世上业已失传的暗器手法,唤作‘青蚨传信’。 ‘青蚨传信’非是用来打镖伤人,原本是上古之时某个黑道帮派用来打家劫舍的报信手段。 却是踩盘子之人趁着月黑风高预先踩入目标府内,若是防备松懈,有机可趁,便使这手法,使两枚铜钱在空中互搏,出声报信,外间的同伴闻声便动,破门而入,杀人劫财。 这手法也是他前世得自一个上古遗迹之内,觉得颇为实用,又不是技能,便琢磨着学了做成他白水城战斗时的暗号。 这独门手法最高可至九响,只需有事之前约定几响为进,几响为退,那出去办点什么不太好见光的事时简直是令行禁止,却又叫外人摸不着头脑,当真是实用非常。 他那日便教了唐兰四击,没想到她竟是练得纯熟了。 这时,院子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你且将面纱带上。” 张浪朝着唐兰交代一句,便走过去将院门开了。 门外正停着一架装货的马车,两个大汉提着一只箱子站在门口。其中一个见到张浪开门,微微躬身道:“张公子,这时你昨日加定的药材,你看……” 张浪点了下头,道:“搬进来吧,回去替我谢谢七两和三百十七两两位掌柜。” 那两个大汉点点头,便将一箱子药材搬到院内,随后又和张浪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 张浪嘴角微微一笑,走到箱子旁边拿手掀开,便见其中都是,姜黄,川穹,红花,丹参,桃仁等各色活血药材,虽非上百份的灵药,却也都是三五年的好药,而且品相俱佳。 “不错,有了这些,今日便正是突破凡境上阶之时。”张浪微微点头,接着对着唐兰说道:“烧水,煮药。” 唐兰点了点头。 她这一个半月,是从各种杂事一窍不通,到现在洗衣做饭喂马样样精通,这宅院里的各种杂事,便只有一样她不用做的。 这一样就是劈柴,张浪都在练刀的时候劈好了,不过劈完之后捡还是要她捡的。 她开始时倒是有些排斥,这一天天做下来也就习惯了,而且竟然觉得比无聊的坐在天香楼里等那些男人上门要好了许多,不仅如此,便是心中的抑郁之情也少了很多。 从每天都要看着明月,到三天看一次,再到五天看一次……最后索性都不看了,便是连名字也改了回来…… 唐兰心里转着奇怪的念头,从箱子里捧着诸多药材,跑了三趟才搬完,便坐在灶台口点了火,塞了柴,给张浪烧起药浴的水来。 张浪便趁这个时间,将鬼哭从斜鞘拉了出来,走起了连环刀的套路。 不试不知道,那城西打菜刀的铁匠做的斜鞘竟是不错,虽然算不上精致,倒也是沉黑发亮,古朴大方,又严丝合缝。 不到半个时辰,他便将连环刀走了五遍,手腕便有些酸痛起来。这短时间,鬼哭刀却也被他耍的精熟,那种沉滞之感却是消失不见了,除了稍稍还有些重,基本御使已经无碍。 这一个半月,张浪更是从金玉满堂金楼前后花了十一万两多银子,定了九次药材,五天用量一次。索性他已经做了人情生意,那这公平交易的钱货生意自然就也不妨做一做了。 一直到得昨日,他就着药浴练完《百幻心法》之后便隐隐约约有些耳鸣,似乎像是听到体内血液流动的声音。他自然知道这是即将突破的迹象,这才又去金玉满堂加了一天的分量。 这进阶如此之快,倒是要感谢金玉满堂。真要说起来这最会做生意的八府之一出品的药材确实是质量很好,比他在张家所用好了许多。 而且也不知道是金玉满堂太会做生意,还是那一层金楼的掌柜三百十七两年纪大了老眼昏花,或者是出于七两的授意,反正每次总是会在送来的药材中一不小心放错一支或者几支一百多年的川穹或者丹参,硬生生的使得他原本预计要两个月的修炼过程缩短到了一个半月。 又过了片刻,等唐兰将药浴的水准备好,张浪便来到卧室,伸手抚了抚药浴的木桶,轻声叹了句:“偷得浮生一些闲,接下来,却是又要很忙了啊。” 他嘴角轻轻一笑,解了衣物,跨入药桶之中,照着《百幻心法》的吐纳节奏闭目修炼起来…… 第三十九章 老人家你吓坏我了 自从搬到了这山脚下的铁剑庄以后,铁玉真这两年心情颇为愉快。 想他自己二十八年前,遭遇师门不幸,流落到这大晋平州以后,几乎一直都处在忙碌状态,心中背负师门嘱托,务必使传承不得断绝的压力,又因为某种隐忧,他便几乎用心开辟家业,日日枕戈待旦。 如今多年过去,阳山郡鉄家在这附近也算立起来一块招牌,而三十里纵横的小阳山更是如鉄家的后花园一般。 更皆长子年轻有为,天赋不凡,不过三十年纪,武艺便几乎不下于己,加上其余几个小子也都是聪明伶俐,自觉上进。铁家既然后继有人,铁玉真便早早卸了家族的重担,搬到这阳山上的铁剑庄,当起来甩手掌柜,追求一下自己的已经放松了多年爱好和乐趣来。 凭借如今铁家在阳山郡的名头,这郡中女子几乎予取予求,是以这两年里,他又接连纳了十三房小妾,当真是日日倚红偎翠,游遍阳山风光,夜夜风流潇洒,遍看清白人身,好不快活。 这一日,正逢寒露刚生,立冬之前,气高清爽,铁玉真便带着下半年新纳的两个小妾,悠然出了铁剑庄,准备带她们在阳山之上游玩一番,见识见识铁家的后花园。 三人一行从铁剑后门而出,沿着山间小道往山上行去。 约莫走了一里地,铁玉真便隐隐听到一阵话语声,似乎是一对男女在对话一般,又走了几步,声音更是清晰起来。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呜呜呜呜呜……” “嘿嘿,小娘子,你便莫要挣扎了,这阳山之上乃是铁家的地盘,郡中几乎无人敢来,向来人迹罕至,你就算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你便从了我,日日与我风流快活,岂不美哉。” “不,你放开我!…呜…放开我,你这恶人,滚…滚开…滚开。” 铁玉真心中陡然一动,轻对左右小妾说道:“你们等等,老夫去看看。” 随后他便脚步一撮,便寻声而去,铁玉真乃是感应四方的好手,一身真气也算沛然,几乎眨眼间便身形腾空,掠过数丈,来到道旁的林中,悄无声息的停在一颗树边。 他低头看去,却见的此刻林中却是正发生一件好玩的事情。 一架马车正停在树林里,马车车厢几乎撞的破碎不堪,马匹身上也是刮痕重重,而车厢后面的地上还留着一条长长的车辙,车辙几乎可以延绵到山下,车辙经过的地方树木都有了些刮伤,碰撞的痕迹,显然是从山下一路冲撞而来。 而马车旁边,跌倒了一个蓝衫布裙,腰系珊瑚缎带的女子,此刻这女子上半身上的衣衫几乎破碎,露出白色的亵衣,光滑瘦削的肩膀,披头散发的躺在地上。 而一个脸色发黑,身穿一身麻布短衫男子的男子却几乎半骑在她身上,一只手将她的双手按在地上,另一只手却是伸下去,就要掀开她的裙摆,嘴里还说道:“小娘子,不是老子自夸,老子的功夫可是绝妙之极,我不但会……还会……还会……定然能让你享受到无比快活……” 铁玉真站在树上,目瞪口呆,这男子嘴里说出的那些姿势,简直闻所未闻,什么龙翻虎步,莽汉推车,人面白花,****,推波助澜……这些闻所未闻的高深知识,直如高山仰止一般。 一时之间,竟是说得他心痒难耐,恨不得立刻回去找上几房小妾尝试一番,不过他却是未曾动弹,如此这般美妙的姿势,果然是要学习一番其中妙景。 铁玉真心里好奇,便潜藏在树后看了起来。 这时,那汉子的手方才触及女子裙摆,那女子便剧烈挣扎起来,奇怪的是,这两人皆是凡境上阶的修为,这女子却似一身内力完全不会御使一般,总也挣脱不开。 这女子一急,便疯狂的甩了甩头,张开嘴便要往汉子身上咬去。 这甩动之间,纷乱披散的发丝之间,陡然露出一张清艳绝伦的脸庞。 便是此刻满眼泪水,还沾着一些泥土草屑,却似毫不减美丽,反而更似乎梨花带雨一般,娇柔诱人之极。 铁玉真微微一呆,随后迅速从树后走了出来,猛然喝道:“大胆狂徒,光天化日,岂敢如此!” 此刻林中寂静,那马车旁二人闻声,便齐齐看来。 这铁玉真发须乌黑,身躯高大,相貌堂堂,手中持着一杆拂尘,腰间挂着一柄宽阔的铁剑,看起来不怒自威,正气凛然。 那汉子脸上顿时露出一丝骇意,手上的动作也是瞬间顿住了。 而那女子却好似见了救星一般,道:“道长救我……” 汉子脸色一变,喝道:“呔,老头!,你是何人,莫要多管闲事,给老子快点滚开。” 这话说得凶厉,只是怎么看都有些色厉内荏的样子。 铁玉真眉头一皱,不屑笑道:“呵,你在我的地面上行此不轨之事,却不知道我是谁?放开这个姑娘,老夫绕你一条狗命,滚!” 这汉子闻言慌忙站起身来,竟是不自觉倒退几步,惊骇道:“你…你就是‘铁剑横山’铁玉真!” 他说完之后,竟是慌不择路,跌跌撞撞的往山下冲去,眨眼间就消失踪影。 铁玉真似乎很满意自己的威名,摸了摸颚下胡须,上前几步,伸手将地上的女子扶起,轻声道:“姑娘,你是何方人氏,怎会流落到此?” 那女子得了他的问询,便福了一福,道:“道长容禀,我是大梁云州灵页郡人士,因为家中遭了灾,便和爹爹一起往这大晋平州阳山郡来投奔亲戚,怎料那亲戚多年不见,竟是不知何故搬了家。爹爹便带着我出城想另找乡下地方安置,谁知好不容易快到青阳镇,却遇到那个恶人,不但杀了爹爹,还劫了马车,一路将我带到此处……呜……” 她说到这里,脸上尽是后怕惊恐,伤心难受,竟是眼泪又流了出来…… 铁玉真脸色变化一番,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又瞥了瞥那破碎的马车之内,见其中车厢之内果然有着不少行李,箱子之类的物件。 他心中稍安,却依然卸不下怀疑,又轻声问道:“你这一身内力也算颇为深厚,便是敌不过此人,也不该……” “内力?我有内力?”女子微微一讶,露出迷茫之色…… ……………… 而此时此刻,林中的一抹清泉边,一个脸黑的男子正捧起了泉水,往脸上泼着,不少黑色的粘液迅速流淌下来,不一会就露出一张清秀白皙的脸庞。 这少年拾起一把五尺余长的硕大兵刃,抽刀出鞘,在空中随意的挽了挽,便收刀入窍,用那斜鞘上的背带系在背后,又伸手捡起旁边石头上的包裹,系在身上。 这少年摸了摸刀柄,嘴角却露出一丝笑意,轻叹道:“玉真子,色字头上可是一把刀啊。” 第四十章 我风餐露宿等了你五天五夜 铁玉真见这女子神色不似作假,心中微微一讶,问道:“你就未练过什么功夫?” 那女子摇了摇头,道:“不曾练过,我爹爹只是郡中一个大夫,我也只是郡中乐坊里的一个艺者,不过我爹爹倒是从小教过我一门强身健体的吐纳法,说是跳起舞来不容易受伤……” “原来如此,医武不分家……” 铁玉真伸手搭上女子的手腕,感受一番,果然觉得女子体内的内力颇为奇怪,竟似皆缩于腹中一般,他轻声自语几句,便开口道:“此处阳山都是我家土地,山下便是我那铁剑庄,姑娘若是没有落脚之处,不妨先去我那住些日子,如何?” 女子咬了下嘴唇,似乎心有犹豫。 铁玉真本便不放心,此时见她不应,眼神不由得微眯,又道:“你那爹爹不知死在何处?人死为大,总不好弃于荒野,你且和我说说,也好让我找人将他葬了,入土为安。” 女子闻言顿时身躯一颤,随后便跪了下去,抬头说道:“道长果然是大善人,若是道长愿意助我安葬爹爹,兰儿此生愿当年做马,服侍道长。我爹爹便……” 铁玉真见她如此,心中一喜,脸上却是不露声色,将她扶了起来,轻声说道:“勿须如此,勿须如此,荒山野岭也非是说话之地,你且随我回庄再说。” 但是这兰儿却又哭着道:“道长,如今我爹爹已经……这车厢之内的老物件,和这家里从小圈着的老马对我来说便是全部的念想了,道长可否容我一起带上?” 铁玉真见她如此,情真意切,不似作伪,自然不好阻止,便将她又扶到马车里,又重新套好了马,便赶着马车,碰碰撞撞,摇摇晃晃的出了林中,又叫上两个小妾,便往铁剑庄回去。 到了门口,他便叫两个小妾给兰儿换件合适的衣服,等这三个女子去了,又着人安排马匹行李,又一把抓过一个护卫,低声道:“速去看看,阳山郡到青阳镇路边沟渠之内可有一具男子尸首,约莫五六十岁的年纪……” 铁玉真交待完,又将今日之事过了一遍,这才微微点了点头,往庄内走去。 他生性也是谨慎,纵然心中对那兰儿的脸庞和身体念念不忘,却也一直等了三个时辰,等那护卫快马回来汇报之后,方才琢磨起要怎么拿下这兰儿来,想着想着,他便又想到林中那汉子描绘的诸多姿势,一时忍不住,便冲到一个小妾房中试验起来…… 这天夜间,一个黑影摸到铁剑庄右边的围墙边,身体凌空而起,折了三折,伸手摸住檐角,用力一拉,人便翻身而上,轻而无痕的落到了屋顶之上,随后身形又是几个起落,便落在了铁剑庄最高的反脊之上。 这少年轻轻坐下,解开后背的包袱,取出一只烧饼,一牛皮袋烧酒,便开始吃喝起来, 嘴里还低低念到:“娘咧,好家伙,还真派人去查看了,好在老子早已准备,去义庄里偷了具尸体……任凭你奸如鬼,也要喝大爷的洗脚水……” 第二日一早,铁玉真就去找了兰儿,告诉她已经将其父亲安葬,见其心情悲痛,又安慰了几句。 第三日,铁玉真又去找了兰儿,带着她在园子里转了转,坐了一会,和蔼可亲的谈了一会。 第四日,铁玉真在院子耍了一套剑法,铁剑挥舞之间,寒气四溢,带起风声呼呼,眩眼夺目,凌厉之极,恰好被房中出来的兰儿看见。 第五日,这一天兰儿心情稍缓,开始有了点笑容,自己在园子里转了起来,铁玉真正好出门遇到,便和蔼可亲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送了她一只玉簪子,拉着她的手抚了几抚。 第六日,铁玉真又找了兰儿,在园中的花池边,送了兰儿一只精致的锦盒,而后兰儿心情更好了,便和他说了几句,说得他哈哈大笑,矜持的点了点头。 第六日夜间,铁玉真出了房门,敲了敲兰儿的门,便推门走了进去。 张浪仰面躺在铁剑庄的反脊之上,身上湿黏黏的沾着夜露,他啃着手里的烧饼,暗声骂道:“这老鬼,耐心真好,套路十足啊…啧啧。” “叮,当,叮,咚!”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唐兰的房间里陡然传出一阵声响。 张浪闻声便动,轻轻站起身来,一把甩掉手里的烧饼,趴在屋脊之上往下看了看,便运起‘踏雪无痕’轻功,绕开守卫,轻轻推开门,走进了唐兰的房间。 便见得那铁玉真满脸沉醉,嘴角微咧,脸色潮红,身上的衣衫散乱不堪,自己的一双手在身上轻轻抚摸着。 而唐兰正安静的站在一边,嘴角嘲弄的看着。 “做得好。你且随时准备好。” 张浪轻声说了一句门,抽出了鬼哭。 这铁玉真乃是感应四方的高手,武者到了感应境,真气在经脉之中循环,生生不息,不仅能稍稍控制周身穴窍开闭,避开寻常瘴毒。亦可以感应到五尺之内一切针对自身的杀机,便是在睡梦之中也会顿时惊醒。 到了这个时候,除非是西蜀唐门那种将暗器机关发挥到极致的势力,或是两百多年前便已经绝迹无踪的暗器王者‘孔雀翎’,又或者出手快过对方反应甚多,否则想要悄无声音的杀掉一个感应境好手,已经算得上很难了。 不过好在这老鬼向来好色,才能叫张浪抓住机会。 此刻他沉迷‘天魔舞’中无法自拔,正是最好时机。 张浪脚步重重一踏,人便纵身跃起,双手举起鬼哭,内力调于双手,猛然一刀劈出。 正是杀招,流星闪电! 鬼哭刀带着嘶鸣呜咽之声,乌沉的刀锋化出一抹刀光,便向着铁玉真那六阳魁首当头砍去。 张浪此刻还未化力为气,虽然已经掌握鬼哭,却难以发挥最大威力,是以只有这下劈之势,才能真正发挥出流行闪电的快,也才能真正体现出鬼哭刀的重与沉。 只是鬼哭方才到得铁玉真头颅之上四尺于高,那铁玉真便浑身一震,双目之中瞬间清明。 眼前的景象让他惊骇莫名,上一刻他还沉醉于雪月风花的莫大逍遥,这下一刻,竟然就是直面生死之间的大恐怖! 第四十一章 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吗 铁玉真面临那迅捷之极的刀光,电光火石之间,他根本来不及多想,慌忙运起真气,灌入双掌之内。 他已入人境多年,便是如此危急之时,心中着急,手上却也并未乱了章法。 当此之时,随身铁剑未曾在身,他便左手使出一招‘风伴流云’,向着鬼哭横拍而去,右手一式‘白虹贯日’猛然向着张浪直直击出。 雄浑掌力尙未至,掌风却已然呼啸而出,一股强大的风压扑面而来,瞬间覆盖至张浪的身前。 如此一来,张浪只感觉扑出的身体受阻,而高高扬起的鬼哭刀,竟也被这风压吹的不停的往自己左边偏移而去。 要知道此招乃是张浪用力劈出,加上鬼哭自身之重量,这一式怎么也算得上力气沉重,但是在那左手横拍之下,仅仅是因为风压,便已然不稳。 “若非占尽先机,他一掌便能拍死我…便是如今他慌乱出手,我怕是也要…” 张浪心中明悟,便对那直击而来的右掌视若无睹,也不管鬼哭刀有所偏移,亦是不管不顾,调动起全身的内力,全部汇聚手心,猛然劈了下去! 流星闪电本就快到极致,便是因为风压微微有了偏斜和迟滞,却也非是铁玉真左手来得及拍挡。铁玉真左手拍过,只落于空处,鬼哭刀猛然从他肩头斩了下去。 势大力沉如山崩,嘶鸣呜咽如鬼哭! 而几乎与此同时,张浪胸口便也落入了‘白虹贯日’的掌力范围之内! 铁玉真一只右臂猛然被齐肩斩落下来,张浪整个身体却是也同时倒飞而出,鬼哭刀亦是抓拿不住,脱手而出,合着那右臂一起摔落于地。 张浪重重的摔倒在地上,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啊!” 铁玉真一声惨叫,猛然捂住右肩,随后怒喊道:“来人……” 只是他接下来的话便再也未曾说出口,因为他这分神的一刹那,又陡然感觉一股杀机,一把晶莹剔透,闪着寒芒的细刀已然架在他的脖子之上,只是这刀似乎微微有些颤抖。 张浪本来便清楚,想要一击杀死铁玉真几乎便是笑谈,他只是占得先手,拼着重伤断其一臂,扰其心神,便自够了,唐兰才是他的后手。 真要说起来,这还多亏鬼哭刀沉重,否则换了其他兵刃,定是要被风压迫到空处了。 外面传来一阵稀疏的脚步声。 “老爷,可是出什么事了?”一个浑厚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张浪无比艰难的爬起身来,坐在地上,从怀中掏出一瓶九转回春丹,倒出一粒塞入口中,一股清凉瞬间落腹,他嘴角轻轻一笑,看了看铁玉真,反手用大拇指指了指门外。 “没事,老夫……打翻了些东西,你自去吧。” 铁玉真话音刚落,那便又是一阵脚步声离去。 “没想到终日打雁,终究还是被啄了眼。” 铁玉真看了看唐兰,又看了看张浪,突然苦笑起来:“说吧,你们要什么。” 他江湖已老,自然知道,唐兰此刻没有一刀斩了他,肯定是有所诉求,而且他此刻右臂已断,一身实力减了八成,也能识得现实。 张浪慢慢站起身来,萧让秘制的九转回春丹,便是在天下海量的疗伤丹药中也能排入前十,真要说起来,这九转回春丹便是地境高手都能视若珍宝,乃是救命的东西,给他现在用简直就是浪费。 不过张浪也知道,他如今正是拼命攫取好处之时,该用还是得用,没有投资哪有回报。 清凉舒适之意在胸腹之内散开,此刻张浪胸口的痛楚已经稍减。 他走过去捡起鬼哭刀,同样架在铁玉真颈前,开口道:“《混元功》,《混元掌》在哪?” “你们是他的弟子?” 铁玉真脸色微微一震,瞬间变化了几番,有惊有疑,有惧有怕,最后却是归于平静一叹,他又轻声道:“那日我将他击入崖下,未曾找到他的尸体,便一直担心。哎,二十八年,你们果然是找来了。既然如此,想必你也不会放过我,我又为何要说。” 张浪笑了笑,道:“铁玉真,我和你担心的那人没有任何关系,和你们铁剑门也没有瓜葛。不过我在你家屋顶上等了五天五夜,真是好不辛苦,若是拿不到我要的东西,不但你要死,你铁家也要在这阳山郡满门遭绝,你信不信?” 张浪此言虽是笑着说出,但其中的寒意确实让人难以忽视,这句话落入铁玉真耳中,他瞬间便睁开眼来,将张浪打量了数遍,道:“如此说来,倒是我想差了……他使把铁剑也是勉强,也教不出用刀的高手。” 他又沉默了片刻,轻声道:“若是我告诉你,你真能放过我铁家?” 张浪却是不置可否,只说道:“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要么我现在杀了你,再杀了你那满园子的人,把这庄子翻个底朝天,应该能找到的,若是找不到,来日我再灭了你铁家,废墟之上刮地三尺,废些功夫,总是能找到的。” “要么你就赌一赌,赌你老老实实告诉了我,我会不会大发慈悲,放过你那几个儿子。” “便是实在找不到,《混元功》《混元掌》也不过是你铁剑门承上接下的功夫,又并不是什么绝世功法,我不过废些手脚,道声可惜,你却要满门遭诛。你再好好想想,这到底是不是你和我谈条件的筹码?” 张浪说完,重重的压了下鬼哭,铁玉真颈部的鲜血瞬间便沁了出来。 铁玉真脸色变了数遍,只觉得自己从头开始,便步步被这少年掌控,每一步都在他的算计之内,每句话都击在自己软肋之上。 是啊,他此刻还有别的选择吗? 过了片刻,他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不舍,绝然。 却纵究还是决定为家族,为师门保留一分传承的可能,便叹道:“在我书房里,挂了一张十八美人图,挂图的大头钉子下面,藏着一蚕丝线,拉动以后,便有一个暗格,里面就是你要的东西。” 张浪冲着唐兰点点头,道:‘你去拿,若是看见银票什么的,也都带过来,上个月银钱花的可是有些厉害。’ 唐兰应了一声,便出了门,她在庄内转了几天,守卫倒也认识她,碰上询问只说给道长拿些东西,倒是一路畅通无虞。 约莫过了一炷香,唐兰便拿着两只盒子走了进来,她打开一只盒子,拿出两本册子。 张浪微微一瞥,便点点头,随后对着铁玉真道:“你杀害同门,抢功夺法,也算死有余辜。不过你既然老实,我自然也不会对你那些儿子怎么样,放心去吧!” 随后他便拖刀一拉,铁玉真那一颗六阳魁首便滚落在地上。 唐兰看到如此情景,身躯轻轻一颤,当下便是作呕了一下。张浪看了看她,他自然知道,第一次看见死人总是不习惯的,等往后看多了也就无所谓了。 今天唐兰能在他斩了铁玉真右臂,鲜血淋漓之下,还能够不忘记自己的交代,已经让他高看了两分。若是这女人吓蒙了,他也只能拼死来上一场苦战了,反正九转回春丹没用完之前,受伤这种事也算是可以合理付出的代价。 “不过,这女人倒是还有些用。” 张浪心中暗暗道了一句,便收起鬼哭,便带着唐兰走到门边,拉开缝隙看了一下,随后便扯开门,将她一把抱起,脚尖轻点,身形凌空一折,再一折,便越过围墙而去…… 第四十二章 那个一剑抵一派的高人 张浪带着唐兰,连夜离开了阳山,也未曾往阳山郡去,而是往阳山郡城旁边约莫几十里地的青阳镇去了。 两人大约走了两个半时辰,等到天空微微亮,才到了青阳镇上。 那日张浪在此镇郊外的义庄窃了具尸体,便已经顺便带着唐兰在这青阳镇客栈开了间上房,此刻自然是直接回了客栈。 小二看见他二人也还有些印象,虽然奇怪两人这个时辰过来,却也未曾说什么,道了声安便带着两人回了房中。 回房之后,唐兰脸色有点差,便将两个盒子都放到桌上,站到了一边。 “折腾了一晚上,若是你累了,便先休息吧。”张浪轻声说了一句,便坐下来翻起盒子来。 “那人当真是死有余辜吗?” 这时,唐兰出口问道。 张浪愣了愣,随即便想到肯定是这姑娘定是第一次看见杀人,所以心神不宁,想了想,便道:“今日我与你在林中演戏,此人便站在树后先看了好一会,直到看到了你的脸,方才出来救你。若是此事并非演戏,或者你长得丑些……当然,这种做法也没什么不对,江湖越久,心自然也越硬……” 唐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张浪见她如此,又想到今夜她也有些功劳,张浪便又拿起《混元功》,将一桩武林旧闻娓娓道来。 “这两门功法都是出自昔日强大的铁剑门……” 铁剑门昔年曾位列六大神剑之首,只是如今已经没落,没落的原因倒也颇为让人唏嘘。 却是二十八年前,有一位剑道高人跨海而来,此人来自茫茫东海之上,故乡亦是不详,却是地境巅峰的武道宗师,只因迟迟无法突破,便跨过海域,欲求高手对决,助其旁证,便直言此行乃是剑试天下,但求一败。 他是这么说的,自然也是这么做的,一月之间,此人便连挑吴越两国包括六大神剑之一的浣花剑派在内,数十家剑道宗门,随后一路北上,又败大梁国三十四家大小剑道门派的高手,其中包含同属六大神剑的通天剑派和五岳剑派,随后便进入大晋。 此人当时声势极高,当时列在六大神剑之首,门中陆地神仙却正好坐化的铁剑门唯恐战败声名受损,竟然一路上屡次暗杀此人,不料最终行迹败露。此人一怒之下,便趁铁剑山清晨演武之际,凌空而至,威压铁剑山上,一剑挥下,轰平了半座铁剑山,尽诛铁剑门连同四位武道宗师在内的嫡传弟子三百四十九人,传承了三百余年的铁剑门竟然一夕而灭。 这一剑,恰如天上银河降,又似平波海潮起,剑意肆虐,剑气如雨,经久不息。 时人谓之曰‘大河之剑天上来,恰似银河落九天’。 此人灭了铁剑门,竟还叹息直言:“中原之大,求一对手而不得,诚寂寥难堪也,去休,去休。” 此事一出,那还了得? 随后天下震动,而后,剩余五大神剑高手齐出,合两位天境三位地境巅峰共五位至强高手于大梁境内将其截下。 此人怡然不惧,以一战五。此战位于九天之上,详细过程已不可考。 但是此战,却是五大剑派最后得胜,不过结果却也颇为惨烈,五大剑派五大高手一死四伤,从此闭口不谈此战。而那人亦是发誓,终生不履中土,又言总有一日,会调教出一位弟子,再临中原之地,败尽天下各剑。 但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半个月之后,便隐隐传出消息,说那人竟是临战突破,破入陆地神仙之境,而此人姓与号亦是流传出来。 六大神剑之一,‘剑仙’‘沧海神剑’李慕白。 而五大剑派竟也默认他以一人抵一派,从此位列六大神剑之首…… 不过那李慕白剑意凌山之际,却有一位铁剑门长老心生不安,为不使自身这一脉所学的铁剑门功法失了传承,便将这《混元掌》《混元功》秘籍交给自己的两位弟子,让两人速速下山。 不料行至半途,那师弟玉真道人自觉天赋武功皆不如师兄,功法再好也未必轮到自己,便对那秘籍生了贪念,便从后方偷袭了自己师兄,抢占了功法…… “不过玉真道人倒也未曾忘记师傅嘱托,开辟了铁家基业,将这两门功法换了个名字传承了下去…当然…我杀他肯定不是因为这些,是为了这门功法…你要知道,这天下江湖之内,认真说起来,几乎人人手上沾着血,什么正道邪道,一百个里面也没一个干净的,每个人都有取死之道…也包括我…” 张浪举起两本册子,最后晃了晃。 一席话听完,唐兰心中倒是感觉好了些,她心里倒是有一些‘为何你知道这么多’类似的疑问,只是也不敢问,便点了点头,走进房间去了。 张浪自然不会再管她,若是开解到这样,她还连这槛都过不去,那便是不堪大用,日后也只能带回家里当个丫环,铺铺床什么的了。 他手里拿起两门功法看了起来,心中却是隐隐转着思路。 《混元掌》虽是掌法,却又不仅仅掌法,又是可以自外而内修练‘混元功’之用的掌式,藉由练掌修习培植内力真气,待混元功有成,两相配合更是威力俱增。 《混元功》此法,乃是取其真气阴中含阳,阳中带阴,一如混元之意。此法修炼之时,不拘进境多快,全无走火入魔之虞。若是练成之后,真气又沛然充足,雄浑非常。 而且此法性属混元,无物不包,不拘是以何种功法转修此法,或是以此法转修何种功法,内力真气几乎都毫无一丝损耗,而且还会将特性包容于其中,在这一方面倒是与道家三山龙首山天师道的《大无相功》有些颇类,那《大无相功》,传闻连魔道功法都能化入其中…… 只是《混元功》此法若是单纯内修,却是费时甚久,见效很慢,不过若是加上《混元掌》内外齐修,便要比一般的心法内功进境还要快些。而且此法练成之后,又因内外兼修之故,对敌之时,一招一式之中,皆自然而然有内力真气相附,威力剧增。 不仅如此,待得《混元功》大成,此法进入地境之后,所形成的混元真罡也是无往不利,无坚不摧,锋锐刚猛之极。昔年铁剑门武者,只使一把寻常铁剑,便能比拟三四品兵刃,便是基于这点,方才唤作‘铁剑门’。 铁剑门声势最隆之时,直逼佛道两家,是以此法当可勉强列入五转之流,乃是铁剑门承前启后的一门功法,虽非绝学,却也重要不凡,能够让人打下扎实的基础。 “不过若要内外皆休,却还是差了一道练掌之时,最重要的心诀,若非如此,这铁家也不至于混得这么寒碜…而这心诀……” 张浪嘴里轻声嘀咕起来,随后便将这两把册子塞到怀里,又打开另一个盒子,数了数,笑道:“三十七万两银票,倒是又发了一笔小财……” 随后他叫小二送来热水,解了鬼哭,除了衣物,好好的洗了个澡,便又进入房中,也不管正穿着亵衣亵裤,在床上睡着的唐兰,直接躺了上去。 只是躺下之后,他却分明感觉到唐兰的身体微微的颤了一颤…… 第四十三章 反正我睡的挺好的 张浪这五天五夜都是风餐露宿,实际也有些乏了,他这一觉一直睡到了下午,才堪堪醒了过来。 他醒过来时,唐兰已经起了床,坐在房间的长椅上发呆,见他醒了,便是脸上一红,道:“厅上我给你叫了饭菜,若是凉了,你便再叫一份罢。” 张浪点了点头,道:“你把东西收拾收拾,一会我们就赶路。” 随后他换了黑色劲装,从昨夜的衣服里拿出两本册子,一个火折,一卷银针塞入怀里,又取出九转回春丹磕了一粒,便到了厅上。 厅上饭菜还算丰盛,他便又就着这些菜喝了壶酒,虽然味道皆是一般,倒也吃得肚满腹圆。 等他吃好的时候,唐兰也已经打包好各种衣物杂物,和两个包裹,脸上依然用面纱遮着,两人便一人背了一个,又在镇上找了两匹马。 此刻铁家庄老庄主被人杀死在铁剑庄内的消息也已经传了开来,镇上人也是议论纷纷。不过这张浪也懒得去听,只要不是铁玉真那人境的长子当面,其余也没有什么大威胁。 平州虽然在大晋算是比较繁华之地,但是这阳山郡背靠阳山,再往南一些隔着一座西凌山,便是大梁国之地,所以在平州一府四郡里,这里也算是真正的山沟沟里了,却是比灵页郡还要偏僻,没有多少高手的…… 两人便一人着了匹马,出了青阳郡,一路往西北而去…… 如今因为金玉满堂之故,张浪至少已经省下来半个月功夫,加上他体内还有些内伤,不想再耗费珍贵的九转回春丹,所以这一路便也没有疯狂赶路,而是沿着官道走走停停,见夜宿夜,见城进城。 这样一路,约莫过了七天,等张浪体内的内伤基本恢复的时候,方才出了平州,才进了定州境内。 两人到得第七天傍晚,方才在官道尽头看见了一座繁华古朴的硕大城池,正是定州府城,定江府。 平州与定州昔年是大晋的故土,不过在数十年前被大梁国占领过几个月,晋国收回失地之后,便给这二州之地换了平定二字,以作自警之意。 定江府更靠近晋国腹地,又背靠横穿西岐,大晋的西淮江,乃是水运枢纽之城,商业自然繁华许多。 张浪此行目的地还要往北一些,是以便要越过此城,找个渡口过河。 他在大晋混了多年,自然知道附近好几个渡口,不过却是没有一个有这定江府北的风铃渡有趣。 他今生却是不准备在晋国发展了,如今既然来了,自也不能错过。 两人在这定江府里歇了一宿,又在酒楼好好吃喝了一顿,便在客栈开了间上房歇了一夜。 这一夜睡的相当好,第二日辰时刚过,张浪和唐兰便驾着马慢慢穿过定江府,往风铃渡口去了。 若是有一个地方,江湖上的刀光剑影触及不到这里,那定然是世外桃源。 但若是有一个地方,江湖上的刀光剑影几乎每日都在发生,那这个地方就一定风铃渡了。风铃渡原本叫作风陵渡,只是百余年前被人挂上了一只风铃,从此便改了名字。 这事并非什么秘闻,却是因为那风铃渡口的说书人,每日都会开讲一遍。 风铃渡口过江的大船乃是西淮江上的一个帮派西淮船帮所控制,一日只得三趟,张浪到的时候,清晨的第一趟船已然开走,所以他便只能等中午的第二趟,或者黄昏之前的第三趟。 似他这样晚来的人多了,风铃渡口旁边自然而来的开了一个偌大的茶馆,茶馆外面搭着一个更大的凉棚,这风陵茶馆约莫也有两三百年历史了。 张浪带着唐兰到茶馆的时候,茶馆中已然坐了一些客人,而茶馆左角却是摆着一张说书人的高脚椅。 冬日的风微微有些寒,却也吹着风铃渡口的风铃声隐隐约约传了过来…… 两人系好马,张浪看了看,便带着唐兰找个地方坐了下来。 刚刚坐下,自然便有一个小二走了过来,问道:“客官来点什么吃喝?” “上壶热茶,再来些点心。” 张浪笑了笑,随便道了一句。 等那小二下去,他便指了指说书椅,低声对唐兰道:“怕是要开始了,这故事却也有些意思,你且好好听听。” 唐兰听得似懂非懂,便也点了点头。 果然,等那小二上了茶水点心之后,约莫半刻钟,茶馆内堂之后便走出来一个老头,领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走了出来,老头往高脚椅子上一座,又拿女孩递过的漱口茶水漱了漱口,清了清嗓子,道:“诸位客官且听好,今日老朽讲的,还是这风铃渡。” 这时,一个大嗓门喊道:“徐老倌,你这风铃渡天天讲也不腻歪,就不能换一个?” 说书人徐老倌伸出手来,将那人点了一点,道:“赵老四,这西淮江你两三日便要过一次,自然是听得腻了,有些客人却是第一次来,我自然要天天讲。你少捣乱,好好喝茶。” “这故事便是,风陵渡如何变成了那风铃渡,话说一百八十年前,有位声名远扬的大侠,唤作……” 这故事张浪自然早就听过,他拿起茶盏饮了一口,开始吃起点心来,倒是旁边的唐兰,听得津津有味。 一百八十年前,一位名叫顾湘的十六岁少女在这风陵渡口遇见了当时名满江湖的一位大侠,而当时这位大侠正在寻找自己那被魔道高手掳去的妻子。 少女明知这大侠有妻子,却依然对其一见倾心,并且不遗余力的在这茫茫天下江湖之中,帮助他寻找心上人。 随后两人便发生了诸多纠葛,数次在这江湖上患难与共,这少女更是对着大侠爱意深种,在对付魔道高手之时,还多次为他不惜己身,以命相救。 最终,那大侠终于斩尽对手,找到妻子,双宿双飞而去,从此绝迹江湖。临走之前,他却将随身兵刃送于了这位少女,并道了一句‘后会有期’。 从此之后,这顾湘在这江湖之中苦守这句‘后会有期’,也苦守着心中那朵永远不会开的花。从此之后,这名为顾湘的少女,便每年同一日都会来风陵渡,独坐饮相思。 三年后的一天,一个来自西域大漠的刀客看见了她,二人在这风陵渡相谈许久,倒也颇为投契。末了,这个刀客被她的故事感动,又见她年纪轻轻,孤身浪迹天涯,颇为凶险,便传了这少女自身的刀法杀招。而这少女便送了他一盏自己腰间的风铃。 而后每年,这少女依旧尽会来此,而她不知道的是,那刀客也会在同一天到来,并且每次都在远远的地方看着她。 时光渐渐过去,这少女已经长大成人,并且以那位大侠的行迹为榜样,持着大侠留给她的兵刃,又靠着精妙的剑法刀招,在江湖上闯出了偌大的侠名,被人唤作‘刀剑双绝’。 然而这个江湖,行侠仗义,斩妖除魔,总会有付出代价的时候,二十多年后的某一天,顾湘又一次来这风陵渡口,却遭遇了十八位魔道宗师的埋伏和围攻。 她那时虽然已是地境上阶的武道宗师,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却也难抵如此多人,眼看她便要身死之际,一阵风铃声却出现了,随后而来的便是无穷无尽的刀煞。 此战之后,那刀客与十八位魔道高手同归于尽,连随身兵刃也战得破碎,只在地上留下一只风铃。 顾湘这时才想起,这只风铃,岂不正是那年她送出去的那只? 她在苦守着心中开不了的花二十五年,却也有一个人,从此再未回西域,在刀上挂着风铃默默守了她二十二年,不发一言,不惜生命。 情之一字,怎么如此销魂,直教生死相许? 顾湘当即泪流满面。 她在风陵渡枯坐五天五夜,随后便将这风铃挂在风陵渡口。 从此离开大晋,远走西蜀,在青乙山上结庐而居,削发为尼。 二十年后,青乙山上立起了一座道观,唤作风陵观,而后,一个名为太乙派的门派开始行走江湖。 此派似佛非佛,似道非道,不参禅,不悟道,只练剑习刀。 如今随着时光过去,已经成为了天下九门之一。 当年那位大侠被人唤作‘天门一剑’。 如今他送给少女的配兵,也成了太乙派的镇派宝剑,七转兵刃,天下名剑,忆天剑。 天下九门之一太乙派的镇派武功便是‘太乙天门剑’’‘太乙风灵刀’ 顾湘,便是太乙派前任掌门,如今的陆地神仙,‘情仙’绝情神尼,而如今的太乙派掌门,法号便是‘风灵’。 少女留下了风铃,却也将风陵带走了。 风陵渡也从此变成了风铃渡。 绝情,绝情,又当真是绝情了吗? 一段前尘往事被这徐老倌娓娓道来…… 张浪饮了口茶,微微叹了一下,轻声道:“太乙,太乙,倒不是说是太忆……” 唐兰却是整个人都听故事听得怔住了…… 这时,那徐老倌带出来的少女却是悠悠的唱了起来: 我遇见那剑时,剑也不言语,我离开那刀时,刀也不吱声, 忆天剑伴着我走遍天涯,风铃声却一直叮叮铛铛。 世间都说我是因为爱,才到青乙山上了凡尘,其实我只是单纯喜欢这山上的风和云。 就像很久很久的从前,他们看我时的样…… 第四十四章 一个茶馆便是一个江湖 徐老倌这个故事讲完,整个风陵茶馆都陷入了安静之中,便是那大嗓门,此刻也闭上了嘴巴。 对于一个已经为情而死的男人,可以说他傻,可以说他笨,可以说他痴,却再也不能再说别的什么了。 而对于一个几乎终生都没再出过风陵观的女子,更是再也无法说什么了。 “哎,风轻云亦淡,想不到绝世高人绝情神尼还有这样一段往事……”一个女子的轻叹悠悠传出。 张浪转头一望,才发现凉棚中已经多了许多人,他们都是听见说书便没有走进去,坐在外面安静的听完了。而那女子说完之后,茶馆和凉棚中便仿佛被唤醒一般,刹那间热闹起来。 “不过刀客也是厉害,魔道十八个高手围攻,竟然还能同归于尽!”一个汉子拍了拍桌子,大声说道。 “恐怕是魔道太弱了吧,自古便是邪不压正。”他同桌的一个青年道。 被这两人一领头,茶馆里倒也议论纷纷起来,从绝情神尼的事转到讨论起正魔强弱上来。 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还是自古邪不压正? 这时,距离张浪不远处的一桌,一位手持长剑的年轻人亦是开口道:“如今之世,我白道大昌,太行三仙威压天下,邪魔外道不足为虑。”这青年身穿蓝衫,倒也气度不凡。 “你这小子简直放屁,臭不可闻!”这时,另一桌却有一个年轻汉子,出声骂道:“昔年那天下魔门肆虐江湖一百多年之时,谁敢如此说?邪不压正,可笑!”此人单人独桌,肤色很黑,头戴一环佛门头陀常带的行者银箍,腿旁靠着一柄月牙铲,长得凶光外露,怎么也不像佛门人物。 “怎么,难道你这黑厮是魔道中人?这么急着为魔道张目?”那蓝衫青年又是冷冷说道。 “哼!”那头陀样的汉子却是冷哼一声,未曾接言。 “难道不是?两百年前秦岭一战,天下魔门便被惊龙仙宫一举覆灭,整个山头都打得破碎,想必当年围攻‘情仙’的所谓魔道高手,也是当年一战中逃出来的一些小鱼小虾,垃圾而已。”那青年见他不再说话,却是冷冷一笑,自己说了起来。 “说得好!可惜此处无酒,否则定要与与兄台浮一大白。”这时,凉棚之外又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循声望去,却是凉亭外面又走来一行三人,一少二老。 打头的年轻人长得眼大鼻挺,玉面朱唇,英俊不凡,他穿着一身白衣,手中带着一双银丝手套。 而那年老的两个却俱是一袭黑金长衫,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面。 张浪抬头一看,见到这年轻人,脸上便微微一讶,随后便转了过去,露出一丝玩味的笑,饮起茶来…… 那一行三人,走到那蓝衫青年的身边,白衣年轻人笑着道:“兄台方才所言,正是深得我心,不是兄台哪门弟子?” 蓝衫青年拱了拱手,道:“好说好说,我乃是定江府陈家……” 只是他还没说完,这白衣年轻人便点了点头道:“定江府陈家,在下记住了,兄台,你刚刚说得实在太好,在下送你份礼物如何?” “啊?”蓝衫少年微微一愣…… 这时,那白衣年轻人却陡然抬起右手,猛然往蓝衫青年头上一抓。 “砰!” 瞬时之间,那蓝衫青年的头颅便炸裂开来,鲜血和脑浆飞溅出来。 白衣年轻人眉头一皱,拂袖一挥,一股风压吹过,那红白液体竟是一滴都未溅到他的衣衫,都被吹到了桌面之上。 他嘴里笑着说道:“送你去死吧,大言不惭,辱我师门。该杀!” 他这速度实在太快,过了大概几个呼吸。 乒乒乓乓! 顿时之间,茶馆中各处才有十几道椅子抖动的声音传出,却是十几个人境武者怒目站了起来。 这时,那白衣年轻人身后的一个老者却是眉头微皱,轻轻对着外面挥出一掌。 “轰!” 一道罡气陡然击出,落在凉棚外面的地上,瞬间打出一个两尺余深的掌印。 “没事,没事,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今天不坐船了。”这时,这十几个武者中的一个汉子顿时笑了起来,随后便拿起兵刃往外走去。 而其他十几人亦是不敢出声,瞬间坐了下去,眼观鼻,鼻观心,仿若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喝起茶水来。 此人众人心中皆是泛着心思。 ‘真气离体,出手聚罡,这年轻人后面竟有个元罡境武者?此人到底什么来头?” 这时,那年轻人转过头去,看着风铃渡口轻声问道:“李叔,那里就是师祖死的地方?” 他左边的老者便点了点头。 这时,一阵风吹过,恰好带起一簇风铃声。 “我去将那铃摘了!”那年轻人顿时皱了皱眉,便向着风铃渡口而去。 这时,他右边的老者却是一把将他抓住,凑到他耳边说了起来。随后这年轻人望了望徐老倌,脸色变了数变,才点了点头。 接着他便转过身去,往外面走去,嘴角轻声说道:“那就去灭了这陈家。” 两个老者亦是跟着他从风陵茶馆离开了。 这年轻人从来到走,不过片刻光景,整个茶馆之内竟是被他压得无人敢说一句话。 “呼!” 等他离得远了,这茶馆中竟然从各处不约而同传出一阵呼气之声,汇在一起竟是发生了声响。 这时,那头陀一样的人却是站了起来,大声笑道:“这就是你们的邪不压正?可笑,可笑。我鲁明虽是混黑道的,也耻与尔等为伍!今日这船,不坐也罢。” 他此言说完,便持起月牙铲,径直往外面走去了…… 这时茶馆里才隐隐传出一声惊呼:“此人竟是万花飘香的‘莽头陀’鲁明?” “果然是大势将起啊,十国会盟又有进展的消息才传出来几天,离正式交换国书还早呢,就连长恨魔宗的莫镜尘都跑出来了……” 张浪心里却是嘀咕起来,微微摇了摇头。 这时外面又陡然传来一阵马啼声,过了片刻,却又是一行五骑到了风陵茶馆门口。 领头之人正是那丐帮义字头少堂主‘一掌擎天’解风。 解风跃下马来,问道:“诸位可曾见过……”只是他话还未说完,便看见一边桌上倒着的那具尸体,便停了话头,生气的问道:“长恨魔宗的人到底去哪了?” 他此话问完,茶馆里竟是一片寂静,无人敢出声回答,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定江府本土的武者,拖家带口的,心中自然是有着担忧。 ‘若是此刻通风报信,谁知那年轻人会不会回头再来报复……’ 张浪笑了笑,他自然无所谓,能给莫镜尘添些堵也没什么不好。 他反手一指定江府,就做起了带路党,开口道:“刚刚有个白衣年轻人说要去灭了陈家……” 解风闻言脸色一变,又遥遥拱了拱手道:“多谢兄台了。” 随后便急忙翻身上了马,带着其余四人往定江府去了。 张浪又望了望那说书的徐老倌,对着唐兰轻声道:“有人行侠,有人作恶,有人嘴上没门,一心求死,也有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再加上鲜红的血,纯白的脑浆子,看见了吧,这就是江湖。” 唐兰身躯微微一颤。 这时,太阳正当空,渡口处隐隐现出一艘大船的身影…… 第四十五章 我也跳崖跳出个未来 西淮船帮虽然也算武林势力,实际上却基本不涉入武林纷争,只是在西淮江上讨饭吃。 专精了船舶行当三百多年,他们家的大船过江便当真平稳之极,速度也是不慢,再加上船上还有不少酒菜吃食,倒也坐得舒坦。 大约半个多时辰,便靠在了风铃渡斜对角的码头上。 张浪和唐兰牵着马下了船,便又骑上了马,一路往西北去了。 一直到了黄昏,张浪两人才到得定州牤昌郡,在郡城客栈安顿好唐兰之后,张浪便匆匆出了门。 跟着,他便快马加鞭才赶到了沧浪山中。 沧浪山原本叫作铁剑山,不过当年李慕白一剑过后便改了名字。 那似银河天降的一剑,不仅灭了整个铁剑门,也斩没了半座山峰。如此一来,铁剑山原本似剑刃一般的锋头,看上去倒当真和海里头的浪花一般了。 此战刚刚发生之时,倒常有各地剑客前来观摩剑痕,体悟剑意,不过近些年,这其中的意境也基本散尽,沧浪山便也成了真正的荒郊野岭。 初冬,暮色四起的当儿,云雾在山里浮沉飘渺,寒意便也更浓,更重起来。 张浪登上山,便小心翼翼的在沧浪山玉烟岭的地界上寻找着,他不得不小心,这沧浪山便是他此行能得到得最后一个,也至关最重要的好处了。 他记忆中,关于大晋平洲附近的事件和宝物自然不止这些,但是除了这几桩还算有把握外,要么就是实力不够,要么就是时间未到。 张浪花了一个多时辰,从玉烟岭外面慢慢的兜了进去,终于远远看见一座简朴宽阔的石屋,石屋外围着与人同高的青石院墙,石屋前后,有花有树,地方倒也称得上雅致清幽。 “找到了……只是住在这里的人可不太清幽……”张浪心里嘀咕一声。 和中原腹地大梁不同,在大梁国,山寨强人匪徒大多都是做的劫道的生意。但是大晋国,民风更为彪悍,这里的匪徒却是更爱明火执杖,打家劫舍。 劫道一次吃三月,这破门抄家却能喝几年。 这石屋里便是一窝出没于平、定二州的绿林强人,乃是一行七人,唤作‘一窟鬼’。 张浪之所以知道便是前世与这相关的奇遇任务便需拷问这‘一窟鬼’方才能够找到线索。不过他此刻详知内情,自然不用横生枝节,何况对这‘一窟鬼’还有些筹谋…… 这样一来,他微微便远远的绕着石屋往后面走去,走了约莫半里,便出现了一片断崖。 他伸手在断崖边摸了摸,抓住一根堪比手臂粗细的灰青藤蔓扯了扯,随后便纵身一跃。 手抓青藤迅速滑落,待到青藤末端,他便左手拍,右手拧,翻转身体,又用左手捞过一根青藤。 他动作相当熟练,如此换了十几次,方才见得下方有微微幽光,他便知崖底快到,右手使力,使身形微微一滞,随后便运起内力,双脚往崖壁上一踹,整个人便倒翻了出去。 在空中使了一式‘飞龙翻云’卸了下坠之力,便落到崖底。 这断崖底部长满了有些微光的菌菇,还有些丛生的杂草灌木,几乎没入了膝盖。 他又沿着崖底,分开草木,继续又往前走去,一直走了百余丈,眼前便又出现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悬崖。 他嘴角一咧,随后却是猛然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他这一跳并未使用轻功,因为绝对不可以用。所以人在空中他便再也稳不住了,身形不断的翻滚,急速坠落下去。 这时,他却忽然想起前世玩家争相自杀的情景,脸上露出会心一笑…… 张浪在空中翻滚了好一会儿,陡然便感觉眼前一黑,只觉得似乎落入了一张毛绒绒,暖洋洋的大床上一般,随后便晕了过去。 等他在醒来时,首先印入眼里的便是一张硕大恐怖的面孔。 那面孔见他醒了,却是又缩了回去,微微呲牙,露出猩迹斑斑的尖牙。 这却是一只奇兽,此兽雄壮之极,蹲在地上便有一人多高,那浑圆的身躯,起码要两人合抱。此兽似猿非猿,似猴非猴,面如五彩,眼如铜铃,身如泼墨,却是一只鬼面狒。 张浪缓缓坐起身子来,便发现自己已经身在一个山洞内。 这山洞颇为简单,但也颇为诡异,山洞里墙壁上点着五盏火把,山洞正中摆放着两口开着口的寒玉棺材,棺材中躺着一男一女两具身体。 男的身上一袭金色裘袍,看上去约莫五十岁左右,头发苍白如雪,嘴角似哭似笑,却雍容已极。 女的却只三十上下,华容婀娜,光润玉颜,着一身白锦长披,看上去便如九天之上的谪仙一般。 只是这二人虽然看着栩栩如生,衣物却不是当今式样…… 而这山洞的边角暗处,却是坐着一个人,光光赤足的的双脚已经萎缩成一团,披头散发,脏乱的头发拖在地上,衣衫破烂,就仿佛野人一般。 山洞的最里边,凹凸不平的墙壁上,却挂着一副画,此画看上去金黄却又黑沉,乃是短轴横开,长约七尺有余,宽却只有二尺。 除此之外,那野人身边还有一张石头搭制的简易棋桌,桌面上依稀划出纵横的线条,只是上面摆着的棋子却是用碎石磨出,显得凹凸不平。 这时,那野人一般的人看见他醒了,便说道:“你既跌落崖底,有如此遭遇,便与某算同是天涯沦落人了,便在此住下吧,此地虽然荒凉了些,也有山果清泉,倒不至于饿死。” 张浪却是站起身来,道:“你可是昔日铁剑门莫桑道长?” 那野人闻此一言,陡然抬起头来,眼中精芒爆闪,一掌猛然往地上一拍,随后拂袖一挥。 “轰!” 地面一声巨响,整个山洞都微微一震,竟是将石桌都震得抖动起来。 于此同时,一股狂风在洞中平生而起,带起石桌上的一枚石制棋子,猛然击在张浪胸口。 瞬时之间,张浪整个身躯便被击飞,瞬间撞到洞壁之上。 “你是玉真那个狗贼的传人?!” 那野人口中一声厉喝,鬼面狒瞬间一惊,便窜到洞外去了。 张浪后背在洞壁之上重重一撞,竟是瞬间感觉脏腑巨震,摔倒在地,一股血腥味顿时弥漫在喉口,心里顿时一阵无奈。 “娘咧,这穿越半年还不到,都受了几次内伤了?谁叫我特么实力不足,只能行险……上次的才好了两天,又受内伤了……这崖果然也不是好跳的……” 第四十六章 我真的不是大忽悠 张浪勉力站起身来,一番对谈之后。 莫桑道人看着手中的《混元掌》《混元功》沉默了好久,方才说道:“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玉真一辈子连把剑都耍不好,确实教不出你这种刀客。这么说来,玉真那狗贼被你杀了?然后你觉得我死不见尸,或许没死,所以便想来这铁剑山搜寻,不甚跌落至此?” 张浪微微点了点头,又掏出一丸九转回春丹吞了下去,方才觉得舒服了些。 “你此来便是为了混元功内外兼修的心诀?”莫桑道人又开口道。 “不错。”张浪相当光棍的点了点头。 “你就确定我会给你?就因为你杀了玉真那狗贼?”莫桑道人问道。 “这倒也不瞒道长,我本也不确定能不能找到,不过若是找到了,那铁玉真既然是个废物,道长恐怕也强不到哪去,若是不给……嘿嘿。”张浪说着,便笑了笑。 “呵,你倒是坦诚!”莫桑冷笑一声,不置可否的说了一句,便沉默下来。 张浪便也不说话,心里毫不担心,老神在在的等了起来。 前世和这山洞相关的任务开启要在第一版本开始之后,那时莫桑子已经离开此处,并灭了铁玉真满门,占了阳山铁剑庄,重辟了铁剑门,发展得虽然不咋滴,但也是当时受到承认的一个势力了。 这任务便是从他手里接到的一个奇遇探秘任务,唤作“莫桑未死不解迷”。 张浪以这任务的信息,反其道而施为,目的正是为了这内外齐修的《混元功》以及这洞中的奇遇。 此事张浪虽非把握万全,但心中也有着七八分把握。因为但凡一个人对着一只鬼面拂对了二十八年,他便不会轻易杀死流落到这里的人。 纵然这鬼面狒聪明异常,堪比与人,不会说话也是无用。 寂寞,有时候比所有敌人都可怕。 而在张浪心中,只要对方不是第一时间将自己杀了,那这把握便有了九成了…… 过了许久,莫桑道长倒是微微一笑,然后说道:“内外齐修的心决乃是我铁剑门秘传,除非你拜入铁剑门,否则我不能教你…若是你拜入我铁剑门中…我不但传你这心决,还可给你一桩大机缘。” 他方才和张浪谈了一番,又考虑片刻,觉得此人不但手刃了自己的仇人,又不卑不亢,年纪不大,修为已经不错,索性他很快出去后也要重立传承,言语之中,便有了收徒之意。 张浪闻言也是微微一愣,莫桑口中的意思他自然明白,不过却并未接话,而是另起话头,说道:“若是我有办法令道长迅速有力的重建铁剑门基业呢?” “你说什么?”莫桑道长顿时有些激动,不过他随后便平复下来,不知想到什么,颇为伤感的道:“这不可能,除非我能进入陆地神仙之境,否则重建门派,没有三四代弟子的传承努力,哪有那么容易! 莫桑说完顿了一顿,又道:“而且纵然我在这洞中得了机缘,进入了神通境,但离宗师之境却还差了些……若是重开宗门,武林同道虽然未必会明着说些什么,但门中弟子往后出门岂非总要矮人一头…还如何能有发展…” 张浪自然知道他所言无差,不过他张浪自忖自己在几年之内,对于这个天下还有些前知性,敢于说出此话,自然便有些计划。 是以他便微微一笑,道:“道长可知道,如今十国之间战事早已歇停,十国的和平会盟已经持续进展了近二十年,日前传出消息,结果已经基本确定,今年过年,十国便会交换国书。” “那便如何?”莫桑微微一愣,却不知张浪此话何意。 他虽然修为颇高,但是脑子却是没有什么弯弯绕绕,否则也不会被铁玉真偷袭。 张浪自然也知道这点,便继续道:“道长可能不知道,前几年这十国会盟出了些事,各国从各地招募了许多新兵,一旦十国会盟结束,这些士兵很可能都会卸甲归田……”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莫桑又问道。 张浪接着道:“这些士兵都有不错的修为在身,虽然武艺粗浅,但是基础扎实,虽然年纪稍稍大些,但绝大部分不超过三十,年轻的甚至不到二十,又经过军阵历练,可都是些好苗子,这些人落入江湖之中,便有如一股新流,便是那些江湖上的顶尖势力也想吸收一些,更别提其余的了。” “这其中,除了天下八府考核松些,其余门派或多或少会忌讳他们带艺拜师,唯恐功法转换不合适,不方便打磨,定会筛选一二,而铁剑门的《混元功》却是不怕此点,此便是人和。” 莫桑眼睛一亮,道:“继续说。” “十国会盟之后,庙堂之上便会更加平静,想必武林各派都会变得活跃起来,招摇出来,扩大影响,此乃大争之世。到时候江湖之中便会风浪更急,刀光剑影那几乎是必然的。道长便是重辟门派,也不需大张旗鼓,便能借此机会大肆发展,等到时机成熟,再昭告天下即可……此乃天时。”张浪说完便顿住了。 莫桑道人沉吟了一下,问道:“那地利呢?” 张浪却是闭上了嘴巴,微微一笑。 “若是你真能助我重辟铁剑门,我便将那内外齐修之法给你便是,不过此法不能外传,我便代师收徒,点你为记名弟子。”莫桑道人沉默一会,开口说了个折中之法。 记名弟子便是编外,不入门内,却又绕过了规矩。 “成了!” 张浪心中一乐,便又说道:“道长可能不知道,我家在大梁国云州灵页郡,你应该也知道,云州那里偏僻的很,少有高手出没,江湖动乱几乎影响不到那,而云州最大派便是我大娘出生的九华派,此派位于云州南端的九华山,而我页郡却位于正中偏西北之地,若是有道长为我稍稍张目,我们此次回去便可…然后…最后……而那云州首府宁山府中,便有一支新军虎踞营……” “原来如此,若你所言非虚,倒确实是一个好机会。” 张浪一席说完,莫桑轻轻抚掌,却又道:“只是你这胃口似乎大了些?我略懂棋艺,你区区凡境武者,也敢以天下为棋盘,还想利用我抢先在云州落子?” “于你于我皆有利之事,可谈不上利用。” 张浪微微一笑,又道:“两千五百多年前,碧落天宗从云端跌落,一千四百多年前,黄泉魔宗也是灭亡,六百多年前,又有……这些以史为鉴且不说…便是最近的武林大事,那两百年前,惊龙仙宫以正义为名,挟持天下,虽然一举覆灭肆虐了一百多年的天下魔门,却也使得前辈高手死伤十之八九,导致了整个天下武林的沉寂。” “这两百年来,江湖武林不以武犯禁,庙堂之上便是风起云涌,打的不可开交,而暗暗酝酿的太行三脉看似也已经鼎立江湖,威压天下。但如今十国会盟,天下承平,少了朝廷官方的压制,佛道两家,剑道五派岂能不开山门?暗中潜伏的邪教魔道又岂能不探爪子?如此之时,岂不是又是一次天下武林的盛会?” “大势一开,便是大争之世,每逢大争之世,江湖武林活跃起来,便会发掘出无数机缘,引发各种血雨腥风,在此之中,便有无数势力在其中起伏生灭,这是武林的一场浩劫,却也是莫大的机缘。在此之时,怯弱无能之人将无处可躲,唯勇猛敢为者方能锐意进取。” “我也不过是看破了这点,想趁此时机,以这刀,与天争命罢了。” “好,好一个与天争命!” 莫桑道人听完沉默片刻,却抚掌一赞,道:“我铁剑门一夕破灭,如今仅余我一人,若想复辟,岂不也是与天争命?” 第四十七章 前辈遗泽,三界大千 莫桑道人与张浪本无仇怨,又寂寞多年,如今一旦说开,那话匣子便再也合不拢了。 而后他又得知张浪也会棋艺,便拉着张浪在那简易棋盘上边切磋棋艺,边聊了起来,从外面情况,到自身想法,再到各种经历,简直无话不谈。 莫桑见他年少有志,却又有勇有谋,小小年纪,武道见识竟是不凡,有些无意臆测的话竟也常使自己有豁然开朗之感。 张浪见他虽双腿残疾却不失风骨,豪爽直接,心中也颇为欣赏。加上往后还需他张目,便假作无意透出了些前世的地境感悟。 加上两人皆通棋艺,谈话更不显得无聊,这一席话,竟是谈了一夜,投契非常,简直便成了一对忘年交。 等五局围棋下完,张浪三局两胜之后,外面已是东方既白,两人亦是兄弟相称起来。 “师弟,原本为兄准备修到武道宗师之境之后,领悟这前辈遗泽之后,再出山斩了那玉真狗贼,寻机重辟师门。”莫桑道人指了指墙壁上的横图,又道:“不过既然师弟说此时正是好时机,我心中激荡,便不愿在等了,我那‘神行百变’虽然还未曾悟了完全,却也足够出这崖谷了,不若我们今日便走?” “师兄既然有此意,现在便走也无妨。” 张浪站起身来,又往那金黄闪闪的横图上站定,看了起来。 这图乃斜分外三层,左上角乃是一座天宫,仙人腾云,仙女起舞,金阳照耀,中部却是阳光光遍洒地面之上,百城伫立,其中千人千面,或站或走,皆是不同,右下部却是阴森晦暗,地府门开,百鬼夜行,张牙舞爪。三者差异极大,却又奇异的交融在一起。 一看便是出自名家之手,乃是极其罕见的佳作。 图画右上角刻了几个如今已经不怎么流通的篆字,隐隐是‘叁界大仟’。 张浪看着这前世声名远扬的画作,心中亦是不太平静。 此图名字很多,《三界大千图》,《众生百态图》等等,但是张浪却更喜欢直接叫他《悟道图》。 前世那‘莫桑未死不解迷’的奖励,便是可以在这洞中观摩此图十日,便能从学到一个强大的技能,这技能各人皆是不同,乃是天地之间,唯此一家。 不过根据莫桑的说法,似乎远远不止十日,他这二十八年,花了五年才勉强入门,花了二十年方才悟透,却是悟出了一门身法,这其中可能和悟性有关,而据莫桑推测,可能是他被困于崖底,心中极想离开,方才能悟得轻功身法,其中意味,恐怕与心境也有关系。 不过除了时间稍稍不同,其余的倒是前世一样,便是此图该是对武道见识越高之人便越有效,而一旦悟了以后,便能将那门武功逐渐推演完毕,而后再怎么观看,便会受之前思维影响,全是之前领悟,一人只能悟出一门。 “此图若是传扬出去,足可成为门派传承秘宝,定会惹出血雨腥风。”张浪轻声开口道。 “不带不行,我那‘神行百变’还未完成。而且若是你能悟出一二,日后也能更好的与那些武林天骄争锋……”莫桑轻声说道。 张浪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我亦只是感叹一二,如此重宝,定然要拿。” 张浪心中对这图来历也是门清,怎么可能放过。 此图乃是四百多年前一代武林至尊‘宇内三圣’所作。此三圣倒非三个人,一是说此人,拳法,身法,画技,皆已到了全天下至强之境界,另一说却是指此人至情,至性,至义,已经堪比圣人。 不过这宇内三圣虽强,却也没开宗立派,而是携着侠侣双宿双飞,隐于红尘。不料他有一日出门之时,爱侣却被昔日仇人杀死在家中,他遍屠仇家之后,便带了两只寒玉棺,在此地自绝心脉,陪着她赴了黄泉。 此人死前,以奇异的智慧和武道真意,注入笔锋,画出三界风物,皆是维妙维肖,各有姿态,将自己一生对武道的领悟皆藏于内,便是这一副《三界大千图》。 其后此人又在这深谷之内调教了一只颇为灵性的山魈异种,鬼面拂,甚至传了它一门内功,以守护尸体,顺便救助有缘分在这跳落悬崖可怜之人,或者跌落悬崖的走投无路之人,带到山洞之中将他那功法传承发扬出去…… 据说莫桑便是摔落在那断崖之下的一棵老松之上,随后便被重重弹出,恰巧滚落这山崖。 “不过我前世便已经这图上领悟了一个强大杀招,按照此图入门难改的意思,恐怕也只能在那杀招上继续领悟下去了……” 张浪心中忖道,手中却是高高抬起,摘下那《三界大千图》卷了起来,拿在手里,道:“那师兄,我们走着?” 莫桑点了点头,随后双手在地上一拍,人便虚空浮起,随后他双手后甩,人影便陡然一晃,一手将张浪捞起,带起一阵风煞,便闪出了这山洞。 那外面山魈鬼面拂似乎也知道二人要离开,对莫桑道人颇为不舍,竟是跟了小半个时辰,直送他们到了山崖之下。 莫桑摸了摸鬼面拂的脑袋,一手携起张浪,一手却是往那崖壁上一拍,人便往上窜起,每上升十余丈,他便拍得一掌,换上一式,倏忽之间便往崖上而去。 通常情况,这大地之上,除了少数天险极地,几乎没有地形什么能够阻止地境高手来去,登萍渡水,踏地凌空,所以才称为地境。 而地境中阶神通境,更是已经能够较长时间凌空虚度,出手之间罡煞四溢,对于普通人来说便彷如神通一般。 只不过这沧浪山悬崖也算一个极地险地,便是莫桑这二十八年,几乎嗑完了崖底所有上年份的灵药,破入神通境,把握也不是甚大,还要领悟《神行百变》之后,方才有了把握。 不过张浪倒是知道,前世这莫桑重辟铁剑门之后,门派虽然发展得不咋滴,但是其本人实力在天下的武道宗师中却也能列到中上。 这神行百变,实际该叫‘神行百爬’,乃是以手御使轻功,却又将混元功轻功身法混元掌全部溶于其中,再加上他自己琢磨的那一手‘飞棋暗打’术,一身功夫尽在双手之上,倒也颇为出奇,算得上一位武林奇人了…… 第四十八章 我们先收拾一窝鬼 不过片刻功夫,随着断崖之下陡然卷起的一阵微风,莫桑道人的身影便出现在断崖边。 他将手中携着的张浪放下,看了看四周,叹道:“还是上来得颇有些勉强,二十八年了,我终于还是出来了……” 张浪亦是笑了笑,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师兄的精彩还在后面呢。” “哈哈哈哈。”莫桑道人抚须大笑,道:“走,去大梁!” 张浪这时却是不急了,摇了摇头道:“师兄,此处还有还有几个可怜之人,一起带走如何?” “嗯?”莫桑眼带疑惑的看向张浪。 “师兄且跟我来,一看便知。” 张浪颇为微妙的笑了笑,便当即向前走起来。 莫桑心中带着疑惑,右掌一挥,便跟在他后面。 少顷,一座简单古朴的石屋便出现在眼前。 张浪二人,慢慢走了过去。 “两位,过界啦!” 走到距离石屋约莫三丈之地,伴随一声低喝,一个灰影猛然向旁边的树上向他袭来。 张浪凝神看去,便见此人身长不超过四尺,头如笆斗,双臂过膝。 这人此刻从上而下冲来,倒持身躯,速度倒也不慢,他双掌并排,带起风声呼啸,向着两人拍来。 然而莫桑道人身形只是微微一晃,一闪而去,一闪而回,也不见任何动作,便将那人提在手中。 此人被他挟在腋下,拼命挣扎,却似毫挣脱不开。 “哥几个,点子扎手!快跑啊!”那人顿时摇晃起大头脑袋,喊叫了起来。 过了片刻,石屋中顿时涌出几个身影。 张浪一眼看去,当头之人身躯魁梧,国字面孔上没有一丝表情,脸色发青僵硬,彷如僵尸一般,正是那‘一窟鬼’的老大‘青脸鬼’曹南。 在他右手边,却是一个脖颈异常,又长又细,勾鼻薄唇,三角眼,蓄着三羊胡子的老二,“吊颈鬼”胡双。 再右,却是一个满脸烂疮,后背隆起两个比头还大的疙瘩的年轻驼子,双手大如蒲扇,此乃老四“飞天鬼“沙贵。 沙贵再右边那人一人高约八尺,却是瘦似骨髅,高挑瘦削得就像根竹竿一样,便是脸面之上,亦是见不到丝毫饱满的血肉。此人是老五,“骷髅鬼”孙峰。 而从左边看起,却是一个左手袖子空荡荡,脸上全是麻子的少年,就是老七“独臂鬼”山彪,以及一个穿着红色纱裙,体态婀娜,却整个脸上全是红色胎记的少女,老六“红砂鬼”常灵。 再加上被挟在莫桑道人腋下的老三“大头鬼”波材。 这七人长相都是奇形怪状,每一个走出去都能吓到一片人,便是懵懂的小孩子也得吓得不敢夜啼。 “好家伙,一窝全在……” 张浪心中嘀咕道。 青脸鬼曹南方一出来,便看见自己三弟被莫桑道人擒住,心中顿时一惊。 他又仔细拿眼看去,只觉得那少年不过凡境修为,倒是不足为虑,但是劈头散发的野人却是气息不定,完全看不出深浅,心中就是微微一个顿挫,再看到自己三弟被挟持,他更是不敢喧嚣,竟是深深的鞠了一躬,道:“不知我等七人与两位有何仇怨?若是我三弟冲撞了两位,在下先替他赔个不是了。” 张浪看着他,却是不回话,偏头对莫桑道人说:“师兄,这七人都是这定州府内之人,从小便长得异于常人,丑陋不堪,走到哪便吓到哪,每一个从小都是四里八乡嫌弃的人物,便是连生身父母也对他们厌恶之极。后来因为无处容身,方才聚在此处,平日里做点破门抢劫的买卖。” 那‘一窟鬼’听见张浪揭他们的伤疤,顿时都激动起来,胡双更是忍不住叫了起来:“你这小白脸,骂人不揭短!还有你这老鬼,快放了我三弟……” 这时莫桑道人却是动了,他左手一挥,六个碎石棋子便猛然击了出去,电光火石之间,便已经直直的打在六人的胸口。 只这一下,六人便只觉胸口一疼,便被击飞起来,重重的摔在地上。 如此差距,那六人哪里还不知道,这是遇到了高人,只是任凭这‘一窟鬼’如何去想,也不知道他们到底何时得罪了这二人。 想他们七人,不过避居此处,纵使平日里破门劫财,也不过是杀些乡绅恶霸,为了取些银钱生活。 莫桑道人虽然出手将六人打倒,却也没下重手,他此刻有些明白了张浪的意思。 这六人中,两个感应,三个通脉,两个凡境上阶,武功虽然稀松,却也有了点基础,若是调教一番,回到云州也是一股助力。 尤其是莫桑道人此时自己在那古松上撞断了双腿,落得残疾,见得这几个天残之人心中却也生出了一丝相怜之感。 “只是不知这几人品性如何?”莫桑低声道。 “青脸鬼!你们‘一窟鬼’破门劫财,今天该还债了!” 张浪厉喝一声,道:“不过我念尔等兄弟情深,若是你们有谁愿意立刻自裁,我便放了剩下的其余人。机会给你们了,我只数三声,一!二!……” 张浪三还没数完,那对面六鬼齐齐色变,随后竟是毫不商量,不约而同齐齐举起双手,便要抢着往自己天灵拍去! 莫桑眼睛一亮,又是拂袖一挥,六颗飞棋瞬间而出,将六人动作打断。 六人皆是神情不定,看着张浪二人,也不知何意。 那曹南更是捂着右手,看着张浪道:“二位如此愚弄我们,当真有意思吗?我兄弟七人,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时,张浪却微微偏头,道:“师兄以为如何?” 莫桑子点点头,道:“不过中人之资,倒是颇重义气,稍加调教一番,攻城掠地尚不知,看家护院却是足够。” 随后莫桑子便拿手一抖,将老三‘大头鬼’也丢了过去,淡淡说道:“磕头吧。” ‘一窟鬼’七人愣住了。 张浪却是嘴角轻笑,说道:“怎么?我师兄乃是神通境高人,不日便将参入宗师之境,要收你们做徒弟,你们似乎不愿意?” 四十九章 一路上把别人吓得够呛 ‘一窟鬼’聚集在一起,开始时,皆是修习定江府内一家武馆的粗浅功夫,‘内功吐纳法’‘铁砂掌’,他们倒是也有过拜师学艺的心思,不过别说大门大派,便是一州一郡的门派都注重门面,不肯收他们这些丑陋奇怪之人。 若非魔道高人难以找寻,这七兄弟便是拜入魔道也心甘情愿。 好在后来巧合之下在一个破落世家劫得了一门三转内功《回元功》,十余年来倒也练出了一些明堂,只是总归没有名师教导,武功也是稀松的很。 只是几人被拒绝得多了,对这拜师学艺的心思也就渐渐淡了,只顾半隐居在此,每隔段时间便出门做得一次‘维持生活’的营生。 是以张浪说完之后,那‘一窟鬼’竟是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过了许久,这几人才朦胧反应过来,自然知道面前二人也没有恶意,反而是个大机缘。 随后曹南便心念一转,急忙着带兄弟六人跪了下来,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又问道:“不知恩师名讳?” “贫道莫桑子,和你们一样,也是个孤魂野鬼,先起来吧” 莫桑点了点头,叹了一句。 随后张浪又把话一说,这七人闻得要去大梁,也不过是微微一讶,便点了点头。 索性也是孤魂野鬼,无牵无挂,去哪又有何关系? 不过七人倒也颇有孝心,收拾好细软之后,竟然硬是将莫桑求着进去,清洁了身体,换了身干净衣裳。 这莫桑道长拾掇之后,倒也相貌堂堂,血气充足,脸阔鼻挺,看上去不到四十岁,颔下一缕长须,颇有些高人风范。 如此一来,张浪与莫桑道人并着‘一窟鬼’共九人,直往牤昌郡城而去。 一路上几人样貌颇奇,连连惊吓路人暂且不提,一直到了下午,这方才到了牤昌客栈之内。 “还不回来……” 唐兰此时正呆坐在上房客厅的椅子上,嘴里呢喃,脸色羞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听到敲门之声,只当张浪回来,却是面纱也未系,便急冲冲的过去开了门。 开门之后,她却是被吓了一大跳,不由得一步倒退,小脸煞白,又见张浪也在其中,才不由得抚了抚胸口。 ‘莫慌,都是些武林同道。” 张浪见她模样,倒是心里一乐,又接着道:拿上东西,我们赶路。’ 随后几人便带上行李,出了客栈,找到郡城的车马行,点了辆马车,又点了几匹好马,直出了城,沿着官道往南去了. 张浪来时从平州来,回去时却是要去往云州,自然走得便不是一条路了。这一路由‘大头鬼’驾着马车带着莫桑道人和各人行李,其余人骑着马,速度倒也不慢…… 一路上莫桑倒也奇怪唐兰是谁,便问起张浪。张浪也不瞒他,直把如何从天香楼抢了明月,又如何拿这唐兰施了美人计,如何斩了铁玉真,得了混元功,一一笑着说了。 “如此说来,能杀了玉真那狗贼,这姑娘却还有些功劳。”莫桑道人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对着旁边骑马的张浪又说道:“不过师弟也是有勇有谋,此事固然是这姑娘乱了那狗贼心神,不过师弟能以凡境修为,断其一臂,也是当真不凡。” 张浪自忖和莫桑和自己如今关系颇近,铁玉真又是他的仇人,这美人计到他嘴里就变成了有勇有谋,若是换了那铁玉真的好友在此,恐怕就要骂一句卑鄙无耻,手段下作,阴险小人了。 要说这世上善恶之论,起码得有七成和自身喜好相关…… “师兄谬赞了。” 张浪心里转着念头,微微点点头,又道:“不过此女乃是西蜀唐门出身,虽然百脉不畅,内修困难,但是暗器天赋似乎不错,师兄若是有闲暇,不如将你那飞棋之术传她几手?” 莫桑点点头道:“此小事耳,这飞棋之法乃我独创,自然不在门规之内,而且经过我这么多年琢磨,配上混元真罡,也是又疾又猛。若是师弟有意,我也传你几手?” 张浪想了想,便也觉得这是好事,便点点头,道:“也好,我虽然惯使刀法,又学了一路擒拿手,如今又拾起了混元掌,但是这远距离制敌,倒还真有些不足,日后还要多向师兄讨教才是。” “好说,好说。”莫桑子抚了抚须,便又缩进马车,放下帘子,拿着摊在腿上的《三界大千图》看了起来,他那‘神行百变’可是还差了两式…… 张浪这一行十人,沿着官道一路往南,遇水渡水,遇夜宿夜,遇桥过桥,一连跨过两州之地,走了二十七天。 这二十七天中,莫桑道长倒是在一个乡镇木匠那里搞了张木质轮椅。 而张浪已经将《混元功》学了,一身《百幻心法》修持的内力已经完全转化成混元内力,不仅连原本内力转换颇快的特性保留了下来,内力浑厚程度还略微增长了些。 除此之外,莫桑子在暗暗考察了那‘一窟鬼’一周之后,也将《混元功》《混元掌》真正传给了他们。 这七人虽然资质只能说是一般,但胜在颇有义气,孝心也不差,纵然以后未必有什么大成就,至少看上去也不会欺师灭祖,反正可堪一用,如今几人的内力与真气也即将转换完毕,而且这七人原本就有些掌法基础,学起混元掌倒也算得上进步飞快。 还有就是那飞棋暗打之术,莫桑子也早就教给了张浪和唐兰,这一路上多的是碎石子,有事没事骑着马就能练练手,值得一提的是,一路下来,张浪的进境只能说一般,唐兰在此道上却是境界颇快,进步神速。 她似乎也找到了感兴趣的东西,一路上练习的颇为勤勉,心情都好了许多,笑容也越发多了。 而且只考虑是因为那‘一窟鬼’和一个少年,一个美女,一个残废的组合实在是过的于奇葩,未免旁生枝节,张浪倒也没在各处郡府宿夜,多是在一些乡镇上流连。 不过纵然这样,还是把一些乡民吓得够呛。 张浪心中倒是无所谓,长得恐怖在很多时候也不是坏事,碰到些胆小的,未战便已怯了,倒未尝不是一个小小的优势。 可能是连一些毛贼强盗也摄于这几人的鬼样,一路上倒也颇为安稳。 到了这时,天气已经颇有些寒冷了,这一行十人也堪堪到了大梁国云州灵页郡外。 “小师叔,前头就是云州灵页郡了,你看,我们兄弟几个要不就不进去了?”这时,原本在前面和青脸鬼并排的‘吊颈鬼’胡双打马回来,低声问道。 张浪闻言微微一愣,随后便笑道:“怎么,还怕吓到我家里人?无妨,一起进吧,以后总要常接触的……” 第五十章 我老子不好意思见我 城东乃是张家之地,张浪必然是要从东门进城的。 他也没有避讳什么,一路骑马,直接往张府而去,刚靠近宅邸,远远便看见张雪涧拿着细雨刀,探头探脑的带着不少家丁护卫在门口等候。 张浪一行刚到了门口,却是把家丁护卫吓了一跳,随后才慢慢迎了上来。 只有张雪涧似乎旁若无人,撒开腿就向着张浪飞奔而来。 张浪见她走得甚急,便直接跃下马,微笑站定了。 “七哥!” 这小妮子跑到张浪面前,一把抓起他的袖子,朝他左看看右看看,这才脆生生的叫了一声。 “七哥,你可算回来了,讶,讶,这些…是…是你朋友吗?” 随后她才发现了其余人,又是吓了一跳,过了一会才道:“有护卫回来报,说你进城了,娘就一直在厅上等你呢,我呆不住,就先出来找你啦。” 这时候,波材已经和曹南一起,抬着轮椅上的莫桑道长下了马车。 张浪转头看了看,摸了摸张雪涧的小脑袋,道:“父亲呢?” 他这次回来,可还有些事要和张旭商议。 张雪涧却是噗哧一笑,垫起脚,凑到张浪耳边小声说道:“爹爹刚刚才出关两天,听说你回来,急急又闭关去了,说你要是有什么事,只要不涉及张家存亡,都让娘做主。” “闭关去了?难道是要冲击元罡…嘿…” 张浪听完一愣,轻声说起来,不过说道一半,却是笑了出来。 自己这老子恐怕是不好意思见自己了。 这也正常,但凡有个父亲,忽视了儿子十几年,某一日发现儿子的刀法造诣和自己都差不多了,甚至更高,甚至还给了自己一本比家传刀法还要精妙的刀法,那么这个父亲再见到儿子就很有些尴尬了。 不过张浪自忖若张旭不是忽视了自己十几年,自己倒反而不好拿出《春风细雨刀》来,毕竟解释一个人为何变化很大,也是颇为麻烦的事。 反倒是现在这样,纵然有人疑惑起来,也不过是一句‘我就是天才,我刀法天赋就这么好,你们不知道而已’就能简单对付过去…毕竟谁也不能把他脑子掰开不是… 张浪心里转着念头,笑着摇了摇头,又道:“稍后和你说,我先去见大娘。” 说完便让众人与迎上来的家丁交了马匹,带着张雪涧和一行了进了张府大厅。 他们进城的时候,张家早就得了消息,如今有三长老和六长长老陪着秦若兰在厅上等候着。 三人见得张浪带着这奇奇怪怪的众人进来,倒也暗暗惊了一下,不过一个是张家的主妇,两个长老也都是老江湖,面上却是未显出来。 进去之后,张浪给三人见了个礼,便接着道:“这几位都是我在外面交的朋友,这是莫桑道长,这七位都是大晋定州‘一窟鬼’……” 等他将几人介绍完毕,秦若兰瞬间脸色大惊,而那三长老,六长老更是慌忙走下来,恭敬的要请莫桑道长上座。 乖乖,神通境的高人,整个灵页郡都多少年没见了! 莫桑道人谦虚几下,便也没法,只得随他们搀扶着,在左手位上坐了。 这时,秦若兰才问道:“不知道长此次来灵页郡所为何事,可有什么我们张家帮得上忙的?” 神通境高人来此,定然不会仅仅为了拜访,所以她便直接对着莫桑道人问道,只是语气之中也是颇为客气。 不客气也不行啊,她丈夫,父亲和师兄如今也不过是元罡境武者,已经在云州算是顶尖高手了…… “呵呵,确实有些事要麻烦夫人。”莫桑道长笑了笑,随后便看了看三长老和六长老,又道:“只是虽然和张家有关联,其中却是还有九华派之事……” 如此一来,自然是有些避讳之意了,两位长老也是精细人,便双双借故走了出去,顺便把张雪涧那个小妮子也带了出去。 两人走了以后,张浪便安排着‘一窟鬼’也在厅上坐了,随后自己也找地方坐了下来,开始讲了起来。 随着他的话语,秦若兰脸上一会犹疑,一会惊讶,一会点头,一会摇头。 这一讲便讲了一个多时辰。 “此事关系重大……”秦若兰喝了口茶,她心里虽然隐隐动心,却总也没什么底,便轻声说道:“我还是要和你父亲商量才是。” 随后她顿了顿,又对莫桑道长道:“烦请道长和几位高徒先在府上住下,很快便有结果。” 莫桑道长微微点了点头。 秦若兰说完,便起身走了出去,显然是找下人给众人安排客院住处去了。 张浪的栖霞园乃处后府内,多有家中女眷来往,让他们居住却是多有不便的。 秦若兰走后,莫桑道长微微摇了摇头,对着张浪道:“师弟,你这大娘可没你那般果断。” 张浪点了点头道:“我大娘是个女子,遇事总要细心些,瞻前顾后也不奇怪,不过此事对张家有益无害,我父亲想必会同意的,师兄且在我家住下就是。” 两人说完没一会,便有下人进来,领着莫桑道人和‘一窟鬼’去客房中安顿了。如此一来,张浪自然也就跟着出了大厅。 刚一出来,便看见张雪涧在外面走廊上探头探脑的等着他,看见他出来,蹦蹦跳跳就走了过来。 “七哥,你这次出去,外面可有什么好玩的?给我讲讲呗……” “嗯,讲讲倒是无妨,不过你是不是要先去演武场给我看看,这小半年,你刀练得如何了?” 张浪说完,也不管她,便往张家演武场走去,张雪涧自然的跟了上来,又抓住张浪的衣服,蹦蹦跳跳,叽叽喳喳起来:“七哥七哥,你先和我说说,你那几个朋友到底什么……长得真是吓人,刚刚可把我吓了一跳,还有还有……那个道长,真的是神通境吗……” 张浪看她这模样,也只能无奈摇头,这妮子在别人面前都是柔婉端正的很,怎么到自己这就这么调皮? 他揉了揉脑袋,拗不过这磨人精,只得挑着些事稍稍讲了讲… 好在会客厅和演武场都属于外府,距离也并不远,约莫走了半柱香时间,一个偌大空旷的广场便出现在眼前。 此时已经过了张家每日演武,练刀的时辰,演武场自然也没什么人,已经空了下来。 两人到了以后,张浪便停住了话头,笑了笑,直接说道:“先叫你知道,我这次回来,可是给你带了礼物的。不过你若是平日里偷懒,刀法没练好,这礼物可就没有了哦?” “还有礼物?!” 张雪涧一听,顿时眼睛发亮,脸上一喜,道:“我可没有偷懒,七哥你是不知道,你走了以后,爹爹闭关以前,可是每日上半日都在教我,娘再陪我练一下午,我这几个月可都没怎么出门……”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抽出腰间细雨刀,走到一边甩起春风细雨刀的套路来…… 第五十一章 这么大事我老子还是见我了 张雪涧在场中前趋后退,一把细雨刀挥舞的密不透风,当真算得上身形灵巧,刀光凌厉,看得张浪频频点头。 “前世能够成为赤练魔女,这小妮子武艺上的天赋果真不凡。” 张浪心中暗暗想到,张雪涧这一套春风细雨刀练了不到半年,三路二十七式刀招,招招之中蕴含的四十八般变化已经虽然谈不上精熟,却也颇有些摸到了门道,出刀之间已经得了三分诡,狠,快之意。 她耍到最后,将细雨刀轻轻一拂,随后陡然划出一个奇异的轨迹向上撩去,紧接着刀式便瞬间变得又快又密又急,却是将那‘春风拂柳’‘分花寻风’‘细雨绵绵’“疾风劲雨”,四大妙招连环使出。 待她收刀而立,张浪也不由抚掌赞道:“不错,看来你这半年也是下了功夫的,诺,给你带了把好刀。” 张浪说完,便从腰间解下秋蝉刀,朝着她抛了过去。 张雪涧一把接过,见这刀模样晶莹鲜红,美丽非常,便是心中一喜,又抽刀出鞘,见得晶莹透亮的秋蝉刀,更是喜欢,不由得在手里舞了舞。 无形刀光中带着一抹幽红,当真是美丽之极。 她收刀入鞘,捂在胸口,开心的道:“这礼物真好,谢谢七哥!” 张浪笑道:“喜欢就好,这是秋蝉……” 他刚想解释一番,一个护卫急冲冲的走进来,道:“七公子,老爷请你速去紫薇阁。” 张浪微微一愣,他自然知道张旭会找他,却没想到效率如此快。 “秋蝉刀乃是四品名刀,刀出无形,颇为凶厉……” 他便点了点头,对张雪涧稍稍讲了几句,便跟着护卫往紫微阁去了。 紫微阁位于张旭的住所之内,平素是他的内书房,张浪跟着护卫走了一会,便到了地方,推门便走了进去。 他进去的时候,里面只有张旭和秦若兰两人。 “坐吧”张旭见他进来,指了指旁边的椅子,便沉默下来,又接着道:“老七,你且告诉我,那莫桑道长和你是什么关系?” 张浪走了两步,在椅子上坐下,开口说道:“算是我师兄吧。不知道父亲可知道昔日‘剑仙’李慕白一剑覆灭铁剑门之事,莫桑道长便是昔日铁剑门唯一幸存的嫡脉传人……” 他将自己杀铁玉真,山洞寻人之事省了,只说意外相遇,意气相投,如此,他将莫桑的来历介绍了一番后,张旭便点了点头,又道:“如是此事敲定,那我张家便算和他捆在一起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 张浪笑了笑,道:“赵李两家恐怕也有些背景吧,父亲撑着灵页郡这番局面怕是殊为不易?” 张旭听完愣了愣,过了许久,便叹了口气,道:“不错,那赵家有两位先天高手,家主又是西歧银州金指门的嫡传弟子,金指门虽说位于西岐银州,离的远些……李家虽然没有背靠门派,但他家在那城西之处却供奉着一家武馆,家主李明拜了那奔雷武馆馆主‘奔雷手’戚光作义父,戚光乃是元罡境高手,在灵页郡稳坐第一,。” 张旭说完又道:“若是莫桑道丈愿意出手,李家自然不足为虑,但是金指门中据说却有两位神通境的太上长老,一旦赵家发出鹞鹰……” 张浪摇了摇头,道:“只要我们动作够快,他连传讯鹞鹰也放不出,事后木已成舟,金指门便是过来,也不过水来土掩便是,而且这神通境和神通境也是有差别的。” 不是张浪看不起金指门,不过莫桑道长怎么说也是昔日铁剑门的传人,铁剑门威势最强之时,位列六大神剑之首,绝不是好相与的,姑且不说金指门会不会为了赵家兴师动众,便是两大神通境齐至,莫桑也能挡下来。 若是莫桑连这点实力都没有,那张浪何必忽悠他…呸…请他过来…… 张旭又道:“只是这不宣而战,名声传出去便不好听啊。” 张浪嘴角微微一撇,又想要名声,又想要实惠,哪有这般好事? 张旭这时却也摇了摇头,显然也是觉得自己考虑过多,便微微点头道:“那此事便如此定了,拿下灵页郡,我张家要人给人,要钱给钱。” 张浪又接着道:“父亲放心,此事对张家有益无害。” 张浪既然得了准信,自然也不停留,直接便找莫桑去了。 他走之后,张旭轻轻一叹:“老七……没注意这么多年,我这个做父亲的却是一点也不认识这孩子。先是拿出《春风细雨刀》,如今连神通境高人都交上了,还有那黑风寨,三个月前,便已经找人查探过,里面竟是遗留上百具白骨,全寨烧成一片废墟,我觉得就是他做的,只是连雪儿也帮他瞒着……” “不管怎么样,总也是老爷的孩子,纵然他有成就,也有张家的一份。”秦若兰轻声说道。 “这次的事表面上看对我张家好处甚多,实际若是做成,老七话语权恐怕要比我还大些……那道人修为如此,愿意折节与我等下交,恐怕还是与老七有什么说道在里面,这孩子,胸有丘壑,野心也不小啊。”张旭低声说道。 “他对雪儿便是不错,虽然和其他几个小的生分些,总也不至于害了张家吧……”秦若兰安慰道。 “哎!最没注意的,反倒最出息了,我若是没看错,那身内力,已然隐隐散出真气之感了,怕是隔几日便要开始突破人境了吧?我要是没记错,他要过年才会满十七吧?如此进境,当真是有些……” 张旭又叹了一声,眼睛里却闪过一丝精芒,道:“此事既然定了,便着力配合吧,也未尝不是我张家的机会…我如今也已经踏入了元罡境,摸着了聚元成罡的门道…张家也是该动动了。” 张浪自然不知道他老子背后对他的看法,他和莫桑谈过之后,便自己回了栖霞园。 这一切计划,无非是因势利导,给莫桑出的主意,最重要的目的还是为了《混元功》内外齐修的心决。 他前世在江湖上打滚多年,自然知道,纵然心中机巧,能撬动万般力量,也只有自己的实力,才是最靠得住的。 “便是那八府之二,一南一北的两大山庄,长袖善舞,但是真正屹立不倒的凭借,也是两位庄主自身的强大啊……” 当日夜间,栖霞园中隐隐传出朦胧自语,而与此同时,张旭和秦若兰却是夜访莫桑,三人坐谈一个时辰,随后,莫桑道人便携着秦若兰,凌空虚渡,连夜出了灵页郡城,往南去了…… 五十二章 给我打下这里,送你们一场大富贵 以莫桑道长的修为,‘神行百变’使出来,那速度可比奔马还快了许多。 不过十日光景,莫桑道长便带着秦若兰回来了,与他们一起的除了张家大小姐张隽宁,还有秦若兰的父亲,元罡境高手,‘双掌开碑’秦广杰。 张隽宁如今神采奕奕,显然已经破开心障,已经开始触摸五气朝元的奥秘,正在寻找破入先天之境的契机。 莫桑道长等人回来的当晚,在新晋元罡境高手‘金刀秀才’张旭带领下,张家这只沉寂了十余年的机器便开动了起来。 “出大事了……” 当晚,灵页郡城的老百姓心中皆是泛起这样的心思。 因为便是他们身在家中,门窗紧闭,也能听见城内各处传来的嘶吼喧哗,以及无数兵刃相交的声音。 而这个时候,张浪早已经带着‘一窟鬼’来到了风帘郡北的积风山。 《风帘郡志》卷首:“郡北积风山之首高三百里,风穴突深三十里,春风自此出也。此山绵延如城之翠屏,故本郡作风帘。” 积风山是云州第二大山,仅仅比云州九华山稍稍小些,其中有小半更是延绵入了大晋的地面。 这种大山,不比黑风山那种小山林,虽然没有什么门派山门,却也有许多强盗匪寇,草莽汉子,整个积风山中,共有十二个大小山寨,前世血无间破灭十七寨,便有十二个在这积风山上。 但是如今,只剩下一个了。 云州秦家寨。 若说其余山寨乃是土匪据点,这秦家寨却是以武传家,乃是以家族为中心的传承,基本上能算是个小型门派了。 那些山寨加起来,也没有一个秦家寨危险。 至于这些不太危险的十一个大小山寨,已经在三日之内被张浪带着‘一窟鬼’全部剿灭。 而那些山寨中的人,也是差不多杀了一半,降了一半。 死去的自然是一把火烧了个精光,降了的,却是正聚集在张浪的面前。 三百五十三个人,在这积风山的林中排开,当真也是规模不小,他们臂上都缠着一条红布。 不过此时此刻,这些人却是大气也不敢出。 张浪指了指远处依稀可见,哨塔林立,防卫森严的秦家寨,随后便从怀中掏出一大叠银票,朗声说道:“此处有银票四十五万两,再加上今晚一切缴获,凡是勇猛者,有功者,事后大家平分银钱!我的为人,你们中有些人这两天也看见了,有些人若是还不清楚也可以再打听打听!但若是谁敢畏缩不前,或者混水摸鱼的,定然是一刀斩!” 张浪挥了挥鬼哭,又道:“山野匪盗,不过是小打小闹,难成气候,若是能攻下秦家寨,我便将秦家家传的《五虎断门刀》和内功心法放开给你们学习,之后还会让你们真正去造下一份基业。听懂了吗?!” “是!” 那些聚集起来的匪徒皆是高声应道。 他们中的有一些已经跟着张浪灭了七八个寨子,自然知道张浪强大无比,又言出必践,便是不太知道的,也看见过张浪攻杀的威势,不由得心中跟着又激动又紧张。 财帛动人,这些各个山寨的喽啰,平素哪有什么好生活,若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来这山上落草,刀头舔血的过活? 再加上那《五虎断门刀》和内功心法的承诺,更是让他们眼睛发红。 “听懂了,就特么给老子把秦家寨打下来!出发!” 张浪挥了挥手,带着众人向着秦家寨而去。 三天之内,有人一连在这积风山下了十一个寨子,皆是焚为灰烬,那火光冲天的样子自然是遮不住的。 而那帮人正冲着秦家寨过来,也早就被哨楼上的探子报过。 这里就是对方最后的目标,秦家寨当家秦伯望心中有数。 在他看来,对敌人进攻来意自然是摸不清楚,但是只有一点,秦家近一百年的基业绝对不能断送在自己手中。 定要叫他们有来无回,这是肯定的。 所以,他已将秦家寨所有人手的都已经收缩回来,紧闭大门,在寨中防卫。 五百余人聚集在山寨内,严阵以待。 “都给老子有点精神!干掉这般渣滓,我秦家寨依旧吃香的,喝辣的!”秦伯望拎着金背大砍刀,在寨中大喊。 而秦家寨门口,张浪已然带着人冲了过来。 他脚下一踏,身体凌空跃起,鬼哭高扬,猛然劈下。 呜咽的嘶鸣带起风声呼啸,暗红色刀芒在鬼哭刀前吞吐闪烁。 一劈之下,恰如山洪奔流,又似惊虹出云。 “轰!” 秦家寨的寨门猛然分成两半,往两旁炸开。 张浪挥刀大喝:“杀!” 他一声令下,三百余人便在‘一窟鬼’的带领下有如潮水一般冲了进去,猛然撞上了秦家寨内严阵以待的土匪。 短兵相接,双方刚交一上手,那对比便出来了。 三百余各寨匪徒和秦家寨土匪战成一团,瞬时之间,双方便产生了伤亡。 总的来说,秦家寨土匪明显素质高了许多,出手之间也更有章法。 好在有‘一窟鬼’五个人境高手,两个凡境上阶,譬如一把尖刀一般,挡在前面,才堪堪维持住了局面。 秦伯望在后面看着,心中也是有些寒意,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这秦家寨,到底有什么值得两个感应境,四个通脉境的好手来图谋。 不过此时显然不是他考虑的时候,秦伯望慌忙对左右秦家嫡系言道:“去将那几人接下来。” 他身边的正是秦家嫡系的族人,其中一个乃是感应境好手,三个是通脉境,另有十七八个凡境上阶。 这些人一动,‘一窟鬼’的攻势便缓了下来。 于此同时,秦伯望却是身形跃起,在数个土匪肩上踩过,人便向着张浪冲来。 擒贼先擒王,他自然看出张浪乃是领头的。 秦伯望瞬息便至,大砍刀拎在手中,直接一刀对着张浪斩下! 砍刀带起雪白的刀芒,携着凛冽的劲风呼啸而来。 龙从云,虎生风! 正是一招‘白虎跳涧’! “来得好!” 张浪嘴角一丝轻笑,双脚微分,安然站定,身体内的混元真气运起,双手带起鬼哭向上一抗。 任敌动,我不动!一元定桩! 双刀相撞,大力传来,张浪双腿微微颤动着,只觉得两脚仿佛扎入山中一般,将力量全部卸去,竟是当真岿然不动。 “这一元定桩果然有些门道。”他心中不由暗道。 而那秦伯望却恰恰相反,他顿时感觉到一股大力传来,不仅虎口发麻,身子亦是猛然被崩开,落在地上又向后退了四五步方才止住住。 他再一看手中的砍刀的刀口,三品利刃,竟是一招就被崩出了一个缺口! 第五十三章 我一点也不欣赏你们的宁死不屈 “该死,他似乎才不过通脉境,怎么会有中品名刀,力道还如此之大,真气如此浑厚?” 秦伯望心中一惊,暗暗叫起苦。 一刀挡住秦伯望的张浪,自然不会去管对方心中的弯绕,他双脚两分,却是划出两仪分化,侧身前踏,整个人似左却右,似右还左,踏出奇异步伐,丝毫不作停留,迅速拖刀而上,再次斩出。 八方风雨混着流星闪电同时使出,秦博望顿时感觉到自己仿佛在面对疾风骤雨一般,急如雷霆,却又似泰山压顶,势大力沉! 每一刀斩来,都带起隐隐的风压,虽然风压稍弱,但是迅捷又厚重的刀式,依旧震的他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他提刀想要反击,但张浪的重刀却似乎来自四面八方一般,那连绵不绝的暗红刀光,竟是封锁了空间,仿佛是一张密集的大网,将他完全笼罩! 八方风雨本就密集,加上如今张浪已经开始化力为气,真气虽未转换完毕,却也今非昔比! 开始化生真气之后,因为混元真气性质颇为雄浑,他出手便隐隐能够带动风压,虽然不如通脉境招式引动之间那等自然,却也已经不惧和寻常人境武者放对。 那张家家传的连环刀在他手中使来,更是浑如天成,招无定数,只取其意,随意成型。 这秦伯望纵然是感应四方的实力,但在张浪不惧风压之后,也不过是土鸡瓦狗! 掌中鬼哭几乎接连不绝的劈出,风雨连绵般的刀式亦是连环不断,彷如一座囚牢将秦伯望紧紧锁在中间。 秦伯望骇然发现,自己一时之间竟是丝毫不得动弹。 而这时,张浪却是心中一动,脚下一撮,身形陡然一折,使出一式‘飞龙翻云’瞬间绕到秦伯身侧,随后鬼哭刀抬起,猛然下劈。 有句话七两没说全对,这刀式之间,不止是轻才能更快,若是刀法造诣够高,御使得法,重也能更快! 所以他这一劈,便恰如惊虹电光,一闪而过。 秦伯望心生感应,内心就是一震,他陡然觉得不妙,急忙一闪身,双手举刀,便要使出妙招‘剪扑自如’来封挡。 但还没等他的身子彻底转了过去,手中厚背大刀亦是刚刚举过头顶。 一抹乌沉暗红的刀芒便已然带着风声临至上方,两相交接,厚背砍刀的刀头竟是瞬间断裂,而鬼哭刀却是势头不减,带着嘶鸣声猛然劈在秦伯望头上! 正似流星闪电,又如山岳倾塌! 这一劈之下,直接从秦伯望头颅正中往下劈出,将他的身躯瞬间被砍成两半。 呼啸而过的风压,又将两半残躯吹了开去。 张浪挽了个刀花,嘴角轻轻一笑,他对自己表现也是颇为满意。 穿越至今大半年,已经开始突破人境通脉境,杀寻常感应境几乎如同杀鸡一般,此时若是再战铁玉真,却是也没什么大难度了。 如此实力,纵然比往后那些风云榜上的俊杰还差一些,却再过一个月,却也该有一战之力了…… “秦伯望已死!” 张浪口中一声高喝。 顿时之间,秦家寨众人便不由得心生慌乱,士气大跌,眨眼间便是战意全无。 秦伯望是秦家寨寨主,顶梁之人,第一高手,他都死了,自己还特么打什么? 几乎几个呼吸之间,那秦家寨土匪便已经有人弃械投降,也有人想的却是往外面逃去。 只是那想逃的两个还未走出几丈,便被张浪轻功追上,一刀枭首。 “投降不杀,谁要敢逃,死!” 他将两个人头往人群中一抛,嘴里冷冷下令,随后便向着‘一窟鬼’那边支援而去…… 到了这时,战场几乎一边倒了,除了秦家嫡系的人马,几乎再没有什么阻力。 此战从头到尾,大约打了半个多时辰,便将近尾声。 张浪把鬼哭还入鞘中,把‘青脸鬼’曹南唤来问道:“结果如何?伤亡怎样?” “禀告师叔,我们带来的人手,还剩一百九十四个,其中还有五十多个受轻重伤势的,另外俘虏了对面三百十七个。”曹南小心翼翼回答道。 如今张浪刚开始化力为气,一身实力就已经骇人的很,曹南自忖有所不如,那小师叔前面的小自然也早就去了。 而且他这几天见得张浪的杀性,纵然他手上也有些人命,还是不由得有些畏惧。 十二个山寨,死的人少说也有上千个了…… 张浪自然看出了曹南的畏惧,便道:“慈不掌兵!你要知道,什么基业都是鲜血铸就的,等这事情完结,师兄也会要你做别的事,若是你没点出息,倒还不如送你回沧浪山继续蹲着。” “是,师叔。”曹南微微一凛,急忙恭敬答道。 他如今学了混元功,一身艺业精进不少,哪里还肯回沧浪山。尤其是莫桑道人,是真的对他们七人并没有任何歧视,他已经找到一丝归属感了。 张浪见点了他一下,收到效果,便也不再多说,直接道:“让他们之间互相举报,凡是与秦家有师徒,血缘,联姻关系的全部扣起来,和秦家没有直接关系的收编起来,谁口供有出入,敢撒谎的,格杀勿论。顺便再清点下缴获。” 等曹南点头应了,张浪又道:“另外你叫山彪去郡中找两个大夫来看看,轻伤的治一治,重伤的多给点银钱安排妥当…不肯来的就绑过来…去把那几个姓秦的带过来。” 很快,曹南便下去安排了事情,带着几个人压着七个五花大绑的俘虏走了过来。 张浪看了看其中一名三十多岁的武者,问道:“秦家《五虎断门刀》放哪了?” 那名武者双目一瞪,啐了一口,骂道:“狗贼!” 张浪眉毛一挑,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直接拔出鬼哭一刀斩出,瞬间尸首分离。 随后他又冷漠的转向第二个:“你知不知道?” 第二名武者四十多岁,倒是个人境武者,他看到张浪的目光转过来,骂道:“我不知道,要杀便杀!” 张浪点点头,淡淡道:“好,够硬气。” 随后又是一刀斩过。 如此施为,一连杀了五个,剩下两个已经开始发抖。 “可能你们也看出来了,我一点也不欣赏他们的宁死不屈。” 张浪皱了皱眉,跟着又对剩下两个说道:“现在你们两个加起来还有一个机会,谁先说,说对了,就能活。” 第五十四章 原来是你,怪不得怂了 伴随着张浪毫不留情的挥刀,剩下两人心中早已然惊颤。 他话音刚落,那两人中便有一个中年人完全崩溃了,他大喊道:“别杀我!别杀我!我说!我说!寨主的卧室床边,有个青石板,掀开来就是一个地道,下面有个地下室!秘籍就在里面!,我看见他进去过!” 张浪看了看他,微微点了点头,此人也是通脉境武者,倒是能用一用。 “很好,你抓住了机会。” 说到做到,他随手一刀便将另一人了结,又道:“你去把秘籍拿来,以后你就是这些土匪的总教头,你叫什么?” “小人秦桧。” 原来是秦桧,怪不得这么怂…… 这一战收尾一直折腾到第二天清晨,尸体才都被收拾干净,聚到寨后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秦家寨的财物也都被找了出来,放在秦家寨的广场正中。 张浪自己从怀中又拿出那四十五万两银票,朗声道:“我说话算话,凡是今天出力的,这些银票和财物大家平分。秦家寨的武学从今天开始也会教给你们。” 一群匪徒听了自然心中高兴万分,气势昂扬。 曹南带着‘一窟鬼’兄弟几个开始在土匪群中挨个发起了银子银票。 张浪却是带着秦桧走进来寨内,他坐在虎皮大椅上,从怀中拿出秦家寨传家的《黑虎心法》和《五虎断门刀》翻了翻。 黑虎心法不过勉强入了三转,比张家的《百幻心法》还要差些,不足为奇。 倒是那《五虎断门刀》被秦家寨一百年琢磨下来倒有点意思。 这天下之中,内功分为九品,但是招式和身法虽然也有强弱,却是难分品级。 这其中原因,便在于即使是同一门武功,在不同的人手中使出来威力那是绝然不同,有人能化腐朽为神奇,有人空有宝山不会使,这其中等级就难以辨别了。 甚至有一些更离谱的,开山老祖武功赫赫,真要评论便是位列九品也说得过去,可是传下来到了徒弟的手中,却是发挥的一踏糊涂,连一品也算不上。 身法步法之类的也是同等道理。 这种事情多了之后,这天下江湖之间便也强行没有给招式身法再定出品级。 不过总的来说,还是有强弱之分的。 五虎断门刀比张家原本的连环刀似乎还有好上一些,比他化出的《春风细雨刀》也差不了多少,其中有基础刀招一十八式。 基础刀招张浪自然是一扫而过,但是后面倒是记载了“白虎跳涧”、“剪扑自如”、“一啸风声”“雄霸群山”四个妙招,其中除了“剪扑自如”乃是取之灵巧,用来躲避和封挡之外,其余三招都是取其刚猛,倒是颇合张浪的性子。 张浪看了两遍,便也将其中真气运行,发劲之法学得差不多了。 以他的刀法造诣,只要明了真气运行之法,大部分妙招也能灵活的施展出来,甚至比原版还要强些。 随后他便将那“雄霸群山”“一啸风声”两页撕了,连着《黑虎心法》一起扔给秦桧,道:“现在开始,你负责将这两本册子教给所有人。” 这被他撕了的两招倒并非他敝扫自珍,而是学习起来要求颇高。 以张浪的眼力来看,这两招若是没有天赋,没有几十年苦工,那理解起来却是不易,恐怕也只有秦家寨开辟的老祖才掌握了,便是秦伯望应该都未曾学会。 这种强力招数,强行学习反而拖慢进度,损害身体,索性便撕了算。 随后,他又将曹南唤来,道:“让波材去灵页郡找你师傅,就说积风山定了,若是灵页郡事毕,就请他过来一趟,顺便把唐兰也带上。” 等到秦桧和曹南都走了出去,张浪却是揉了揉额头,轻声自语道:“风帘郡……石桥郡……南山郡……宁山府……” 他嘴里呢喃一会,却突然似乎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道:“忘记和他们交代了,灭了赵家该将鹞鹰之法保留下来…不过我老子脑袋也应该不傻吧…” 这天下广袤非常,那些各大势力据点遍布各地,自然不仅仅是靠奔马传讯。 而更进一步的传讯法子,通常南方使用信鸽,北方却用鹞鹰。 至于再进一步的法子那就没有听说过,八府之一的百鸟朝凤阁应该拥有,却也一定是立身之本,不传之秘。 就算这鹞鹰驯养之法也非是大路货,若是真要从无到有摸索,几乎要费上百余年,若是不走捷径的话,几乎只有百年传承以上,势力范围起码要覆盖多个州郡的势力方才拥有。 整个灵页郡只有赵家传承了一百七十年,时间最久,而且因为需要和西岐金指门联系,方才研究此法。 张家以前不过据灵页郡一地,自然对于这信息传递不甚紧要…… 张浪思考了一会,便开始在厅上打起一套混元掌来。 他如今内外齐修,内力转换成真气起来速度也是颇快。 那秦伯望看他真气不弱,以为他已经破入人境,实际却不过是因为他混元真气的颇为雄浑,产生的一种错觉。 他如今的境界实际还在凡境上阶,若要细化一下,那便是凡境巅峰,内力刚刚开始化生为内家真气,却远没有完全转化完毕。 《混元功》却是不愧为五转功法,便是这刚刚转换的混元真气,也使得他出手间隐隐带起了一丝风压,不惧寻常人境武者,绝非《百幻心法》能够比拟。也就靠各种强大的心法,加上各种精妙绝伦的招式,那些风云榜上各大势力的天骄才能拥有越级挑战的实力…… 而当真气完全转化完毕,那便算是完全踏入了通脉境。 不仅出手之间真气蕴于体内,更为强大,又可以开始使用真气冲击百脉。 这过程便是气入百脉,亦是通脉境主要的修行。 在这个境界,武道资质的重要性便体现出来了,若是体内经脉不畅,那真气冲击便晦涩受阻,速度很慢,而若是经脉通畅,那便简单了许多。 真要说起来人体之内经脉多如牛毛,但是最大的能成循环的体系,便只有这一百零八条。 似《姹女心经》这种魔门奇法或是走奇经异脉的其他法门且不去说,除此之外,这世上的九成九功法都是取这一百零八条经脉。 而等到百脉俱通,真气在这百条经脉中形成循环,感觉便会变得大为灵敏,感应于体能内视,出则感应四方杀机,此便算踏入了感应境。 “快了,再等五日我便能真气转化完毕,正式跨入通脉境,而以我被千年血参淬过的经脉,只需不断修持混元真气,最多一年,气入百脉便能自然完成,随后便能自然感应四方。若是有着充足的灵丹和…还能更快……说起来还真要感谢善财童子啊……” 张浪打完一套混元掌,感觉真气又充盈了些,嘴角轻笑,自语起来。 随后他便盘坐下来,开始修持《混元功》的内修之法…… 第五十五章 我给莫桑子打了个鸡血 可能是张浪估算错误,也可能是《混元功》修持出的内力确实浑厚,又或者是整顿调教一群土匪花了点时间,总之他花了七天多的时间才真正完成了力与气的转换,完全踏入了通脉境。 这几天里,山彪在各处乡镇请大夫是处处受挫,人家看他那模样,又加上要出远门,都是直直摇头,山彪一气之下直接绑了五个,挟上山来。 而秦家寨中,五个大夫上山后,土匪群体便去除了在秦家寨一役中重伤的二十多个武者,之后又吸收了秦家寨的一些俘虏之后,他手下的匪徒又达到了三百七十余人,其中有二十几个凡境上阶,小部分是凡境中阶,大部分凡境下阶。 另外还有一百出头的匪徒被全部张浪扣了起来,五花大绑的压在寨中…… 接着,张浪又等了整整两天,莫桑道人才带着唐兰和波材来到了秦家寨。 随后,莫桑道人在秦家寨附近看了看,又逛了一小圈积风山,游览了一下四处风光。 这才兴致勃勃的冲到秦家寨的大厅里对着张浪说道:“这地方还算开阔,不错,我铁剑门便在此复辟了。” ‘那肯定比你前世那个小阳山好多了……’ 张浪心中嘀咕一下,微微一笑,问道:“灵页郡事情都定了吧?” “嗯,大局已定。” 莫桑道人点了点头,饶有兴致的道:“你怕是不知道,你老子已经聚元成罡了,和他那个九华派的岳父一起,带着张家三百多人一晚上就灭了赵李两家,那赵家两个先天加起来,连一招都没接下来就被你老子一刀砍了。你老子那把大金刀,怕是你比这把小不了多少,啧啧,看上去也是斯斯文文的,没想到也是个莽汉。” 莫桑感慨了下,又接着道:“后来打李家时,那什么奔雷手过来阻拦,嚣张的很,被老夫一棋子打了个重伤,如今已经答应做你家客卿了。” 张浪闻言微微一愣,随后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他倒是没想到张旭居然破入地境了。 不过这云州之事,实际上从他拐了莫桑道人回来便已经基本成了定局。 说实在的,以莫桑道人的实力,真要动起来,便是一个人也能压服云州各个势力,不过那样的话,时间上定然要久一些,而且势必会引起不小的反弹的,反而不如张家和九华派两个地头蛇帮衬来得顺利。 “那赵家的鹞鹰之法呢?”张浪突然想起来,便又问了一句。 “我们开始也没在意,不过你老子脑子灵光,直接把那养鹰的训鹰的全部拿下了,往后我们三方共享,互通有无,倒是要方便多了。”莫桑道人点了点头。 张浪这下便放心了,点点头道:“那师兄只要再将那风帘郡几家首脑斩了,接着由‘一窟鬼’带着这寨中匪徒去将那风帘郡占了就是。” “不过真要说起来,家族势力经营颇为麻烦,索性师兄是要开山立派的,不如在风帘郡成立个帮派,将郡城控制起来,这些匪徒都学了这秦家寨的《黑虎心法》和《五虎断门刀》,不如就叫黑虎帮,以这两门功法传承…算作门派的编外势力…” 张浪说完,见莫桑道人没有意见,又道:“不过师兄是否考虑一下,如今师兄并无铁剑门核心传承,不如便以《混元功》《混元掌》和自身的《神行百变》《飞棋暗打》作为立派之基,当初师傅也没要你复辟铁剑门,只说将他这一脉传承下去便是,不如师兄就做个开派祖师,唤作混元宗便是。” 莫桑子听完眼前陡然一亮,觉得张浪这个提议简直让他耳目一新,是既未曾违背师傅的遗嘱,却又挠了他心里的那点痒痒。 他皱着眉头,抓着头发,思索良久,纵究还是做开派祖师的心思占了上风,颇为矜持的点了点头,道:“嘿,师弟所言有理,那便叫作混元宗。” 这样一来,开派祖师的动力自然和给前门派复辟那是完全不同,莫桑道人又和张浪谈了几句,便急不可耐的出了大厅,带着一窟鬼和三百个匪徒直奔风帘郡去了。 看到莫桑道长走了以后,张浪嘴角微微笑了笑。 他想了想,便又叫了唐兰进来。 唐兰还是这么一声白衣长裙,面纱遮面,走进来便往张浪前面一站。 张浪看了看她,说道:“在平州你也帮了我不少,我倒也不好再拘着你。这样,我给你两个选择。” “若是你喜欢安定,便在我张家做个馆阁小姐,一应用度和我那三个姐妹一般,若是日后有了好归宿,我也给你置办一份嫁妆。不过若是你还想学武的,我也给你提供机会,不过以后你就要帮我做事了,你怎么看?” 唐兰愣了愣,急忙挥着拳头道:“我要帮…帮…报仇,我要学武,我,我有用,有用!” 帮谁?帮我?报仇? 张浪心中一愣,便也不去深究,便继续道:“那寨中这一百多个匪徒就先给你练‘天魔舞’和《姹女心经》。等你突破人境之后,就住在张家,在黑虎帮里历练,对外就说是我的贴身侍女,想后想必也不会再缺少练功的材料,这事我也会交代下去,另外我会从衙门里找几个师傅,教你师爷幕僚的文书管理方面的事情。” 唐兰点了点头,她那《姹女心经》和天媚宗其余人的还有些不同,却是需以舞引人本源精气,最近都没有似毫寸进,如今张浪放开了她的限制,自然叫她有些高兴。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她前几个月和张浪朝夕相处,偏偏回了张家之后,张浪没有一天有空的,她也是自己呆在客院中,如此一来心中便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 这此来了秦家寨,还是从回张家到现在为止第一次看见张浪,张浪却只说正事,虽然他一向都是如此,可是也不知道怎么的,唐兰心中这种奇怪的感觉却是更厉害,似乎有些酸酸的。 “倒还不如当初在平川府天天洗衣做饭喂马来得开心…哎呀…我这在想什么呢!” 她心里转着这样的念头,却也没又说什么,面纱下面的俏脸一红,便点了点头,自己快步走出去了。 处理完这些事情,张浪揉了揉脑袋。 “好吃不过饺子,过几日便是冬至了,离正月初一十国交换国书还有一个多月,那么接下来,除了练武,顺便将那《悟道图》拿来,剩下的便只有一件事了……” 张浪自然不会去考虑唐兰心中的小心思,他嘴里轻声自语,便站起身了,出了大厅,在寨中寻了匹快马便直接回张家去了。 第五十六章 我觉得亲手打造的更好用 最近十天来,整个云州都在沸腾,仿佛就是一直静谧的油锅里被泼了几滴水,噼里啪啦溅的飞起。 整个云州的江湖客和老百姓好像突然找到了话题,这些天来,各地的酒楼,茶馆无一不在谈论这些事。 先是一直安稳的灵页郡张家突然发难,一夜之间灭了赵李两家,独占了灵页郡,万千商家都要仰其鼻息。 再是风帘郡世代相传的周家,赫连家,兴家,突然间就大门紧闭没了声息,而风帘郡两大帮派青狼帮和天鹰帮也忽然匿了踪迹,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个叫黑虎帮的新帮派,这黑虎帮凭借行事霸道,作风凌厉,短短五天就掌握了风帘郡的形势,给各街各铺定下了新的规矩。 而在风帘郡中,又有一家名为‘混元黑虎’的武馆新开了出来,据说后台就是这黑虎帮。 紧接着,石桥郡最大的两个家族同时有弟子加入九华派,并且宣布世代向九华派供奉起来。 而南山郡中的三个家族也突然宣布供奉九华派,顺便联起手了,将另外一个家族从南山郡抹了去。 甚至隐隐听说,这四郡之内都在招募工匠,征用民夫,搜集大量建筑用料,分批分次发往云州东北部的积风山。 而且据来往的商队带来消息,那积风山中也是颇为奇怪,往常出没频繁的拦路盗匪似乎消声匿迹一般。 一时间,整个云州都在传着各种小道消息。 有的说,张家和九华派阴谋要刮分云州了,黑虎帮就是这两家的狗腿子。 有的说,九华派和张家已经受到了一个幕后大势力的控制,准备实施些邪恶计划,云州还只是开始。 还有其他一些说法,也是千奇百怪,各不相同,却无一不是说得有鼻子有眼,彷如亲眼所见一般。 人民群众的想象力总是无限的。 张浪快马加鞭,从积风山花了五天才赶回张府,倒是正好赶上了冬至节的饺儿。如今又过了五天,云州的事情也渐渐有了眉目,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栖霞园内,他将这些家族护卫,探子传来的市井上的小道消息扔在了一边,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 真要说起来,他的计划说来也很简单,简直可以算是简单粗暴。 宁川府一府四郡,张家得灵页郡,莫桑子得积风山和风帘郡,九华派原本就基本辐射了南山郡,那石桥郡是个小郡,没什么大说道,便直接补偿给了九华派。 拜入师门,卑膝做小,哪有自己扶起的势力来得舒服。 九华派,张家,莫桑子,先三分云州,两家再出钱出力帮莫桑子建立混元宗,之后三家正式结盟,再将宁山府分而食之。 过年之后,十国交换完国书,如今的宁山府第一高手,梁国上将‘铁笔勾魂’楼无痕身份特殊,定然是要回京畿的,虎踞营就地解散几乎便是必然。 到时候虎踞营五千多人,大部分都是通脉境以上,差的也有凡境上阶,就算得不到全部,只要又一大半充入三家,那势力也会大涨。 莫桑道人在那山洞之中,也不过花了不到一年便突破到武道宗师境,如今只会更快。 而一旦他突破到武道宗师,那一个暂时以混元宗为首,张家,九华派为盟的势力岂不就诞生了? 就连名字他都想好了,便唤作‘云盟’。 到时候虽然比那些江湖上的顶尖势力还差了很多,但在这云州周边的几州之地,也算是数得上号了。 偏安一隅,影响辐射两三州之地绝对是不成问题。 云盟虽然说不上在他的掌控之下,也谈不上是他的靠山,但是有着莫桑的关系,他在其中的话语权却不会太弱,而以后却也会是助力。 别的不说,只说这天下江湖以后有不少剧情,是各大势力来主持开展,只会给一些江湖名宿,和天下说得上些号的门派发放请柬… 一些小门小户,散修武者那是一定是没有任何机会的。 张浪思索良久,觉得其中并无什么错漏之处,反倒是张旭意外晋级地境让他这三足鼎立,合而为一的计划站得更稳当了。 而除了这个,这五天他也就对张雪涧往后的安排和张旭谈了几次,简直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才终于将张旭这个便宜老子给说服了。 这样一来,只等将张雪涧安排好,那便算一切稳妥,再没了后顾之忧… 想到这里,他笑了笑,继续看起桌上的《悟道图》来。 他前世便已经从上有所领悟,是以这次再看起来,感觉却是差不了多少。 张浪只觉得这图中三界大千,唯有那人间界最为生动,千人千面,活灵活现。 然而这千人前面之中,或喜或悲,或怒或气,但是不管如何,这千张面孔之中,竟是没有一个人真正无忧无虑,竟是皆有各种无奈。 富裕的可能困于感情,有爱的也许疲于生活,地位高的每日殚精竭虑,草根平民终年奔波匆忙,在偏门行走的常常心惊胆战,走正经门路却免不了盘剥刁难。 红尘人世,有谁活得不像是一场炼狱。 但在这人世之中走一遭,总也不该虚度才是。 能不能争得过天与地,也要一刀砍出去试一试。 恍惚之间,他眼前一抹刀光闪过,而在这刀光之中,隐然浮现起千张面容,笑逐颜开,泪流满面,似哭似笑,哭笑不得。 天下渺渺,又有谁不是在这苦海浮沉? 猛然间,他体内真气不由自主的开始运行,横冲直撞,沿着数个穴窍,有如江河崩流一般流过,沿着奇异的轨迹汇集在手上。 不由自主的,他竟是沉浸于感悟之中,缓缓拔出了身后的鬼哭,身形陡然跃起,越过前面的书桌,骤然对空,一式横切。 狂风顿时呼啸,刀口之上猛然暴起丈余乌沉暗红,有如实质的刀芒,裹挟着劲风,一击而出。 “轰!” 而他的前面,距离尚有两丈有余的大门,书房的大门当中竟是闪过一条横陈刀痕,瞬间便被劈的粉碎。 “噗!” 他身形落地,五张六腑一震,一口鲜血从口中吐出。 张浪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一阵无力,他迅速拿鬼哭杵在地上,这才没有倒下。 “该死!前世领悟之后不过是技能灰色不能使用,这现实中领悟超越境界的招式居然这么可怕!以通脉境使出堪比先天的一击,催发宛如实质的刀芒,怪不得受了严重内伤,这要再来一记,我不是自己就把自己玩死了?” 张浪一声暗骂,从怀中掏出九转回春丹,刚想嗑一粒,却又收了回去。 他这才想到,只有五粒九转回春丹了,还是省得点用来救命为好。 接着他又慢慢走了几步,从书房的柜中取出之前邙山四兽送的那瓶无常丹,倒出来磕了一粒。 猩红的无常丹入口即化,化为一股清凉渗入內腑,这才好过了一些。 他静静的站了一会,自语道:“有这前世杀招,便是寻常先天轻易也杀不了我……”他说着说着,不由得笑了起来,叹道:“天下大可去得!” 这一式横切,乃是腰斩之招,初时主要横切对方腹部,往后却另有极深妙意! 正是张浪前世绝招,一刀下去,上半身飞起,下半身倒地,一刀两段的,‘人海浮沉’。 张浪回忆了下,便决定此招的真气运行路线已铭记脑海,不由得笑了笑。 待得过了片刻,无常丹药力发挥起来,胸腹之内的痛感稍减,他便收了鬼哭,又把无常丹放进怀里,将书桌上的《悟道图》卷起放在柜中,直接往凝翠苑走去。 刚走进去,便看见张雪涧又在秋千上晃着,他便笑得像个从鸡窝里偷鸡的狐狸一般,道:“雪,跟七哥出去玩,怎么样。” 张雪涧一听,眼睛一亮,猛然从秋千上跳了下来,一把抽出秋蝉刀,挥了挥,道:“七哥七哥,你是要带我行侠江湖吗?” 张浪微微一笑,肯定的说道:“嗯,我往江湖之上去,至于你,七哥带你去看高楼……” 第五十七章 瞎子算卦准不准 十二月十二,大寒。 大梁国,陕州,汉水边,临近傍晚,黑云低沉。 “汉江大青蟹”。 黄板黑字大招牌,正正的钉在十八里铺的门面左侧,比起那东吴南楚的红蟹,这汉江青蟹亦是世间一绝。 只是今年倒真是有两件事奇了怪。 一者,似乎是十国会盟确定的消息传出,连上苍也感动了,今年立冬以来,已至大寒,十国境内居然片雪未落,简直是往年从未有过的奇迹。 二者,往年秋风寒露时节就该上市的大青蟹硬是慢吞吞的拖晚了两个多月,生生的拖到了这大寒时节,才在江边上泛了起来,当真是怪得很。 而因为这两件奇了怪的事,十国百姓都有些高兴,偏偏汉江边上的十八里铺的掌柜是伤透了脑筋。 原因无他,这大青蟹好不容易上了市,吃的人却一点都不多。 往前蟹讯时节能够坐到爆满的十八里铺,今天才稀稀拉拉的坐了五六个人。 年前天寒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可能便是这几日糟糕的风雨了。 这几天,这陕州汉江边上的情景大概是,说风,就是雨。 这不,黑云压天之下,一阵寒风呼啸而过,吹得是呼哩呼啦。紧跟着,那硕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的,被这老天不要钱似的撒了下来。 ‘这下生意更差了。’ 十八里铺的即是小二又是掌柜的老板心里一阵叹息。 这时,由远及近,一白一黑两匹骏马,倏然而至。 这马上两人也真搭配,一个少年清秀白皙,穿了身黑色阔袖的棉服,背后束了把五尺长刀,黑沉的刀鞘,狰狞的刀柄,看上去就寒峭峭的。 另外一个少女却是黛眉大眼,着了一身紧致的白狐裘袍,腰间系着根珊瑚绸带,看上去俏皮机灵,让人心里暖洋洋的。 两人翻身下马,正好凑上来小二递过去的油纸伞,随着便被迎进了铺内。 黑衣少年进了铺中,左右稍稍一看,便挑了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了下来,要了壶酒,点了两客大青蟹,又要了两碟陈醋蒜末。 那少女似乎头一次来,左看看,右瞧瞧,也没个定性,直到少年在他头上敲了下,这才吐了吐舌头吃起来。 等到酒与蟹齐上,少年倒了小碗酒,慢慢的抿起来,嘴里还说道:“这么大的雨,一时半会怕是走不了咯。” 冬雷阵阵,雨也是越发倾盆起来。 两人对角的地方,倒有一双眼睛扫了下看着他们。 那人约莫三十上下,精瘦的身躯,一身褐色绸缎衫,腰间配着一把绣春刀,浓眉大眼,肤色很黑,却也很是精神。 少年似乎有些察觉,转过头和他对视一样,两人便不约而同笑了笑。 与这人同座的那位,大约二十七八,紫色劲装,猿臂蜂腰,脸色冷峻,一口同样的绣春刀平摆在桌上。 “人不留,自有天留,下雨天,是留客的天。” 这会,铺子的一处座位传出来一个声音,似吟如唱。 大伙寻声望去,说话的是个老者,两眼泛白,大约是个瞎子。 他桌子旁边,还靠了一张麻布幡,上面写着,铁口神算。 这老头抓起一只大青蟹,就在桌上敲了起来,嘴里大喊道:“来来来,铁口神算,不准不要钱,哪位爷发发善心,照顾下瞎子我,来上一卦?不准不要钱的勒!” 他喊完之后,全铺子也没人应他,似乎觉得无聊,他便将那八根蟹腿掰了下来,双手捧着,朝桌上一洒,嘴里念叨起来:“先风后雨,风雨交加,大寒时节,见龙在野。” 他在低头在桌上摆弄着蟹腿,摆弄了一会却是笑了起来,吟道:“庙堂之上如死水,草莽之中起龙蛇,天降风雨人生祸,两般却是一道来。” 他这话一出,倒是有些意思了。 那两个带绣春刀的,杯子瞬间放了下来。 在角落里拿着枕着一柄精钢月牙铲打盹的一个头陀,也睁开微微眯着的眼看了过去。 而门口处的两位黄衫中年男子也停下动作,齐齐看了过去。 还有那少年,亦是眉毛一挑,而那少女,却是一脸迷茫。 不管怎么样,这瞎子却是一瞬间吸引了铺子内所有的目光。 “七哥,他说的什么呀。”那少女啃了个蟹爪,低声问道。 少年却是笑了笑,道:“看着就是。” 听这称呼,看这模样,可不就是月前从张府而出的张浪与张雪涧两兄妹? “瞎子,好好吃你的蟹,可别胡乱说道,如今十国会盟,天下都要太平,怎么就是死水了呢?那天灾人祸又哪里会有?” 说话的却是那打盹的白皙头陀,他这下也不打盹了,坐起身来,扒出两口蟹黄在嘴里,又端起面前的一碗酒,就喝了下去。 倒还是个假入佛门,吃荤喝酒的头陀。 瞎子却是微微一笑:“这天灾自然是天上来,人祸嘛,其实也是天上来,有人在铺中卧,祸就从天上来。祸是谁的祸,可不就是你的祸?” 这瞎子说完,又道:“天灾人祸我不管,天要留,我不留,瞎子我再不走,可就摊上大事咯!” 随后只见他右手一甩,一锭碎银子便落到柜台边的小二手里,接着也不见他有啥动作,整个人便卷起麻布幡子,窜入雨帘,那雨下得噼啦啪啦,竟是在他身边几尺周围便被奇异的挡住了,此人冲入风雨中,竟是滴水不沾,脚步似缓却疾,迈了几步,眨眼便失了踪迹。 真气外放,聚元成罡,这瞎子莫非是地境高手? 而这时,似乎这瞎子点到了什么一般,那两个带绣春刀蓦的便站了起来,对那头陀道:“‘静头陀’冷浑,你的事犯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那年轻头陀不屑一笑,道:“老子早看你们俩眉眼就不对劲了,东吴六扇门的狗爪子,是不是也伸的太长了些?” 鲁莽不明,冷静不浑! 听这对话,那头陀却正是八府之一,万花飘香的新生一代的年轻好手,和‘莽头陀’鲁明齐名的二头陀之‘静头陀’! 而那两个拿绣春刀的,竟然是东吴公门之中的六扇门的捕快? 冷浑说完之后,脚步顿起,一个纵跃,手中月牙铲已然直直竖起,便带起风声向着两个捕快砸来,力道十足,声势浩大。 浓眉捕快也是不惧,绣春刀洒然出鞘,幻出阵阵刀光,便向着月牙铲迎了上去。 兵刃相交,叮当作响。 而那紫衫捕快,亦是抽刀在手,身形侧近,斩出大片刀光,宛若银河倒挂,直向着冷浑迎头猛劈而去。 只是冷浑却是丝毫不惧,在那刀光临头之前,只将月牙铲一横,在手中提溜一转,铲背猛然横拍。 这一下只取空当,时机却是刚好,重重击在浓眉捕快的胸口,便将他打落于地,随后这头陀借势前扑,闪至七尺之外,恰好躲开紫衫捕快的刀式,又使那月牙锋刃,向着紫衫捕快左臂巧巧的一扫 那紫衫捕快瞬间就被挑飞,而伴随着呲啦一声,他的胳膊上亦是被划开一道鲜红的口子。 三人虽然皆是感应境界,这冷浑却是战斗经验丰富,仅仅三招,便以一敌二,战而胜之。 他把月牙铲一收,呵呵笑了一声,高呼一声:“小二,买账!” 随后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扔到小二手中,便向外面走去。 第五十八章 可能吧也许吧算是吧 只是冷浑却突然停住了,他方才走到门口,就发现自己走不了了。 确实是走不了了。 因为那原本安坐的两个黄衫中年,其中一个已经抽剑出鞘,一口眩目银光的三尺青锋已然朝着冷浑袭来。 一点星光颤动,飕然作响,流星般向着他当胸点去。 而另一也是随之站起,腰间长剑亦是在这一霎振腕掣出,化成一道猩红闪电向着冷荤刺去。 措不及防,冷浑只得斜持月牙铲,以铲为盾,迎了上去。 一银一红双剑点在铲面之上,冷浑站势不稳,蹬蹬后退五六步,撞在桌子之上,方才稳住身形。 他脸色一变,森然道:“原来是‘黄山双剑’袁氏兄弟,好浑厚的真气!怎么,无争山庄也要插一手?” 这时,两个捕快也缓过来,从后面将这头陀围住。 浓眉捕快对着两个黄衫男子,道:“多谢二位了。” 那持银剑的人却是二人中的兄长,唤作袁林,他微微颔首,道:“好说,小侯爷昨日接到消息,便下了命令。” 持血剑的乃是弟弟袁森,他却是瞬间接了话来:“庄内兄弟就我们离得最近,是以便赶来了,小侯爷还要我们带话,给吕四先生问声好。” 四人合围对谈之间,冷浑心中却是一转。 两个捕快自然不惧,但那‘黄山双剑’却也是有些声名的人物,以一对四,值不当。 是以他便冷笑一声,身体一弯,使了个青蛇穿林的姿势,从四人包围中穿了出去,随后一下撞破窗户,斜窜而出。 “想跑?追!”那袁林一声暗骂,四人便要追将出去。 “砰!” 只是这时,一个身影又撞破另一扇窗,弓着身子倒飞进来,撞开桌椅,躺在地上。 拿眼看去,可不就是那刚刚窜出去的冷浑,此刻他竟是口吐鲜血,已经晕了过去。 而那破开的窗户之中,又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跃了进来,这年轻人却是身着蓝衣,长相俊秀。 他右手提着一把狭长幽蓝的苗刀,进来之后,嘴角一弯,洒然笑道:“嗯,这人我要了。” 随后他便走过去,将冷浑一把提了起来,往外走去。 如此一来,那袁氏兄弟和两个捕快哪里肯罢休,持着兵刃就将他拦了下来。 袁森嘴里陡然喝道:“小子,好胆,把人放下!” 那紫衫捕快亦是说道:“此人是我六扇门中要犯,兄台若要插手,是不是先报个万儿?” 那年轻人嘴角又是一弯,道:“一夜盛雪独吐艳,疾风劲雨红袖刀,家师沈梦。区区不才,祁少伤。” 他这一句话,袁氏兄弟和两个捕快脸色微微一变。 那袁林又道:“此人可是我们先盯上的,金风细雨楼就如此霸道?” 那年轻人又是嘴角弯弯,道:“他从你们手里逃了,然后落到我手里了,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这话一说,四人顿时气结。 说得对吗?太特么对了。 只是能放他走吗? 当然不能。 几乎同时,四人便持着兵刃围了上去。 两柄绣春刀,一银一红两柄长剑,各自成式,向着祁少伤杀去。 然而祁少伤左手提了个人,却也怡然不拘,手中苗刀顺势出手。 一抹幽蓝的光,却延绵出绯红的刀芒。 刀光涟敛,绵延而出,竟似风雨扑面,疾风劲雨,连绵不绝,又似佳人飘舞,千种风情,万般嫣红。 细雨黄昏,红袖刀! 幽蓝的刀,绯红的芒,带起凌冽杀机一闪而过。 这刀不是很快,亦不是很巧,也不是很毒,同样也不是很怪。 但就是这一刀,在那四人兵刃击出的刀光剑影中,这绯红刀芒竟似活了一般,从中穿过,似毫不受阻挡一般。 两个捕快,袁氏兄弟,顿时倒飞而出,摔落在地。 再一看,竟是喉口渗血,血流不止,在地上抽抽两下,便死得透了。 “啊!” 张雪涧一声惊呼,她方才看得津津有味,未想到一瞬间,便死了四个,心中顿时被吓到了。 而那铺中的小二,却是早就战战兢兢的躲到了柜台后面。 张浪端起酒碗抿了一口。 她这一叫,倒是引起了祁少伤的注意。 他看了看张雪涧,又看了看张浪,嘴角弯弯,道:“就是杀了几只小鸡,小妹妹莫怕。” “谁怕……谁怕啦!我可没怕!” 张雪涧见他看了过来,昂了昂脖子,不服气的道。 她模样可爱,倒是引得祁少伤哈哈一笑,随后又掏出一张银票,随手甩在柜台上,就要往外走去。 “兄台留步。” 这时,张浪却是轻声说道。 于此同时,他右腕一翻,一颗黑铁打造的黑色棋子现于指尖,猛然屈指一弹。 弹指间,黑棋已自飞出,带起哨音,向着祁少伤激射而去。 风声啸起,去势极快,祁少伤脸色一变,这少年方才一直喝酒,他虽然觉得古怪,却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当是寻常一个通脉境少年罢了。 可如今对方一袭之下,那黑棋竟是又急又猛。 偏偏出手偷袭,却又要出声提示? 祁少伤眉梢一挑,突然觉得有意思起来,他也不闪躲,而是倏然转身,右手带起苗刀一式横拍。 “当!” 黑铁棋子打在苗刀之上,带起一丝火星,飞溅而去。 随后,祁少伤被他棋子暗袭,竟也不恼,转过身来,嘴角弯了弯,看着张浪。 迎着他的眼神,张浪亦不逃避,笑了笑,朝着他遥遥举起酒碗。 祁少伤晃了晃手中的冷浑,道:“朋友也想要他?” “也许,姑且算是吧。”张浪随意说道。 “朋友倒是直接。”祁少伤口中说道,随后将冷浑往旁边一抛,抖了抖手中的苗刀,道:“那就先和我的刀说说话?朋友贵姓?” “张,张浪。” 祁少伤眼露异色,问姓便连名字都一并说了? 一般江湖人士,多是逢人只说三分话,张浪的直爽,祁少伤也颇有些惊异。此人若非是少经江湖,便是和自己一样太过自信…… 祁少伤心里盘算着张浪这个名字,却觉得甚是新鲜,似乎从未在江湖中听闻过。 而这时,张浪已是又喝了口酒,放下酒碗,站起身来,右手缓缓的将鬼哭抽出斜鞘。 张浪双脚分化两仪,前行两步,一式‘龙跃于渊’掠身直起,有如江上长桥一般朝着祁少伤而去,手中鬼哭朝前一探,倏的向着祁少伤眉心点去。 好一把凶刀! 祁少伤心中一赞,横起苗刀,眼神中却是认真起来。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他从小习刀,自然知道,对方这刀尖一点看似无奇,实则却是绝妙,点,抹,削,切,剁,五式孕于其中,后续变化随心所欲,却是对方要先看自己如何应对,方才真正出招。 第五十九章 他说先打到吐血再说 祁少伤心中心思一闪而过,手中却丝毫不含糊,脚下一个箭步,虚晃一身,手中苗刀便已是上撩而起,带起一道幽芒,朝着张浪咽喉刺去。 张浪身形一折,又是一式‘密雨行云’,身形于空便递进一丈,鬼哭刀轻轻横拍,将苗刀扫开。 这一番试探交手,眨眼刚过,但祁少伤却已知道厉害,他忽地窜身而进,一刹那苗刀便转,诡异刀式施展开来。 幽蓝苗刀带起寒光湛湛,却交织出绯红刀芒。这幽蓝和绯红又极为诡异的交汇在一起,向张浪胸口攻来。 连绵如狂风暴雨,绯红似一片霞岚! 面对这诡异的红袖刀法,张浪刀尖一绞,身形半旋,刀光带起一丝尖啸,斜劈而出。 这有如虎啸的一式,正是五虎断门刀‘一啸风声’! 势大力沉的鬼哭猛然斩在苗刀之上,瞬时之间,那狂风骤雨一般的绯红,又凝聚于一片静止。 这刀式被挡之时,祁少伤却手腕一转,苗刀陡然一个斜转,挟着风声,又从空隙之中倏然斩出! 带起一抹绯红,譬如蔷薇乍吐,美艳之极,绵延而过后,却又比细雨过帘,写意非常。 张浪抽身一跃,手腕一旋,一招‘剪扑自如’混着‘流星闪电’猛然向着祁少伤斜削而去。 鬼哭刀厚重的刀身带起一阵风压,从绯红刀幕中斜斜削过,竟是后发先至,向着祁少伤颔下削去。 好刀法! 祁少伤眼神一亮,手中苗刀一圈,瞬间变招,幽蓝刀尖倏然点在鬼哭刀口之中。 “嘣!” 兵刃相交,发出沉闷之声,巨大的力量将两人同时弹开。 张浪双脚微分,一元定桩使出,岿然不动。 祁少伤右脚后踏,左脚微微起伏,亦是一动不动。 这一番交手,竟是平分秋色! 两人互相看着,一个戏谑笑着,一个嘴角弯弯。 看上去平分秋色,但真要论,实际上却是张浪稍胜一筹,毕竟祁少伤已是感应境界,张浪却不过通脉。 当然,这却是没法说道的,因为两人都是留了大手,都未用出真正的杀招,点到为止,未分高下,也不定生死。 真要生死相博却是没人来管你境界高下。 真要决一死战,胜负亦是难料。 祁少伤显然也知道这点,他又横起苗刀,摆出攻势,弯了弯嘴角,笑道:“论刀法,你确实要胜我一筹,只是除非你能杀了我,否则这人却无论如何不能叫你拿去。” 他嘴角弯着甚是温和好看,但说的话也是分外认真。 要想从他手中抢人,那接下来定是分个生死! 张浪却是笑了笑,却是把鬼哭收了起来,道:“论境界你可是要高一些,杀起来肯定也不像小鸡仔,喝酒吗?” 祁少伤微微一讶,此人竟是把方才他那小鸡一说化了过来…… 他心中感觉对方颇有些意思,嘴角便弯的更厉害了。 索性他一路赶来,肚里也饿,加上艺高人胆大,胸有成竹,自然便点了点头,道:“那就喝着,小二,来壶好酒,大青蟹再来一客!” 他便亦收了苗刀,又随着张浪坐到四方桌上。 小二见两人战毕,战战兢兢的的走出来,又端来两壶酒,却是看也不敢去看地上的尸体。 张雪涧这会却已经平静下来,她抚了抚胸口,颇有些觉得七哥和这个家伙有些莫名其妙,打着打着喝起酒来了。 以她的刀法造诣,对二人方才交手的惊险之处还看不太分明。 她反正闲着无聊,就给两人倒了酒,然后又无聊的趴在桌上,看着他们。 这两人碰了几杯,便也开始说起话来。 祁少伤抓过一只蟹,就剥了起来,嘴里说道:“这冷浑很麻烦,你真要插一手?” “哦?”张浪口中轻讶。 他今日也是看出来了,这冷浑三家争夺,显然是带着秘密,只是他倒是真不知道冷浑身上何事,他今天来就是为了等祁少伤,至于原因,过过手瘾那是其一,其二便是…… 作为金风细雨楼新生代最耀眼的几人之一,长得帅气英俊,又师承‘红袖第一刀’沈梦,这祁少伤在前世玩家中可是偶像级人物,尤其女粉丝多如牛毛,有人甚至曾专门整理出他的生平履历配上画册拿来卖。 真要说起来,张浪前世这时候却是连凡境上阶都未到,两者层次便不同,后来张浪又一路往西北域发展,自然也和他没有什么接触。 不过本着大家都是玩刀的,张浪倒也曾起过争比之心,是以也买过一份来好好琢磨过。 其中便有一条:大寒之日傍晚,汉江边十八里铺,一刀斩杀‘黄山二剑’。 “愿闻其详。”张浪心里转着思路,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祁少伤嘴里嚼着一口蟹肉,含糊不清的道:“他…抢了…东吴国江州刺史家里的血玉佛,那是五煞神教看中的东西,被他虎口夺食,现在无争山庄,东吴六扇门,五煞神教都在找他。” 张浪微微一愣。 祁少伤见他这模样,以为他不知道其中厉害,将蟹肉吞了,又详细解释起来,道:“五煞神教听说是楚国境内的一个邪教,万花飘香和他们接触比较多,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五煞神教在东吴也似乎有些势力,半个月前夜屠了江州刺史全家,要找血玉佛,后来被这家伙虎口夺了食。一州刺史被灭满门,东吴朝廷自然震动,六扇门便想抓了他,以他作饵,将五煞神教的杀人凶徒引出来,了结此案。我们大梁无争山庄庄主铁衣候和六扇门执掌吕四先生有些旧情,所以好像也在帮着他们……” 张浪自然不是不知道厉害,他之所以发愣是因为他本以为此事牵扯到八府中的万花飘香和无争山庄,再加上东吴六扇门和眼前的八府之一金风细雨楼…已经颇为复杂了…没想到还有五教之一的五煞神教。 张浪喝了口酒,点点头道:“那你也是来拿血玉佛的?” 祁少伤呸了一声,将蟹壳吐出来,又喝了口酒,才说道:“我拿屁个血玉佛,你是不知道,我也算倒霉,本来我在路上飙马飙得好好的,正准备去府城喝个花酒,没想到来了个死瞎子,拉着我非要和我算一卦。” “这死瞎子出手之间,罡煞四溢,显然是地境高手,我自然打他不过,只得听他废话,结果他便说什么天灾人祸,只有我能解,然后又和我说万花飘香有个佛爷在这要倒血霉了。万花飘香这群混黑道的,常在外行走,又能算得上佛爷的,一共就两个,我一想,就猜到是这个家伙被人堵了。” 祁少伤又喝了口酒,叹了一声,道:“要说这事我不知道也就算,可是那万花飘香的柳飞飞和我也算……好朋友,要是以后知道我见死不救,岂不是又要来和我闹……” 张浪听闻,一口酒都差点喷出来,道:“所以你是来救他的?” 救人先打得别人吐血晕过去?还有这种操作? 祁少伤又咬了口蟹肉,点点头,道:“我来的时候,他正好从窗子里窜出来,我话还没问呢,他就一月牙铲朝我打来,我索性一想,事情紧急,解释起来实在太麻烦,直接一记打昏了账。” “哈哈哈哈哈哈!”张雪涧突然笑的前俯后仰,抓着张浪道:“七哥,这家伙好好玩,笑死我了,笑的我眼泪都出来了!” 张浪敲了她一记脑袋。 祁少伤被张雪涧笑得也有些茫然又尴尬,伸手摸了摸脑袋,道:“难道我这么做,有什么问题吗?”。 “绝对没毛病。”张浪肯定的说着,接着又问道:“那血玉佛是个什么东西?” 祁少伤摇了摇头,道:“血玉佛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恐怕还要问这个家伙了。我也就是看过楼里每日问百鸟朝凤阁定的神州信报,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这时,那冷浑也是醒了过来,随后他看了看四周,却发现自己还在十八里铺中,脸色瞬间就是一变,伸手就要去拿身边的月牙铲。 只是一摸,却摸了个空。 第六十章 走那是肯定不存在的 冷浑这一动,自然落在祁少伤眼中。 祁少伤拿手一指破窗,说道:“别找了,你的铲子还在外边。” 冷浑一见他,脸色微微一骇,随后一眼将场中扫过,心中便也猜测起来。他被称为‘静头陀’,为人冷静,自然脑子也不傻,稍稍一想,也基本明了情况。 他拱了拱手,道:“是兄台救了我?” 他此话一出,张雪涧又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祁少伤此刻也算明白过来张雪涧笑什么。 他脸上便颇有些尴尬了,悻悻然道:“算是吧。” 冷浑便点了点头,他也知道自己当时一心要走,自然想直接出手扫开拦路之人,所以这人直接动手倒也没有什么。 他又揉了揉还有些微疼的腹部,说道:“多谢了,不知尊姓台甫?” “祁少伤。” 冷浑听后陡然一愣,随后便笑了起来,道:“原来是祁少,久仰久仰,飞飞公主若是……”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祁少伤脸色一变,倏然急道:“别!别!别!别和我提那疯娘们!” 冷浑茫然摸了摸大脑袋。 接着,他便跃出窗外,捡了自己的月牙铲,又跃了进来,拱手道:“祁少大恩,冷某记住了,我们两家常有来往,往后总要报回便是,若是没有别的吩咐,我就……” “别忙走,一起喝会。”祁少伤招了招手,道:“正好说到那血玉佛呢,你来给我们说说,那到底是个啥?” 冷浑倒也洒脱,闻言便直接拿着月牙铲走了过来,往桌上一坐,随后却是重重一叹。 “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个啥玩意,那日我奉堂里之令,去东吴办点事,回来的时候路过江州,天色已晚,便宿了一夜,夜里在酒楼喝完酒出来,我正巧看见一群五煞神教的黑袍人远远而过。” “五煞神教和我们万花飘香有些过节,我心里便寻思,这帮妖人,这么晚出来定是不作好事,我心里好奇,便在后面随了上去…等我摸过去的时候,见他们已经杀了刺史全家…从那刺史胸口抢了块巴掌大的血玉佛……当时正逢酒意上涌,我上去便抢了。” “结果,我拿了那血玉佛之后,就被人追了一路,硬是在江州西面将我堵住,我见那方向堵截甚多,显然是不想让我返回大楚。我寻思既然回不了总楼,便索性往北去,到我那鲁明兄弟所在的…晋北坛去避避风头…” 他说完之后,祁少伤也是愣了。 张浪却是一笑,道:“原来还是笔糊涂账!” “这位是?”冷浑见张浪说话,便也问道。 这时,陡然传来一阵风啸之声,将对话打断。 四人定神,转头望去,却见外面不知何时已经风雨俱消,而数十只火箭正飞一般朝着十八里铺射了过来。 那十八里铺的老板全无防备,竟是直接被透胸而过。 火花四溅,瞬间又将铺子点燃。 冷浑脸色一变,道:“是五煞神教的火煞坛,又追来了!” 张浪脸色微变,拽起张雪涧就往窗外窜去,嘴里轻喝:“走!” 祁少伤和冷浑也是动作不慢,各运轻功窜出窗外。 四人刚出去,便见旁边有几十个黑袍人围了过来。 而领头的却是五人,其中当先的一个戴着火焰形面具,另外四人却是未戴,只是这四人长得却是极丑,难以描述。 那面具人边向这边走来,口中已是冷然喝道:“冷浑!将血玉佛交出来,我留你全尸!” “那四个丑鬼是常在吴楚交界出没的一对兄弟,号称‘江南四丑’,两个气入百脉,两个感应四方,之前就是他们在追我。”冷浑低声解释起来,又急急道:“这四兄弟散使一套合击阵法,我和他们交过几次手,难缠的紧……该死那戴面具……那人是先天,我们快撤!” “先天高手。”这时,祁少伤却是丝毫不惧,口中喃喃起来,随后却是眼睛发光,转头问道:“张兄,怎么说,是战是走?” 有这一问,却是因为方才和张浪过了过手,他隐隐将张浪当成同级别的人物,此时却是要确定一下,若是张浪畏惧不战,那他也不会自讨没趣,自然是走为上着。 张浪一听合击阵法,眼中突然一亮,再一转头,便见祁少伤战意凛然,当即笑道:“走?是不可能的。祁兄,你若是能挡那带面具的先天高手一阵,我斩了那四兄弟,便能来支援你。” “好。”祁少伤挚出苗刀于手,点点头道。 张浪伸手一拉,将张雪涧交给冷浑,便道:“和尚,你保护好我妹妹。” 张雪涧浑身一颤,她还从来未曾见过这么大场面,只是嘴里却犟道:“谁要他保护啦。” 口中虽犟,她却是也知道事情严重,一把抽出腰间的秋蝉刀。 “呵,往日总和先天切磋,倒还不曾斩一个!” 这时,祁少伤嘴角弯起,笑了一声,倒持苗刀,身形跃起,脚底凌空,便向着那面具人杀去。 张浪抽出鬼哭,踏雪寻梅亦是陡然使出,瞬间凌空而去,嘴里一声长啸,喝道:“江南四丑?” 战斗一触即发,祁少伤苗刀带起绯红刀芒,便与那先天高手战成一团。 那些五煞神教的黑袍众亦是围了上来,围着冷浑和张雪涧开始进攻起来。 而这时,张浪也和四丑交上了手。 四丑果然有有模有样,上前几步,各按方位站立,将张浪困在中间。 张浪眼神冰冷,朝着四人所立的方位略一打量,眉头一挑,霍然身形一旋。 一式‘密雨行云’使出,同时翻掌出刀,鬼哭刀猛然斜劈,化为一抹刀光,斩出一股劲风,直向四丑撞去! 上手就是‘流星闪电’。 他心中明白,这四丑所立的却是一套四象阵法,乃是依据奇门遁甲化合,并按前、后,左、右四方列位,变化无穷。 是以当先出手,打乱节奏,亦是想引得阵法变化! 面对这一刀,四丑几乎同时动了。 四人领右掌圈左臂,一挫腕掌心外露,随后霍地推出一掌,夹着强烈劲风直向张浪撞去。 这四丑掌劲推出,阵法便已自发动,四人八掌,交替循环推出八道劲风,竟似汇在一起一般,携着沛然掌力,齐向张浪袭去。 这八劲掌力汇集,便是先天高手也决不敢轻试其力,莫说是血肉之躯,恐怕钢筋骨亦要化作涅粉! 张浪挥斩出的鬼哭刀,亦是在这迫人风压中,有些凝滞,他再是艺高胆大,也不敢硬接。 不过他本来此招,便是一击试探,是以不待掌力靠拢,便脚踏两仪,身形一旋,使出‘密雨行云’往左边一闪,便脱开四人掌劲范围,随后刀举上头,一式‘白虎跳涧’猛然劈出。 刀式带起北风呼啸,又携着‘八方风雨’笼罩空间! 然而这四丑几乎同时脚下生变,皆是同步一转,将这势大力沉的一击避了开去。 随后却又是齐齐双掌推出,八道掌力又携起掌风猛然而至。 这一下,张浪算是看出来了,这四象阵法发动,四丑立即各按方位战定,循环出手,若是对方出手,便变化方位躲避,当真是此进彼退,生生不息。 其最终目的,怕是要让对手瞻前顾后,左右兼顾,即使没法一击必杀,也要将对手困死其中。 这其中四象变化虽是稍弱,但是大道至简,简中亦是自有玄理,创出这合击之法的,定然也是一位高人! 第六十一章 不要急我来助你 “不过,要想困死我,恐怕你们是想多了……” 张浪嘴角一丝冷笑,身形陡然一折,又闪到右边,避开掌劲,斜斜劈出一刀。 那四丑果然方位再变,又让了开去!随后又是循环攻出! 张浪便专心在阵中挪移起来,琢磨起对方的阵势变化来。 其中经过说是惊险,却也不然,张浪自恃脚踏两仪变化,又有‘云龙三折’于身,加上对奇门遁甲也有些了解,却是怡然不惧,甚至还有心思打量起场中变化来。 张雪涧在黑袍众的包围之下,初时还有些慌乱,需要冷浑帮衬,等到《春风细雨刀》施展一会,却是也镇定下来,这会倒也寻着空子斩了个人。 如今她和冷浑背靠着背,有着冷浑帮衬,面对数十人围攻,倒也是不落下风。 而祁少伤却是有些不利,那面具人到底是先天高手,不但掌力范围更大,便连掌风看上去都有一些焰红之色,显然带着灼热煞气。 祁少伤一把苗刀挥得密不透风,绯红色的刀幕固然艳丽之极,却也只能堪堪抵挡。 在那面具人的掌劲之中,左斜右倒,稍稍有些狼狈。 不过他倒是也有空观察四周,目光扫过场内,又正巧和张浪对视,微微点点头,示意自己暂且无碍。 张浪心中亦是猜测,这面具人在先天之中应该也不甚强,祁少伤却是要用他磨练自身刀法! 寻常武者,便是冷浑这种好手,以感应对先天,也要先惧了七分,而祁少伤却是知难而喜,迎难欲上,只凭这种心境,张浪也不得不承认,此人却是配得赞上一声天骄! 既然其他人皆是无碍,张浪自然放下心来,琢磨起四象变化来,他也是偷师偷上了瘾,如今却是要借着这四丑合围,再次窥探四象之转变。 他有过偷师经验,这会自然也就在心中琢磨开来。 又过了约莫半柱香,张雪涧和冷浑已然没有什么压力,黑袍众死伤大半,一柄月牙铲势道雄浑,沾者非死既伤,而那柄秋蝉刀便趁机杀得鲜血淋漓,娇叱声中,幽红涟涟。 再过了片刻,祁少伤渐渐有些不支,他探询的看了张浪一眼,若是张浪再无法斩了四人,他便要使出拼命杀招了。 若是无人帮衬,以他感应境界使来,那定是杀敌一千,自损一千五。 “祁兄莫急,我就来助你!” 张浪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是以一声轻喝。 有了上次破阵的经验,他此刻已是窥破阵法之变,找到了阵眼之处,这阵眼却是活眼,不在左右前三方,而是在自身后方,不拘谁变到后方之位,便是那阵型中枢! 张浪脚尖一点,寻了个空当,身躯凌空跃起,陡然反转,右手鬼哭猛然斩出一式‘一啸风声’混着‘八方风雨’,鬼哭刀带着嘶鸣呜咽,向着对方当头劈去。 这一刀挟带雷霆万钧之势,恍若泰山压顶一般当头压下! 同时左掌往后扬去,带起一股强大无比的掌劲,混元真气运到极限,挟卷狂飙,推向那其余三人。 赫然是一招混元掌,‘白虹贯日’! 四丑见其攻击后方,心中顿然一骇,哪里还会不知道他已经窥破了阵法之变,竟是要以一掌对三人牵制,御刀先劈一个! “老二快躲!” 三人齐齐喝出,随后又是彷如心神相通一般,三掌同时抬起,带着浑厚掌力向着张浪掌心撞去。 那丑的差不多,被叫老二的自然也识得厉害,自然也是保命要紧,当下也就顾不得四象配合了,挫腕撤掌,身形后仰,双足微蹬。 “等得就是你躲!”张浪嘴角一丝轻笑,若是那人抬掌相抗,还能多活几息! 他右掌一翻,鬼哭刀式倏然一变,斜斩而下。 流星闪电!快到极致! 那老二身形还未扯出,心中陡觉一阵杀机,方方骇然看去,便被一刀枭首! 而另一边,虽然缺了四象之变,那三丑的掌力无法再汇聚合一,却也已然袭至! “轰!” 一声大震,掌力相交,张浪腹内顿时翻腾得有些厉害,他心思一转,双脚微分,膝盖一颤,陡然站定。 一元定桩使出,他的身形不过晃了晃,稍稍晃了晃。 反观三丑,却是被震得踉跄后退一步。 一元定桩!任敌动,我不动,除非实力太过悬殊,否则便是胸腹受伤,亦可保持身躯架势。 一元定桩最大作用,便是一般情况,下盘出乎常理的稳,很难会乱了身形,也就意味着,反攻会更快,更凌厉! 得此良机张浪岂能放过? 三丑还未重新站定,他便已经曲膝一弹,身躯踏进丈余,右手前探,鬼哭刀沿着一人颔下切过。 张浪杀戮无算,刀刚抹过,便知结果,是以他看也不看,便将身形一翻,提溜倒转,一式‘飞龙翻云’使出,手中凶刀又向着另一人喉口抹去。 刀与身合,切割血肉的触感清晰可觉,此二人已是必死。 他身形落地,依旧毫不停留,双脚踏两仪,两脚交错一踮,身形左右虚晃,猛然窜至这最后一人面前。 鬼哭凶刀带起凶厉呜咽之声,倏然一式斜劈。 正是五虎断门刀中的至强杀招‘雄霸群山’,却又夹带着‘流星闪电’之意。 风声嘶吼如虎啸群山,刀光凌厉似流星天坠! 鬼哭刀从对方左肩砍入,直接斜劈至右腿股间,真正来了个一刀两断。 一气杀了四人,他掏出无常丹,磕了一粒,随后环视四周。 此时祁少伤已被完全压制,他心中一紧,跟着便是一式‘踏雪寻梅’使出。 眨眼之间便到了面具人身后。 张浪猛然跃起,刀便劈砍而下,又是一招‘白虎跳涧’! 他如今得了《五虎断门刀》,刀法精妙依旧,但是妙招却着实多了几个,再不局限于连环三刀。 如今他出手之际,倒是颇喜《五虎断门刀》之刚猛,便以此为主,却又将连环三刀中‘八方风雨’‘流星闪电’的快,急之意化入其中,虽是一式妙招,却具有两三种变化。 至于那‘分花拂柳’,却是和‘简扑自如’混而合一,更见巧妙。 比原版的《五虎断门刀》几乎已是面目全非,高了不知凡几。 如此一来,这一招‘白虎跳涧’便亦如流星闪电一般,向着面具人后背劈去! 然而这时面具人却丝毫不乱,当此之时,他抖出一掌逼开祁少伤,又一掌猛然向着张浪当胸打来。 这一掌便是卷起一道狂风,有如风起云涌一般,激荡撞来。 张浪脸色一变,他只感觉鬼哭刀式瞬间沉缓很多,竟是仿佛石入泥中般沉滞下来。 先天高手果非易手,此人方才还在与祁少伤放对,仅是分心挥掌,拍出来的掌劲,竟然也如此强劲? 而张浪更是发现,此人一掌击出,掌心竟是通红一片,掌力还未及,掌风已是灼热如火,掌风尙未到,一股热气已经炙人而至。 张浪心中陡然一震,方才倒是走眼了,只凭这一手火掌,此人恐怕在先天之中亦非无名之辈! 第六十二章 非要逼我拼命 张浪虽然有时候莽,那是因为他喜欢莽,实际上,他的脑子其实相当好使。 此时此刻,他自然知道这灼热掌风难以硬接,当即倒提鬼哭,一式‘密雨行云’闪了开去。 随后,他看了看祁少伤,恰巧祁少伤也看了过来。 两人眼神相印,同时反攻上去。 祁少伤手中苗刀也非凡品,一样是把中品名刀,瞬间带起绯红刀芒,向着面具人颈部斩去。 张浪却是鬼哭拖地,踏步前驱,猛然上撩,撩向面具人下盘。 二人时机选得正是恰好,按理说面对前后夹击,恰又逢一掌击出,招式已老之时,面具人本该无所躲避。 谁知他却猛然向后一仰身,竟是使出一式‘寒江独钓’,在半空倒转翻身,避过攻击,随后双掌就势一合,随着翻身之式,嘴里叱出一声。 身随言动,跟着,就是双掌向外一抖,带起重重掌力,分袭二人。 又快,又疾。 掌到身到,掌劲灼热又猛疾,当真是一式妙招,绝招。 五气朝元,凝结气丹的先天高手,出手之际不仅掌力范围大增,而且使得风压有了实质的攻击力。 似这一掌,便是不打在身上,只被那掌劲灼烧,亦要身体焦黑,受到炙烤伤势。 当此之时,祁少伤脚尖一点,使出一招‘蜉蝣戏水’,闪了开去。 张浪亦是踏步避开,一式‘龙跃于渊’,斜斜窜出。 而此时那人,却正是身横出掌之时,空门大露! 两人便又抓其破绽,齐齐出手! 祁少伤揉步进身,掌中苗刀直往面具人当胸扎来,其势若电,绯红一闪。 而张浪亦是身形一个虎扑,斜甩鬼哭,削向他的头颅,正是一式‘剪扑自如’。 然而,面具人动作却是丝毫不慌,他左手向上一翻袍袖,以那宽大衣袖,直向祁少伤苗刀上卷来。 右手却是陡然一翻,又是一掌向着张浪打来。 祁少伤脸色微变,急忙将手腕一抖,苗刀化出几丝寒芒将那衣袖尽数绞了。 张浪身形兜转,鬼哭刀猛然一缩,绕着那火掌,连消带打,竟是皆被那灼热风压迫了出去。 这时,面具人却是借此一遭,脚下一弹,身形高高扬起,竟是使出一式苍鹰搏兔的样式,扬起双掌,当头向二人拍来。 雄浑炙热的掌力,带着灼热之极的掌风当头压来。 真如火山爆发,又似泰山压顶。 猛烈的风势让人身形摇晃,难以自恃,仿佛眨眼之间就要将两人镇压,湮灭。 张浪二人身型被压制,齐齐色变。 这掌若是打实,定是骨肉全消!好杀招! “真当我是三岁孩童玩泥巴?好拿捏?” 既然躲不了,那便是不再躲! 他心中转念,轻道:“祁兄,拼命了!” 话音未落,他已是脚踏两仪,一式‘龙跃于渊’顶风跃起,运起真气于掌间,鬼哭紧捏于手,猛然挥出一式横切。 正是杀招‘人海沉浮’! 他腹内真气猛烈冲撞,五脏亦是一阵翻腾,而混元真气疯狂窜到掌心脉络,鬼哭刀遽然增势。 那刀锋之上瞬间吞吐出凛冽刀芒,乌沉猩红,宛若实质,带起阴森鬼嘶,就对着面具人的右臂猛然削去! 这却非是张浪不想攻其要害,而是风压之下难以自恃,唯有取右臂而去,才是最短最直,最能破开风压的线路。 祁少伤心中亦是明白,这面具人当真难缠,不管是他方才防御,还是如今缠斗,看似还游刃有余,实际却是凶险万分,一着不慎就要非死即伤。 这面具人却是完全占了上风,他二人的寻常刀式,便连那灼热掌风也破不开。 是该拼命了! 他心中一凛,也是毫不留手,同时脚步一挫,后仰之间把苗刀点出。 狭长纤细的刀,闪出绯红妖冶的刀芒。 幽蓝中带着嫣红,亦是凄艳诡谲,快而凌厉,同样尽取直线,向着面具人左臂袭去。 两柄名刀似携风带雷一般,呼啸而出。 两道刀芒在破开炙热风压,穿透雄厚掌力,一闪而过! “轰!” 两股刀芒几乎同时和掌劲相交,爆出一股巨震。 张浪和祁少伤双双倒飞而出,在地上滚落。 “啊!” 那面具人却是发出一声惨叫。 他的双臂,竟是被齐齐砍断,从空中掉落下来,鲜血遍洒出来。 面具人落下地来,一个踉跄,再也顾不得两人,竟是彷如金鲤倒行一般,向着后方倒窜而出。 张浪嘴角森然一笑。 打虎不死,后患无穷,绝不能容他逃跑! 他猛运真气,整个人弹起身来,连五内俱伤,吐血直流亦是不顾。 只是拼尽全力劲力,脚下一蹬,一式‘飞龙翻云’顿然使出,整个人似箭一般横空射去。 彷如黑龙出水,又似燕子浮空! 眨眼之间,就撞到面具人前面,他右手用力一甩,鬼哭凶刀划过,带起一抹乌沉刀光。 面具人身形一挫,想要躲避,只是他已然失了双臂,又如何阻挡。 当下之间,脖颈就被一劈而断,人头斜飞而出,瞬间便死透。 使完这招,张浪却也是全身无力,难以维持身形,整个人自那面具人无头躯体上横过。 尸体颈部的鲜血正喷涌而出,冲刷在他脸上,身上,腿上。 张浪划过一道曲线,重重摔在地上。 这时,有着秋蝉刀的麻痹效用,加上冷浑也算人境好手,那些黑袍众却是也已经被斩杀殆尽。 “七哥!” 张雪涧刚收了刀,正看着满地尸体和鲜血有些干呕,便正巧见得张浪摔倒在地的一幕,她再也顾不得第一次杀人的不适感,一声大喊,便急急往他冲去。 冷浑这时早已去扶起了祁少伤,慢慢向着张浪走了过去。 张雪涧花了好大力气,方才把张浪搀了起来。这一次却是受伤太重,若非张雪涧搀扶,张浪估摸自己都爬不起来。 四人这一汇合,张浪满身血迹,祁少伤全身泥泞,两人皆是狼狈不堪,不由得对视苦笑。 祁少伤从怀中掏出一瓶丹药,自己磕了一粒,又扔给张浪道:“这是五虎保命丸,楼中秘制猛药。需打坐调息,徐徐化开药力。” 五虎保命丸在江湖中也是声名赫赫的顶级疗伤丹,张浪也不客气,倒出来磕了一粒,又扔了回去。 随后两人皆是屈膝盘坐,开始调息起来。 冷浑和张雪涧站在旁边守着。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两人才先后睁开眼,缓缓站起身来。 内伤自然远远未复,至少行动暂时无碍了。 “此人这般掌力,应该不是籍籍无名之辈。”祁少伤当先说道。 “这火掌倒似没有见过,走,看看去。”张浪亦是心中好奇,点了点头。 四人找到那面具人的头颅,冷浑一下将面具揭开。 除了张雪涧懵懂无知,张浪三人竟是齐齐惊呼:“竟然是他?” 祁少伤讶道:“怎么会是丁礼?” 冷浑亦是神情大惊。 这丁礼虽然现在还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是他父亲,却是颇为了得。 五岳剑派嵩山一脉的长老,‘剑斩赤阳’丁不绝,那是响当当的地境上阶的武道宗师。 张浪心中亦是惊疑非常,丁礼前世可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五岳剑派新生代的天骄之一,一手赤阳剑法精妙绝伦,在江湖之中活跃的很,未想到竟是还擅长掌法?还是五煞神教之人? 张浪心念急转,皱了皱眉头道:“丁礼出身名门,却戴了这鬼面具,恐怕丁不绝与五煞神教也脱不开干系,这事就大了啊…是他个人行为…还是五岳剑派……” 冷浑亦是说道:“今天这事传出去,那老鬼怕是绝不会放过你们,若是杀了五岳剑派的丁礼,倒还好说,小辈之间搏杀,他也不好报复的太过分,偏偏我们杀的,是五煞神教的丁礼……” 祁少伤亦是心中赞同,点了点头,道:“此事还是别泄露,那老狗若是狗急跳墙,不择手段,杀人灭口,我们也麻烦得很……” “倒不如从十八里铺的废墟里找几坛烧酒,一把火烧了算。”张浪摸了摸下巴说道,他对放火一直情有独钟。 第六十三章 只要都塞给他就完事了 说干就干,张浪四人从十八里铺的焦炭废墟里,找来七八个烤的焦黑的酒坛,用里面的烧酒点了把火,将五煞神教的尸体堆在一起烧了个面目全非。 之后,四人在汉水边稍稍清洁了下,再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到得距离十八里铺最近的汉南镇。 祁少伤开了间上房,又叫小二置了桌酒菜,他们这才聊了起来。 在十八里铺没吃喝尽意,除了张雪涧心中不适,没怎么动筷子,其余三人却是吃了个酒足饭饱。 吃饭之间也闲聊了会,算是通了各自来历。 加上今日一起打了一战,一顿饭吃完、倒是一点也不生分了。 且不说一起打过仗的交情够铁不铁,最现实的原因却主要是四人之前便没有过节,背景又几乎没什么冲突的地方。 张浪,张雪涧自不用说,他们那点来历对天下八府造不成任何威胁。 万花飘香是位于南楚的一个黑道帮派,虽然在各地也有不少据点,但主要还是在沧澜江沿岸发展。 而金风细雨楼总部却是位于大梁京都开封府,据说最早的时候,和朝廷官方还有些联系,这是一个侧头侧尾的白道帮派。 按说这一个黑道一个白道本该老死不相往来才是,但是偏偏这两个帮派来往密切,隐隐有同盟的意思。 其中原因却是金风细雨楼楼主沈梦和万花飘香帮主柳蝶飞关系来往极为密切。 这种两人的关系倒要追溯到一桩武林旧闻,也是颇有些意思。 沈梦和柳蝶飞这两个女人,昔年都是武林中的大美人,并称武林双娇。 却一直是死对头。 沈梦出身开封府世代书香的沈家,而柳蝶飞却是从小被市井盗贼收养。 这同一时代的两个女人从踏入江湖开始,便是完全不同。 一个白道,一个黑道。 一个爱刀,一个喜剑。 一个拎着红袖刀行遍了天下,侠名远扬,一个配着飘香剑闯尽了天涯,凶名赫赫。 偏偏,这两个武林中强大又美丽的女人,又做了一件一样的事情,便是又爱上了同一个男人。 这两人也因此,斗了半辈子,争了半辈子,争名声,争权力,争男人,争尽了能争的一切。 但是后来有一天,她们又同时发现了自己爱的那个人却是表里不一,竟然只想利用她们,培植势力,图谋天下的武林败类。 两人联手将那人斩了以后,竟然大彻大悟,双双突破到天境,又觉同病相怜,便交谈起来。 没想到这第一次坐下来好好交谈,竟是投契非常,惺惺相惜,一夕之间从对手变成了蜜友。 ‘梦沉红袖第一刀’沈梦和‘万里天涯一剑香’柳蝶飞的传奇故事,昔年也是江湖上的一段颇为有趣的传说。 所谓世事奇妙,也不外如是了。 四人又闲谈了片刻,这才说到正事。 “连丁礼都是五煞神教之人,还真是有些出人意料。”祁少伤道:“此事牵扯到丁不绝,已经不是我们能够自决的了,我要速回楼里禀告师傅。” 除了张雪涧朦胧无知,张浪与冷浑皆是点了点头。 这时,冷浑从怀中逃出一块巴掌大的血玉佛,递给祁少伤道:“祁少,这血玉佛不知道是什么作用,我拿着烫手,也不安全。还是由你交给沈楼主才好。” 祁少伤摇了摇头,道:“这是你夺来之物,我怎么好拿,说不定还是个宝物……” 冷浑却是抓起祁少伤的手,将血玉佛往他手里一塞,道:“这五煞神教栽了这次,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方才我们毁了尸首,你们已然无虞,但是我不一样,他们本就是来寻我的,不管此事是否与我有关,那丁不绝老鬼都不会放过我。” “……生死倒是无谓,只是若是我出了事,被他们找到这血玉佛,我岂不是白遭了这一番晦气,我若要回大楚,自然会交给帮主,但五煞神教在大楚蒂固根深,又隐藏暗处,我可不想自投罗网……还是先去晋北避避风头咯……多谢祁少啦!” 他说得好好的,却直接运起轻功离席,推门而去,还远远道了声谢。 他这一下,让祁少伤都愣住了。 过了好半响,祁少伤才反应过来,骂了起来:“死贼秃!奸猾!无赖!特么这帮万花飘香的,都和柳飞飞那疯婆娘一样没道理,这一下就把麻烦甩给我们金风细雨楼了?死贼秃!” “噗哧!” 张雪涧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张浪确实看了看那巴掌大的血玉佛,心中有些疑惑,这物件看上去血光盈盈,颇为不凡,但是假若真是什么宝物,他怎么竟然丝毫未听闻过? 这时,祁少伤骂完之后,似乎好过了些,收起血玉佛塞在怀中,也是站起身来,嘴角弯了弯,对二人拱了拱手,道:“哎,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贼秃奸猾,我却不能无义啊……” 张浪却也收回了思绪,笑了笑,道:“祁少义薄云天,佩服佩服。” 祁少伤自然觉得他在玩笑,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既然如此,张兄,张小妹,那今日就暂且别过,我赶回楼里汇报师傅了,山高路远,我们江湖再见。” 他说完,便站起身来,想要离开。 “祁少,留步,留步。” 这时张浪却是笑了笑,说道。 “怎么?那贼秃给了我个血玉佛,莫非你还要给我个如来佛?”祁少伤嘴角一弯,却是打趣起来。 “我又不是大广林寺的那些光头,哪里有那劳什子的如来佛给你?”张浪笑了笑,继续道:“不过我确实也有件事要拜托给祁少。” “有件事?托付给我?”祁少伤微微一愣,随后问道。 掏出两封信,往祁少伤手中一塞,道:“祁少,这是我父亲和云州九华派开具的介绍信,我此次出门,其实便是准备想送舍妹去金风细雨楼学刀。若是你要回楼,正好将舍妹一起带去可好?” “学刀?”祁少伤瞬间领悟过来,皱了皱眉道:“张兄,我与你交浅言深一些,习刀堂这地方,说好也很好,说差也非常差,令妹天真烂漫,心机全无,何必去这大染缸里打混?” 张浪却是脸色一正,道:“若是她没有习武之心,江湖之愿便罢了,偏偏她心中也向往江湖高远,只是这江湖纵然精彩,却也很危险,今日生,明日死,不打磨一下,历练一番又如何成才?何况便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能走到何方,护她一时都未可知,又怎么护她一世?” 张浪说完之后又站起身来,心中酝酿一番,便朝着祁少伤拱了拱手,才郑重道:“只是话虽如此,她从小都没怎么离开过家,真要入了习刀堂,我心中其实也有些担忧。其实今日在十八里铺遇到祁少,我本不该出手相留,只是身随心动,方才弹出黑棋,将祁少留下……” 祁少伤听完却是点了点头,他已经懂了张浪请托的意思,自然是想自己稍加看顾一二。 只是他知道自己说一不二,受人之托便定要忠人之事,所以每逢承诺便定然谨慎,心中便开始考虑起来… 第六十四章 我的刀差不多磨好了 方才一战之时,祁少伤实际也看过张雪涧的刀法,感觉还有点门道。 加上对张浪感官亦是不错,而且实力似乎不比自己稍差,并肩作战之后,更是有隐隐有为友之意…… 祁少伤考虑好一会,才脸色郑重点了点头。 “好,此事我应了。” 金风细雨楼乃是天下八府之一,但这二人为何将学刀之事说得如此随意? 这其中自然颇有缘由。 风雨楼主沈梦乃是白道大侠,又出身书香门第,走的是有教有类,德才兼选的的路子。 有教有类,这一类指的是身世清白。也就是说凡大梁境内,所有非魔道出身,有意学武的适龄人士,只要有正当来路,有意习刀,金风细雨楼都会招入习刀堂予以教导。 金风细雨楼在开封郊外,有一处堂口,占地七百余里,唤作习刀堂,匾额乃是大梁皇室钦赐。 虽为习刀堂,却并非仅仅习刀,只是因沈梦爱刀,方才唤作此名。 此堂实际上是专门教授基础拳,掌,刀,剑,枪,弓等十八般兵器的运用,亦帮皇室培养御前护卫,同时也是金风细雨楼选材之地。 至于如何选材,便是德才兼选。 习刀堂,每隔一月便有武考一次,德评一次,以此淘汰武道和招式之上天资悟性不行的弟子,以及秉性恶劣品德不良的弟子。 而经过一段时间淘汰,便是弟子大比,大比之后,同期弟子中剩下的最后十位的佼佼者,再参考德评上下,便有机会被金风细雨楼三位武道宗师,和十几位神通境高手收在门下予以教导。 便是楼主沈梦的三个弟子,亦是先后从习刀堂中擢拔而出,算得上较为公正。 要说起来,这模式也非金风细雨楼原创,有一些门派和势力亦是分作内外门,亲传,进行层层考核,不过能做到如此规模,且有皇室官方钦点的,便只得金风细雨楼一家。 其中原因,传闻是数十年前一个奸相广聚武林高手,收买禁军将领,祸乱朝野,企图架空皇室,而金风细雨楼曾出大力协助过大梁皇室平定朝纲,并尽力帮助镇压京畿附近的武林风波。至于真实与否那便不得可知了。 然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纵然这习刀堂虽然规则算是公正,却也一定是免不了有人拉帮结派,勾心斗角,作着许多明争暗斗之事。 金风细雨楼高层实际上也知道这点,并且也希望能在诡与谋的较量,刀与剑的比拼中大浪淘沙,选出智勇双全,德才兼备的弟子。 这其中过程,其实也颇为残酷。 但张浪要的偏偏就是这点,张雪涧前世二十一岁便已达到先天巅峰,单从武道天资上看,定然是优秀无疑。 只是张浪插手之后,却已然失了磨练,阅历不足,天真烂漫。 所以这每月一次的考核,和人来人往,明刀暗箭,奇谋诡谲的习刀堂,不仅适合她磨练武艺,也能让她见识人心险恶,增强谋略,磨练心性。 但是张雪涧少女无邪,心机不深,张浪又担心她刚进了习刀堂就吃了大亏,过犹不及,是以便要拜托祁少伤领其进门。 祁少伤乃是风雨楼主的亲传弟子,有了这一层关系在,那些明枪暗箭虽然依然不会少,但至少不敢害了她性命。 至于为什么非要找祁少伤,除了陕州离云州不远,另一个原因却是这个人值得托付。 张浪前世买到的他的生平战绩里,其中有三成是为金风细雨楼而战,有四成是为兄弟朋友而战,甚至两成是为对手而战,却只有一成是为他自己。 这个人,英俊潇洒,智勇双全,武艺精湛。 但是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太讲义气,讲到了寻常人难以理解的程度。 他若是认为一个人值得他交,便是这个人千夫所指,万人唾骂,举世皆敌,他也不在乎。 他若是认下了一个好朋友,那就连这个人的朋友的朋友的朋友,都会觉得应该去帮点忙。 他说柳飞飞算是他好朋友,便因算卦老头一句话,就赶来舍命相救同属万花飘香的冷浑。 此人一生只为义活,师门之义,兄弟之义,朋友之义,甚至于对手之义。 江湖常有言,若得祁少一诺,千金亦不换。 然而,他如此重义,却独独不为正义。 在祁少伤的世界里,没有正义这两个字,或者说他知道,他也懂,但是他看重的‘义’太多了,他已经很累很累,所以这虚无缥缈的天下大正,他不想去扛了。 他懒得分辨正义,所以该帮不该帮的人,他都帮了。 他懒得分辨正义,所以该杀不该杀的人,他都杀了。 最终也因此和他那个书香世家出身,一身正气的师傅沈梦渐行渐远,最后黯然离开了金风细雨楼…… 这就是‘千金一诺’‘义战天下’‘绯红妖刀’祁少伤。 张浪自然觉得这种义气有些傻,甚至很致命。 事实上,祁少伤最后也确实被有心人利用,血战七天七夜,辗转三千里,最后死在了这份义气之下。 但是不得不说,这种人,纵然太傻了些,却也是很值得钦佩的,而和这种人交朋友,或者作为战友,也能放心将后背交给他。 所以哪怕动了点小心思,哪怕语出唐突,张浪也要将张雪涧拜托给这种人带进金风细雨楼。只有这样,他才能够真正放心。 然而张浪和祁少伤随意的敲定此事,张雪涧却是听得惊呆了,愣住了,直到他们说完,她才恍然惊觉,顿时跳了起来。 “七哥?”张雪涧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爹爹和外公什么时候帮你写的信?我什么时候要去学刀了?” 张浪笑了笑,揉了揉她的脑袋,道:“你武道天资出众,我冬至日吃完饺子,便和父亲商量,我们都觉得在张家会埋没了你,风雨楼沈楼主是天下少有的刀法名家……” 张雪涧摇了摇头,嘴巴一瘪,道:“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张浪拿眼一瞪,说道:“这次出来你还没看到?这个天下很精彩,但是也很危险,我张家在云州算是还不错,但是明日事,今日谁知?说不定什么时候,一夕之间,便要和那赵李两家一般……不许任性,此事我和父亲大娘早都已经商量过了,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张雪涧愣愣的听完,一时之间,心里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两颗眼泪陡然掉落出来…… 张浪又稍稍放缓了态度和她说了好一会,她方才又无奈又不舍,百感交集的点了点头。 “嗯,我往江湖之上去,至于你,七哥带你去看高楼……” 她突然想起张浪带她出门时说的话,原来这高楼,就是风雨楼。 天下八府之一,果然也是够高的了。 祁少伤见他俩谈妥,又见张雪涧低头垂泪,便道:“张小妹,你哥也是为你着想,你今日也看到了那几只小鸡了,若是手下没点本事,在这江湖之上可就如同小鸡一般。就算你以后一辈子不出鸡笼,那鸡笼说不定还可能被人一把火烧了。然后你就……” 他说着说着,还嘴角弯弯,对着张雪涧比了个割喉的姿势。 张雪涧经他一吓,不由得颤了颤,她知道祁少伤是故意吓自己,便抬起头瞪了他一眼,不过心里那点难过倒似乎好了一些。 三人又说了片刻话,祁少伤便站起身来,道:“走吧,我送你去习刀堂。” 张雪涧微微一颤,拉着张浪的袖子,唤道:“七哥……” 张浪一摆手,主接将袖子抽开,只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过了许久,张雪涧才流着眼泪跟着祁少伤出了门外,她此刻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父亲,外公,大娘和七哥一起决定的事情,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总不会是害我的吧? 张雪涧其实并没有发现,若是她自己心中不愿去,又有谁能够真的逼迫她呢? 从小不爱习武的她,甚至有些懒散的她,为何现在对练刀如此勤勉? 是那日白天,家族商队无一生还的惊惧?还是那日夜间,在黑风寨衣衫破碎的恐慌? 那种无力,听天由命,任人凌辱的感觉,纵然再也没有人会去提及,她的心里真的就忘记了吗? “方才十八里铺那么大场面,你居然只是稍稍不适,是天赋生性如此?还是黑风山的影响?不管怎么样,你的刀,还要自己去磨,我的路,也等我去走…” 张浪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伸手摸了摸鬼哭刀,嘴角蓦地笑了起来。 刀磨好了,就该出鞘。 第六十五章 云盟初立已有新气象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新武历六一五年,立春。 正月初四,宁山府,鹤颐楼。 位于城东的鹤颐楼乃宁山府最豪华的酒楼,今天却被人包了场。 此刻,有三位先天高手正屹立在三楼高台上,凭栏遥望西方,神情凝沉,如有所待,正是张家长女张隽宁,与黑虎帮帮主,青脸鬼‘曹南’,以及九华派首席女弟子‘九华双英’之一景茹。 而三楼大厅,‘万劫千变’莫桑道长与张家七少张浪正在的一张桌子上对弈,‘金刀秀才’张旭,‘双掌开碑’秦广杰与‘百胜神拳’徐元平在与其相邻的桌上对饮。 日正当中,街面之上忽有三骑从城西飞驰而来,来势绝快,晃眼便已驰近。 这三骑一径冲到鹤颐楼前,立即甩蹬落马,此时楼前当即有人出迎,把这三人带到鹤颐楼内。 不久工夫,三人一行便急急走到楼上,高台上那三个人都转身进来与他们见面招呼。 这三人为首的乃是九华派首席男弟子,‘九华双英’之一的林凯,其后跟的是细长脖颈的‘吊颈鬼’与张家长子张保。 “大喜,大喜啊!” 林凯刚进入三楼,便不由得喊了起来,随后便来到两张桌前施了一礼,笑道:“盟主,掌门,大长老,张右使,结果出来了!” 他的话声刚落,徐元平脸上泛起一丝笑容,道:“快快说来听听。” 其余人听了这话,也都默等他详叙。 林凯又是笑了笑,道:“正要禀告诸位尊长,虎踞营合两千四百七十八军士,此次有意入我云盟的有两千一百一十八人。其中混元宗八百三十五人,张氏五百七十四人,我九华派七八零九人。” “果真?”秦广杰微微一讶,随即问道:“可都安排好了?” 林凯又是点了点头道:“都在营中三分列好,随时可以考核待选。” “哈,哈,哈!”张旭大笑三声,又对着莫桑道:“若非盟主前日与那楼无痕一战,今日当无此等收获!” 莫桑道人却是微微一笑,道:“若无我等三脉齐心,占了宁山府,又花了这月余时间的潜移默化,光凭我一人之功,焉能成事?” 莫桑道人说完,又点了点张浪道:“还是右使生了个好儿子啊!” 张浪听闻,摆了摆手,谦虚道:“我无非是动了几下嘴皮,哪敢居功?” 张旭闻言却也看着张浪微微点头,似乎也是满意,只是还带着一丝尴尬。 “好了,好了。”秦广杰这时亦是出言,道:“说来都是自家人,就莫要相互吹捧了,那两千余新弟子可是还等着我们领回去考核呢?” 莫桑点点头,道:“自是如此,不过事前约定,不得有误,自考核后,往后我三家便皆是内门,外门,亲传三分档级,然后同盟共比九大,此事须不得忘!” 其余人便都站起身来,躬身道:“谨尊盟主号令!” 这时张浪却突然开口道:“师兄,父亲,徐掌门,昨日百鸟朝凤阁来使,要在云州开辟鸟阁之事?可有了最终结果?” 这几位微微一愣,却是未想到他会在这时提出,不过张浪在云盟之中地位有些特殊,倒是不能当寻常小辈对待。 徐元平便笑道:“贤侄,此事双方有利,已谈妥了,如今我云盟虽然独据云州,却也是新立,自身情报构据点还在向外搭建之中,有百鸟朝凤阁的情报,也省得做这武林江湖中的瞎子,往后也是个情报补充。” 张浪点点头道:“如此便好……” 这一番对答之后,众人便陆续下了楼梯,出了鹤颐楼。 出来之后,张浪却是并未与其等同行,目送他们而去。 倒是莫桑稍稍停留,道了一句:“师弟,你不同去?考核之事可还需你在旁参详。” “此事早已定下章程,有师兄和诸位长辈坐镇,想必出不了乱子。”张浪却是摇了摇头,道:“江湖高远,我却是急着出去走走了。” 莫桑微微一愣,他倒是不奇怪张浪要出门游历,毕竟他这几日已经说过几次,只是没想到这么急。 莫桑便笑道:“也好,你一向有主见,行事也有分寸。不过若是在外受了欺负,也勿须太过软弱,前日我和那‘铁笔勾魂’一战,虽然只是险胜,却也悟到一丝武道真意,不日便能踏入宗师境,若是当真有谁以大欺小,师兄给你做主。” 张浪微笑,点了点头。 等到众人走远,张浪却是想起当日山洞之中野人模样的莫桑,心里一乐,自语道:“居移气,养移体,莫桑道人这盟主当了一个月余,倒还真像模像样了。” 如今混元宗,九华派,张氏三脉联盟的云盟基本架构已经搭建完全,莫桑道人领盟主之位,徐元平领副盟主,秦广杰和张旭领左右二使,余下各职亦有各家高手分领。事实上莫桑给张旭的是左使之位,只是秦广杰乃是他岳父,是以他便谦让了一下。 而各自势力范围也是划分完全,云盟三脉各具一地,又在这宁川府中共同设下云盟总舵,鹞鹰据点,各处情报据点也在向外扩建。 整个云盟的实力也是今时不同往日,徐元平本就困在元罡境巅峰多年,与莫桑几次切磋交流之后,半个月前已经破入神通境。 而莫桑一个月内连续约战了周围三州的共八位神通境成名高手,前日又约战大梁上将,神通境中的强者‘铁笔勾魂’楼无痕,皆是战而胜之,不仅以‘神行百变’的精妙变化和‘飞棋暗打’强大实力,博得了‘万劫千变’的名头,更是悟到一丝武道真意,即将跨入地境上阶,宗师之境。 加上张旭,秦广杰,‘奔雷手’戚光,加上吸纳了已灭五大家族的一些客卿供奉之后,以及莫桑出面邀聘的一些散修高手,整个云盟已经拥有地境高手共十三人。 如今又即将有虎踞营人马补充,基层实力想来很快也就不差。 总的来说,除了尚未有天境或是地境巅峰的强者坐镇,神通境之上的顶尖战力过少,还无能与江湖的超级势力和一流势力相比对外,不说底蕴,整体实力在整个江湖上众多势力之中,却也能勉强挤入中游了。 第六十六章 此间事了我就拂衣去 张浪撺掇起整个云盟之后,往昔的灵页郡张家同样今非昔比,实力大进。 其中,张旭突破到元罡境,又收了‘奔雷手’戚光作为供奉长老。 小辈里面,张隽宁突破心障之后,修为突飞猛近,亦是晋入先天境,张保也已经感应四方,张明顺利通脉。 另外还有李家的两个先天客卿的投效,以及不少散修武者的加入。 灭了赵李两家之后,资源财富上暴增何止五六倍,而风帘郡之战中,莫桑获得的周家一门四转内功《碧波心诀》因为真气运转颇重巧妙,被张浪要来,正式取代《百幻心法》,成为张家的核心内功。 随后,处于膨胀中的灵页郡张家便正式对外更名为云州张氏,并且在灵页郡中搞起来大规模的拆迁改造。 其中,原本处于城南李家,城北的赵家,府邸全部被推平,而城南之地的所以百姓,店铺,全部强制转移到城北赵家府邸之处。 而在灵页郡城的东南大片区域,都被新建成了张氏的庄园,并与原本的张家宅邸相联结起来。 形成了内府外庄的格局,挂匾张氏连环庄。 张氏连环庄,大开门面,广纳贤才,已经明显在向家族式门派的方向在发展。 在武学方面,张家灭了灵页郡两个家族,得了李家的‘松风剑法’,赵家的‘分金指’。 莫桑在风帘郡又搜得赫连家的‘铁树开花掌’,周家的‘踏波身法’以及兴家的‘五鹰镖法’,青狼帮的‘饿狼拳’,天鹰帮的‘十三式鹰爪’。 这些各种武艺加上这几家共两门三转内功,四门二转内功,全部在云盟三脉中通传共享。 再配上三脉原本的功法,各位弟子在修行之时选择已是多种多样。 又以《碧波心法》《春风细雨连环刀》《百幻心法》《连环刀》的四者搭配为主,辅以其余几门搜刮而来,云盟三脉共享的功法武技,形成了完整的武学传承线路。 再加上虎踞营士兵的收纳培养,不管是张氏,还是整个云盟未来发展都是可以期待。 云盟独占云州,有此气象,影响扩及附近两三州之地,几乎便是必然。 而若非如此,八府之一的百鸟朝凤阁又怎会看上云州这个偏僻之地,特意开辟了鸟阁,想与云盟正儿八经的做起情报生意来? 张浪心中知道,天下江湖,万舸争流,各大势力明面上看似争的便是各国解散军队之后,这股退伍士兵的新流,实际上却是想借大批武者落入草莽,龙蛇起陆之时,想方设法扩大自身名声和影响,为的就是争夺眼前的利益和往后的发展潜力。 只是各国兵士卸甲归田之事,却也是交换国书前不久,方才定下,几乎是秘而不宣,其余各州势力可没有张浪这般先知先觉,便是事前有些揣测,却也要等这些人散入江湖之中,方才能够反应过来。 到时候大批士兵流入草莽,便是各个势力都想吸收一些其中的好苗子,但是各家分食之下,也只是勉强算得上是锦上添花。 而云盟却是直接将云州铁血洗刷,层层推进,硬是几乎将整个虎踞营装进了袋子,这就已经不是雪中送炭,而是直接冰雪开融了。 “抄家灭门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啊,这次也真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有我撮合的这个基础,张旭要是还不能将张家发展起来,还是早点买根麻绳找颗歪脖子树算了……” 张浪心中思定,又想了想自己交代唐兰的安排,觉得都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便笑了笑,走到鹤颐楼的马厩中,牵出自己早已打包好行李的骏马,捞开长衫下摆,跨上彪红骏马,便向着城外而去。 只是他出城在官道上才骑了几里地,连马速还未飙起来,刚过一处小林子,便陡然勒马而停,开口说道:“出来吧。” 四周除了风声,树摇,再无其他。 “真不出来?”张浪笑了笑,问道。 随后他便从马上跃起,身形陡然一折,一记‘密雨行云’直射向两丈外的一颗大树。 手中鬼哭瞬间出鞘,入手便作势要斩。 这时,树后却突然传出声音。 “且慢,且慢!” 张浪掠身站到树前,道:“还不滚出来?” 随后一个矮小的男子面带无奈的从树后转了出来,道:“多谢七少手下留情。” 张浪不置可否,收了鬼哭,道:“与人说话,不先介绍下自己么?” 那矮小男子又是苦笑,拱了拱手道:“百鸟朝凤云州鸟阁乙级采风使云蜂十七见过张七少。” 他报完来历,道:“不知七少是如何发现我的,我自问并未露出任何破绽。” 百鸟朝凤阁的探子,男的唤作蜂,女的唤作蝶,皆是以地区和数字命名,这些人既算武者,亦非武者。 其中原因却是百鸟朝凤阁有一门唤作《鸟行天下》,给探子专用的功法,此法既算内功,也算身法,练了以后,最善潜藏身形,刺探情报。 但事常分阴阳,物亦无全美,此法虽然奇妙,但是习练之时却会改造身体百脉,固化经脉通道,修此法者,真气再也无法运行别处,几乎无法使用任何武功招式,只能使些基础武艺。 不过因为此功法长于速度,又善隐匿,若是寻常人境武者想要除掉这些狂峰浪蝶,却也不是那么简单…… 不过张浪前世不知道揪出了这群人多少次,自然早有经验,刚一出城,便已发现了不对。 只是这个事情自然不好解释,张浪当然也就不回答,而是淡淡问道:“说吧,跟着我作甚?想试试我的刀够不够利?” 云蜂十七呐呐一下,说道:“只是在云州听说了七少不少传闻,所以好奇……” 张浪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道:“别再跟着我,下一次,我的刀可不会再停了。” 说完也不管他,掠身上马,疾驰而去。 云蜂十七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犹豫了下,想起张浪绝不像是开玩笑的话,最终还是未曾再跟上去。 毕竟情报都是阁里的,命却完全是自己的。 第六十七章 好奇怪了熊大居然不睡觉 张浪纵马出了宁川府,便越过南山郡,一路向南往相州而去。 他前世从大晋平州一路往西北发展,只是做任务时,或是有好友邀请,才偶往南方,此生倒是走得却是恰恰相反。 这神洲境内,平素所言的中原的通常乃指大梁全境与大晋西淮江以南,西蜀因其地势被大山高原所围之故,独称蜀地,又将楚,南唐,吴,东越之地,并称江南。 真要说起来,这神州的灵秀若分九斗,中原,蜀地,江南三处便要占得八斗,其余地方便只能共分一斗。 张浪前世,早期发展并不算好,好在后来抢了不少机缘,才发展了点势力,不过却因行事太过直接霸道,不留情面,受到了几大工会的共同排挤。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远赴西北雪域的泰弥山立足。 后来哪怕他一路修到了地境巅峰,建立起威压西北域的白水城,博得了玩家榜第四,地榜十三的高位,声名赫赫,但是却依旧得不到各大势力真正的认同。 究其原因便是西北武林乃是偏僻之地,比之中原江南这种灵秀之地就是穷乡僻壤,取得再大的成就在各大名门眼中似乎也是先天便弱了一筹。 这就间接导致了后来到了第四版本,外敌入侵之时,除了西北域的武林人士,和一些玩家帮助之外,其余各大势力却几乎都对他白水城的危机视而不见,甚至抱着以白水城为棋子,试探敌人深浅的心思,坐观其成败。 重活一世,却绝对不能再重蹈覆辙,他如今行走江湖,势必要在中原发展。 张浪前后花了八天,便过了云相交界,来到相州最北部的鹿月山。 鹿月山林颇为茂密,不利驰骋,张浪便放慢马速,在山林中慢慢前行着。 他这几天倒是把百鸟朝凤阁的一些资料好好的捋了捋,已经猜到这云蜂十七跟着他,很有可能是百鸟朝凤阁的那对野凤凰在这个时候已经产生了想为江湖新生一代勘定第一届风云榜的念头。 所以才会命令各处鸟阁采集天下各处颇为出彩的新生代的资料和战绩,在张浪看来,定然是他在云盟组建过程中上窜下跳,太过活跃,才会落下了眼实。 而从金玉满堂出来后,他的资料一些身形样貌,大概信息其实早就落到百鸟朝凤阁中备案,百鸟朝凤阁在云州开辟分阁时,只要在云州看到自己,稍一对比,自然便对应起来。 对于这个,张浪心中也有些无奈。 随着天下承平,武林日渐活跃,往日还算半隐半现,只给各大势力供应神州信报的百鸟朝凤阁不出半年就会光明正大的在天下各处做起情报生意来。 各种鸟阁,蜂巢,蝶穴都会慢慢在天下各处遍布,而那些探子也会越来越多。 事实上这种组织四处刺探和买卖情报,自然被许多人深恶痛绝,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之所以未曾覆灭,一个原因是因为这百鸟朝凤阁行事却有一个规矩,不会刺探和泄露阴私,而且对于强者也颇有敬畏。 例如某一日某帮已故帮主之妻与帮中几位长老都做了某些云雨花帐事的风月消息。或者某个五派联盟表面上和气融洽,实际上却互相倾轧,为夺盟主之位不择手段的阴谋消息。或者是某个武道宗师掩藏身形,为了搜寻某件重宝,改头换面,灭了些小门派。 这些信息纵然百鸟朝凤阁发现了也不会记录和泄露,这也是题中该有之意,若是连这种阴私都给公布,那简直就是要与天下为敌,自寻死路了。 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便是,百鸟朝凤阁具有一种上古之时流传下来的,比信鸽鹞鹰之法更为快捷的传讯之法,所以对江湖上风吹草动的消息传递更为及时,所以哪怕每个大势力都或多或少的厌恶着百鸟朝凤阁,有时候却也不得不却为了第一时间了解江湖风向,去订阅他的神州信报,做为自己耳目的补充。 正是因为如此,再加上百鸟朝凤阁本身强者也是不少,又有两名地境巅峰的武道宗师坐镇,除了贩卖情报之外,从不直接插手江湖纷争,方能将情报生意做得既安稳又长久。 而往后不仅,百鸟朝凤阁便会以此为凭,先是开列风云榜,点评起新生代强者,接着便会开列天地榜,点评起江湖名宿来。 对于这些,张浪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纵然这些狂蜂浪蝶不坠着自己,最多三五个月,自己的信息也会从各个方向被百鸟朝凤阁得知。 除非他能将所有见过他的人全部灭了口…… 就算那些各大势力的天骄,百鸟朝凤阁为表敬畏,不会派人跟踪刺探,却也能从其余地方搜罗到的消息中推究出个大概。 ‘不管怎么说,打发了他,至少在做那件事,应该不会落在百鸟朝凤阁眼中了……’ 张浪心中暗忖一番,稍稍放心了些。 这时,他胯下的大红马却似乎受惊了一般,前蹄突然纵扬而起。 如此变故叫张浪大讶,他这匹马,虽然并非真正的军方战马,也非什么名驹,却也是张家久经训练的,便是真的上了战场也不会惊。 若非遇大重大危险,绝不至于如此才对。 他心中一念而动,一边轻抚马背,安抚坐骑,一边向着四方打量而去。 只是方才抬头,便见得前方的树林中远远现出一只极为雄壮的棕熊,朝自己冲来。 “怎么是一头大熊?如今尚未至惊蛰节气,熊不是应该还在冬眠的吗?” 张浪心中又是一讶,不过现在却不是考虑之时,他瞬间轻拉缰绳,准备打马避开。 可是那熊大偏偏不买账,飞奔过来之后,直接对着张浪一声怒吼,接着猛然扑起,便朝着他当头扑击。 虽然心中奇怪,但是张浪却也并不惧,只从马上飞身跃起,轻蹬了一脚马脖子,先将马赶到了旁边。 随后他又是身形一折,脚尖便点在地上,一式‘踏雪寻风’,跃到大熊旁边,顺势抽出鬼哭,运起混元真气,便往其脖子劈斩而下。 第六十八章 你们认了就好办了 在张浪看来,以鬼哭的锋利,这一记劈在大熊颈上,本该轻松斩杀才是。 然而鬼哭刀方才斩了下去,竟然似乎被挡了一挡,仅是勉强破开皮肉,就已经去势无力,被颈骨给挡住了。 原本想要一击断头,却是未尽全功。 张浪微微皱了皱眉,心中有些不满,正欲收刀再劈。 只是这大熊受伤虽重,却远远不致命,它方才一扑不中,又被张浪一刀击入血肉,反而更激起其凶性来。 顿时之间便痛得连声大吼,直接狂性大发,他身躯猛然一弹,又把腰臀一扭,便想将鬼哭甩开。 这一扭之下,张浪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自刀身之上传来。 这股拉扯之力大得惊人,当真是千斤之重都难以并论。 此刻大熊甩身,拖刀而动,便是张浪使出一元定桩,下盘甚稳,身形竟也被拽得连连摇晃,甚至要被甩离地面一般。 他再不敢大意,又怕虎口和腕部被其拉扯受伤,只得松开手,把鬼哭刀往前一送,方才稳住身形,接着迅速后撤了一步,让了开去。 如此一来,鬼哭刀便被嵌在那大熊颈内,那棕熊感到颈部依然受压,痛楚难忍,竟是更像发疯一般,震吼一声,庞大的身躯竖立起来,又朝着张浪猛扑过来,前掌中尖爪锋芒四露,直撞挥舞过来。 这一记来势汹汹,张浪失了鬼哭,不敢大意,倏然一个斜步,往右侧进,又使出混元掌中一式‘风伴流云’,一掌横拍在棕熊腰部。 随后右脚微转,踩出两仪变化,借力一旋,蓦的闪到一边。 在等那棕熊这一扑二抓使过落地,正转头嘶吼之时,张浪却猛然探袖。 右手指缝间现出三枚银光闪烁的白棋,混元真气运于五掌,陡然将三枚白棋甩了出去。 疾如流星,势如雷霆。 这三枚棋子骤然带起风声呼啸,直如空中响起的霹雳,直直射出。 而这时,那棕熊却是正怒睁双眼,开口大吼。 那三枚棋子便在此良机之中,猛然射入棕熊一双乌黑的眼珠,以及那嘶吼的喉口之内,瞬间废了那双熊招子。 棕熊受此重击,身形微顿,竟然还是没死。 只是它喉咙受伤之下,口中吼叫都变得无比嘶哑,只是直直的向着张浪撞去。 然而双目皆盲,却又那里找得准,张浪稍稍一让,便闭了开去。 这大熊失了目标,便只顾四处转身,胡乱冲撞起来。 这时,张浪心中微动,脚尖‘踏雪无痕’使出,掠至旁边的一颗树后,拍掌作声相引。 那棕熊纵然力大无穷,皮糙肉厚,却依然只是野兽,如何识得计谋,只顾循声扑去,却恰好猛烈的撞在那大树之上。 “咚!” 两人合抱的大树都被撞的一颤,树叶枯枝都掉落下来。 棕熊受此一撞,却也是头晕目眩,身形都迟缓下。 趁此时机,张浪便从树后转出,揉身踏步,眨眼而至。 他伸手从熊颈上一把拖出鬼哭刀,又运起混元真气,纵身一跃,又朝着那颈部猛劈而下! 正是一招‘雄霸群山’! 这一刀势道雄浑,正如山岳压顶一般,又是直接斩在方才的伤口之处,是以一击之下,直接斩开颈骨,又撕开血肉,恰恰将那硕大熊头一刀两断。 一颗熊头滚落于地,浓稠的鲜血喷薄而出。 鬼哭刀材质奇特,血入其上便沁入其中,倒也不用擦拭,张浪随手一摆,便挥刀归鞘。 他又看了看这棕熊尸体,无奈摇了摇头。 这大熊比起其他棕熊倒还应该是个异种,连自己的兵刃都能挡上一挡,若是将这大熊剥皮去毛,硝干后混些冰蚕丝鞣成内甲,倒是既能冬暖夏凉,又能稍稍护身,如果再做得别致些,也是个送礼的好物件,而且这熊胆还是名目之物不说,熊掌可也是美味佳肴。 可是他又非屠户猎人,却哪懂那剥皮拆骨的细活? 若是将这巨大尸体带上,那更是殊为不便。 他心中也只能暗道一声可惜,找着自己跑到一边的大红马,打了个呼哨叫了过来,便想要离开。 正在此时,林中却突然冲出来一伙人,约莫有十三四个。 其中有个武者正高声喝道:“嘿,那少年!将我们的大熊留下!” 张浪转头拿眼一瞥,便见正有着一群武者纵马从林中冲了出来,他们拿着各式兵刃,携着猎犬,带弓持箭,正在快速朝这里奔来。 而当先那人,一身紫衣箭袖装扮华丽周正,贵气逼人,头上戴着一盏瓜皮小帽,也是明珠镶顶, 只是此人长得却是獐头鼠目,尖嘴猴腮,也不知是哪家的少爷。 人群中也有几个颇为年轻,衣衫华丽之人,也都有些实力在身,最差的都是凡境中阶。 而在他们旁边的,却是两个通脉境和两个感应境的武者。 张浪本来倒是想离开了,如今见有人过来,心下顿时明了。 定是这帮人狩猎惊扰了冬睡的大熊,才使得大熊狂暴,非要袭击他。。 如此一来,张浪索性便转过身来不走了。 等这群人走到近前,他往大熊身上轻轻踢了下,戏谑道:“你的意思是,我打的大熊,是你们养的?” 那领头的年轻人闻言倒是未曾说话。 不过旁边的一个人境武者却是直接喊道:“这大熊虽然不是我们所养,却也是被我们狩猎时打伤从山下赶下来的,岂不就是我们的?” “有道理,如此说来,这大熊还真是你们的。” 张浪笑着点了点头,又道:“既然你们认了这大熊,那事情就好办了。你们先说说,我方才在路上骑马走着,这熊突然冲来攻击了我,这帐该怎么算?如果我实力不济,被这熊一爪拍死了,这帐又该怎么算?” 这个武者又道:“兄台,此事纯属意外,你这般说话恐怕不合适吧?” 张浪轻笑了一声,道:“对你来说是个意外,对我来说那可能就是命都没了,我这个人一向很讲道理,既然你说是你们的大熊,那这帐就该算在你们头上,这道理没毛病吧?” “小鬼,我看你是招子不亮,少见市面,大爷教教你,什么叫道理!” 这时,另一名武者大声喝道:“兄弟们,并肩子上,教训教训他!” 他说完便持出三尖刺,当先跃了出来。 他这一动,其余三个人境武者便也跟了上来,都是掠身而起,向着张浪袭去。 第六十九 他居然还邀请我 说起来,十国承平近二十年,少起刀兵,是以每逢天气晴朗,天下各处,经常有人在郊外纵马,围林捕猎,倒也渐渐成了通行天下的风俗来,并冠以四季之名。 不拘王公贵族,山间猎户、各方武者,或为消磨时光,或为打猎谋生,或为搏兽练武,都有可能发生这围猎之事。 便是张家,去年也在灵页郡郊组织过一场春狩。 但是这围猎之事,当先的便是一个围字,其次才讲一个猎。 若是惊了猛兽,又围不好,使得猛兽冲撞出去,那就是祸端了。 伤到了弱者,便是害人。 伤到了强者,便是害己。 道理就是这个道理,谁都知道,所以归结起来,还是强弱的道理。 这四个人境武者看他只是通脉境,自然是不想再论,便要把他当作弱者,直接拿兵器来讲道理了。 再加上他们本就想通过狩猎来炫耀武艺,如今失了大熊,就想以张浪做完目标,所以仗着人多,便攻了上来。 一时之间,那四人便已掠身袭来,一把三尖刺,一把长剑,一对吴钩,一对短刀,皆是寒光霍霍,带起呼呼风声。 张浪却是嘴角一撇,直往袖中一探,四颗银白棋子已经落于手中,运起混元真气,手腕一转,便打了出去。 这一出手便是四棋同发,带起风声嘶鸣,仿若雷霆乍响,分袭四方。 这其中使长剑的和双刀的两个武者只得通脉境,当时便闪躲不及,直接受两枚白棋击中,打在胸口,直接透胸而过,摔落下来。 另外两人却俱是感应境界,杀机临身,便有反应,加上江湖经验也颇足,陡见一道白虹临身,一个矮身闪躲,一个持刀交错碰开,双双躲了过去,随后一个起落,手中兵刃便往张浪身上招呼。 一个持着寒光湛湛的一对吴钩交错之间便绞向张浪脑袋,一柄长剑亦是朝着张浪胸口刺来。 张浪见两人杀到,却是丝毫不慌,脚步分化两仪,骤然踏出。 身躯先左倾,再右斜,便将二人兵刃让过,随后揉身进步,云龙三折顿时闪出。 眨眼之间,已是一式‘密雨行云’直至一人背后,一式混元掌‘天坤倒悬’猛然拍在那使三尖刺的武者头顶之上。 接着身形又是一式‘飞龙翻云’,瞬间翻身折向另一人,对着胸口又是一掌‘白虹贯日’! 这两折两掌刹那变完,那两人招式又老,哪里来得及反应过来! 掌劲临身,一人脑浆直接崩流,眼见就不活,另一个却是被打落在地,瞬间吐出鲜血。 那武者见自己四人,甫一接触便是三死一伤,脸上早已变得惊惧,又不敢置信。 他也不是什么硬气之人,只吐出一口鲜血,低声说道:“求公子高抬……” “要拿刀剑讲道理,便该有死的觉悟。” 张浪撇了一句,右袖一挥,一颗白棋又猛然从指尖弹出,瞬间射就穿了那人后颈,打断了他的话语。 剩下的人都是凡境武者,见到这场面,更是是战战兢兢。 但是奇怪的是,那领头之人脸上却是脸上只见喜色,他大声道:“兄台好武艺!” 看这模样,四个人境好手被杀,他似乎全不在意一般。 张浪见他长相奇异,居然不惧反喜,心中顿时有些奇怪,便问道:“你是哪家子弟?” 那领头之人见张浪和他说话,竟然走到张浪面前,又拱了拱手,笑道:“在下月西郡朱明则,这都是在下在郡中的一些好友。此次围猎,乃是……兄台这等高手,我和父亲一向都是仰慕非常。此番得罪,更是实属不该,所以在下绝不会拿刀剑讲理,反而要斗胆邀请兄台随我回府,再奉上佳肴美酒,让我能够聊表歉意。” 原来这围猎却是月西郡朱家组织的。 其中原因却是这朱明则听说家里新花大价钱新聘了四个武师教练,正值年后无事,便约了些郡中的年轻子弟一同出来狩猎,彼此熟悉熟悉。 不过这围猎之事,却也并非容易,毕竟大型野兽都有巢穴,非觅食之时不出,这些人虽然武艺不错,弓马也娴熟,但是偏偏对那分穴寻兽的本事,不太在行,所以猎了半天,也就在山下的林中收获了几只野猪,兔子,山鸡。 林中收获乏乏,自然便越加往山中寻去,这些人倒是好运,真叫其等寻了个熊穴,而后他们自觉都有几分本事,便拿石头砸醒了这大熊。 这大熊冲出巢穴,便被他们围住,这一战斗,他们才发现这大熊力道甚大,不能硬抗,便与其游斗起来,斗了片刻,果然抓到机会,伤了此熊。 但是这棕熊似也不蠢,彷如知道敌众我寡,久战必亡一般,受伤之后,竟然扑倒一人,顺势便逃了出来…… 张浪听完心中微微一哂。 什么熟悉熟悉,那也就是听听罢了,恐怕是这朱明则见到新来了几个教练,便想借着狩猎,试试这四个教练的能耐才对。 在张浪的印象中,以前张林就喜欢干这种事。 只是这朱明则是朱家的继承人,武道修为也太糟糕了些,居然只有凡境上阶? 说起来,张浪这次出来行走江湖,除了自己计划的目的地外,路上原本也是准备和各地武林人士接触一番,甚至他此刻挂在马鞍后的行囊之中,除了装了本《易经归藏中解》和唐兰准备的替换衣物外,亦是装了不少用来表名自己身份的名刺拜帖。 这些名刺拜帖便是准备这一路顺路上经过附近几洲的一些的武林门派和家族时,假如条件允许,时间来得及的话,便上门接触一下。 在张浪看来,不管是先为云盟混点声响也好,还是为以后的扩张打打前哨也罢,总归都是顺带一路的事情,惠而不费。 而在张家收集的情报上,这月西郡有两大家族,一家是月西郡朱家,一家则是与朱家世代连襟武家。 这两家祖上据说已经持续了数百年,听说历史上也出过不少大人物,不过这么多年下来,却是一代不如一代,越加败落,如今两家一起勉强维持着月西郡的局面。 所以这朱家,并不在他的拜访计划中。 只是他隐隐觉得,眼前的朱明则表现有些奇怪。 按照常理来讲,虽然这四个人境武者是新晋加入朱家的,和这朱明则还没什么感情,但是被自己这样来历不明的人杀了,怎么样也该算是敌非友,心怀戒备才是。 怎么说,这朱明则也不该高兴。 偏偏在张浪感觉中,这朱明则竟然是真的感觉高兴,甚至还颇为真心邀请自己回府… “是此人城府太深?还是另有缘由?索性他开口邀请,不妨去看看便是…” 张浪心中转着念头,又琢磨了一会朱家的情报,便直接点了点头,道:“原来是朱家的公子,我对贵府也是久仰,那就打扰一下?” 朱明则一听他同意,削尖的脸上笑得更欢了,开口道:“兄台能够光临,那是鄙府之幸也。” 第七十章 我硬是没想到是这个事 既然有了去处,张浪便又不想舍下那大熊尸体了。 毕竟熊掌确实是神州美味,最是滋补元气。 这帮纨绔子弟既然出来狩猎,倒也有绳索之物,便着人将大熊绑了回去。 张浪骑马跟着朱明则一群人一路往月西郡而去,这一路上张浪和朱明则通了下姓名,倒是聊的还算不错。 这朱明则虽然武道见识不行,但是对于诗词歌舞,风花雪月之事却是颇为擅长,说起话来也是妙语如珠,颇为诙谐。 便是其余人本来心怀畏惧,不敢言语,过了片刻却也被他将气氛缓和过来。 如此一来,路途便也不算烦闷,很快便到了月西郡城。 一到郡城,众人便连纷纷打了招呼先后离去,朱明则便引着张浪一路到了朱家。 朱家作为月西郡两大豪门,府邸自然不错,比起张家的建筑,除了稍显秀丽一些,规模上也是毫不逊色。 张浪从马背上取了包裹,由着朱明则安排人收了马匹,抬走了大熊,再领着他一起走了进去。 直接到了迎客厅,朱明安排他坐下,又急忙让下人上了茶水。 “张兄稍待片刻,我爹若是听到张兄这种高手来访,定然高兴,我这去请他过来。” 朱明则告歉一声,便匆匆离去了。 张浪喝完半盏茶,便听到一阵脚步声,却是朱明则与其父亲朱元林一起过来了。 朱元林乃是先天境武者,和朱明则长得颇像,只是苍老许多,看上去和寻常老叟也差不多。 一般武者,突破先天之后,相貌衰老的速度便会渐渐慢了起来,之后境界越高,看上去便衰老得越慢。 若是到了地境巅峰,那几乎要过得十年,方才像老个两三岁一般。 若是到了天境,几乎便在脸上看不见岁月流逝的痕迹了,只是寿元还是会渐渐消耗的。 这朱元林这般样貌,要么就是突破先天的年纪太晚,要么就是困在先天之境太久了。 但是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他都几乎没有突破到地境的可能了。 朱元林方到厅上,便笑着招呼道:“欢迎贤侄,欢迎贤侄。我这劣子冲撞了张贤侄,老朽代他给贤侄赔罪了,还望一定海涵才是。” 张浪笑了笑,道:“朱老先生太客气了。” 上门拜访,自有礼节。 所以两人客套一番,便通起来历来。 朱元林喝了口茶道:“听我儿说贤侄武艺极佳,不知贤侄从何处来,又是哪家的高徒?” 张浪笑了笑,道:“是朱兄高赞了,区区来自北面云州,灵页郡张家。” “张家…灵页郡…”朱元林琢磨一会,便问道:“令尊可是‘金刀秀才’?” 朱家再没落,附近州郡的情况总还是知道一些的。 张浪心中念头一转而过,他撺掇云盟便是为了行走江湖之便,对于自己的出身更是不会避讳,便直接点头道:“正是家父。” 那朱元林听了,笑着说道:“贤侄光临,蓬荜生辉,定要在我这多盘恒几日,让老朽尽尽地主之谊。” 张浪站起身来,连连摇手道:“这……凭白打扰已是不妥,如何还能叨扰下去……” 朱元林却是笑道:“无妨无妨,贤侄不是打了头熊?正好老夫找人拾掇一下。况且老朽最爱少年英雄,若是贤侄喜欢,便是在我这长住也未尝不可啊……” 随后两人又相谈片刻,朱元林一直热情邀他住下。 这邀请太过热情,让张浪总觉得其中隐藏着什么事。 他心中好奇,又自忖艺高胆大,便也半推半就的答应了下来。 “好好好!”朱元林又是大笑三声道:“贤侄便安心在老朽府上住上几天。我月西郡虽然偏僻,却也有不少玩乐之所,就让我儿陪你转转。老朽还有些事情要办,这就少陪了。” 他说完便告罪离开,又由朱明则陪着张浪聊了起来。 倒是也没聊什么大事,无非是互相吹捧,相互阿谀,你说我好,我说你更好之类。 张浪嘴上客套,心中却是觉得这父子俩的表现,实在是有些过…… 如此一来,他就这样在朱府宿了下来。 朱家父子对他的关照可谓无微不至,吃的,用的,喝的都是奢侈豪华之极,晚上甚至还要给他安排两个年轻美丽的侍女玩点好玩的。 而那朱明则更是除了晚上睡觉,日夜来访,和他交谈时也是姿态放的极低,甚至好几次要拿武道修为说事,想执子侄之礼,来请教武学。 张浪自然是吃好的喝好的,至于那好玩的,倒是拒绝了去,只是他心里却是越加泛起了狐疑,不知道这朱家到底有什么图谋。 一连住了三天,那熊皮都被人拔了毛洗净硝干,熊宴也吃了个精光,却依旧没有任何事发生。 “难道是要我代替他们比斗什么的?难不成那朱明则癖好龙阳?总不会是那朱老头修炼了什么魔功,要拿我夺舍转生吧……不管了,得先把草打一下,看看有没有蛇惊出来。” 张浪心中奇异的念头不断,却又想不通透。 所以到了第三天晚上,张浪便直接取了熊皮,向朱明则告了个辞,透露了明日离开之意。 第四天白天,张浪起了床,走了会刀法套路,便吃起早饭来。 他刚刚咬了一口包子,朱明则却是走了进来,愁眉苦脸的重叹了一声。 张浪心中一动,便知道正戏来了,配合道:“朱兄有何烦心事?” “哎!” 朱明则却是看了看他,又是欲言又止,叹了一声。 张浪笑了笑,说道:“朱兄,这三日承蒙招待,若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不如直说便是,又何须做这等小儿女态?。” 朱明则看了看他,却又是摇了摇头,道:“确实想请张兄帮忙,只是这事真有些不知该从何说起……” 张浪咬了口包子,含糊道:“朱兄照实说便是。” 朱明则又酝酿了好了会,才开口说道:“这事有些难以启齿……哎!不知道张兄可曾听过‘相州双姝’吗? “哦?相州双姝?”张浪闻言却是一愣。 眼神微微闪烁一下,张浪问道:“可是那相和府长风镖局颜家的小姐?” 他这次往相州来的目的可就与这个有关,出来之前自然问百鸟朝凤阁定了些情报,做足了功课。 可别挡了我的路… 他心里嘀咕着,脸上却看向朱明则,等待他的答复。 没想到朱明则却是摇了摇头,道:“颜忻却是其中之一,不过我说的却不是颜忻。在这相州武林中,有两位大美人,并称双姝,其一便是颜老爷子的孙女‘白玉娃娃’颜忻,另一个便是‘胭脂螳螂’言凤娇。” 张浪心里稍微松了下,点了点头,笑道:“如此说来,此事和这‘胭脂螳螂’言凤娇有关?莫非朱兄看上了她?想要我帮你提亲不成。” 谁知朱明则闻言,脸上竟是突然红了红,好半响才说了一句:“不是我看上了她,是她看上了我……” 第七十一章 这是千古一个奇女子 张浪闻言顿时心中就乐了,道:“既然这是相州武林中两大美人,这美人能够看上朱兄,岂非大好事,有什么值得烦恼?” 他说完打量起来朱明则来,朱武两家世代连襟,妥妥的近亲婚嫁,结果在此人这里体现得相当淋漓尽致。 朱明则长得也就占了个奇,和英俊那是直接背道而驰了,体量也只能勉强算正常而已,和高大明显浑然无关,竟然让相州出名的美人看上了? 莫非浓缩了精华,哪个方面天赋异柄? 张浪心里思考着,从上往下打量起朱明则来。 这朱明则自然不知他心中想法,受他调侃侃,却是连连叹道:“张兄是不知道,这双姝虽然并列,两人却是大为不同,那颜忻不过二八年华,却是待字闺中,冰清玉洁,知书达理。但是这言凤娇却是已近三十,而且是相州武林中出了名的……人尽可夫,荡娃银妇,当真称得上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 张浪笑道:“这言凤娇既然纵横欢场,想必极其擅长此道,朱兄不若和他她折腾几番,得些欢愉,却又是什么大事?” 朱明则摇头苦笑了下,道:“张兄可知这言凤娇为何被人唤作‘胭脂螳螂’?” 张浪皱了皱眉,道:“莫非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朱明则点了点头,继续道:“张兄且听我细细说来……这言凤娇,一开始也是个可怜人。从前她是一位读书人的发妻,十四岁开始就辛辛苦苦在市场上磨豆腐供养丈夫读书,两人也算朗情妾意,才貌双配。 天天为夫磨豆腐,在当时倒也是一桩美谈。 只是后来这读书人连过三关,竟是连中三元,直接被那太常寺卿榜下捉了婿,而此人名利双收之后,竟然将家中天天给他弄豆腐的发妻抛弃了。 发榜之后,丈夫却迟迟未有回音,言凤娇又急又念,自然寻到了开封府。只是这上京寻夫也未有好结果,刚到那状元府中,便直接被人乱棒叉着,轰了出来。 回来相州之后,她日日望着磨盘垂泪,一时想不开,便寻了处山崖自寻了短见。 也是她命不该绝,刚刚跳了下去,便恰好被一位路过的高手救了。” “不错的故事,继续说。”张浪倒是听出了兴致,点点头道。 朱明则便接着道:“只是这高手也非是什么好人,实乃相州臭名远扬的元罡境高手,采花大盗‘穿花蝴蝶’展冲。 这展冲救了这女子之后,自然不会白救,只将言凤娇视作脔物,日日禁着亵玩。这言凤娇也无力反抗,自然逆来顺受。不过展冲学武之人,体魄强健不是他那书生丈夫能比,言凤娇久旷体需,时间长了,倒还真叫她玩出了些滋味来。 言凤娇本便美丽妖艳,她这一配合,倒是让展冲愈加欢喜起来,不但不再禁着她,还收其为徒调教起…武艺来……再到后来,这展冲不仅掳掠妇女,还劫掠年轻男子,回去也不知道折腾些什么新鲜花样。” “直到有一日,这展冲又出去劫人,却招子不亮,折在了嵊泗派的一位高手手中。从此以后这言凤娇便算再没了束缚,便自己开始闯荡江湖起来。” ‘展冲…展冲…’ 张浪隐隐觉得在哪听过展冲这个名字,只是太过模糊,心里不由得嘀咕一声。 不过这故事本也有些意思,朱明则又讲得颇为诙谐,他便接着问道:“这么说来,这言凤娇是个女采花贼?” 朱明则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也不全是,言凤娇得了自由之后,仗着有些武艺,又一路寻到开封府,再找上她丈夫的宅邸,当着那太常寺卿闺女的面,将她丈夫折腾了个油尽身枯,精绝而亡,随后又将尸体与那女子剥光了捆在一起,扔到了太常寺门口…… 报了此仇之后,她便回了相州,常在武林中浪迹,只是看见适意喜欢的男子便掩饰身份,自己送上门去,再随便找个地方,侍奉玩乐,欢好一夕。 若只是这样,倒也只是桩奇闻,偏生除此之外,这言凤娇还时常会掳掠男子。 这时,她却不再是挑人样貌身材,也不顾自己是否适意,只找那恩爱夫妻,甜蜜情侣,将那男人掳走折腾,还美其名曰是拯救世间为情所困的女子…… 哎,我便是那日和我那青梅竹马的武家表妹在城中玩耍得开心,便被这言凤娇给盯上了。” 朱明则说完似乎有些惊惧,过了一会才继续说道:“凡被其掳走的男子,最后皆会落得和他丈夫一个下场…如此行径,便和那行过阴阳之合后的母螳螂无异,这言凤娇便是因此,才被相州武林唤作‘胭脂螳螂’。” 张浪这时却也懂他的意思了,这就不是欢愉的事了,而是要命的事了。 他点了点头,便开口问道:“莫非朱兄找到了这胭脂螳螂的巢穴,想邀我助拳?此女又是何种境界?” 朱明则却是摇了摇头,道:“此女行踪无定,如何能找到其巢穴。据我父亲所言,此女应该是感应四方的境界。” 张浪微微一愣,又道:“我还当是先天高手……那有朱老先生在,还需找我作甚?” 朱明则又叹道:“正要叫张兄知道,她其实已来过一次,寻到我房中想要掳我,只是恰好我父亲那日在我房中与我谈话,这才叫我避过一劫。” 张浪闻言讶道:“朱老先生竟然没能留下她?” 朱明则点了点头,也不避讳,直接说道:“那女人刀法虽然一般,但是善长轻功身法,速度颇快,而我朱家却擅长指法,对于轻功却是寻常,那日我父亲虽然点了其一指,将其打伤,却未能追上…” 他点了点头,说道:“这言凤娇既然受了此挫,想必也不敢再来了,朱兄又何必担心?” 朱明则却是急道:“张兄你可是不知道,最难缠的便是这里,你不知道,此女一旦定了目标,便是一次不成,也会来第二次,直至成功为止… 据传青霞派曾经有一位弟子被其看中,之后那弟子便躲在门中再不外出,那言凤娇竟是足足去了二十六次,花了两年多时间,最终将其掳走… 那青霞派有地境高手坐镇,尙且被她抓到机会,何况我朱家?” 张浪听到这里,倒也觉得这故事颇为有趣,大约也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这却也不是什么大事,这朱明则想必是觉得此事羞于开口,这才等到现在来说。 他点了点头,正寻思会会这等奇女子,问点消息,顺便帮他一记。 只是忽然,张浪的脸色却是微微一变,心中顿时改了主意。 随后他抬头看了看门外,道:“那你父亲就没再想出些什么聪明的好办法?” 第七十二章 一把年纪居然这么阴 “自然是有的,其实上次那新聘的四个武师,便正是做我的贴身护卫,我那天带他们出外狩猎,实际也是为了再看看他们的本事……” 朱明则说着却是摇了摇头,懊恼道:“总之上次她受伤遁走,下次出手,定会更加小心谨慎,避开我父亲。其中关键是,此女还学了那展冲的迷香招数,有一捧离魂香,若无真气护体,人境以下闻之既倒,实在是防不胜防。要彻底诛了此女,只能行那守株待兔之计,张兄武艺高强,身法也是莫测,此事万望相助啊!” 说完他却是站起身来,躬身行了一礼。 朱明则神情恳切之极,张浪却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抬头又看了看门外。 见他如此,朱明则又连连开口恳求了几句。 张浪却只作未闻,道:“朱老先生,外头风大,还是进来说话吧。” 过了片刻功夫,门外传来一声叹息,朱元林便慢慢走了进来。 只见他老目垂泪,刚刚进门就又是连连叹道:“哎!都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这劣子和我在一起时,那贱妇自然收敛。但我只怕百密一疏,稍有不慎便叫这劣子被香迷晕了掳走。 老朽今年已经八十了,却只有这一个不争气的孩子,他若是出了事,我朱家可就要绝了后……贤侄只有通脉之境,却能以一敌四,眨眼功夫便轻松胜之,实乃高手,请贤侄助我朱家一臂之力吧。” “朱老先生一片爱子之心,我自然看得出来。” 张浪见他终于走了出来,嘴角撇了撇,戏谑道:“若不是方才说到紧要处,老先生的呼吸略微重了些,叫我知道了你在听墙角,这事我说不定还真答应了下来。 不过现在,我倒是想问问老先生,为何不直接与我说清真相,只热情邀我住下,又让令郎日夜与我待在一起? 是怕我不答应?还是因为此事难以启齿? 还是想着若是这几日那‘胭脂螳螂’若是正巧过来,便正好借我之手除了他? 如今见我要走,不好再将我强留下去了,便让令郎前来告知真相,好言请我帮忙,自己却在暗中偷听。 这样步步递进,耍弄手段,是请人帮忙的好办法? 你是太聪明?还是倚老卖老,当我年幼好欺吗!” 说道最后,张浪眼神中已是冰寒,声音亦是转厉,听得朱明则一个寒颤。 便是朱元林亦为他气势所迫,竟是一时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久,朱元林方才重重叹了口气,躬了一身恳求道:“是老朽心忧则儿,怕公子不答应,做事便失了分寸!还望公子大人大量,帮老朽这一次,此情我朱家永不敢忘。” 此时,他见自己算计被识破,倒是连贤侄都换成公子了。 张浪轻笑了下,此人说得好听,却分明是自作聪明,算计了一番。 若是示人以诚,何至于在外听墙根。 不过这等小人物,杀之却也无益…… 张浪心中一动,便开口说道:“这样,我给你一个办法,若是你拿出什么我看得上眼的宝贝来,此事就算揭过,我再帮你出手一次,会会那胭脂螳螂。” 张浪的话直接说得赤果果的。 朱元林闻言就是一愣,他平素和人交流,谁不要点面皮,哪有这样直接的? 随后他面露苦笑,说道:“老祖宗传下的东西,都被我等不肖子孙败干净了,便是武艺功法,都散失了大半,哪里还有什么宝贝……罢了,也是我儿命中有劫,可怜我垂垂已老…白发送黑……我朱家绵延数百载…竟在我这绝了后……呜呼哀哉……” 他说着语气中满是无奈和悲伤,看上去落寞之极。 张浪却是不屑一笑,这老鬼到现在还认不清形势,还想打苦情牌? 便是方才准备应下朱明则,也不过是想擒下言凤娇有些用处,顺手结个人情而已。 真当自己是初出江湖,同情心泛滥的青头少年了? 若是这老头第一日便开诚布公,以这故事的有趣,加上那言凤娇身上正好还有些他想知道的事情,他肯定是会帮忙的。 就算不是这个事,哪怕他不答应,大家一拍两散,也不至于会弄到这个地步。 偏偏这老头自作聪明,不选择坦诚相待,偏想把他圈起来当小孩耍。 若是自己没识破,那自然算此人高明。 但是既然识破了,这老鬼就成了自作聪明了。 借此机会,就要好好敲他一记。 虽说朱家延续了数百年,但是到底还有没有什么好东西,张浪也不知道,但总要先榨一榨才是。 但是在他看来,这朱明则所言若是属实,此事基本是个死结。 这言凤娇既然是个采花贼,行踪不定,难以找寻,便是朱元林日夜守着他儿子不离身,或是找上些护卫每天十二个时辰的贴身守护,也不过是被动防御,而且只要稍稍松懈,她早晚能逮到机会,把朱明则掳了去。 而要想一劳永逸的对付这‘胭脂螳螂’确实只有一个办法,便是引蛇出动。 但是这引蛇出动也要有技巧的,若是饵大了,会吓跑蛇,饵小了,会被蛇吃掉。 似张浪这种虽然通脉境,却具有斩杀感应境武者实力的人,方才是配合朱明则作饵的最佳人选。 当然,能够在通脉境越级挑战的自然并非张浪一个,那些大势力的天骄几乎每个都能做到,但是这相州虽然比云州稍微好点,却也好不了多少,同样靠着西岐,基本是中原边陲,穷乡僻壤,又有哪家天骄正巧会过来? 这也就怪不得这朱明则看到他时那么高兴,还邀请他回府做客,那朱元林也是热情挽留。 所以这时候,张浪知道自己就是奇货可居,不怕这老头不拿出宝贝来。 当然,若是真的榨不出什么油水来,在他看来,也不过拍拍衣袖,一走了之。 至于朱家绝不绝后,和他有一文钱关系? 至于言凤娇,实在不行,最多是麻烦一些,找掳上一对恩爱情侣,钓她出来不就行了…… “既然老先生身无长物,那这生意也就没法做了,我便告辞了。” 张浪开口说道,又站起身来,直接往外面走去。 他刚刚出了门口,朱元林一张落寞的老脸却陡然一变,猛然拍了下手道:“对了!老朽方才想起,若说起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我朱家似乎还真有那么一件!” 他这话中语气,倒还真像是刚刚才想起来一般。 张浪听闻此言,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既然朱元林要飙演技,那就配合一下吧。 他转过身来,惊讶开口道:“哦?居然还有这回事?那烦请老先生拿来看看?” 第七十三章 要是不行你们就当街洞房 朱元林心中其实五味具杂,但他江湖已老,皮厚如墙,是以脸色却是丝毫不露,笑道:“那请公子坐着稍待,我这就去找找。” 等了半柱香时间,朱元林才拿这个小锦盒走了过来,放在桌上,往张浪面前一推,道:“公子且看。” 张浪却没打开盒盖,而是直接朝着朱元林摆了摆手,微微一笑,便道:“不如老先生先和我叙述一番?” 张浪可不是无知少年,若是他抑制不住好奇,打开看了,便是上面是张胡说一通的废纸,也能被对方说成是机密之物,那可就搞得有些尴尬了。 ‘此人不仅聪慧,还如此沉稳,这一把年纪,竟然看他不透,却哪里像个少年?若是则儿有他一半,我也勿须如此操心了…哎…罢了罢了,这少年本来也是意外之人,我又无力左右,若是不成,便还是聘些护卫,叫则儿寸步不离跟着我吧…’ 朱元林见眼前的少年滴水不漏,心中转了转心思,暗叹一声。 他终于还是放弃了耍花招,老实说道:“不瞒公子,这里面其实是祖上代代流传下来的一张藏宝秘图。” 张浪心里微微一愣,摊了摊手,示意他继续讲。 朱元林又考虑了会,还是老实说道:“根据祖上流传下来的信息,我朱武两家原本并非此地居民。似乎是新武历前,祖上出了什么变故,方才从雪域高原之内举家迁徙而来,是以这图中景象应当是雪域高原之内。 事实上,这图祖辈流传下来,起初可能是为了我等后辈子孙还有崛起之日,只是传到今天,实际上也就是个念想了。 这数百年来,江湖风急浪猛,我朱武两家前后死了不少长辈,也发生了不少变故,所以祖上的信息,很多都没有传下来,是以此图所示地点,老朽亦不知具体在何处。” 朱元林说完看了看张浪,又叹道:“不瞒公子,百多年前我祖父和父亲也曾有过中兴之志,我朱家也尚有地境高手在世,便有两位地境高手先后去过西蜀以西的雪域高原查看过,其中雪山众多,深谷却也不少,这几位地境高手找了共十余处有五六分相似之地,一一探查,最终却一无所获…许是白云苍狗,沧海桑田,这地方早已变化了吧。公子大可放心观看,若是不感兴趣的话,此事便作罢吧……” 张浪见他说成这样,也知道他所言应该不假了,便掀开盒盖。 只见其中乃是巴掌宽的,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一个皮卷,这皮材质纹理特殊,却是分辨不出到底是何种皮类,不过看那边角,色纹,倒像是件旧物。 张浪拿起皮卷,展开看了起来。 只见这皮卷上用笔墨勾勒出一座雪山,一座深谷,深谷正中乃绘着一张详细的地宫地图,地图之上某处用朱砂红笔点画了个红色梅花印记,显然便是藏宝所在。 张浪初看这图,还未有感觉,待得再细看了一遍,竟是把这雪山深谷与记忆中某个熟悉的地方逐渐对应了起来…… “怎么会是这里!” 他心中一陡然一惊。 随之心里却是颇有些欢喜,这西北雪域的藏宝,朱家后人只往西南的雪域高原,如何能够找到? 只是他脸上却是分毫未露,沉吟了片刻,道:“有点意思,不过这东西既然连你都不知道地方,却也说不上什么宝贝。” 朱元林听他此言,肩腰同时一垮,看上去瞬间老了几分。 他原本便是准备让张浪先看了此图之后,以藏宝秘图既已泄露,便再无收回之理一说,架住他帮忙。 但张浪沉稳如此,他便没报太大的希望了,如今见张浪果然不应,也只得微微一叹,道:“罢了,既然公子……” “不过我对寻宝这种事倒也有些兴趣,若是以后能往雪域高原去,倒也不妨试试,这图我便收下了。” 这时,张浪却继续说道。 朱元林微微一愣,陡然听到张浪愿意收下此图,他顿时转忧为喜,激动起来,道:“公子当真愿意帮忙?” 张浪自然不知道朱元林心中的去脉来龙,他自觉得了这好处对自己已经够了,纠缠下去又有何益,倒不如卖个人情。 他心中这样想,便也不愿再继续浪费时间,他将皮卷拿起,直接塞入怀中,道:“这样,我这熊皮成色虽佳,但是携带颇有不便,烦请朱老先生帮我加些百年冰蚕丝,鞣几件内甲,言凤娇这事我便应了你。” 百年冰蚕丝虽然珍贵,若是肯花大价钱,还是能在西蜀和雪域交界的桑农帮买到些的,朱元林听了当即便答应下来。 张浪自觉一举双得,心中满意,便笑了笑:“那我们说说怎么对付言凤娇吧。” 他此言一出,不仅朱元林,便是朱明则亦是来了精神,两人你一言我一句便谈论起来。 这两人的计划也是非常简单,无非是地点时间不同,主要内容却都是让张浪陪着朱明则,再于四周做些布置,引蛇出洞,守株待兔而已。 只是张浪却摇了摇头,道:“此法虽稳妥,却太过被动,那言凤娇既然上次受了伤,定然更加谨慎,若是她忍个一年半载,我便等她一年半载?” 朱明则一听,也是微微皱眉,随即问道:“莫非张兄有更好的办法?” 张浪说道:“也不是什么好办法,无非再来点火上浇油,她既然见不得他人恩爱,那我便扮作你的护卫,你日日带着你表妹逛遍月西郡,没羞没臊的你侬我侬,卿卿我我便是。 她若伤还没好隐藏在城内,或是伤好了在城中徘徊,定然都会看到,看见一次尚能谨慎,看见十次,百次呢?她若是怒火从生,心生不忿,便自然失了冷静,再加上看你周边又没有强手,定会忍耐不住…” 朱明则愣了愣,问道:“那要是她忍住了呢?” 张浪笑了笑,戏谑道:“那你就和你那表妹成亲,在大街上拜堂,城门口洞房吧。” 朱明则脸色一红,便不说话了。 朱元林倒是思考片刻,道:“此法倒是可行,只是扮作护卫怕委屈公子。” 随后却又犹豫了下,问道:“公子可有必杀的把握?要不我在旁边策应一番?” 张浪却是洒然一笑,道:“没什么委屈的,此事还是早点解决,省得浪费时间,若是你担心我没有把握,那便另找别人就是。” “不用。” 这时,朱明则却是果断说了一句,随后又对着朱元林道:“那什么‘相州四杰’吹得厉害,爹爹不是也说他们颇有实力,结果呢,在张兄手下加起来才出了两招。我不想再继续这担心受惊的生活,张兄的手段我见过,我信他。” 朱元林闻言,便也点了点头。 实际上他心中清楚,他上次聘请的四个护卫也是这相州有些薄名的好手,有几分手段的。 这少年既然能以一对四,轻松胜之,自然是武艺不错的,否则自己也不会想利用他,之所以还要问,无非也是对自己儿子的安全太过担心而已。 如此一来,三人又商谈了片刻,便将此事敲定下来。 第七十四章 她说要带我去山里看云雨 定了计之后,张浪便叫朱元林去取了一套朱家护卫的服饰套在身上,背起鬼哭,便跟着朱明则一起出了朱家,往武家去了。 很快,武家小姐武茵便和朱明则走了出来, 这武茵倒是长得颇为壮硕雄伟,两人走在一起倒也分外相配。 两人便相依相偎在月西郡各处街上逛了起来。 张浪却是在朱明则两步之后紧紧的跟着。 直到入夜,方才结束。 一连过了三天,张浪跟着两人硬是将街面上的酒楼小吃,饰品首饰,丝巾绸缎等等铺子逛了个遍,便是吹糖人都吹了五六个,却依然没有丝毫动静。 到了第四天入夜,三人又是从字画铺出来,往武家而去。 恰好过一座小石桥时,朱明则不小心跌了一跤,身躯正好倒在了武茵的怀里。 这时,那桥边树后,倏然窜出一个身影。 张浪嘴角一笑,凝神看去。 这窜起的身影,正是个美丽少妇。 珠粉钗、红珠花、半透明的粉色绸衫罗裙,当真是色如胭脂,艳而不妖,她手中拿的刀都是胭脂色,刀柄云头上,一颗胭脂红珠闪闪发亮。 挺俏的身躯之上,该细的细,该圆的圆,该挺的挺,该翘的翘,曲线玲珑,当真是令人心荡神晃。吹弹可破的桃红粉脸,水光涟涟的乌黑媚眼,加上那抿的分外好看的嘴角,果然是可以令无数男人昏眩,冲动和狂乱。 她身形飘动,眨眼便飘到桥上中,带起一股好闻的幽香,右手负刀,左手对着朱明则和武茵洒出一捧白烟,随后左手成爪,向着朱明则抓去。 她身形飘然,但速度却是极快,朱明则一见到她,便发现眼前白色香粉弥漫,那身影已是到了身前,不由得满脸惊骇,大呼一声:“张兄救我!” 他刚说完这句,便只觉天旋地转,竟是和武茵一起晕倒了下去。 而这时,张浪手中一颗黑铁棋子已是带着呼啸风声,朝着言凤娇的膝弯,激射而出。 说起来,莫桑道人琢磨了二十余年的‘飞棋暗打’之术确实不凡,此法棋子脱手之后并没什么巧妙机变,只重两点,一是快速,二便是势猛。 除此之外,便这手法练至深处可以同时一手激发最多十枚棋子,可分射十方,也可集中射击一处,双手便是二十枚,譬如下棋落子一般随心所欲,唤作‘星罗棋布’。 张浪学了这暗器之术后,倒也觉得颇为有趣,如今也可以勉强一手激发五枚棋子,虽然比唐兰的进境还差些,却也算入了门道。 这棋子在他手中,用混元真气激发之后,对付寻常的通脉境武者几乎是无往不利,但是对付一般的感应境武者却还略显不足,是以张浪射出一枚黑棋,也并未想一击建功,只需扯一扯这言凤娇的注意。 如此奇女子,当然要好好看看,耍上一番才是正理。 果然,言凤娇亦是感应四方之境,且身经百战,经验十足,战斗承受能力非比寻常。黑棋尚未临身,她便陡然一惊,随即双腿大张,两脚一分,黑棋便从中而过。 她将黑棋让了过去,便向着张浪看来。 她方才并未在意这通脉境的小子,如今被那黑棋惊着,这才重视起来,她陡然朝着张浪看去,却觉得这小子长得颇为清秀,身躯笔挺,看上去分外精干,倒是长了副好皮囊,当真是适意喜欢。 如此一来,言凤娇落在桥上,柳眉弯弯,秋波一扫,水晶般的食指往樱桃小口里一塞,吮吸了一口,才用她那娇媚,甜腻的声音说道:“小弟弟,你看妾身抓这小子,便这般着急拿你那黑漆漆的小家伙招呼我,莫非是想让妾身带你同往那巫山看看云雨不成?” 张浪也承认,这‘胭脂螳螂’却是个大美人,一个熟透了的大美人。她虽然长相不如唐兰,但是身材更为饱满圆润,气质也更为撩人。 而这种成熟女人风韵,透过那若隐若现的罗裙印出来,更是像一只熟透的蜜桃,时刻勾引着人,去品尝一番。 这时,言凤娇却又是一抬那水汪汪的凤眼,将秋波向他送来,玉指一撩发稍,对着张浪微微一笑,这一笑更似包含了千万种风情一般。 只是她一边笑着,口中还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脚尖却是一点,半透明罗裙在空中展开,露出雪白如花一般的景象,人便向着张浪袭来。 言凤娇手中挥舞着坠珠长刀,倏然化为带起一抹刀光向着张浪胸前斩来。 这刀彷如轻如鸿毛,带起的风声徐徐缓缓,幽香阵阵,声息很小,看上去如鲜红绽放一般,美艳之极。 若是寻常男人看见此景,怕是当下反应先慢几分,只是张浪在云州连唐兰的‘天魔舞’都是随意欣赏,三天两头独自饮酒的时候,都是当成寻常歌舞来看,何况这区区魅惑之意。 他瞬间抽出鬼哭,身形一折,化一道黑虹迎上去,同时斩出一记‘一啸风声’。 这一招似猛虎震吼,风声呼嚎,带起凌厉刀光,眼看劈中言凤娇的右肩。 刀光未至,潜劲却已迫入三尺于内。 只是这时,言凤娇却倏然一闪,身形杳如杏花散,如影一般,竟已是闪到他身后,随后一刀猛然从后面,削向他的头颅,还带起一阵娇媚的笑声。 张浪一击斩空,心中也是一讶,这女子的轻功果然奇妙,似身法又似轻功,飘逸轻杳之极。只是他战斗经验何其丰富?已然猜到这女子的想法,顿时间便猛然大转,身形一折,使出‘飞龙翻云’。 随后对空就是一式‘白虎跳涧’,迅捷刀式一化为八,势道雄浑,又带着八方风雨之疾,斩了开去。 鬼哭刀密集猛沉的刀光,仿佛禁封了空间,正巧也封了那言凤娇那花开一般的刀势。 兵刃相交,叮当作响。 ‘这小子好大的气力!’ 这时那言凤娇这一击被挡,陡觉手上传来的反震之力,脸色微变,身形又是一闪,便往张浪右侧袭去。 张浪已然见识过她的身法,如何还会再被晃开? 当时之间,他便脚分两仪,右手负刀,一式‘密雨行云’,身形恍如云龙一现,贴着她同时挪移而出。 于此同时,左掌却倏然击出。 正是一式混元掌‘白虹贯日’。 混元真气运于掌间,掌力雄浑,掌风四溢,猛然击向言凤娇的胸脯! 第七十五章 她说了句惊世之言 言凤娇见自身引以为傲的身法被对方紧紧跟上,便已经脸色大变,又陡觉前方劲风四溢,哪还不知厉害。 一时之间,她心中再无玩笑之意,只把长刀一拂,已是全力出手,带起刀芒拂向前方。 ‘轰!’ 雄浑掌劲与刀芒潜劲相撞,顿时产生力道震荡,带起巨大的风压冲击! 言凤娇虽然是感应境界,但内功心法不过寻常,真气哪有张浪的混元真气雄浑,瞬间便向后跌去。而相比之下,张浪却双脚站定,微微颤动,一元定桩之下,岿然不动。 跟着,他身形一晃,收刀入鞘,一式‘密雨行云’便跟了上去,随后左手猛然探出,抓住言凤娇的左边的罗裙袖口,手腕一翻,便从袖中穿过,向着那纤纤玉手抓去。 言凤娇此时正是跌退之时,却被张浪骤然追上。 一惊之下,顿时右手长刀撩起,斩向张浪的左手肘部,接着她左手成爪,运起真气,便亦是朝着张浪左手猛然抓去。 竟是双管齐下,想要废了他的左手。 张浪嘴角露出一丝戏谑,他右手一探,猛然便击出一颗黑棋,射向长刀。 同时左手成刁,往她那成爪的掌心一啄。 黑棋又急又猛,直接撞开了长刀。 而左手刁啄之下,言凤娇只觉掌心一麻,力气竟是诡异的散了大半。 于此之时,张浪却是手腕翻转,手背往她掌心又是一撞,随后顺势一翻,从袖口之中倏然窜了进去,抓住她的手腕。 随后张浪踏步进身,一只左手彷如彷如蛇缠一般,沿着言凤娇那如玉般的左臂瞬间缠挤而上,一路抓拿关节。 正是那贴身进步,见缝插针的左路缠丝手。 眨眼之间,已经闪到她的左侧,香风阵阵入鼻,而他连抓带掐之下,言凤娇的左肩已被扣实,一根手指狠狠扣压左侧肩井。 言凤娇顿觉浑身发软,反抗无力。 到了此刻,她哪里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输了个彻底。 这几日朱明则和武茵二人的在街上招摇的身影亦是在她脑中浮现,被妒火充斥的大脑渐渐恢复冷静。 “这是一个陷阱!” 她忽然反应过来,惊呼出口,朝着张浪看去。 张浪戏谑一笑,道:“你倒是也不笨,就是聪明得晚了些。” 说完之后,却是左手猛然使力拿捏。 言凤娇顿时酸楚难忍,整个人都似乎瘫软下去,不过她却是凤目一翻,秋波送出,娇声道:“小兄弟,你放了姐姐,姐姐定会报答你的,让你做个真正的男人,知晓男人的乐趣……” 话还说着,脸便往张浪凑了过来,丁香小舌轻轻舔出。 张浪后倾退开,左手又使力道,嘴里冷冷说道:“在我这里,你还是老实点好。” 言凤娇见他不为所动,又把头凑过去娇喘道:“你不想与我欢好,那你怎么不一刀杀了我呢?” 张浪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随后擒住她走过去,将朱明则踢了几脚。 过了半响,朱明则悠悠醒转,入眼便看得言凤娇,顿时骇得面色如土。等到眼神清晰些,再见她被张浪擒住,这才缓了口气。 他又把武茵叫了起来,两人一起向张浪道了个谢。 随后朱明则说道:“张兄为何不……”他说着比了个割喉的手势。 张浪摇了摇头,道:“此事我自有打算,放心,我保她不会找你了。” 他说完之后,便直接往朱府回去。 到了朱府,朱元林正焦急的来回踱步。 他见这言凤娇被生擒回来,自然高兴,连连道谢。 张浪得了好处,加上心中有些事情要探究,也就无心再留,索性直接说道:“既然此间事了,那便告辞了,熊皮蚕丝甲,我以后自会来取。” 随后问朱元林要了根麻绳,将言凤娇五花大绑的捆了起来。 这女人身材本就饱满,如今捆绑之后,更是挺拔圆润。灯笼光下,那半透的罗裙哪里遮掩得住? 一路走出,张浪甚至还听到了朱府下人吞咽口水的声音。 等张浪卸了护卫服饰,朱元林父子又一路将张浪送了出府,张浪取了行李和马匹,跨身上马,又将那言凤娇往马背上一横,便向着月西郡南门疾驰而去。 他走后,这朱元林却是微微一叹,道:“则儿,为父今日着人置了份重礼,你代表朱武二家,亲自送到云州张氏门上,就说是谢过七少的,明日便带人出发。” 朱明则微微一愣,问道:“为何?他虽救了我,却也拿走了家中祖传的宝图,我们还要帮他鞣制内甲,两不相欠。” “那日他来时,我便叫小虎去云州查探,你还记得吗?” 朱元林说完,见自己儿子点头,又轻声道:“今天中午,小虎从云州回来了,说他去云州一打听,北边新起了个云盟,已经独据云州,灵页郡张家早就改作云州张氏,正是云盟三脉之一,颇为了得。 不说张家,便是此子本身更是了不得,我如此算他,若是寻常少年,恐怕当场便要翻脸拔刀,他却似毫不见怒色,行事沉稳老道,可见胸中城府。 家里那藏宝图虽是祖传,但你也知道,那东西不过是个念想,我如实相告,他却依然受了下来,真是贪图宝藏?我看未必,甚至是什么百年冰蚕丝鞣甲,也不过是此人随口所言,往后会不会来取都是问题。 他恐怕心中还是送我们个人情,之所以如此,不过是想给我个教训,再递我个台阶罢了,这是施威用德的心术和气度。 通脉境的武者,若是能斩了言凤娇,已是不易,但此人竟是将其生擒,又可见武艺更为高强。 这少年才多大年纪,便有此三者,日后绝非等闲。 云州这滩浅水,怕是养出了条蛟龙,寻常之时,他定然看不上我朱武两家…那云盟往后若是还要扩张,我月西郡更是首当其冲。 现在有了这层关系,虽说不甚愉快,但也未尝不是缘分,倒不如借此机会,直接示好…而且我这次算计不成…总是生了芥蒂…还是赶紧弥补一下。 哎,当家不易啊,你往后当家作主,也要处处……” 张浪自然不知道这些。 此刻,他已然是纵马出了南门,沿着官道往东南而去。 天色渐渐暗了,一路上那言凤娇银词浪语不断,他只作未闻,一边赶路,一边打量着路边有什么建筑可以容身。 约莫走了两个多时辰,他才看到官道往右约莫一里之处有间残破的建筑,于是便一扯缰绳,架马踏入田野,朝着那边去了。 待走进些,方才看出是间破的很严重的野庙,神像亦是碎开半残,看那造型式样,该是供奉土地公公的。 张浪歇了马,便拎着言凤娇走了进去,随后找了些干柴枯草,就着火折子生了个火堆。 点起火来,方才发现,这破庙墙壁之上,地面之上,竟皆是溅满了血迹,血迹已然发黑发干,显然有不少年头了,显得颇为阴森恐怖。 他也未曾在意,看了看四周,并未发现有什么人影,便将言凤娇一把扔在地上,随后解了鬼哭,放在地上,自己也席地坐了下来。 言凤娇在地上扭了扭身子,舒缓了下被捆缚的身躯,调笑道:“小郎君,你带妾身到这荒郊野岭,莫非还想玩点刺激的不成。” 她说完还扭了扭身段,挺了挺胸,舔了舔嘴唇。 张浪看了看她,自顾自的从行李中摸出一牛皮袋烧刀子喝了起来,嘴里却是戏谑道:“你也算是个稀奇女子,采花贼我是听过多了,女采花贼倒还真是第一次见。” “难道只有男人可以拈花惹草?三妻四妾?女子便就不行?” 言凤娇闻言却是一笑,嘴里娇声说道。 “哦?”张浪闻言倒是一讶。 她这般言论若是放在某时某地,世风日下之处,说不定会被某些人当作惊世之言,不过放在如今,放在神州境内,简直就是离经叛道,活该要被浸到猪笼子里去。 第七十六章 我知道你们很烦躁 不过这惊世之言也和他没什么关系,张浪不过是想问些东西,好好回忆回忆,考虑到夜间闲杂耳目较少,荒郊野岭又比较清静,这才连夜携她出来。 是以张浪稍稍一讶后,也不接话,直接道:“和我说说展冲吧。” “展冲?啊……”言凤娇一愣,又娇喘一声,道:“说那死鬼干什么,有这时间,小郎君还不如和妾身在巫山……” 这时,张浪右手中却是猛然击出一颗黑棋,打在她嘴上,瞬间将她的话堵了回去。 这黑棋一击之下,虽然未曾运用真气,力道却也不小,瞬间将这言凤娇左脸打得肿了起来。 “我说正事的时候,你最好就好好和我说话。”张浪喝了口酒,眼神一冷,淡淡说道:“不想死,就收起你那副浪劲。” 言凤娇吐出两颗带血的牙,她这时才确定,对面的少年是真没把自己当一回事,自己的相貌,身体,甚至性命对方都完全不在乎。 她跳过崖,她知道那种死亡之前的可怕,她不想再经历一次,所以哪怕后来受了展冲万般折磨,她也苦中作乐,忍了下来。 这样一来,她也就老实了些,开口道:“展冲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你想知道什么?” “关于此人的一切,生平经历,籍贯来路,凡是你知道的,都给我说出来。”张浪开口说道。 其实张浪也不知道自己想知道什么,只是朱明则提起展冲的时候,他隐隐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和记忆里一件挺大的事情有关。 但是细细想着却想不起来,他就想通过言凤娇的讲述,帮他自己回忆一下。 言凤娇想了想,便开口说起来:“我对他也知道的不多,只是偶尔听他透露一些……” 张浪边喝着酒,边听言凤娇讲着展冲的事情。 一桩桩一件件,凡是言凤娇知道的,都慢慢讲诉起来,但是张浪听得却是直摇头,根本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在她嘴里,这展冲没有什么奇怪的,就是很普通的采花贼,十几年间就在相州活动,平素劫些女子寻欢作乐,这些女子中有官宦家的夫人小姐,有武林门派的弟子,也有田野里的村姑大嫂,生冷不计,吃的很粗,没有什么大的忌口……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和话语声。 “李哥儿,索性咱兄弟落草为寇算了……” “那小子简直是邪魔,要我说,就该这样一刀杀了!李哥儿,你一向有主意,快说现在怎么办才好?” “青霞派不是好相与的,我们杀了人,没处解释,能怎么办?过了相州,再翻上十几座山,往西岐去吧……” …… “有匹马!” “里面有人?” 残破土地庙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一行三人走了进来。 张浪抬头扫了一眼,三人都颇为年轻,都是一身麻衣短衫,看上去都不到三十,一个黒脸的年纪大些,约莫二十五六岁,感应境,一个瘦高,一个魁梧,年纪也就勉强二十出头,两个通脉境。 言凤娇也转头看了过去,脸上挂起恳求之情。 张浪看到了他们,他们自然也看到了张浪,三人的目光在张浪和言凤娇身上扫视过去,脸色微微一变。 一个美丽女子被捆缚在地,面带哀求之色,男子冷漠的坐在旁边,那还了得,采花大盗?强抢民女? 瘦高个当先抽出长刀在手,喝道:“你在干嘛呢!” 那黒脸汉子却是脸色一变,将他一把拉住,轻声道:“别惹事,我们去那边。” “可是……” 廋高个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黒脸汉子一眼瞪了回去。 随后,三人走到另一边生起火来。 张浪看了看言凤娇,轻声道:“再有下次,你就永远别想说话了,继续讲。” 言凤娇知道自己刚才求救的小动作被看破,被他话中寒意吓得身躯一颤,胸口一抖,便继续说了起来。 约莫讲了小半个时辰,张浪挥手止住了她的话语,问道:“那展冲师承何人?” 这展冲生平之事,对自己完全没有用,张浪只能换个思路。 言凤娇闻言却是想也未想,直接道:“不知道,这事我问过他几次,但是他从来不肯说,待我问得多了,他便吟一首诗……” “什么诗?”张浪心中一动,问道。 “记不得了,似乎是拔…什么扬…什么红尘什么的…。”言凤娇皱着眉头道。 张浪闻言,却是眼前一亮,思维中的有迷雾似乎有些散开了,他皱着眉头思考起来,总觉得还差什么没有捅破一般。 可是偏偏他要思考,有人不让他思考。 那三人中的廋高个突然开口喊道:“我说兄弟,咱们七尺男儿,没必要抓个姑娘家吧?” 张浪思绪被其打断,眉头当下一皱。 右手一探,混元真气运起,猛然弹出四颗黑棋,分袭三人。 动如雷霆,疾如狡兔。 那魁梧汉子瞬间被打在胸口,击倒在地。 黒脸汉子反应倒是不慢,侧身闪躲,挥刀即挡,一粒黑棋猛然弹开,另一粒却依旧打在他手腕之上,一击之下,虎口一松,长刀便落在地上。 那瘦高个被打在脸上,整个人往旁边跌去,瞬间左脸便肿了起来。 三人受此一挫,顿时知道差距,不过那瘦高个却是也有傲气,哪里肯服,直接说道:“出手偷袭,算什么江湖好汉!” 那瘦高个刚说完,却又被那黒脸汉子按住,那黒脸汉子站起身拱了拱手道:“兄台,我这兄弟脾气糙了点,你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计较。” “你好好回忆,到底是什么诗。”张浪对着言凤娇说了一句。 和言凤娇说完之后,他却笑了笑,对那黒脸汉子说道:“可以理解,军营里憋得久了,脾气总是要暴躁些,尤其是不小心杀了人,心里就更暴躁了,是吧?” 张浪却又接着道:“特别是杀了青霞派的人,心里慌,那就越加不知道怎么办了?” 这三人进来的时候,张浪就看出来了,他前世在军营中混了五年,这种感觉再熟悉不过来。 军中武艺直来直去,只求杀伤,练多了练好了总能感觉那么一丝血杀之气,这三人定是相和府中解散的新军。 那黒脸汉子脸色一变,道:“兄台,我们不管你的事,希望你也莫管我们的事。天亮之后,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理原本是这个理,不过你们初走江湖,嘴上还是把点门为好。” 张浪点了点头,轻笑了下,又说道:“道理再好,也不是死人讲的。” 随后,他猛然又弹出两颗白棋。 一颗白棋却是带起风声嘶嘶,化为一抹银光闪过,遽然射入三人旁边的柱子中,留下一个深孔。 另一颗白棋却是抛落在三人面前,在地上滚了一滚,落到瘦高个面前。 那家伙坐起身来,捡起白棋一看,便看见那闪耀的刃口,顿时脸上大变,不说话了。 这黑白棋子张浪共使人打造了三套,送了莫桑一套,送了唐兰一套,自己留了一套。 其中黑棋乃用沉重黑铁熔铸,周边圆润,稍重五两,乃是钝子。 白棋却是用以精铁锻打,银浆包封,既轻且薄,周边如刃,锋利不凡,乃是锐子。 白棋锋锐杀伤,黑棋沉猛重击,每次各取上百十来颗装在小巧的机关臂囊之中,不仅不嫌累赘,又隐蔽非常,运用之时探袖可得,而且各有妙用,便是莫桑道人也颇为喜欢。 张浪此刻并无杀这三人之意,出手之时便是黑子,若是换了白子,那黒脸汉子尚不好说,其余二人打在胸上就是透胸而过,打在头上就是穿颅而出,都是必死无疑。 显然这时瘦高个也明白了这点,是以才闭上了嘴巴子。 那黒脸汉子亦是捡起地上长刀,坐下去呐呐无言起来。 倒是那魁梧汉子,似乎不会说话,从头到尾未发一言。 只是三人也知道,对方的话虽然不算好听,说得却也是事实,他们加起来也不是人家的对手,技不如人,能为之奈何? 第七十七章 土地庙这么招人的吗 张浪本不愿意搭理这三个人,只是思绪被打乱,这才给他们些教训。 他前世在军营呆过,自然知道,除了校尉以上,一般的士兵都只训练些劈,砍,斩,刺这些基本武艺,出手之际却是完全什么章法。 这种武者,若是数千人以上成军之后,军阵推进之下,刀锋如林,便是正面硬撼上千个同境界的武林人士,也如同砍瓜切菜一样方便。 但是若是单对单,那结果就反过来了,同样境界的,随便练点把式的江湖中人,一打二都不是问题。 像这黒脸汉子虽然武道境界不错,武艺却是稀松得很。 事实上,若是换个寻常感应境的江湖人士,张浪的棋子绝对打不中对方手腕。 此刻,他拿几颗棋子立了威,教训了他们一番,倒有些奇怪起来,像这黒脸汉子,放到军营之中也算好手了,便是云州虎踞营近三千士兵,有感应境修为的也不会超过一百个。 而且这三人年纪都还不大,随便哪家也不该拒之门外的,又怎么会杀了人惹上青霞派? 索性关于展冲的思路也被打断了,三人又被他打了一棋子,老实下来。 要说他心里,对这种军营里的糙汉也稍稍有些好感,既然已经出了气,便从行李中又取出一牛皮袋酒,扔了过去,便开口问道:“我现在倒是对你们和青霞派架的梁子有点兴趣了,说说吧?” 没想到他这突然一番颇具善意的动作,反倒让人摸不清了头脑。 张浪其实也不是特别有兴趣,只是展冲之事想不通透,脑袋有些沉,便想先放一放,松一松,开阔下思路。 那三人愣住了,过了许久,那黒脸汉子才拿起牛皮袋,喝了一口,又递给瘦高个,开口说了起来,随后三人你一言我一句,倒是将事情理了出来。 这三人都是相和府鹰趾营的新兵,还是其中的三个队正。 鹰趾营解散之时并不像云州虎踞营那般有着云盟张着袋子等着,而是四散而去,其中有的分别回了家乡故地,有人拉起人马想啸聚山林,也有人加入了当地的帮会世家。 这三人在营中都是士兵中的佼佼者,心高气傲,平素关系又交好,三人一合计,都不想加入寻常帮会,却是看中了相州大派青霞派。 只是这三人也不是本地人,对那青霞派又不熟悉,在集市上打听也没个所以然,一头撞入青霞山深处后,便四处寻找起山门来。 三人寻了一会,便听见林中有人交谈,走近一看,却是一对少年少女正在拥抱,交谈。 他们只以为是寻常情侣幽会,是以并未在意,谁知正想离去之时,竟是看见了那少年陡然挥出衣袖,打得那少女脖子都旋了三圈,竟是直接打死了。 接着,便是更加恐怖的景象…… 等张浪听完之后,脸上却是颇为惊讶:“你们是说那少年拿匕首削了那少女的肉塞在口中,吃了起来?” 瘦高个点了点头,道:“不错,当时我正是被这情景吓到,不小心撞到了树上,才被这青霞派的少年发现。” 张浪又问道:“你怎知他是青霞派的?” 瘦高个回答道:“此人穿着青色长衫,袖口上还绣着几朵云霞,我们之前打听过,青霞派的弟子就是这等装扮。” 张浪点点头,道:“那接下来呢?你们就行侠仗义,杀了他?” 那瘦高个却是脸色一讪,道:“这倒没有,我们本来想退走,谁知我撞树之时被这少年发现了,这少年先是慌了,随后却一抖衣袖,追上来想将我三人灭口。” 黒脸汉子这时接着说道:“这小子虽然大袖翻飞,力大无比,居然稍稍能抵挡风压,颇有些实力,但毕竟才开始化力为气,还在凡境之中,所以被我三人围上之后,他虽然身法巧妙,却也脱不出去,缠斗了一会,纵究还是被我一刀杀了。” 瘦高个又道:“我们杀了他,一寻思吧,这事根本解释不了,再上青霞派无异于自寻死路,便索性下了山,一路往西来了。” 张浪闻言却也基本明白了,笑了笑道:“你们倒不笨,还知道这事情解释不清。鹰趾营…鹰趾营…” 说到最后他却是喃喃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问道:“你们既然都是鹰趾营的,那你们军营里是不是有一个叫岳西的?” “岳西…岳西……”瘦高个和黒脸汉子讨论了片刻,那瘦高个突然脸色一变,惊道:“绿魔,是绿魔!绿魔好像就叫岳西……” 他此话一出,黒脸汉子也是脸色大变,便是那一直没说话的魁梧汉子也是大惊失色。 “绿魔,倒也贴切。” 张浪笑了笑,又道:“怎么?他在你们营里很有名?势力很大?你们很怕他?” 黒脸汉子过了片刻才稍稍缓过来,想了想道:“他就一个人,不拉帮结派。” 这时瘦高个却突然说道:“也可能有一个,杀机!” 他此话一出,随后那三人好像又想到什么恐怖的事情一样,又是脸色大变。 “哦?”张浪顿时来了兴趣,道:“说来听听。” 过了好半响,瘦高个才回忆着,继续说道:“那时候我们都刚入营才半年,他年纪还小,有一群人欺负了他,军营里面,这种欺压也算很常见,自然谁也没当回事。” “谁知没过几天,那群欺负过他的人都一个个的死了,而且都是被人扭断了脖子,当时这事情挺严重,好几个长官都知道了。 全营都怀疑是他杀的,校尉就直接关了他的禁闭,但是他被禁闭之后,那群人剩下的还是一个个的被杀了,后来也查不出个头绪,他也就被放了出来。” 黒脸汉子继续说道:“这杀人的凶手一直未曾找到,不过我们就猜想岳西还有个帮手,不过谁也不知道这个人在哪,是谁,我们就开玩笑说叫杀机,意思就是,谁惹他,就是惹上了杀机。” 瘦高个接着说道:“不过这事情以后,就没人敢惹他了,他喜欢穿绿衣服,大家就一直叫他绿魔。加上之后营里也就没死过人,这么多年,这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原来这时候杀机就已经…’ 张浪心中暗暗想到,接着,他又说道:“好了,说回刚才的吧,据我所知,你们杀的那个青霞派的弟子应该是……”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土地庙的门又被人撞了开来。 第七十八章 欣赏是一回事孝敬是另一回事 门被撞开以后,一个身影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 这身影却是一老一少,之所以说是一个身影,是因为那年老的约莫六十多了,神情紧张又急切,怀中还抱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 这老者一进来,便看见环视四周,便看见一个火堆正烧的噼里啪啦,张浪和言凤娇一坐一躺。旁边的角落处还坐着三个汉子。 他脸色一变,随后却是慌忙朝着两边都作了个揖,随后回身把门关上,接着跌跌撞撞的走到半残的土地公神台那边,将这孩子放在神台后面,轻声说道:“小少爷,你在这藏好,我去将他们引开。” 说完之后,转身便走,只是那孩子浑身颤抖,双眼流泪,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口中道:“福伯,我怕……” 那老者却是将他手掰开,厉声道:“别出声!藏好!别动!” 接着他又急急走到中间,朝着张浪五人嗑了几下,连连作了几个揖,便在地上捡了些碎柴枯草,搂在怀里,就往门外冲去。 只是刚靠近门口,山神庙的门却又猛然被踹开,三十七八个持枪带棍的汉子便冲了进来。 那当先之人猛然踏步上前,伸出一脚用力蹬在老者胸口。 如此情景,张浪自然向那人看了过去。 这人长得倒也魁梧,五大三粗的,只是神情看上去却是痞气十足。 只是张浪心里却是嘀咕起来,‘这土地庙,有这么招人的吗?’ 老者本来就没有武艺在身,受此一击,瞬间倒飞出去,口中鲜血猛然吐出,摔倒在地上,差点就闭过气去,怀中的柴草也洒落在地上,整个人都无力动弹了。 这人打倒老者,带着人走上前,径直上去将人拎了起来,嘴里森然问道:“老东西,人呢?” 那老头倒也硬气,猛然张口,呸了一声,一口鲜血便混着唾沫星子往那人脸上吐去。 这人微微偏头,躲了开去,随后对着老头肚子又是一拳,随后掐住老头的脖子,嘴里骂道:“老死胚,你想死啊,你说不说?” 这人问完之后,似乎才想到庙里的火光,转头扫视起来,第一眼便看见了火堆旁正看着自己的张浪。 他脸色一沉,便喝道:“小子,你特么看你爹呢!” 张浪撇了撇嘴,也不管他,低头看了看言凤娇。 言凤娇这回倒是老实,没起什么幺蛾子,只是埋着头一动不动。 这人骂了一句,见张浪低头,只当他心里怯了,便也不管他,又往言凤娇身上看去。 “刘老三!” 这时,那角落的黒脸汉子却是突然喝了一句。 他这时候出声,倒是因为相识一场,想帮对方一把,毕竟方才瘦高个就是管了地上那女人的闲事,吃了些亏。 那被叫作刘老三的闻言一愣,转头看去,随后却是将那老者往地上一扔,笑了起来:“哎哟,李哥儿,你也在啊?” 那黒脸汉子闻言冷哼一声,只开口说道:“刘老三,你这杂碎越活越回去了,以前在营里,痞是痞了点,至少我还当你是条汉子,怎么?十几天不见,变成土匪恶霸了?” 那老头见他说话,竟是像见到救兵一般,拼命从地上爬了几步,对着他磕头道:“三位壮士,帮帮老奴吧,这些人不是人,是恶鬼啊!他们杀了老奴主家七十余口人呐!” 说到最后竟是指着刘老三,声嘶力竭的喊了出来。 此言一出,那被人叫作李哥儿的黒脸汉子也是一惊,顿时从地上跃了起来,拿起单刀,他这一动,瘦高个和那魁梧汉子亦是站起身来,拿出了长刀。 刘老三身后的一群人见状,也是持枪弄棒的压了上去,便对峙起来。 这群人修为虽然差些,高的也就通脉境,差的都是凡境,但刘老三自恃人多,心里也是不惧。 他突然笑了起来,道:“李哥儿,我可是听人说你们往那青霞山去了,是不是没拜到高人为师啊?” 黒脸汉子闻言一愣,随后却是冷冷回道:“与你何干!” 刘老三嘿嘿一笑,道:“我可告诉你啊,这老头是南浦镇陆家的人,陆家家传的那本武功秘籍,说不定就在他身上,若是你们不管这事,事后得了此物,我与你共享如何?” 黒脸汉子脸色一变,厉声问道:“你们想要武功秘籍,就不能找个门派投靠下?为何要行此灭门恶行!” 刘老三这时不知想起来什么,气愤道:“你们年轻,天资好!自然是哪里都能去得!向老子们这样的三十岁,才勉强化力为气的,或者还是凡境的,却是哪家都嫌弃! 格老子的,老子们一路从相和府拜到浦河郡,那些家族帮会一个个的,要不就是让我们做家丁,要不就是让我们做护卫,要不就是把我们当小喽啰,便是到了南浦镇上,这小小的陆家竟也对老子们挑三拣四,不肯干脆教我们武艺,我们一合计,索性给他杀个精光算逑!” 他说完,心里的怨气似乎好过了点,又接着道:“等抢了这陆家的武功秘籍,咱哥们儿找个山头自己练练,落草为寇,占山便当那草头王,岂不比给人低声下气爽利?” 听到这里,张浪却是不想听了。 他心中这才明白,不是这土地庙太招人,原来还是新兵解散闹的。 只是这后来的这群人,虽然人多,却是比那三人差远了,莫说血杀之气了,身上连点当兵的肃然气质都没有。显然是在军营里没好好练,蹉跎了年华,解散之后被人嫌弃也就不奇怪了。 不过对于刘老三说的‘占山为王比给人低声下气爽利’,倒也还算有些气魄,像个男人说的话,他心中也是非常赞同的。 如此一来,他看向刘老三的目光倒也带上了一丝欣赏之意。 欣赏归欣赏,人家刚才可是自称是他爹,自然还要孝敬一番。 张浪两袖齐摆,双手同挥,猛然打出十颗白棋,瞬间带起风声往那刘老三一群人射去。 白棋迅猛,锋锐之极,窜入人群中,瞬间就有十个人倒了下去。 随后他伸手拖出身边鬼哭,一式‘龙跃于渊’,人已经纵跃而且,随后接上一式‘踏雪寻芳’便猛然窜了过去。 脚分两仪,身形挪腾,在人群之中却似鬼影一般。 掌中重刃挥动之间,又带起幽幽呜咽,嘶嘶低鸣。 霍霍刀光闪耀其中,彷如阎罗索命一般,每刀挥出,都要带走一条人命。 那剩余的二十多个汉子顿时混乱起来,手忙脚乱之下,仅仅几个呼吸,竟然已经被他全部被斩杀在地。 这时,那刘老三才反应过来,眼带惊骇的望着张浪,双脚都颤抖起来。 张浪看了看他,笑了笑:“你是我爹?” 话音未落,脚下已是猛然一踏,揉身递进,手中鬼哭探了出去,斜斜抹过,正是一式‘流星闪电’。 刀光闪亮,譬如流星。 一颗人头已是瞬间飞出,滚落在地。 鲜血飞溅,淋洒尘土。 跟着,张浪身形一晃,一式‘飞龙翻云’已是回到原处,稍稍伸手,便还刀归鞘。 这一番举动,刹那间便已完成,怎么不让人都目瞪口呆? 过了好久,那李哥儿三人才反应过来,看着满地尸体,流淌的血液,不由得面面相觑。 嘴上没门,祸从口出的现实教材,已经血淋淋得连头都没有了,他们怎么不又惊又惧? 第七十九章 这个事情有些荒唐 过了片刻,那老头却是翻过几具尸体,从地上快速的爬了过来,手上沾着鲜血亦是不顾,直直在地上叩首起来:“多谢恩公,多谢恩公。” 他自己磕了几个头,又朝着神台那边挥手,喊道:“少爷,快,快来谢过恩公!” 那神台后的孩子,这才探出脑袋,看了看,身躯打着颤,两脚画着圈,慢慢走了过来。 那孩子颤颤的走了好一会,才走到老者的身边,跪了下来磕了个头,道:“陆小加谢过恩公。” 这少年虽然心中害怕,却是颇有教养,仪态倒也算端正。 张浪只是随意摆了摆手,他虽然救了这老头,实际动手却是因为这刘老三嘴巴有些臭,他的这帮人又毫无价值。 这姓李的三人至少能问出点信息,还能讲讲吃人肉的有趣故事不是? 他朝李哥儿笑了笑,道:“好了,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刚刚我们说到哪了?” 只是他自己刚说完,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稳稳一愣,随后眉头微皱,又朝那孩子问道:“你方才说你叫什么? “陆小加。” 那孩子刚站起身来,听他又问,不禁身躯颤了颤,又回答了一遍。 张浪歪了歪头,再仔细看了看看了看这陆小加的眉眼,轮廓,心里顿时生出一股无比荒唐之感。 他倒是也知道一个陆小加。 这个陆小加乃是青衣楼第八楼副楼主,顶级杀手‘不二剑’金无命的传承弟子。 这个陆小加后来更是率人覆灭九门之一的天龙门,又吞并西域大漠的狂刀门,建立起了在西域武林威名赫赫的魔刀堂。 魔刀堂主麾下猛将,无常双刀中的黑无常似乎就是姓…李? 张浪揉了揉额头。 心里转着疑惑的念头,张浪又转头问向李哥儿:“喝了我的酒,你们似乎还没介绍下自己?” 那三人闻言,顿时反应过来,而且张浪携方才杀人之势,说话自然更是有力。 不敢耽搁,三人便各自通姓报名起来。 李剔玉,冷轩,孙然。 张浪听在耳中,心里又确定了几分。 ‘若是自己方才不出手,莫非那黑脸汉子就会杀了刘老三,然后带着他们一起流亡西岐?然后就这小子就会碰到金无命…只是看上去也只有三四分像…’ ‘至于另外两个,倒似乎完全没听过…莫非我不插手…这二人就会死在这里?嗯…照这瘦子的冲动劲,倒有几分可能…再确定下…” 张浪心中转着思路,便又笑了笑,对着陆小加说道:“你家的秘籍呢?拿来给我看看。” 这孩子一听,瞬间一颤,紧紧的搂住怀里,看了看老者。 倒是那老者颇看得出形势比人强,道:“恩公武艺高强,想必有神功在身,定然不会贪图陆家秘籍,小少爷,给他看看吧。” 这老头说起话来,倒也相当老道,既捧了张浪一下,却也架了他一记。 那孩子听了,想了想,点了点头,从怀里取出厚厚的一本书册,递了出来。 张浪一把接过。 《归云秘本》,陆元展撰。 张浪也不在意,翻了起来,里面却是刀法,心法,身法皆有,皆是以归云命名。 大概翻了一遍,张浪便发现这刀法比张家《连环刀》也好不到哪去,心法更是连三转都不到,身法也是稀松平常,他便将书册一合,递了回去。 不过既然这小子的家传武功是刀法,那关于他身份的最后一块图便算拼上了。 张浪心中还是觉得有些荒唐,前世第二版后期,在西域武林中崛起的新生代强者,魔刀堂主‘漠西魔刀’陆小加,现在就是这么个小不点? 张浪心中一动,想了想,便从怀中取了一瓶无常丹,倒出一粒递给陆小加,口中说道:“这是疗伤丹,喂老人家服了,一边歇着去吧。” 陆小加点了点头,他这时也反应过来,若是张浪有着歹心,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只是他心里却也不觉得对方是个好人,毕竟旁边地上还有个女子被绑着。 他心里想着,便不由得往那女子看去。 这时,言凤娇正巧也对着他笑了笑。不过她此时半边脸高肿,又在火光印照之下,笑起来也一点不美丽,反而还有些恐怖,像个女鬼一般。 陆小加被吓了一跳,随后赶忙把丹药塞在了老者嘴中,又扶着他靠在火堆坐了下来。 ‘这一老一少初经变故,定然心中防备,我若是直接相邀,这二人怕是还要以为我有什么不好的心思和图谋,便是答应了我,也不过是迫于形势,说不得心中生出膈应,反倒不美……” 张浪心中转念,便转头对李剔玉说起话来,继续了刚刚的话题。 “你们杀的青霞派那人,恐怕是在练魔道之中的一门邪门功夫,此功唤作‘红拂飘袖’,练功之时需要食用恋爱情深中的处子少女的血肉,唤作‘思春少女丁香肉’,此功大成之后,真气传于衣袖,拂袖之间,便带起无穷猩红煞气,这煞气乃是一种无解奇毒,能够使人丧失神智,七窍流血而亡。” “世上竟还有如此邪功?”李剔玉骇然问道。 张浪点了点头,说道:“天地之大,便是更诡异的都有,不过据我所知,此法却是一个邪教的武功,非是青霞派所有,所以那死了的小子说不定正在偷习邪功,被你们发现,才一时没想开,要杀你们灭口。” “不过你们既然已经杀了人,这其中就算有些缘由,怕是也解释不清楚。若是寻到青霞派,且不说对方信不会信,恐怕很有可能为了门派清誉,连那女子之死也栽到你们头上,直接将你们灭口,下面你们有啥打算?” 这三人点点头,也是深以为然。 李剔玉拱了拱手道:“我等也是明白此点,我们上山之前,可是四处打听过青霞派的,若是他们追查起来,怕是遮掩不住。不瞒尊驾,我们兄弟三个却是准备翻过西面的山头,避往西岐。” 张浪轻笑一下,道:“青霞派在这相州还算不错,放眼天下也不过尔尔,又何须背井离乡,翻山越岭,往西岐而去,我倒可以给你们指条路。” 他说完从行李里取出一张黑底金字的名刺,又取了张万两银票,夹在其中,抖手一削,便往李剔玉身前射去。 李剔玉伸手接过,打开一看,便见上面鎏着四个烫金正楷。 云盟,张浪。 第八十章 我行侠仗义你为啥不信 “你们拿我名帖,和刚才那枚白棋一起,从这里北上,往云州灵页郡张府,只说寻个叫唐兰的姑娘,再把这两物给她看,到时想要安顿下来也好,学习武艺也罢,都会有人给你们安排。若是张家寻不到她,那便往风帘郡一家唤作‘混元黑虎’的武馆。” “这……” 李剔玉愣了愣,开口就要问起来。 张浪摆了摆手,阻止了他,又接着道:“若是心有疑虑,也不必现在决定,到了云州顺路打听一下便是,若是觉得跟着我没什么前途,或是不合你们心意,还想往西岐去,那也尽随你们。江湖路远,这万两银子便算我与三位交个朋友,送上的程仪路费。” 这三人互相看了看,李剔玉还有些犹豫,这东西若是收下,就算是受了对方恩泽,而且对方话中显然有招揽之意…… 那瘦高个孙然,却是一把那名刺拿了过来,合着方才的白棋一起放入怀中,说道:“李哥儿,还犹豫个啥?我们三人落魄如此,挡不得人家一颗棋子,难道还有什么值得人家图谋的不成?” 他倒也光棍,说完对着张浪拱了拱手,笑道:“方才之事,是小的冒犯,我这两位兄弟我做不了主,不过小人愿意在公子那讨口饭吃。” 孙然既然接了名帖,那李剔玉与魁梧汉子冷轩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便一起拱了拱手,算是领了这情,不过这两人倒是并未承诺什么。 “些许小事,勿须挂怀。”张浪笑了笑,又对那瘦高个道:“交浅言深,你这性子也确实糙了点,远不如你兄弟稳重,别急着决定,到了云州你们先看看再说。” 他说完又看了看窗外,接着说道:“好了,折腾一夜,天都快亮了,我休息一会,你们稍后自去便是。” 张浪把话说完之后,便闭眼小憩起来。 留下李剔玉三人面面相觑,只觉得这少年心思难测,这话头忽起又忽歇,当真是捉摸不透。 而这一切情形落在那老者眼中,却让他心思瞬间活络了起来。 陆家猛遭大难,他一个老仆带着小少爷本来就有些心神无主,不知该去往何处,如今张浪说话之间竟是连青霞派都不放在话下,那这个去处…… 过来好久,老者捋了捋思路,再想起刚才吞进肚子的救命灵丹,觉得张浪应该不是恶人,便猛然拉着陆小加突然跪了下来,恳求道:“公子,公子,阿福有事求你,我主家遭此灭门大祸,可怜我家少爷孤身一人,亦是无处可去,求公子发发慈悲,也收留了他吧。” 张浪闻言微微睁开眼睛,似乎毫不在意一般,轻声说道:“这些人都被我杀了,你们再回陆家便是,他们三是犯了点事情,你们可是清白之身,又何须离乡背井?” 这老者却又是伏下身来,道:“老爷在世,尚且难保家中周全,老奴带着小少爷,更加无力防身,又如何敢再回陆家…还请公子收留我家小少爷…老爷在世时…也常夸他聪明伶俐,天资过人…若是跟着老奴…又有谁能教他去习武练刀…岂不是耽误了…” 他说着又是连连恳求。 陆小加虽然懵懂,却也依稀明白了什么,神情一动,便跟着嗑起头来。 张浪心中颇为满意,这也差不多在他预料之中,毕竟大难之后,无依无靠,张浪正好在他们面前放了一个去处,若是没有更好的选择,总是会想要去看一看的。 这老头也算个忠仆,虽然没有武功在身,倒也确实对主家有情有义。 他转着念头,却是沉默了一会,方才轻轻一叹,道:“你倒是忠心,也罢,此事我也应了。既然如此……” 他说着又转向李剔玉三人,才接着说道:“能否请三位也将他二人护送到……” 他话还没说完,李剔玉便说道:“公子放心,我兄弟三人与他们同去云州,定护他们周全。” 张浪笑了笑,又道了声谢。 随后几人又闲谈片刻,等天亮了出来,李剔玉三人便带着一老一小从土地庙离开,往北去了。 “那三人基础扎实,虽然武艺稀松,但调教一下倒是可以一用,那一老一少有什么用?一个弱不禁风,一个少不经事,你也收留他们?”沉默了一晚上的言凤娇突然出声说道。 张浪轻笑一下,道:“行侠仗义,有什么问题吗?” 言凤娇用力的呸了一声,道:“他们看不穿你,我可是看得出来,你狡诈如狐,心似铁硬,你会有这么好心,开善堂的吗?” 张浪轻轻笑了一声,得了几个有用之人,心情确是颇佳。 他前世便已知道,这个天下江湖,历史的剪影中确实出现过一两个能够以一人之力便威压天下的绝世人物,但是至少目前来看,整个江湖没人能做到这点。 而且威压天下,也不代表就能够让人心悦臣服,真正号令群雄。 天下之大,一人之力总有穷尽时,李慕白号称剑仙,一样败在五大神剑的五位高手围攻之下,败了赌约,发誓终身不履中土。 张浪虽然颇有自信能够修回地境巅峰,也有些破入天境的把握,却也没有自大到觉得自己就能够成为传说中的绝代传奇。 前世的那柄诡异莫测的细剑,更是让他心中有着一丝隐忧。 作为地境巅峰的北地刀王,便是和陆地神仙都掰过几次腕子,却被地境上阶的那个女人一剑戳死了。 虽然和他喜欢硬刚有些关系,但前世历经不知多少次生死险境,也从没遇到过那等诡异的身法,那般诡异的剑。 以刀争命,并非什么豪言壮语,仅仅是重生一世,在这一抹阴霾下的强烈不甘。 他自此游历江湖,除了攫取好处,提升实力,自然也计划培植些合适的人手,搭建一个自己完全掌控的势力。 这些初步的事项他出门前也已经交待给了唐兰,只是唐兰虽然有着《姹女心法》带来的魅惑亲和之力,能够成为一个不错的帮手,但是实力确实不够成为镇压后方的人物。 所以在忽悠…呸…招揽到一个真正的后方总管型的人物之前,他势必不能挑那些脑生反骨的桀骜凶人,他方才接触下来,觉得这三人还有些情义之心,也不盲目行侠,而李剔玉此人又颇知进退,再加上前世的一些传闻,倒是个不错的苗子。 既然恰逢其会,便试着延揽一下。 张浪自忖有着方才一打一拉,一杀一救,这几人八成要掉进他兜里。 陆小加暂时先培养着,观其后效,但是那三个却是稍微调教下武艺,很快就能用的,何况… “喂不熟的,一刀杀了便是。”张浪低声说了句。 随后,他接着道:“好了,你既然突然和我说话,恐怕是想起来些啥了?” 听他问话,言凤娇道:“是想到一些,若是你放了我,我就告诉你。” 张浪右手一探,又是一颗白棋脱手,激射而出,瞬间从她喉口飞过。 言凤娇白皙的脖颈之处,顿时拉开了一条浅浅的血痕。 “要么说,要么死。” 张浪淡淡说道:“吃打不吃记。讨价还价,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言凤娇只感觉颈部一凉,仿若鬼门关边走了一遭,她身躯一颤,忙道:“我说,我说,拔刀分山意飞扬,还有什么沾泥巴?我就记得这么多,我再想想!我再想想!” “拔刀……粘尼玛?”张浪闻言一讶,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脑中思绪陡然涌了出来。 他失神了约莫有一炷香时间,忽然惊道:“拔刀分山意飞扬,眼看红尘谁能挡,禅心未许沾泥絮,花落人离空伫望。竟然是他!” 第八十一章 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 那言凤娇被他这样一说,却也是想起来全诗,只是她脸上却如同见到鬼一样,身体陡然缩了一缩,惊道:“你怎么会知道!展老鬼当时说这可是……” 张浪却是笑了一声,他终于想起了这展冲是谁,也想起来前世那个和展冲沾上关系的那个悬案。 他口中又问道:“展冲死在外面,你占了他的窟巢,那他的遗物应该都在你那?” 言凤娇不知道他何意,反问道:“那死鬼可没留下什么好东西,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这么说,显然东西还在的,张浪便继续问道:“距此地远吗?” 言凤娇闭口不言。 张浪直接背起鬼哭,拿起行李,又把言凤娇一把拎起,走到庙外,把言凤娇一把甩在马背上,随后跨身上马。 他嘴里说道:“带我过去,若是里面有我要的东西,便放你一条生路。” 言凤娇猛然眼神中闪过一道精芒,接着眼睛一转,低声道:“在南边的白塔山里,三个时辰就能到。” 张浪一勒缰绳,甩过马头,便奔驰而去。 此刻天已经亮,马上又横了一人,张浪也不想节外生枝,是以这一路尽走偏僻,穿林过野,又按着言凤娇的指引,穿了好几个山沟,才来到白塔山一处极为隐秘的山坳幽谷内。 靠山壁处的树林里依稀显露一座简陋的小茅草房。 张浪心知到了地头,便直接纵马过去,接着甩蹬下马,又提着言凤娇推门走了进去。 这屋内甚是简陋,一张丈余长宽的花帐大床,床上还有些女子衣物,亵衣亵裤。屋子里摆着梳妆铜镜,胭脂水粉之流。 他一把将言凤娇扔在地上,问道:“展冲的东西呢?” “在床下的黑箱子里。”言凤娇低声回答道。 张浪看了看,果然见床下隐约有一个黑箱子,便一把抽出鬼哭刀,划开言凤娇身上的麻绳,道:“你去拿过来。” 言凤娇闻言微微一颤,随后将身上的麻绳扯开,站起身来,走到床边,弯腰抱出黑箱子,轻轻放到张浪面前。 张浪看得这箱子,眉头一挑,似乎有些诧异。 跟着,他便伸手往搭扣上摸了过去。 看得他这个动作,言凤娇脸色微微一喜,稍稍后撤了一步。 只是手还离着半尺,张浪却一下退后两步,倏然闪到门口,戏虐道:“我觉得,还是你来开吧。” 他此话一出,言凤娇身躯顿时一僵,脸色难看之极,一动也不敢动。 张浪见她不动,冷笑一声,道:“我倒还真是小看你了,连中古墓葬里守墓的蚀人箱都有,怪不得这么配合,带我来这里。” 言凤娇顿时大惊失色,脚下都不由得一个踉跄,惊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怎么会知道,展老鬼明明说这是古历遗物,你怎么会知道!” 她说道后面,竟后脚一点,便要向外逃去。 张浪嘲讽一笑,身形一闪,‘飞龙翻云’陡然使出,瞬间窜至言凤娇身边,带起鬼哭稍稍一绞。 一颗人头瞬间落在地上。 “自作聪明要不得,活命的机会我给你了,你非是不信。” 张浪摇头自语一声,随后又蹲下身子,往床下看了看,便见到角落里还有一红一黑,两只略小的箱子。 他伸手将两只箱子拖了出来,都掰开搭扣,掀了开来。 红的放了些首饰珠宝之类,黑箱子里却是装得满满当当。 一眼看去,里面都是些女人的绣鞋,手绢,肚兜,亵衣,亵裤之类的物件。 还有十几本书籍,当先展开的三本是什么《灯草夜话》,《蒲玉团》,《屋中术》。 还有一些瓶瓶罐罐,又什么一条蚕,合欢乐,叫不停,睡美人之类的。 除此之外,能看见的就是铁莲子,柳叶镖,蒙面巾之类各色杂物。 张浪咂了咂嘴,表示了对展冲某些特殊收藏爱好的深切敬仰之后,便埋头在箱子里翻找起来。 过了一会,他又开心的从箱子中拿出一颗石头,放在掌心,看了起来。 这石头却是颇为奇异的雨花石,不是一颗,而是半颗,这半块雨花石整体呈青碧透明,但是石头当中却是红艳艳的,仔细看去,却像半朵红花,仅仅还剩了三瓣,那切口平整之极,看这模样仿佛是一颗雨花石被人一刀劈砍成了两半。 又过了一会,他又从中挑选出来三本书册。 他又拿起三本书册稍稍翻了翻,便将三本书册并着半颗雨花石一起塞入怀中,接着便出了茅草屋的小门,随后洒然一笑,骑上彪红大马。 只是走出几丈,他便右手反甩,一枚黑棋激射而出,猛然撞在那黑箱子的搭扣上。 “轰!” 黑棋刚刚撞在搭扣上,便陡然传出一声巨响。 随后,那黑箱子便瞬间炸裂开来,无数洁白的碎沫顿时四散飞出,这白沫见风即燃,点出一朵朵碧青翠绿的火焰。 翠绿火焰落在花帐上,落在门窗上,落在铜镜上,落在尸体上,瞬间点着一切,点得整个茅草屋都着了起来。 眨几眼的功夫,熊熊火焰便由绿转红,摇曳在山风里,而那大红马也向着山外奔驰而去…… …… “梆!梆!关门关窗,防火防盗!” 等张浪纵马到达浦河郡的时候,城里的更夫刚刚在敲二更的梆子。 他在城里逛了会,寻常酒馆都打了烊,他便只能找了间楼下带着小酒馆的小客栈,交了马匹,又开了间上房。 之后,叫小二切了斤牛肉,又要了坛酒,便在酒馆里祭起五脏庙来。 这酒馆里到还有几个深夜的酒客,在喝酒谈话。 声音依稀传入他的耳中。 “吴老头,听说了吗,那南浦镇陆家满门都被……” “……我还听说丧事是陆老爷的连襟徐…没安什么好心…” “听说北浦镇也发生了几起兵匪劫掠的事,有几家虽然没这么惨…好在…” “……老习…你的消息都过时了…我可是听说…那抢劫陆……死在了土地公……” “难道是……神明显灵……” “什么神明,听说是青霞派有个弟子正好路过…行侠仗义…叫……雷……” 第八十二章 突然想起了她给我改的衣服 张浪从白塔山出来,花了三天的时间才到达浦河郡。 南浦镇陆家满门被灭的事情看来已经被过往的商队带了过来,传得沸沸扬扬。 从这几个酒客的低声交谈中,张浪倒是也了解得差不多了。 陆家事发之后,与其是隔房表亲的徐家,光明正大的以亲戚身份在帮陆家料理丧事。 等到丧事完毕之后,陆家理所应当的也就不存在了,家中在南浦镇的那些土地,各种生意归到徐家名下也是相当的顺理成章。 只是他在土地庙杀人的事情硬是被人安在了青霞派一个在相州颇为活跃的叫雷劳复的弟子头上。 张浪喝了口酒,又往嘴里塞了片牛肉,微微摇了摇头。 新兵解散之后,有很多士兵落草为寇,像陆家这种事,在十国境内也并非独此一户,而是各处都在发生。 反正在张浪的记忆里,除了大晋稍好一些以外,其余地方的兵匪事件会越演越烈,许多小家族被抄家灭门,不少兵匪群体的实力像滚雪球一样壮大起来,不少郡镇的小势力也重新洗牌。 这一番十国范围动乱大概要持续差不多三四个月,整个江湖之内的兵匪之乱才会渐渐渐渐停息下来。 那些抄家灭门之中或许还会偶尔斩草根未除,留下来的和几个和陆小加差不多的孤儿寡女,在十几二十年后,变成引领大小风潮的主角人物…… 孤儿寡女,总是武林中的恩仇缩影。 也不知道,为什么么有那么多斩草留的根。 想到这里,张浪不禁端起酒碗,将酒一饮而尽,突然轻笑了起来。 “我把陆小加拐跑了,这往后西岐的一些剧情还会发展吗?” “管他呢……” 他心中嘀咕一声,把最后一片牛肉塞到嘴里,便站起身来,拎起行李,便让小二带他回了房。 回到房中后,张浪把行李包袱放到桌上,便解了鬼哭刀,靠在桌前,又松开衣襟,把外袍脱了下来,往椅子子上坐下。 然后又把双臂上小巧的机关袖囊取了下来,放到桌上,随后便定定心心的开始把外袍几个内袋里的一堆东西一件一件取了出来。 九转回春丹一瓶,无常丹一瓶,《九九归元步》火折一根,银针一卷,外加一个皮卷藏宝图,半颗雨花石,银票一沓,加上从展冲那箱子取出的,《乱花刀法》,《穿花蝴蝶步》,《千里独行》。 他看着这一堆东西,嘴里嘀咕起来。 “这衣服倒是做得不错,内袋也多,不过这么东西,带在身上总是麻烦,放在别处又怕丢…往后东西越来越多就更麻烦了…要搞到个须弥秘宝就好了…真是怀念我的酒葫芦啊………” 其实张浪一向偏爱穿普通束袖长衫或是劲装短打,但后来为了配合探袖抓取机关袖囊的黑白棋子,袖子自然也就放了开来,衣服也是叫裁缝改了又改,怎么都不满意。 后来还是唐兰出了主意,如今外袍看上去有些像玄衣阔袖,又有些像道装,只是袖口和袍襟略微窄些,再配上一身合身的内衬劲装倒也颇为舒适,这衣服样式如今却是没有的,唐兰见他穿着精神,非要唤作广袖唐装,一口气到缎子铺拿最好的料子做了上百套,真是奢侈… 张浪揉了揉脑袋,将这些碎碎念头摈了去。 接着他便拿起《乱花刀法》,《穿花蝴蝶步》和《千里独行》看了起来。 《乱花刀法》前面没什么奇异之处,张浪随便翻了翻,以他的刀法造诣,基础刀招自然是一扫而过,而记录在最后的五个妙招四个都是取之巧,两攻两守,没什么大意思,他琢磨了一番真气运行,也就知道得差不多了,直接一起化入’简扑自如’中,加强了下其中变化。倒是那最后一页颇有意思,记载了一个地境才能使用的杀招,唤作‘秋来九月百花杀’,倒是有些意思,张浪想了想,觉得有些用处,便将最后页撕了下来。 《穿花蝴蝶步》倒是也颇有些巧妙,前半部分是步法《蝴蝶步》,后半部分却是身法《绕树穿花》。蝴蝶步腾挪之时颇为小巧灵敏,绕树穿花的身法也颇有奥妙,注重闪躲,移形换位,两者配合更是飘忽。 不过这门功夫在张浪看来,就是给女人专用,那身法里面有一招,甚至还要摆腰扭臀,若是他也学了,往后博个‘穿花蝴蝶刀’的匪号,那就算睡着了都要气死,棺材板还没人按得住。 而且他有《九九归元步》这种步法总纲,加上‘云龙三折’身法之妙,自然看不上《穿花蝴蝶步》,不过往后倒是可以给唐兰拿去学一学…… 《千里独行》却是一门提纵轻功,虽然也不是太好,但注重一个快字,张浪寻思他如今的提纵轻功‘踏雪无痕’只是注重轻巧,速度上倒也不是很快,倒不妨也学习补充一下。 如此一来,他便将那《乱花刀法》直接就着油灯点了,又将那撕下来的一页夹在了《九九归元步》中。 随后又他拿起皮卷看了会,又拿起半颗雨花石看了看,纵究还是叹了口气。 这两样东西,藏宝图起码要到地境才能去一探。而雨花石倒是无拘境界,但是还缺了另一半,也是时机未到。 然后,他又打开行李包裹,取出两盒黑白棋子,将左右两个机关臂囊补充填满,便从行李包裹中拿起《易经归藏中解》看了起来。 他对《九九归元步》一元定桩到两仪生变的环节基本已经入了门道。 从‘江南四丑’那偷师之后,对四象之变也摸到些头绪,加上‘一阵风’那偷师的五行之变,他对这《中解》其实也参了大半,唯独对三才之变,还是两眼一抹黑。 看了约莫半个时辰,他便将书收了起来,颇有些伤脑筋的叹道:“这三才之变该如何领悟呢,便是到北齐拿到《奇门三才刀》,其中的步法也是按图走桩而已,对这三才之变的理解也没用啊。” 张浪抓不到什么头绪,好在如今两仪之变的步法变化也勉强够用,他便稍稍整理了下东西,到床上躺了下来,昨完在土地庙折腾一宿,却是没好好休息。 虽然人境武者连续两三天不睡身体也不会乏累,但是如果不闭目养神的话,精神上毕竟还是有些吃不消的。 躺下之后,渐渐的迷糊起来,还有些纷乱的思绪在他脑海里四散着。 ‘本来也没想去那朱家,没想到还是意外之喜,不过这两样虽然都是好东西,偏偏现在用不得,也是相当惆怅…如此说来,这次意外收获虽然不小,但对眼前的实力提升却还是没什么用…还是按计划,赶紧去一趟相和府才是…… 第八十三章 这个位置我包了 寻常人境好手,声名难出两三洲之地,并非全因实力不济,事实上,任何一个人境好手到了其余州郡,也能稍稍博得点名声。 其中很大的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神州太大。 便在纵马奔驰,日夜不息,尽走直线,跨越一个最小的州,一府两郡之地,也要十二三天,若是走弯曲的官道,那就时间还要长一些,若是仔细行游各处,那一州之地花上两三个月都不够。 所以除了或者是年纪大了没法进步的散修武者,或是一些镖局的趟子手,商队的护卫,一般年轻,还有机会进步的人境好手都要抓紧时间忙于修炼武道,练习武艺,很少愿意浪费太多的时间在赶路上。 像‘金刀秀才’张旭,半辈子基本没出过云州,如今四十九岁,也不过堪堪跨进了元罡境的门槛,在寻常的武者中已经算是佼佼者了。 若是再过十年,等他气血开始衰败,那想再突破到地境,机会就很渺茫了。 所以除非有要务必须远行,或是有什么宝物出土,机缘现世,否则大部分普通的人境武者,还是多在一两州之地徘徊,努力修炼,以图上进。 也只有各大势力的精英弟子,或是红尘高人的传人,仗着武道天资好,又有师门或者长辈提供辅助修炼的灵丹妙药,方才有资本在人境就到处晃荡。 像张浪这种年纪很轻,没有高门大派依靠,却在凡境就跨了几州之地去折腾,人境下阶就想着出来溜达的武者,还真是稀罕的很。 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相和府,长风镖局的副总镖头,元罡境高手,‘霹雳手’颜回在听说他从云州远道而来,还想要加入镖局做趟子手跑镖历练一番的时候,就用很稀罕的眼光看着他。 但这种眼光又不仅仅是看稀罕,居然有点像要防贼一般。 简直看得张浪心中疑窦丛生,难道我脸上写着‘我是坏人’四个字,还是我脸上有花? 颜回看了好一会,皱了皱眉,端起茶杯道:“张贤侄请回吧,鄙镖局的趟子手已经满员了,贤侄年纪还尚轻,应该该以武道为重,莫要耽搁于儿女情长,忻儿已许了良配……。” 这驴头不对马嘴的回答,让张浪直接愣住了。 拒绝了?年纪尙轻?良配? 什么鬼意思? 颜回看了他呆愣愣的,心里也琢磨起来。 自从自己上次在酒楼喝多了,说漏嘴之后。 不仅是四邻八坊,就是半个相和府都在传言,说他有意让女儿出门历练,出道走镖。 搞得最近来接趟子手的活的人瞬间多了许多,还有很多没有江湖经验的毛头小子。 现在好了,连云州都有个少年赶过来了,他心里都有些怀疑,忻儿美名这么大了? 何况也没说忻儿是要走镖啊?罢了,恐怕要等个半个月,等这阵风头过了,再让忻儿出门了…… 颜回摇了摇头,对于这种少年慕艾,毫无江湖经验的毛头小子,作为长辈,他从来都是注意风仪,先提点一番,再回绝掉的。 张浪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今日他进入相州府后,便看到了长风镖局因匪乱多生,欲招聘临时趟子手的公告。 他本就想混入长风镖局顺点东西,便直接来应聘了事。 谁知道竟然面试失败,被拒绝了。 张浪揉了揉而头,过了好一会才反应了过来。 只是他心里不由得嘀咕起来,就算你女儿是个美人,也不用这么敏感吧?还把我当花痴了? 本来张浪还想了不少说辞…不过人家已经端茶送客,这还怎么说道? 他索性直接站起身来,说道:“既然如此,那区区就告辞了。” “慢走,不送。” 张浪一路出了长风镖局,牵起自己的大红马,过了一条街,在一家四层酒楼门口停住了。 “喂点草料,我这马饿两天了。” 张浪递出马缰,对迎上来的伙计交代一句,便走了进去。 先寻着掌柜花大价钱在內舍租了个小院,然后放了行李,便直接上了顶楼。 一个中年小二走过来笑着问道:“客官,雅座还是大堂?” 张浪环视一眼,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手中指着一处窗口的位子,说道:“那座位我包了,从今天开始,每天开门到打烊,银子扣完之前莫要叫他人坐了。” 那小二打开银票一看。 乖乖,贵客啊,一万两,这怕是要包一两个月吧? “好叻,客官您这边请。” 小二顿时笑得更灿烂了,只是当他看得张浪指的那个位置之后,却是顿时笑不出来了…… “客官,要不你换一个位置?”小二突然陪着小心说道。 张浪挑了挑眉,道:“难不成那位置有人包了?” “这倒是没有……” “那我就包这个位子。” 张浪说完也不管他,便径直来到窗口的座位前,解了鬼哭,靠在桌边,坐了下去,微微撇头往外看去。 这酒楼位置果然开阔,大半个长风镖局一览无余。 小二见他背的大刀颇为骇人,也不敢说什么,只是怯生生的跟着他后面。 张浪见他这模样,心中也是微微疑惑,便问道:“怎么?这位置还有什么说道不成?” 小二犹豫了一会,才附耳上来,小声说道:“客官,这位置没什么说道,但就怕要命啊!” “十天前,有个少年来这窗边喝酒,连续来了三天,都是这个位置,第四天来的时候,城中方家的公子带着个婢女和他抢座位吵了两句…那人当即就离开了… 一直到前天,有人在护城河里发现方公子和婢女的尸首…人家都说是这两人时喝醉了跌到河里摔断了脖颈…这事方家也没查出头绪… 但是我确是知道,这自从那日方公子和那少年争执之后,每天都来这喝酒吃饭的方公子就再也没来过…我心里猜会不会是……” 张浪听完愣了愣,心中颇有些惊讶,开口问道:“那人当初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你还记得吗?” 小二想了一会,皱着眉道:“似乎是靛青…不对……应该是墨绿衣服……” 张浪低头又琢磨了会,突然笑了起来,道:“给我来两坛好酒,在随意来桌菜,多放些辣,这几天吃的有点没滋味。” 第八十四章 能引动天下杀机的人 张浪这个位置虽然不是包间雅座,但是透过窗子看着外面过往的行人,再看看远处的长风镖局,再加上分外清澈的蓝天白云,倒也能在闹中取得几分清净。 通过周围酒客的一些闲谈,他倒是知道原来‘白玉娃娃’颜忻要出门的消息是颜回自己不小心泄了出来,如此才引得无数少年上门应聘。 难怪自己去的时候被颜回当成了花痴。 至于小二的话,他也放在心上了,至于墨绿色衣服…… 张浪心中琢磨着自己的打算,又端起白瓷碗,一口干掉碗中的酒,抄起酒坛再斟满了,轻咦了一句:“难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顿饭吃完,酒楼里的客人都渐渐散了,张浪却依然霸着这桌子,拿出《易经归藏中解》慢慢的翻了起来…… 张浪一连在酒楼坐了九天,每日白天都是饮三坛酒,看看《中解》,艰难的琢磨着其中述说的三才变化。 他每日夜里就在院子里走走刀法套路,演演步法轻功,练练飞棋暗打,修持下混元真气,消化最近对战的体悟。 到得第十天,张浪饮着酒,心中却依旧在琢磨前世的一个相当的诡异的人物,事实上,从土地庙出来他就开始琢磨了,直到今天却依然没什么头绪。 传闻谁也找不到这个人,甚至怎个江湖好像都没有这个人。 因为他没有家,也没有一定的住址,没有固定的相好,也没有长期的爱好,他什么都没有。 他也许是马夫,也许是乞丐,也许是厨娘,也许是潇洒公子,也许是风尘美女,贵妇千金。 没有人知道他是男是女,也不知道他是谁,但是每当有人需要他,或者是他需要别人的时候,他就会突然出现。 他需要的是别人的奇珍异宝,灵丹妙药,还有数额巨大的银两,贝金,别人需要他的,是需要他的神出鬼没,杀人无痕,还有一些别人觉得应该死却总也死不掉的命。 一个没有名字,没有踪迹的独行杀手,一个待价而沽的杀手,一个能刺杀武道宗师的杀手。 天下杀机。 没有人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出现,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他杀人的时候,大部分时候都是用手扭断人的脖子,就像天上落了场雨那么自然,雨过天晴之后又难以寻觅。 一个这样神奇的杀手,谁要想请动他,自然也需要难以想象的高额代价。 不管怎么样,和所有杀手一样,拿钱办事,这就是他的规矩。 不过在传闻中,全天下能不守这个规矩的,能让天下杀机随意出手的,就只有一个人…… “听说你把这位子包了,请问我能在这坐一会吗?”一个温和甚至带点怯弱的声音传了出来。 张浪微微抬头,眼中微微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 岳西? 一个身影正从前面走过来,缓缓坐到了他的对面。 这是一个看上去和张浪差不多大的少年,他剪的短发,大概只比出家的和尚稍稍长了半寸,穿着墨绿色的长衫,料子是极好的丝绸,眉清目秀,看上去很温和,也很谦逊,像是隔壁人家的小弟弟。 在这个年月,还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能够把头发剪的这么短的,除了出家去的和尚和姑子,定然是无父无母无家之人。 他见到张浪抬头看他,似乎有一些害怕,弱声说道:“我就坐一会,半个时辰……一炷香时间就好。” 张浪笑了笑,道:“随便坐,你想坐一天,嗯,坐几天,坐到永远都行。” “谢谢。”声音还是很柔弱。 “喝酒吗?” 张浪开了个新坛,拿手指了指问他。 “不…我不喝酒。”少年摇了摇头,稍微露出了点笑容,随后便朝着窗外看去。 张浪点了点头,也就再在说什么,心中却是转开了念头。 恐怕不是不喝酒,只是不喝这种酒。因为他只喝十年份往上的竹叶青。 地榜十一 ‘绿林竹叶青’岳西 江南六十四州绿林盟盟主。真实境界不详。 爱绿厌红,常居森林,不喜鲜血,面若恭良,狡诈似狐,阴毒如蛇,引动天下杀机。 著名战绩……。 张浪左手端起一碗酒,喝了一口,右手手指却是微微动了动,想着前世百鸟朝凤阁对他的点评,心中的一丝杀意微微泛起。 ‘一桌之隔,通脉境的修为,若是此刻我砍出一刀,以我的出手速度应该能砍死他吧。但是他来了,杀机就也来了,他似乎是通脉境,那杀机现在是什么境界?感应还是先天?那么……又是谁呢?’ 张浪心中暗暗想着,眼睛却在酒楼中的酒客身上扫了一圈,瞥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岳西的脸上,随后又低头饮了一口酒。 小二和他提到的时候,他便猜想了那人是岳西,他选了包下座位,一是为了有个好位置,方便观察长风镖局的动向,二是想确定下岳西是不是也为了颜忻而来。 他想看看能不能将他引出来,先探探底。 但是这九天此人一次都未再来过,张浪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想多了。 毕竟按照他这几天的仔细推算,加上前世一些传闻,此人这时的大概动向轨迹,应该是已经整合了不少兵匪,正带人从相州一路劫掠往南,最后会到达大楚,然后带着人在江南绿林道上打混。 他这个时候应该早已出了相州,已经一路南下才对。 而颜忻却是要在不久以后往东一路去蒲州。 每年九月二十七,都是九门之一六合杨家老家主,大梁世袭异姓王,钦赐金书铁卷,‘神枪王’杨会的寿辰。每年这时,杨家都会有寿宴,宴会上有不少好酒,灵药珍席,张浪可是去吃过好几次的。 而今年更是杨会一百三十岁整寿,会大肆操办,颜忻作为其孙‘玉面银枪’杨延顺的未婚妻,代表颜家前往祝贺送礼,而从此就会留在了杨家,然后…… 总之,这两者在前世,是没有任何交集的才对… 张浪皱了皱眉头,没想到这岳西现在真的出现了,不但来了,还大摇大摆的坐在我面前? 他想干嘛? 第八十五章 酒楼中的一根筷子 百鸟朝凤阁的地榜列位十八人,不管是哪一期,只要能上榜的都是那个时候整个江湖中顶儿尖儿,最难缠的人物,要么实力很强大,能和天境高人稍微扳扳腕子,要么势力很强大,能够轻易引得天下风云。 而在这其中,原住民要比玩家更为恐怖一些。 张浪记得,在他穿越前的最后一期榜单上,连那些各大门派在现在这个时间成名的天骄,都只有三位上了榜,再去掉两位玩家,其余剩下的九cd是一方霸主,或者老牌势力的顶级强者。 玩家有不惧生死的优势,还有任务可以做,就是这样,张浪也是历经了无数磨难波折,经历无数生死险境,方才走到地境巅峰,聚拢了大票人马,又打造了代表西北域无上权威的白水城,列到第十三位。 ‘绿林竹叶青’岳西,靠着一条命,靠着一颗脑袋,靠着整合新兵解散后那些无人收容的兵匪败类,生生在江南绿林道打下了一片天,而且越来越壮大,最终登上地榜十一。 更关键的是,此人从来不显山露水,生平都不知道有没有曾出过手,连百鸟朝凤阁记录他的实力都是不详,而战绩也是多用‘疑似’,‘可能’,‘猜想’这些字眼。 简直就是硬生生在这个用武力来说话的江湖中,以阴谋诡计打下来一片天。 此人就像竹叶青一般,剧毒无比。 张浪心中转着念头,左手酒碗慢慢端起。 右手却倏然伸出,抽出鬼哭刀,就往岳西颈部抹去。 他身体依旧端坐着,没有分毫动作,连左手酒碗中的酒都没洒出来,就这么轻轻一抹。 只是快! 刀光如惊虹,风声幽咽鸣。 恰如流星,又似电闪! 这一招摈弃了所有,只是快,快到极致,正是杀招‘流星闪电’。 而这时,岳西脸上还是温和的神情,他看着窗外,蓝天清澈,白云悠悠,长风镖局纵横雄伟,街面之上人来人往。 他完全没有看到,他似乎完全没有看到! 电光火石之间,刀光一闪,便抹向他喉口。 张浪眼中精芒爆闪,这是必杀一招。 一步之内,人尽敌国,不用一息,就能将其枭首。 “可惜了!” 只是张浪心中却是突然轻叹一声。 “当!” 突然,鬼哭刀被猛然撞开,刀身之上传来一股巨力,将他的身体都要往外扯去。 如此情景,简直就像要连人带刀都往外飞出去。 当此之时,张浪放下酒碗,屁股微微抬起,右脚猛然在地上圈出半圆。 任敌动,我不动!一元定桩! 一只筷子斜斜飞落。 不过我找到你了! 张浪心中念头一闪而过,此刻他一元定桩方方使出,稳住身形,不过身上的力道却依然无法停止,他便手腕微微一挫,借力横手拖刀,脚步一踏,人即站起,猛地碰开凳子,就要想照着那筷子的来处斩去。 只是这时,风声呼啸,一个模糊的身影猛然从那方向窜来,窜过他眼前,窜出了窗外。 张浪再拿眼看去,桌子边哪里还有岳西? 这时,鬼哭刀式已缓,他迅速转身,往窗外看去。 人来人往的大街,又哪里还有墨绿身影? ‘砰!’ 这个时候,张浪碰倒的椅子方才倒地。 ‘啪!’ 又一个沉闷的声音响了起来。 张浪回过头看去。 一具尸体正摔倒在地上。 他眼神一缩,却是那尸体胸口竟然有着一个手指粗细的伤口,正涌涌的冒出鲜血,看这情形,分明是被那筷子透胸而过。 原来不是他! 张浪心中微微一愣,随后反应过来。 方才筷子是从此人这个方向射来,他便以为此人便是杀机,当即出手,想挥刀砍去。 这时他才反应过来,原来此人并不是,那杀机分明就是一直以此人挡住了自己的身形。 方才扫视一圈,其实并未将其囊括进去…… “杀人啦!” …… 这时,酒楼里才乒乓响出一团,无数酒客往楼下逃去,这些酒客所到之处,带得下面楼层的客人也慌乱起来,瞬间带得整个酒楼一片嘈杂。 小二在楼梯口惊得呆住了,他手中的抹布落到了地上,他看了看手中拿着刀的张浪,又看了看张浪空无一人的对面,嘴里喃喃道:“果然又出人命了……” 张浪看了看地上的那根筷子,突然笑了起来:“还只是感应境…不过似乎有着某种爆发秘法,力道和速度都很有些增强?” 今天酒楼有人死了,而食客似乎都吃了霸王餐。 但是这事自然有衙门和掌柜的来头疼,和张浪没什么关系,他心中有些乱,直接往租住的小院走去。 一直到了房中,他便坐下思考起来。 颜忻此次出门,便是为了祝寿,但是颜忻与杨延顺定了亲的消息现在是秘而不宣的,这事情恐怕现在连颜忻自己都不知道。 张浪却是知道,这是杨家和颜忻那个在天师教的大伯以及颜老爷子敲定的,为的是拉近杨家和龙首山天师教的关系,颜家自然也能从中得到很多实惠。 而杨会子女众多,成才的却没几个,但是到了孙儿辈,八个孙子却皆是长得玉树临风,五个孙女也是英姿貌美,而且都是颇有些实力。 杨家最早又是帮大梁开国皇帝定江山的将帅世家,官场出身,官场上常用的政治联姻手段自然也就成了六合杨家巩固势力的拿手好戏。 而颜家安排颜忻此次送礼的目的之一,也是为了让她留在杨家,和杨延顺熟悉起来,毕竟大家族虽然讲究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情况允许的话,也会希望子女能互相适意,培养些感情。 这一切张浪自然是门清,但是岳西却是不知道的,他所知道仅仅是坊间传闻的颜忻出道走镖。 在张浪看来,岳西的目的,便一定与这有关。 杀她?怎么看都不可能的。绑架勒索?明显划不来的。强行输出?岳西也没这么饥渴。镖货,他也不知道值不值钱…… 这其中的关节,张浪想了好几天,还是有些想不透。 但是在张浪看来,不管他有什么目的,哪怕目的一样,张浪也觉得和他没有任何合作的可能。 绿林竹叶青,只有叫错的姓名,没有起错的外号,此人看着温顺无害,实际却是剧毒无比。 此人最著名的传闻,便是在天下第三版后期,诱惑了大楚二十八个大小门派遣出高手一同探索一方遗迹,结果除了他自己,一百四十多人没有一个活着出来的。 随后他就悠然吞并了那二十八个门派…… 这一个事件在前世可是被玲珑阁做成教材来卖的…… 而和他合作,也从来没听说有人占到过便宜,更惨一些的便被他连皮带骨吃掉了… 第八十六章 他又想用筷子吓我 张浪虽然自认脑子很不错,阴谋诡计也用得还说得过去,坑人的事情更是没少做。 但前世他和岳西因为几个大型事件碰上过几次,也暗暗交过两次锋,虽然没吃什么亏,可是也没占到丝毫便宜。 所以哪怕此刻的岳西年纪还小,未必就那么老辣,但是他也懒得与虎谋皮。 这事对他颇为重要,不容有失。 所以那这种情况下,对方几乎贴到脸上来了,又毫无防备,那最能万全,最简单的,当然是一刀砍了,比动脑子更为省事。 只可惜失败了… 张浪轻叹一声,他如今回看起来,岳西也并非没有防备,此人今日定然不是为了观察长风镖局,实际就是为了来观察他,想以此来推断他包下座位的目的。 而杀机对他故意掩藏了行迹,就是佐证,说明对方其实也准备好随时对他出手。 甚至要不是他抢先出手,说不定那筷子就对着他胸口来了。 张浪揉了揉脑袋,心里又琢磨了一会,他虽然依旧想不透岳西的打算,但是却猜到了为何岳西的轨迹改变了。 他撺掇了云盟,吞了大半个虎踞营,那云州虎踞营这两千多士兵没有流落江湖,便会改变很多事情,整个云州有许多小家族,也有许多人因此改变了命运。 这些人也许只要有一个人产生一点点影响,只要导致岳西在某一时刻相比前世多看到或者少看到一些东西,他的想法都可能会变化,他的轨迹自然就和前世不同了… 说白了,很可能还是他自己扇翅膀惹来的后果。 “嗯…又要捞好处,又想历史不改变,那是不可能的。不管怎么样…此地不宜久留了…那小子惯会借势…恐怕…” …… 恐怕往后的很长时间里,整个酒楼,再也没有一个酒客食客敢往那张窗边的桌子上坐下了。 其中原因是因为第二天一大早,酒楼才刚刚开门,长风镖局副总镖头‘霹雳手’颜回就亲自带着七八个人来到酒楼,打听那个前几日每天都在这窗口坐着的少年,包括模样,长相等仔细的问询了一遍,走之前甚至还搜查了一遍这个少年的住处,颜回的神情显得很严肃。 当然,颜回并未有得到任何收获,因为张浪去长风镖局应聘就是报的假名字,而他也早已经在昨日入夜便离开了酒楼,换了另一条稍远一些的街上的一家客栈,中间没有去结账,订座银子也未曾找回,甚至连马也未曾牵走。 颜回是怎么得知的消息?肯定是岳西传过去的,为的自然便是牵制张浪,压制他的行动。 颇为巧合的是,那个酒楼顶楼的小二一直因为不想惹麻烦,一直捂在心中的关于方家公子坠河的一些异议消息,也在那个半夜里化成了一张信笺落到了方家的书房门口。 也是第二天一大早,酒楼刚开门,方家便派了几个人来仔仔细细的问过小二一次,而后方家便开始调动家丁护卫,在整个城中搜索一个墨绿衣服的少年。 只是,似乎也没有任何收获。 方家又是怎么得知的这个消息?也是张浪传过去的,目的,和岳西也没什么两样。 这第一次初初交锋,看似是打了个平手。 但实际上张浪吃了些亏,因为失了四层酒楼的最佳位置,再加上颜回在镖局附近和街面上加强了巡视,张浪便很难靠近长风镖局,及时直观的获得消息。 岳西自己可以随意刺探长风镖局的情报,监视着张浪,却让张浪变成了瞎子。 而第三天,颜家一个镖头又带人到了这家新换的客栈,结果张浪提前一步离开。 这样的情更况让张浪确定,岳西肯定在盯着他。 所以接下来的三天,他探查消息起来几乎都是小心变化着位置,才没有被长风镖局的人发现。 长风镖局扑了几个空处,倒似乎对岳西的情报不太相信起来,不过对于镖局附近的防卫,却依旧未曾放松。 张浪这才缓了过来,安心找了家小客栈住了五天。 而这五天时间,张浪每半个时辰,都会出门一次,随后在大街上找一个人,以一锭银子换取对方查看一下长风镖局的镖队情况。 有时是找个孩子,有时是找个青皮,有时是找个乞丐,有时找个出来买菜的妇人,反正每次都不一样。 而每次这样的查探大约花四分之一柱香左右的时间。 根据他前世劫镖的经验,任何镖局每次装货,调动人手一切安排就绪的话,没有半个时辰是结束不了的,所以半个时辰的间隔完全足够,还可以通过每次信息的对比来排除虚假消息。 岳西一开始倒也拦过三四个人,给他放了几个颜忻出门的烟雾弹,想引他过去,让他被长风镖局巡查的人发现。 不过张浪稳得住,不咬钩,他每次得到这消息,都要再花银子一次同时再找了七八个人去查看,岳西也没办法大张旗鼓的一次拦截这么多人,所以每次都被识破,后来也就放弃了。 而张浪只要一得到消息,他就会回到房间里,闭门不出,甚至连一日三餐,也都是这个小客栈的伙计从厨房端到房中。 每次吃饭前,张浪都要用银针仔仔细细的试过以后方才下口。 而这十天里的每个晚上,张浪都是和衣而眠,手中紧握鬼哭,他每天都是养养精神,不曾真正睡着。 一切的一切,他都显得非常谨慎,因为面对一个连百鸟朝凤阁都没摸到过踪迹的杀手,不管是多么难看多么没有风度的谨慎也并不算丢脸。 然后就是,有一天查探回来,他的房间里多出了一只筷子。 吃饭用的的竹筷子,很普通,被人从门外,透过门射了进来,直直钉在墙壁上。 杀机似乎只来过这么一次,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了一丝动静。 这很不正常,原本按照张浪前世的了解,一旦有人得罪了岳西,九成九的人都会被杀机报复,而且时间会很快,快得可怕,他们的脖子会被扭断,然后死在哪个角落里,一些沟渠里,某处垃圾堆里。 张浪甚至有些觉得,自己只要走出房门,一举一动便都在杀机的监视下。 这后面几天他便连《易经归藏中解》都没看了,也不再锻炼武艺,每天除了每半个时辰出去探查一下消息,他几乎终日终夜都是抱着鬼哭,闭目养神。 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保证时刻处于精神充足的状态。 “你这就是故意的啊。”张浪仰面靠在桌上,怀中抱着鬼哭刀,手中捏着一只筷子,眼睛微微眯着,嘴角轻声笑着。 “一旦我松懈,就会伺机杀我,如果我心中害怕,一直紧张着,就把我心神拖得疲惫。时间越久,对我就越不利。吓唬我呢?” 第八十七章 我可以抢啊 张浪嘴角微微扯了扯。 他心中也承认,岳西的手段确实颇为阴狠,换了寻常通脉境的少年,早就被这小子玩死了。 张浪心中更知道,从岳西在他面前坐下开始,或者说他坐到那张位置开始,两人的梁子就结上了。 而那天抹出了那一刀,这梁子就更是结死了。 “不过从这点也可以看出,这两人刚从军营里出来,就算劫了点武艺功法,也还没有练熟吃透。心里有对我一击必杀的把握,才会选择使些手段来蔽我耳目,再用下疲兵之计…想得倒是挺好的。” 张浪轻笑一下,又眯了一会,站起身来,背好包袱,提起鬼哭刀,往门外走去,他每次都出门都是这样,系好包袱,不嫌麻烦,因为他随时可能会离开。 而这些天鬼哭刀的背带都被他卸了,简单做了个提手,反拎在手中。 因为这样,出刀会比在背上更快,出手之间变化也会更多,可攻可守,也许只快一刹,也许不到半息,也许都无法怎么察觉,但若是杀机真的不顾一切袭杀他,能快一丝丝也是好的。 张浪出了小客栈的门口,眼神扫视四周。 满街都是来去的平民,看上去一个武者也没有,这几天就连前些日子加强巡视的长风镖局和方家的人手也松懈下来了。 但是张浪觉得杀机,一定在这附近盯着他。 只是没人知道他是谁,也没人知道他在哪,没人知道什么时候他会出手。 他的风格和岳西一模一样,都像隐藏的毒蛇。 他在街上看了会,没什么发现,便拉住一个拖鼻涕的小孩,摸出一根棒棒糖…呸…一锭银子,说道:“小朋友,帮哥哥去看看长风镖局有没有在出镖,如果在出镖的话,看看装人的马车,和装东西的马车,都有一个还是二个,还是三个。你回来告诉哥哥,这锭银子就给你好不好?” 小孩听完,嗅了下长长的鼻涕,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后撒开脚丫子便往长风镖局跑去。 张浪耐心的等待着,心中却并未有丝毫松懈。 同样是杀手,杀机和青衣楼完全不同。 青衣楼虽然也会玩暗杀,但是很多时候都是大庭广众明着杀,杀人还要留名,非常高调,甚至还另有一些其他很有意思,却也正大光明的规矩,这是天下八府之一的风范。 因为青衣楼太大,要养活的人也太多,所以无法去挨个寻找生意,只能提升名声,让天下无数的生意自己找上来。 但是杀机,他从来都是主动寻找大生意,也是一抹潜伏在黑暗中的杀机。 这种人,在没有暴露以前,威胁比寻常感应境好手大了不知凡几。 再加上他似乎还有爆发性的武道秘法,张浪若是不谨慎,真给他抓到致命的机会,受了那速度力量爆发的一击,可能是真的会要命的。 所以张浪很小心的看了看四周,他企图辨别出杀机在哪,只是却依然一无所获。 这个拖鼻涕小孩的速度倒是很快,不过片刻的光景,小孩便又撒着丫子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道:“大…哥…哥,长风…长风镖局…” 他又喘了喘气,才把话说通畅了:“后门那边有好多好多人,嗯,有二个装东西的,这么多木头箱子,还有一个装人的那种,还有那么多人,他们在跑了。” 他说着拿手比划起来。 张浪眼睛一亮,至于这种拖鼻涕小孩他也知道,三以上数量就说不清了,只会这么那么,手舞足蹈的表达。 只要有坐人的就够了。 镖局出车,可是极少会有坐人的马车,这就意味着… 张浪拿起银锭递给小孩,拍了拍小孩的脑袋,道:“好孩子,全相和府的孩子就数你是最聪明的了。” 等小孩拿了银锭开心跑开之后,张浪却是更紧张起来。 这种时候,若是消失属实,这个时候杀机也该出手了。 他手中握紧刀鞘拉带,一边戒备着,一边又花钱找了八个人去探查。 只是他就站在街边等待,却一直没有动静。 过了片刻,这几人遍先后回来报告,结果却和那小孩说的别无二致。 张浪顿时笑了起来,心中一喜,转过身便走。 还未完全转过身,他脸色便是陡然一变,抽出鬼哭,疾然旋身,匆匆拖刀,一式“八分风雨”,斩了开去。 刀光化为罗网,便对空而去。 刀芒暗劲封挡开来,一个瘦削汉子正袭至张浪面前,一只小巧的手掌正巧挟着劲猛掌劲,按了过来。 “砰!” 潜劲相交,沉闷作响,一股大力便从中爆发出来。 张浪这一击匆匆出手,却是气劲稍弱。 他身形一晃,混元定桩便使了出来,身形瞬间稳定,脚步一踏,便要反攻回去。 这时,那瘦削汉子一击未成,却是眼神一闪,不进反退,借着这股潜劲碰撞之力,便往后一跃,眨眼之间便窜了老远,落在一匹马上,疾驰而去。 一击不中,远遁而去? 张浪心中微微一愣,随后也是身形闪动,提纵前行,往小客栈后方的马厩那赶去。 他的马早就扔在了酒楼那里,如今自然是要偷一匹。 马厩很近,眨眼便到。 但是他刚走近,就发现小客栈管理马匹的伙计摔倒在地上,而整个马厩里的四五匹马都口吐白沫,倒在地上直喘气。 张浪瞬间挑了挑眉。 ‘这小子确实聪明啊…’ 他前几日,为了确定情报的正确性,每每花钱找多人查看,这多疑之心竟然也被其利用了。 这次他已经又花了半柱香时间,确定情报,这显然是杀机出手之前的杰作。 他撇了撇嘴,急忙又往这条街上的车马行赶去,只是刚到车马行,就见掌柜眉开眼笑的靠在门口。 掌柜见张浪过去,远远就笑道:“客官,对不住,对不住,鄙行的半个时辰前刚刚被人给点走了……” 也难怪掌柜的如此高兴,二十几辆车,三十几匹马可是寻常一个月加起来都做不到的大生意。 “半个时辰前,那就是长风镖局刚刚开始装货?张浪口中自语:“没有马,就跟不上镖队的线路了…这是防止刺杀失败的后手,要绊住我的腿?” 张浪再没有去看城里的其余车马行,因为现在的结果显然已经很明显了,哪里还用去浪费时间。 岳西的风格信条就是这样,他认为一点一点极小的优势积累下来,就是胜利。 所以哪怕为了一丁点优势,他也会用心筹谋,不择手段。 便是做为对手,张浪也不得不说,这风格真特么很值得欣赏和学习。 实际上岳西那坑那二十余家大小宗们的教材,他也是学习琢磨了十几遍的。 如今而言,找匹马才最要紧。 “有意思。” 张浪轻声笑了笑,直接运起轻功,往城南的方家赶去。 上次来送信的时候已经来过一次,是以张浪显得熟门熟路,他一个折闪,攀上檐角,身形沿着围墙屋檐纵跃而过,绕了半圈围墙,张浪的身形陡然停住。 在他的侧前下方,一黑一红两匹马正在厩内耳鬓厮磨,马厩不远处站着一个青衣小帽的汉子。 买不到,偷不到,还是可以抢的嘛。 张浪踮起脚尖往檐上一点,一式‘独行天涯’使出,身形如箭一般向着小马厩射去。 临到半空,他身形陡然一折,一脚踹在一个青衣护卫的头上,瞬间将其蹬晕了去,而后借势一翻,便稳稳落在马厩内。 他伸手摸了摸黑马,翻身即上,脚踏马镫,稍稍一提,便驭马往前院冲去。 “有人偷马!” “老爷的马被抢了!” 伴随着方家下人的各种喊叫,张浪纵马狂奔,一路上撞得人东倒西仰,片刻光景,便从方家大门口冲了出去,直接往东门驰骋而去…… 路上行人纷纷躲避,但张浪赶到城门之时,镖队早已已经失去了踪迹。 远远看去,东城门门口官路直行,岔开一条分道,再直行,又岔开一条分道,当真是五分八岔…… 若是寻常人,岳西使了这手段,便能让对方错过了镖队出发的时间,要在这分分岔岔的路上做出抉择。 十三分之一的概率,万一选错方向,那就是是南辕北辙,越走越远了。 不过张浪却是知道颜忻要往蒲州去,到蒲州路途遥远,总共有四条线路,他只是不知道具体颜忻是走那条,才只能从相和府就等着。 不过这四条线路,至少这相州地界内,还是一样的吧? “好在我先知先觉,要不然还真吃了你的亏……” 张浪骑在马上,不由得轻笑了一下,朝着一条岔道就奔驰而去。 第八十八章 杀机拧了一圈发条 张浪纵马追了差不多十里地,便远远的看见了镖队的车马。 他右手一扯,打歪缰绳,便驭马走进了荒野,从野地里跟了上去,只保证不脱离视线,又能迅速追赶上去。 按说依照他原本的计划,自然是混进镖局顺出来。回来被颜回拒绝了,便想紧紧跟着镖队,在伺机下手盗取。 只是现在有岳西潜藏在暗处,他自然也不想要跟的太紧,省得被他发现,借势利用,做了黄雀前面的螳螂。 如今岳西晃了他一记,定然以为他赶不上来,这个明暗倒是直接对调了过来。 这种情况,张浪自然是远远坠着,顺便他也想看看岳西卖的到底是卖的什么葫芦什么药。 一路上他也不靠近镖队,不管是镖队在路边茶馆歇息,还是扎营宿夜,他都只在野外远远看着。 索性他带足了干粮和酒,随便找个地方就能靠靠躺躺,半眯半醒的养养精神。 一连跟了三天,一直到快出相和府的地界,路上也都平安无事…… …… 长风镖局的总镖头颜老爷子昔年也是颇有名声的元罡境高手,只是早年因为开拓镖局基业,受了暗伤一直未复,加上年纪也上来了,十年前便卸了镖局的事务。 好在他三个儿子都还算争气,长子颜峰天资最佳,早年拜入了天师教,如今已是神通境的高手,在天师教也算有些地位。 二子颜回也是元罡境的高手,一手拳法浸淫颇深,人称‘霹雳手’,如今以副总镖头的身份主理镖局事务,在江湖中也有些名声。 三子颜路不过三十出头,却也到了先天之境。 四子颜转十年多前,少年慕艾,就跟着和一个野姑娘跑了,不知去了哪里,却是再也没有回来过。 此次颜忻去杨家拜寿之事,长风镖局也是相当重视,毕竟能够勾搭上九门之一的杨家,对家族和镖局的发展也是大有好处。 颜回因镖局事务缠身无暇出行,此次便由颜路带着颜忻代表颜家出行,再加上阴敬,李亚两位先天境的老镖头协同,合十八位人境,三十多位凡境上阶,共同护送。 长风镖局开了数十年,惯走镖路,一路上门派势力,客栈茶铺都熟悉非常,各处山寨绿林也常有打点,常理来讲当真是安全无虞。 只是这天刚入夜,才出了相和府的地面不久,颜回便似隐隐看到,不远外的枯草似乎起伏了一下。 “有人靠近。”颜回陡然出声道。 阴敬听见颜回的话,四周看了看,暮色四起,哪有半点人影,笑道:“颜头儿,这荒郊野地的,哪里有人。” 李亚亦是笑道:“是啊,颜头,这镖路我也算惯走了,就是真有什么不开眼的匪盗强人,也多在山间峡谷,这开阔地,可不是埋伏的好地方。” 颜回眉头一皱,他知道这两人是故意和他抬杠,他们都是三四十年前就加入镖局跟着父亲的老人,呆在镖局的时间比自己的年纪还大,他们服父亲,服二兄,偏偏不服自己。明着叫自己颜头,实际却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简直就是尾大不掉。 不过此刻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他摇了摇头,面色冷峻的说道:“快戒备,我没开玩笑!” 此话一出,阴敬,李亚二人也有些紧张了。 李亚趴在地上,拿耳朵听了听,跳起来说道:“老阴,那边似乎有不少人在摸过来!” 阴敬猛然将手一挥,高声喝道:“兄弟们,结阵!” 呲啦! 他话音想起,便是一阵刀剑出鞘的声音,数十名镖师和趟子手执起兵刃,围出圆阵,将三架马车护在中间。 “三叔,怎么了?” 这时,马车里探出一个少女的脑袋,出声问道。 “放心,三叔没死之前,你只需要在马车里安心呆着就是。”颜路轻声说道。 “三叔你小心些。”少女低声说了句,头便又缩了回去。 “该死!被发现了,冲!” 这时,野草地里传来一个声音。 随后一个个人影从草地里迅速站了起来,随后朝着镖队便冲了过来,各个手中也拿着利刃,约莫有七八十人。 这群人人奔袭之间步履颇为整齐,速度也是不慢。人群前面,一名魁梧大汉冲在最前。 片刻功夫,便已经冲到镖队跟前,他们看到镖队架势,却也缓了一缓,举起刀枪对峙起来。 阴敬从镖队中御马而出,拱了拱手道:“在下长风镖局阴敬,吃得朋友饭,穿得朋友衣,不知各位好汉是哪座仙山哪家玉殿的朋友,走得又是……” 根据绿林道上不成文的规矩,因为有人劫道,才会有人花钱保镖,所以匪寨理当是镖局的衣食父母,再不济的说,镖局和匪寨也应该是‘朋友’的关系。 绿林中也不乏高手,所以镖局一般都会给常走的镖路附近的大型匪寨定期送上一些买路之财,阴敬的意思自然是叫对方划出道,报出万儿,看看能不能不动刀兵,和平通过。 只是那当头的汉子哪里懂这些道上的行话切口,他猛然呸了一声,口中说道:“看你们这么兴师动众,这里面的东西肯定价值不菲,将马车都留下,滚!” “好胆!你们……” 阴敬脸色一怒,骂了一声。 若是平时,面对先天高手,这当头汉子定然没这么大胆量,但是现在有着绿魔在,情况自然稍稍不同,他可不想惹上杀机,抢还有可能活,不抢却是一定死,何况绿魔可是答应了… 阴敬刚刚开口,那汉子身旁一个毫不起眼的瘦削身影便已经猛然窜了出来,速度飞快之极,他眨眼便窜到阴敬马前,右手猛然用力,将抓住他右腿一扯。 阴敬陡然感觉一丝寒意,但是措不及防之下,连人带马都倾斜过来,随后一只手掌猛的抓住他头顶一旋。 脖子陡然转了一圈。 那汉子做完这一切,瞬间又窜了回去。 这一切就发生在刹那之间,上一息阴敬还在马上怒骂,下一息他的尸体已经从马上跌落下来。 这一来一去,竟是没有一个人看清他的长相模样。直到这时,李亚才反应过来,整个人从马上跃起,口中厉声喝道:“老阴!毙了他们!草!给我杀!” 他也是气极了,阴敬和他一向焦不离孟,孟不离焦,阴敬李亚更是仿若一个名字一般,感情极好。 没想到一时不察,现在竟然被一个感应境的武者偷袭死了,他心里如何不怒。 话音未落,他便已经冲到人群之中,击出一掌,瞬间将一个驴脸汉子打得凌空飞起,死透了。 接着,镖师与匪徒便混战成了一团。 “杀!”“死!” …… 兵刃相接声和嘶吼声传了过来。 “岳西到底想干嘛?哪怕先杀了一个,这群人也绝不是镖队的对手……” 远远坠在后面的张浪口中惊讶道,他不由得打马往前靠近了点。 果然,不到片刻光景,这群人就被镖队绞杀殆尽,不过镖队似乎也减员了几个人,而镖队处理了尸体,过了一会,便又启程了,看这样子,竟是要连夜赶路。 张浪皱了皱眉,又跟了上去。 第八十九章 你这想法是真的好 “杀!” 两队人瞬间又杀到一起,一时间,刀剑相交,鲜血迸溅,场面惨烈。 确实是两队人。 两个人打一队,二对五十七。 张浪跟了镖队一路,长风镖队几乎每走二三里地,就会遇到一群匪徒的袭击。 接着,长风镖局选择了就地扎营,派人回去求援,然后求援的武者没走出十丈,就被一条黑影窜出来扭断了脖子。 随后便是匪徒们的连续攻营,每波四五十人到七十多人,如今已经是第九波了。 整整一夜,加上方才路上的四次袭击,这些匪徒硬是用近七百具尸首换了长风镖局五十条性命。 如今整个长风镖局只剩下颜回和李亚二人。 先天高手也不是铁打的,这一夜的袭击,哪怕先天高手体内凝结真丹,真气循环恢复极快,平常对战几乎号称生生不息,却也依旧跟不上不断消耗的速度。 一开始,这两人是没想要逃,但是到了现在,恐怕逃都逃不了。 张浪在一颗树后看着,皱了皱眉,心中颇为不解。 前世岳西可就是收服了这帮兵匪,江南打下的一片基业,如今就这么把命送出去了?这么多人,怕是鹰趾营几乎全部的兵匪了,他到底想干嘛? “不管怎么说,能让这么多人给你卖命,一拨拨的送死,不管你是怎么办到的,也着实是个人才,若非我知道你的心性,定然是要和你做朋友的。” 跟着,他却是轻笑了一下,道:“不管怎么样,这个黄雀看上去就还是要我来做啊……” 他提着鬼哭刀,极慢极慢的沿着一颗颗树,靠了过去。 颜回和李亚依旧在和对方交手,不断有兵匪被斩杀在地,但是他们真气枯竭的影响已经慢慢显现。 纵然他们的招式施展依旧比这些兵匪精妙许多,身法也很灵巧,但是速度已经慢了下来,力道也小了许多。 方才一击就能打死一个人,如今却要两招,三招,甚至以伤换伤。 渐渐得,这五十几个兵匪也死伤殆尽,仅仅剩下了五个人。 李亚又递出一剑将一个兵匪刺死,这个兵匪临死前却也猛然戳出一刀。 他却已经无力躲避,被戳中了胸口。 “还好伤口不深……” 李亚脑中闪过一丝庆幸的念头,却陡然停止住了。 咻! 那剩下的两个正和颜回放对的兵匪中有一个猛然窜出,化为一道黑色身影,闪电般窜到李亚的后面,瞬间击出一拳,带起猛烈的拳劲,瞬间击在李亚的后脑。 李亚顿时一个前扑,刀口瞬间透胸而过! 接着此人又闪至颜回身前,伸出手掌,猛然向他头上击去。 颜回本就固守在颜忻马车旁边,一直被人围攻,如今已然接近油尽灯枯,哪里还能抵挡,瞬间就被击毙。 “三叔!” 见到此景,马车里的颜忻瞬间哭喊出声,她的眼泪沾满了脸颊,心里又惊又惧。 接着她便手忙脚乱,不断往马车角落里爬去躲去,好像那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一样。 但是那黑色身影瞬间便跳了了进来,将她一把拎起,又跳出了马车。 “把镖货带走,这小妞也绑回去,跟长风镖局换点好货色。” 这黑色身影开口说道,声音倒还有些清脆,剩下的兵匪点了点头,便要去御使马车。 换点好货色?截镖?绑架勒索? 这声音传到张浪的耳中,让他心中一讶,随后便继续的摸了过去…四丈…三丈…… “你们在干什么!” 这时,一个声音陡然响起。 张浪顿时停下了脚步,藏身树后,只拿眼看去。 一个拿着把短剑的墨绿少年正站在路边,对着那两个兵匪喝道。 随后他身形闪动,竟然也是极快,几乎不比黑色身影逊色多少,短剑探出,眨眼之间便抹过三个兵匪的喉咙。 接着,竟然又是揉身上前,往那黑色身影冲去。 那黑色身影见他过来,也是一把扔下颜忻,便和他战成一团。 只是这墨绿衣衫的少年显然不敌这黑影,处于下风。 颜忻却好似绝处缝生一般,心中伤痛之际却涌起了一丝希望,她半躺在地上,紧握着拳头,盯着这交战的两人。 张浪微微一愣,此人不正是是岳西?那黑影分明就是杀机! 两人居然打起来了? “不是绑票!那话是故意说给颜忻听的……娘咧,你这是要上天啊!玩英雄救美?带颜忻逃走?然后人财两得?不对…不对…你居然是想……” 张浪揉了揉脑袋,顿时想明白了。 当此之时,他心中一动,便掠身而出,手中擒出鬼哭刀,口中喝道:“这位绿衣光头的少侠,我来助你!” 话音刚落,云龙三折已是猛然使出,一就向着杀机背后斩去。 他心中也想看看,岳西现在是继续想英雄救美,和他联手战杀机? 还是放弃他的计划,白白牺牲数百人,和杀机联手? 心中转着念头,张浪手上却一点不慢,刀光似惊虹一般向着杀机后背斜劈袭去。 上手就是‘雄霸群山’。 不过他已经出言提醒,杀机又心生感应,身形左闪,险险的避过此刀。 岳西此时微微一愣,他似乎没想到张浪还能跟上来。 张浪嘴角又是一笑,杀机的可怕是在于没人知道他是谁,但是如今暴露在面前,那情况可就要倒过来了。 他右手翻转刀背,巧巧又是一式反撩,划出几朵刀花,正是‘剪扑自如’,封住杀机。 杀机身形蓦地斗转,躲了开去。 但是他的身法快,张浪的刀却也丝毫不慢,掌中刀式再变,‘一啸风声’混着八方风雨,后发先至,又一次封挡她的去路。 一时之间,竟是以一把鬼哭刀将杀机困成了了笼中之鸟。 杀机心中一惊,顿时知道对方厉害。他斜眼瞥了下岳西,眼中顿时一惊。 跟着,他咬了咬牙,运起秘法,速度大增,猛然往右掠开。 而这时,凌晨的暗淡光线下,岳西脸上却是陡然露出一丝焦急。 因为他方才做了决定,出了一招,却是正要往张浪攻杀而去,但是杀机这一闪动,似乎恰好闪在他的剑路前面! 岳西心中一顿,手中又自然也顿了一顿,本该戳到杀机身上的短剑稍稍一停。 而这时,那杀机见他停顿,竟是再一次揉身稍进,胸口直直的撞在了那短剑之上,血液顿时渗了出来,随后杀机猛然扬起手掌,重重击出,便将岳西打落下去,正好滚到了在颜忻旁边。 这一切瞬间便完,跟着,杀机又是踏步转身,欺身而进,朝着张浪一拳击来! 这一拳毫无招式可言,但是拳劲四溢,风声呼啸,显然是用出了全力! 张浪心中正讶,见他袭来,自然手腕猛然一挫,混元真气运起,一式‘流星闪电’顿时斜斜抹出。 而这时,岳西却是猛然一口鲜血吐出。他死死的盯了张浪一眼。 他怎么也想不通,对方为何还能够跟上来,这计划经过数次合计推演,该当分外保险才对。 他心中更是后悔,为什么没有再多布置几个后手。 心中念头点光火石间闪过,他眼中突然一滴泪水散落,随后却是勉力将颜忻抱起,回头看了看,随后身形急闪而去,速度极快的窜到一匹马上,眨眼便冲入了山林之中! 张浪这一刀既快又急,不仅后发先至,而且急如风雨。 他出手便已知道,这一刀,杀机纵使能躲过去,亦要受到重创。 但是让他讶异的是,杀机面对这一刀,竟是毫不躲避,闭上眼睛便撞了上来! 鬼哭凶刀直接在他鄂下抹过,瞬间带出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顿时洒了出来。 杀机受此一记,竟然依旧站立未倒,猛的前扑两步,瞬间张开双臂。 看那式样竟是想将张浪抱住。 他喉管之上鲜血直涌,竟然还在勉力转头,似乎是想看向岳西离开之处。 张浪自然不能容他抱来,身形一闪,便脱了开去。 杀机又站了几息,整个身躯才慢慢瘫倒在地上。 张浪眉头却是微微凝住了,若非这杀机如此作为,他原本是能将这二人一道斩了的… 到底什么样的关系,才能让你甘心成为岳西的利刃,甚至为他去死? 以自己生命为代价,为他换来计划的成功? 带着前世今生混杂的一些疑惑,张浪看了看杀机略纤瘦的身躯,突然蹲下身子,一把扯下杀机脸色的长长拖下的蒙面巾。 一个焦黄脸的瘦削汉子,看上去也是普普通通。 张浪看了一会,眉头一挑,从背后的行李包袱里取出牛皮酒袋,泼了点酒上去,伸手在他脸上抚了一会,竟是很快落下许多黄姜汁水。 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 长期被黄姜液遮蔽的脸蛋极其苍白却又清隽,眉毛秀丽,眼睛紧闭着,嘴角微微的笑着,看上去很温和,很谦逊,也很漂亮,像是隔壁邻居家的大姐姐。 竟是除了看上去年龄稍大一些,更女相一点,其余竟是和那岳西宛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似乎是个女子? 张浪心中顿时一愣,瞬间明白过来。 所谓的随意引动天下杀机,恐怕就是因为这是他亲姐。 隐姓埋名,放弃容颜,居无定所,杀人无数,微笑赴死,都是为了他。 这就是传说中的亲情? 张浪轻轻砸了砸嘴巴,只觉得这女人也太傻了一些,他收了鬼哭,再看了看远处的山林去处,却只剩下了一个极为模糊的影…… 第九十章 希望你走自己的路 “天下杀机喜欢扭人脖子,恐怕是觉得自己杀人如麻,太过黑暗,不想多见血了吧。看上去岳西也不怕血,恐怕是他这姐姐不喜鲜血才对……”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怪不得这岳西前世智谋如此…多智如妖,这姐弟二人生死相依,若是两个聪明人一同合计起来,自然是周全的很。” “整个相和府城,只有那一个最好的观察点,你要坐上去,我也要坐上去,时也?命也。” 张浪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轻声自语起来。 “姐姐仗义赴死,少侠救人远去,然后被名门正派收为弟子,若干年后学成出师,再把我这个反面人物杀了,大仇得报?传奇故事似乎都是这么讲的吧?” 他知道这岳西一去,定会借此加入长风镖局,以此人的聪明,再加上那副名门正派最爱的温和纯良的模样,很快就能靠着颜家搭线,加入天师教。 毕竟天师教长老颜峰是颜老爷子长子的事在相和府中人尽皆知,而这便正是岳西计划的目的。 而酒楼的位置观察长风镖局一览无余,正是最好的位置,岳西他先后都挑中了那里用来踩盘子,也都想探探对方的目的… 张浪心中通透,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自己没有拜入名门正派的想法,只是想着实际的好处,居然未曾想到,对于这些散修武者,拜入名门大派那就是很大的好处了。 这几天尽是瞎琢磨岳西的目的,还真是灯下之黑了。 只是没想到,前世的绿林扛把子,绿林竹叶青,今生竟然是选择了正派中的名门,龙首山天师教。 难道是因为准备劫掠的时候看见了哪个门派的高徒大展身手,所以换了个想法? 上次似乎听说青霞派的雷劳复在相州挺活跃? 不管怎么样,既然都选了颜忻出行作为目标,那就只能是敌非友。 这种对颜家镖队下手的阴私之事,当然是一个人做起来比较妥当。 合作是不可能,若是两人合作,且不说具体目标冲不冲突,便是目标相同,最后得了手,岂不也是互相落了把柄? 到了最后,杀人灭口,互相翻脸也是必然的。 岳西和他都不傻,自然从一开始便看清了这点,互相合作,与虎谋皮,是最不稳当的。那么在确定了对方目标都是长风镖局之后,直接作为拦路的敌人便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不过自己虽然是胜了这一筹,却也未能尽全功… 张浪心中随意的想了下,却皱了皱眉头。 他当然知道,纵虎归山,放蛇入林,后患无穷。 可是除非自己能放弃眼前的珍藏,快马加鞭追过去,或许还有三分可能将他截杀在路上。 但是这些珍藏才是他的最初目的,怎么可能舍本逐末? 而岳西虽然脑子很好,现在却是太年轻了。 自以为几个下作的小手段便能让自己跟不上来?也不再布置些后手,却是还远没有前世那般老辣。 而且杀机死了,不管智与力他都要大损,便等于断了他一臂,威胁比前世肯定是小多了。 此人想真正威胁到自己,起码还要多些历练,再吃几年饭… 纵然他在天师教有发展,难道自己便会停步不前了? 庙堂之上静如水,草莽之中起龙蛇,前世十国兵匪中唯二成长起来了一龙一蛇…这一条绿林之蛇,今世怕是再也不会有了… 张浪又想了想,便放弃了追赶过去,他轻笑一声,走了几步,直接混元掌运起,便将两架货车上的七个木头箱子拆得粉碎。 珊瑚玉树,玛瑙珍珠,裘皮锦衣,各种礼品琳琅满目…… 张浪当先从中拿了一大一小两个紫锦镶金的锦盒外加一个白玉缀紫的玉盒塞入包裹中,这是他此行的的目标。 接着他便一样一样的翻找起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合用的物件,很快他又找了两个大红锦盒,一样塞进了包裹中。 然后其余东西却是一动没动,他又用力在两架货车的马屁股上捅了一刀,受此一击,马车瞬间冲了出去,各种珠宝珍物散落了一地,马车还在走远,到处撒着财富。 等晚些天亮以后,此地自然有不少人经过,待得手拿脚踏的痕迹落下以后,等颜家来查看之时,那定然是早已经空无一物,这么多失物流入世间,他取了几样物品的事情也就差不多有了掩盖。 便是颜家因为颜忻和岳西的口供怀疑到他,也暂时摸不到他的身份,没有直接的证据。就算以后知道了他的身份,要问罪起来,他也不是没有跟脚的,有着这些遮掩,到时候还可以讲道理,就算他讲不过颜家,莫桑子还是可以去以理服人的嘛… 做完这些,张浪心中转着念头,又四处看了下,自觉没有什么大问题,便准备离开。 只是他忽然脚步一顿,转头看了看杀机的尸体,皱了皱眉,不知怎么的,他心里略微有些奇异之感。 轻叹一声,便又转头回去,一把扯下马车之上的布帘,将杀机的尸体裹了起来,挟在手中,才找了自己的马,跃了上去,直接往官道北边的山林中行去。 约莫走了二里地,张浪在一个小背坡缓缓停住,甩蹬下马。 随后取出鬼哭刀,猛然对地劈斩了起来。 泥土飞溅而起,约莫半柱香时间,地上就出现了一个半丈深的长坑。 他又将杀机的尸体扔了进去,覆上泥土,稍稍堆高了些,再拿刀从树上取了快竖木,运着混元真气插到土堆中。 接着,他便拿着鬼哭在木板前点,削,勾,划,起来。 很快,一个正方的木碑便显露了形状,而二十个不算龙飞凤舞,却也入木三分,工整对列的楷字也已经印在其上。 莫怨三尺锋,江湖几人归,曾闻君无名,不刊墓头碑。 张浪斜了斜脑袋看了会,皱了皱眉头又想了会。 “希望你下辈子,能走自己的路……驾!” 张浪转身跨上了马,呢喃了一句,便纵马出了山林,一路往东面而去…… 相州一府三郡,最东面的就是与安州相邻的安西郡。安西郡原本却是叫相东镇,后来因为安州的几位豪商出资扩建为郡,迁来的居住的也大多是安州那边的百姓,便改名成了安西郡。 一路奔驰,张浪到安西郡城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他随意点了家客栈,进到房里连带衣物佩刀行李,通通都没解,倒在床上就睡。 这连日连夜的不眠不休,说不疲惫都是假的,只是他要做的事没完成,精神头涨足,这才撑了下来。 如今既然事了,卸了心头的包袱,几乎瞬间就打起了酣来。 这一觉直睡了一天两夜,到得日上三竿方才醒来。 叫来小二准备了洗浴的热水,好好泡了小半个时辰,他又点了酒菜到房里,先端起酒杯饮了一口,这才从行李包袱中取出五个锦盒,一一放在桌上。 拿起小的紫色锦盒,轻轻掀开盒盖,只见锦盒之中,满满当当放着八个瓷瓶,整齐排列着,药瓶上贴着长条红纸,红纸上是五个端正的小楷。 龙虎理气丸。 张浪嘴角不由得笑了起来,低声道:“啧啧,奢侈,颜峰为了交好杨家也是下了些血本啊,原本还以为只有一两瓶送给杨延顺的,没想到是杨家八公子一人一瓶。一瓶十丸,七天一粒,别说是感应境,怕是磕到先天都够了…简直就是天师教嫡传弟子的待遇…省了多少水磨功夫…” “千年血参洗炼的经脉,本就畅通,有了这灵丹,便是再游历四方,武道修炼也不会停滞不前了……” 他嘴里说着,心中却也极为欢喜,不由得伸手轻轻抚了抚,只觉得瓷瓶光滑的好似唐兰的肌…呸…绝世美人的肌肤。 张浪脑中缓缓泛出一缕回忆,眼睛也稍稍有些失了神… 杨会的一百三十岁的寿宴,是他前世吃过的第一场超大型的江湖宴,也是最为奢华霸气的一场,亦是杨家往后几十年内唯一大办的一场。 当时之间,那满满当当,层层散开的三千余副十八人座圆桌席面,在整个山岭幽谷之间延绵而开,起码覆盖了方圆八百余丈。 ‘神枪王’杨会老儿端坐在离地高耸九丈三尺的正中云台主桌正位,他身躯魁梧,气势逼人,高高在上,好似虎踞龙蟠,正要俯视八方。 而梁国太子,二皇子,五皇子,还有禁中大将军‘金戟血旗震中原’楼战英,梁国太尉,太师都只能在旁陪坐。 九根三爪金龙环绕的紫金柱将云台的周围环绕,玉石镶着紫金所铺成的九十三级台阶延绵而上。 九三之数,讳四而避,位阶之尊,当真无愧是九五至尊,大梁天子之下的第一人。 而杨会的长子杨继忠身材笔挺的站在楼梯前面,代表杨会接收着江湖武林,官场朝中,四方各地的大小势力代表一一献礼祝寿,均是恭祝他武道长隆,贵体金安。 仅仅是一个献礼环节,就献了将近三个时辰。 大丈夫当如是也。 第九十一章 曾经有人笑他地中海 张浪心中知道,他日后不拘在何种困境中,都未曾忘记,也从未放弃想要打造出一个无比强大的势力。 这其中,一定程度上也有那日种下的因。 即使过了许多年,他依旧还能记得,当时颜忻小心翼翼的拿出三个紫色盒子,恭恭敬敬地递给杨继忠。而杨继忠却只是随意打开一个看了看,笑眯眯的道:“是龙虎理气丸啊,也算是颜长老有心了。” 他的话中竟然显得不甚那么在意,但是当时全场能够有幸参加的玩家,最高也不过只有通脉,那嘶声吸气的场景,那一双双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当真是能喷出火来。 要知道各大势力中,道家三山的内功最为中正平和,厚积薄发,但是相比起来,进展也是最慢。 久病成良医,道门六百余年的摸索下来,丹师和修炼丹在各大势力之中都是最好的。 而龙首山的武功,虽然在道门三山中垫了底,但是他们家的丹药,却是道家三山中最好的。龙虎理气丸,最善调理真气,乃是当之无愧的人境第一修炼丹。 多少玩家求而不得…… 杨家寿宴震撼人心,哪怕事隔多年,这场景,张浪每每想起也还是历历在目。 这个年月,杨家看上去正如烈火烹油一般鼎盛,甚至小半个大梁都要仰其鼻息,谁又能想到… 张浪过了好久,才微微摇了摇头,嘴角撇了撇,将另外两紫两红四个盒子一起打开了。 “咦?” 张浪稍稍一讶,道:“烽火秘钥?鬼府骨篆?” 这四件物品中,两个红锦盒的物品,一件是西蜀唐门机关,七星袖,另一件是则是与之相配的精钢小箭图纸。 神州境内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除了至交好友私相授受,但凡送礼之时,若是送人武器便必须以鞘或者匣封刃,若是机括暗器便不能装配好,否则便是凶杀挑衅之意。 其实这两样物品相合便是唐门暗器七星袖箭,机括一动,七箭连射,速度极快,若是距离够近,措不及防下,便是寻常元罡境高手都要受些轻伤。 这种小巧机关多为王公贵族防身所用,在张浪想来,很有可能是颜家给杨延顺的亲娘,当今陛下的胞妹,准备的礼物。七星袖箭虽然不是唐门的顶级暗器,却也算不错的宝贝,张浪既然看见了,自然便顺了回来。 此物刚才他翻找时已经见过,而且这七星袖箭能够破开风压,威力强大,不光光是依靠其中巧妙的机括激发,那小箭也是无比精巧,造型奇特,用料也非寻常,不是寻常地方能够打造。 这七星袖箭等他往后回了云盟,或许才能打造出来,派上用场。 所以他自然不会对此惊奇,让他心中讶异的却是那两个紫盒中的物事。 其中一件是一把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古铜色长柄大钥匙,另一件却是漆黑发亮的一截指骨。 原本在他想来那两件物事既然和龙虎理气丸同列,自然也应该是对人境武者颇为有用的物事,说不定便是琪花瑶草,或是秘法神功。 杨会老儿作为地境巅峰的武道宗师,距离天境也就缺了一丝契机,寻常哪还有他能看得上的物品,各个势力的礼物几乎都是为他的儿孙辈准备的。 没想到结果却稍稍有些出乎了意料,这里面居然是两件古历奇物。 张浪拿起钥匙看了看,转着看了看,便见到钥匙柄上刻了两个篆字,陆捌。 “吃不到,弃不舍,这玩意确是连鸡肋都不如…” 他摇了摇头,便扔了回去,又拿起漆黑指骨,呢喃道:“能流传出来的,恐怕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发现的,无非是图个稀奇,里面恐怕也没录什么东西……” 口中说着,他却伸手咬破食指,挤出一滴鲜血滴在了上面,鲜血从指骨缓缓渗了进去,随后闪出微微幽光。 他拿起指骨,贴在了额头之上,随便闭上了眼睛,而他脸上的表情却渐渐化出一丝惊讶,一丝郑重……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张浪的眼睛才睁了开来,眉头紧紧,自语:“奇怪,北方魔教的鬼府?光明坛?这么大的遗迹我不可能没听过啊…难道是前世没有出土?冥天岭…也没听过啊…” 张浪思索了片刻,眼睛一亮,道:“是了,定然是中古时期的地名……前世杨家应该也没找到这是哪里…中古到现在…沧海桑田早已变化,便是如今世上还有一些信息流传,也都是支离破碎的,也不知道那里……会不会有线索…” 他口中说完,手却从额头上放了下来,稍稍感觉下,这指骨中记录的讯息已然完全印入脑海。再低头看了看,那漆黑指骨已经变成白灰色,他用力抖了抖,指骨便化作灰白的粉末从指间散落了下来。 接着他将这几件物事都收了起来,又取出一瓶龙虎理气丸放到怀里,看着有些饱满的行李包袱无奈的摇了摇头。 往后东西可是会越来越多…… 然后,他便拿起筷子,饭菜正温,端起酒杯就吃喝了起来。 有了龙虎理气丸,便才真正有了到处晃荡的资本,所以他之前虽然作了些计划,但是初期的行程,却是直奔龙虎理气丸而来。 张浪一边喝着酒,一边想着这大梁西北一片的地理,琢磨接下来的行程。 说起来,大梁开国皇帝也算颇有才情,当年刚刚打下大梁国最西北的云州,班师回朝时,竟连遇大雨,水淹四方,便做了一首诗,唤作: 从来相安水云间,云水怎又擅淹田,天若无情何落雨,雨中莫思有晴天。 四句乃取谐音入诗,说的就是大梁国西北,自西向东,南北并列的八州之地。 云,田,陕,秦。 相,安,洛,司。 其中西二州都处于偏僻山林之地,田安二州也是山林茂密,只比西二州稍稍好些,但自陕洛开始,大部分地势便趋于平坦,更皆水陆都开始通畅,便是真正进入中原繁华之地了。 所以八十多年前,十国连番大战,西岐突袭边境,战火蔓延之时,西岐统帅就巧妙的以这西北八州的位置,做了一句偈言。 天云不相安,青丝亦散落。 说的就是这八州之中,西四州是大梁国的屏障和缓冲之地。每到战时,这四州长期处于延绵烽火中,尤其是还联结着大晋的云州,那更是四战之地。 而只要云相安田四州陷落,大军便可随意踏进陕秦洛司四州,直入大梁中原腹心。 不过颇为有趣的是,当时西岐统帅除了点出这八州的地理位置,战略地位外,还想借机嘲笑当时的梁国统帅楼战英那地中有海,顶上无毛的长相。 西岐统帅主本想引楼战英心生怒气,失去冷静,结果竟没想到,那楼战英一怒之下,竟然悟了武道真意,直接破入了宗师之境。 随后不仅领着大军一战击溃西岐军队,破了那西岐统帅的营帐。 西岐统帅文采飞扬,智谋也不差,偏偏武道实力弱了些,被楼战英一杆金戟直接砸烂了脑袋。 楼战英趁势又反攻过去,连下西岐五州之地,打得西岐国主直接认怂,赔款求和。 楼战英班师回朝之后,先皇自然大赞,更是御笔钦赐匾额。 金戟血旗震中原。 而楼战英随后开创的血旗门,八十余年发展下来,也和六合杨家一般,早已算得上半在朝半在野,核心戟法‘血战八方’不仅在军中赫赫有名,在武林之中也是名声远扬。 其二子楼无痕,亦是神通境的高手,在江湖之中颇为活跃,而且别出心裁的以一杆八尺乌金大铁笔,改写了家传戟法,使得刚猛中显出了巧妙,人称‘铁笔勾魂’。 血旗门,如今也是天下九门之一。 张浪又喝了一杯酒,才收回散乱的思绪,轻声自语到:“还是去洛州,洛州一府七郡之地,也算西北八州的中心,出来这么久,也该先了解下整个江湖的风向了…” 第九十二章 他说无人不可食 二月二十七,清明。 清明时节雨,世人欲断魂。 细雨绵绵,不绝而下,相州府远郊密林之中,一匹雪白的骏马在安静的啃噬青草新芽。 岳西坐在地上,面色狰狞,却泪流满面。 他的面前,是一处挖开的孤坟,泥土碎石遍地都是,而孤坟之中,一卷葛布被掀开,露出一具纤瘦,略微腐烂的躯体。 岳西沉默许久,从胸口扯下一个坠子,又捏在手中看了会。 这是一块扇形玉佩,似乎是某块圆佩的四分之一,岳西看了很久,才一把将它扔在了孤坟中,随后开始用手往孤坟中覆土。 刨开孤坟,他手早已满是鲜血,此刻鲜血混着细雨绵绵,渗入泥泞之中,他双手捧起土,往那躯体之上覆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湿润泥泞的新坟堆积起来。 他一动不动,捡起地上的木牌看了起来,看了许久,眼泪流干,突然狞笑起来。 “曾闻君无名,江湖几人归……赫赫!嘿嘿!江湖几人归?” 他表情狰狞,双手猛然使劲,顿时将那木牌化为碎片。 随后他站起身来,从腰间拔出短剑,走到旁边的树上切下一片。 低下头,脸色虔诚的刻了些字,又返身回去,运劲将木板插在新坟之前。 燕京府月家孤女月楠菲之墓。 他低头看了看这块毫不规则的木碑,轻声自语。 “娘亲,对不起,我们答应过你的,隐姓埋名,不去报仇,好好生活的…但是姐姐已经死了…已经死了啊…五雷门…万马帮…还有…你们图谋父亲的……灭了我月家,还有你…杀了我姐…难道以为立块碑就能赎罪吗…呵呵…呵呵呵…” 他的声音有些阴沉可怖,但是四野沉寂,自然无人应声。 惶惶旷野,也只余他一人,无家亦无亲。 他感到痛失亲人,寂寞难耐,突然仰天大吼道:“人是你杀的!苍天作证!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在哪!此生穷尽天涯,我月西关誓杀你!誓杀你!你记住!你记住!你记住!” 他疯狂的一声厉啸,回音乍遍林中,白驹受惊,嘶鸣一声,四蹄如飞,一窜远去! “小娃子,十三年前被围杀在大晋的北齐第一高手‘雪月满弓’月缺是你家长辈?”一个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 岳西…月西关猛然转头望去。 只见旁边的大树高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影。 此人长发蓬头,遮住面容,一身素白麻衣,额上还系了一额白色麻巾,竟是一身丧服白缟。 “不关你事!”月西关看他模样古怪,却是心中一惊,急忙回了他一句,便匆匆找马而去。 此人突然惊讶了一句:“咦?” 话音未落,人影却陡然消失。 再出现时,却已然到了月西关身旁,探手便将其抓住。 随后,眨眼之间,双手已经在他身上拂过。 此人咧嘴笑过,道:“好!天生阴骨,好骨骼!” 月西关这时也看清了那人的相貌,心中顿时一凛。 此人长得颇为狰狞,只得半条眉毛,脸上具是火焚伤疤,颜面全非,整个脸庞苍白无一丝血色,而这人一对眼睛,看上去便喷射着灼人的光芒,似要择人而噬。 这对眼珠竟然不是黑色,也没有瞳孔眼白,而是整个幽幽深绿,令人望之而寒栗。 可是月西关心中却似乎并不畏惧,反而生出奇异之感,不由也睁大了眼对视起来。 眼对眼好一会的,那人却是咧嘴笑了;虽然笑得更加狰狞,但是月西关却感到有些亲切。 不知怎么的,月西关便也笑了笑。只是他方遭心变,表情也是狰狞,此刻笑起,却更显阴厉。 十六七岁的少年,这一笑竟然使得这怪人心中一凛,隐隐生出一丝寒意。 怪!真怪!,这孩子眼中是冷意凛然,似乎含着先天的冷酷和阴森,又有着后天的血海深仇。 好熟悉,好像一个人,一个他两百多年前曾经极其熟悉的人。 此人半条眉毛紧皱起来,苦思这熟悉的影子到底是谁。 “对,你像我,你就像当年的我,你就是当年的我!” 那怪人突然喊叫起来。 月西关吓了一跳,那一丝亲切之感顿时消失,只觉得这人脑子残缺,怕不是失了智? 我爹都死了,我像你? 跟着,他也不容那人说完,便挣扎起来,猛地甩脱那人的手,直往林中逃去,速度陡然加快,浑然不像寻常通脉境的少年。 那人却又是没有丝毫动作,便陡然消失。 再出现时,却又到了月西关面前。 彷如幽冥野鬼一般。 “果然是月家嫡传,急弓开箭的秘法!” 他一张狰狞的脸,咧起嘴来道:“不过,月家可是惨,我看你一声真气,虚浮不堪,恐怕除了这秘法,你老子那一身武艺,都没传下吧。小娃子,你就像当年的我,我孤独你寂寞,我有深仇,你也有血恨…想报仇吗?我有一身好武功,你可愿学?” 月西关微微一愣,猛然摇了摇头。 开玩笑,他今日偷跑出来祭怀过亲姐,很快便要陪着颜忻往天师教去了…… 这怪人却已觉不耐,抓起月西关的手,冷冷问道:“你不愿意?” 他的手似乎铁箍一般,勒得月西关生疼,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月西关却点点头,道:“我即将要去龙首山天师教,那是道家三山之一,我要报家仇,报亲恨,必须学得顶尖武功……” “天师教的那群牛鼻子,也就炼几颗药勉强过得去,除了《大无相功》还有些意思,他们还有什么顶尖武功?”那怪人却是不屑一笑,又道:“你若要报仇,便更该拜我为师,你的骨骼,颇合我这一身中古奇功,不出五年,保你天下都可去得,不出三十年,任何仇人都要成为你掌下亡魂。” 好大的口气! 月西关心中一震,顿时惊道:“你到底是何人?” 怪人狰狞咧嘴,摇了摇头,伸手送开月西关,将他推倒在地,道:“你虽是天生阴骨的体魄资质,但离本座心目中的传承弟子,还差了许多。不过你嘶声大喊,情绪惨痛,恰好本座经过,引我好奇过来,便是有缘。我看你和我年轻时颇类,皆是孤寡之人,那是有份。本座这才愿意传你奇功,却绝非我求着你。我只问你,拜是不拜?” 月西关爬起身来,却是心中挣扎起来,此刻他得了安全,本该直往长风镖局而去,然后颜回会带他和颜忻一起去龙首山拜见颜峰。 天师教,道门三山之一,六百余年名门,这是一条通天大道。 但是他每每想要挪动,脚下却仿佛生了根一般。 他心中似乎有人在出声撺掇着他,这声音不断说着答应他,快答应他。 这声音听起来仿佛来自地府幽冥,似乎是他死去的爹月缺,大哥月东行,二哥月北望,三姐月楠菲…… 他心中一时心绪如麻,不断挣扎起来,时间也一点点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月西关突然做了决定,他猛然跪了下来,也不顾满地泥泞,就要磕头。 然而无论他怎么使劲,身子却完全伏不下去。 他心中一惊,抬头望去。 只见那怪人猛然张目,说道:“本座这一身奇功,说难也易,说易却难。本座言之有预,也不虚言诳你,只因为此法,一旦学了之后,入我门下,便再也非人。 本座这一门练功精进,天资和药物补助各含一半,天资你自然明白,但是所取药物却大异寻常,杀人喝血那是等闲,啃人食肉也是平常。 一入幽冥,即是过了鬼门关,化身恶鬼,以人为食,炼无上神功,你可要学? 若是练到最后,更要连我都吃了,方才能够真正大成,纵横天下,你还敢学?” 月西关听他说得恐怖,先是心中惊惧万分,听到最后,更是心中大骇,只觉得这怪人竟然坦然将自己说成食物,当真和他自己说的一样,是非人了,再配上他那一身丧服,惨白脸色,直若地底无常…… 只是不知为何,听到后来,不知怎得,他竟是毫不害怕,反而隐隐生出一丝抑制不住的快意来。 月西关蓦地冷森一笑,道:“我这无亲无家之人,还要那良善何用,只要能报家仇亲恨,世界无人不可食!” 那怪人咧嘴森然一笑,道:“他日你定然无悔今朝。” 随后他轻轻一摆袖袍,一股鲜红煞气沛然而出,席卷狂飙! “轰隆隆!” 那气劲所及之处,前方百余颗大树竟是顿时黄绿变黑,根叶全枯,拔地而起,带着无数泥土大石,远远的砸落过去。 而原本那些大树的地方,竟是留下一个百余丈方圆,十数丈深的大坑。 轻轻一袖之力,竟至于斯? 父亲去世他尙懵懂,月西关自然从未见过如此人物,他心中一时间既惊又喜,顿时磕了下去,这一次却是再无阻碍,他重重顿了三首,溅起几蓬污水烂泥。 “好,好,好!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白九幽的弟子,没想到本座刚在青霞山死了个胆小不成器的儿子,老子前去奔了个丧,归程之时却是天降一个佳徒,我那儿子当真没有白日出来,死得也好,死得真妙,妙极,果然是妙极!” 那怪人口中疯狂大笑道,又是袖袍轻轻一挥,将那新坟完全没有震动,连木碑都没晃动,但是里面的那具纤细躯体却是已经破土而出。 白九幽又是轻轻拂袖,而那新坟竟然又覆上了土,恢复了原样。 接着他又道:“就先以你亲姐之骨肉,再寻上两处上佳药田,助你易筋洗髓,返本归元,成就玉尸之体!” “他娘没护好我儿,便正叫她拿命出出力!” 随后他白袍一抖,便将满脸骇然的月西关和腐烂发臭的月楠菲卷起,身形猛然上窜,眨眼便冲破雨帘,冲入青冥阴云之中,消失在九天之上。 “轰隆!” 天空猛然响起一声惊雷! 而于此同时,张浪背着行李,负着大刀,披着一身蓑衣,带着竹斗笠,慢打着马匹,顶着细雨,终于进入了安州和洛州交界处的武清山。 第九十三章 练完真气好像有情况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一声震天响雷之后,风也大了很多,雨点更密更急起来。 “阿嚏!阿嚏!” 张浪打了个喷嚏,又皱了皱眉头,自语道:“奇怪,以我气入百脉的体魄难道还能伤风感冒不成,难道是张雪涧这个小妮子在习刀堂吃了亏,念叨我了?” 他摇了摇头,左右打量起来。 今年雨水节气,片雨未下,如今似乎在清明时节都补了回来。 连绵不绝的雨已经下了几日几夜,一到夜间更是无星无月,颇为幽暗,导致他的行程都稍稍有些慢了。 好在他也不着急,一路都是见城进城,见夜宿夜。 今日又已经渐渐入夜,他自然不想宿在雨中。 武清山延绵千里,他走的乃是崖下古道,左右打量片刻,便看到不远处有处背风崖下不沾雨水,倒像个好地方。 张浪打马过去,甩蹬下马,便解了刀,靠在崖石上。 跟着,又除了蓑衣斗笠,在崖下稍稍捡了些半干的树枝枯木,堆成一堆,又从包裹中取了一牛皮袋烧酒,泼了点上去。 再拿着火折子点了七八次,勉强生起个小小火堆。 他已然准备在此过夜,躲避风雨,便从包裹中取出一个油纸包放在地上打开了,露出里面烤鸭,烧鸡,酱肘,还有一些茴香豆。 云盟暴富了一波,张浪自然不会亏待自己,却是带了几百万两银票出来,银票这种东西,到了以后就和废纸一般,所以这一路他上都该花就花,绝对没亏待自己的五脏庙,大口喝好酒,大口吃好肉。 走的时候还要打包一些下酒菜。 接着,他便就着这些上午路过镇上打包的吃食,喝起这安州有名的老窖子来。 这些日子从安州一路过来,除了拜访了下此地州府的四木帮,和那先天境的少帮主沐森切磋了一番,又被沐森邀着在赌坊里玩了几手,却也没干啥正经事,不过修炼却是没有拉下来。 酒足饭饱之后,张浪便站起身来,又走起了混元掌的套路。 只是刚打了两式,他隐隐感觉不对,就停了下来。 “倒是忘了,今日正好是七日之期……” 他口中嘀咕一声,又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青碧的龙虎理气丸,磕入口中。 龙虎理气丸下肚,就化为一股暖流散入经脉之中,随后又汇聚到丹田气海。 接着他便开始走起了混元掌的套路。 体内的混元真气在药效之下瞬间活泼起来,缓缓壮大着,又向着经脉之中渗透而去。 打了半个时辰的混元掌,感受到四肢身躯有些沉滞,张浪便又坐下身来,休息了一会。 随后便开始进入定中,鼻吸元气入腹,舌抵上颚生津,开始吐纳起来,修持着混元功的内修之法…… 时间渐渐过去,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张浪搬运完三个小周天的真气,才缓缓睁开眼睛,自语道:“有了龙虎理气丸,搬运真气的速度提升了一倍都不止……” 混元功,每日便只能最多搬运三个周天,若是超了量,便要变得狂暴,撕裂经脉。 像此类真气修持之法,每一门都有自己不同的禁忌和讲究,但总得来说,都得张驰有度,不能无限修持下去。 武艺招式的修习,若是天赋悟性不足,尚有勤能补拙的说法。 但是在内修真气之时,武道天赋的优劣便至关重要,譬如同样修持混元真气,似青脸鬼曹南,武道天资算是中下,所以他要搬运完三个周天,需要整整十八个时辰。 一天也不过十二时辰,所以哪怕每日不眠不休的锻炼,他的进度也赶不上张浪。 其余各门各派的心法虽然有些差异,但也差不多都是这个道理,所以天下武者修持真气,进境艰难便可想而知了。 好在混元功尚有外练之法,这每日走混元掌外练套路的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那渗透经脉的真气便相当于搬运一个小周天的苦工。 而且这种修持真气,乃是由外而内的渗透,不算在三个周天的搬运之中,所以哪怕混元掌外练每日只得一次,半个时辰,也算分外重要,颇有神奇的心决秘法了。 凡境之中炼体,有药浴辅佐,人境之中练气,也有能够生发真气的灵药灵草,以及辅助修炼的丹药。 若是武者有了龙虎理气丸调理真气,搬运速度便要更快一些,原本张浪搬运真气三个周天,大概需要五个多时辰,如今却是只要两个时辰左右。 得到龙虎理气丸之前,除了闲暇之时,他每日也就是修持两三个时辰的真气,可是很少有哪天真正搬运满三个周天的。 再感受了番,这几日体内气入百脉的进度明显加快了,张浪也是颇为满意,便轻轻笑了笑,随后又捞起鬼哭抱在怀中,又拿行李包裹当作枕头,躺下来闭目休息起来。 风渐小,雨也细,有虫鸣,张浪渐渐有了些睡意…… 浅浅的睡了很久,迷迷糊糊之间,张浪从睡梦中突然醒觉,他一把握住鬼哭刀柄,转眼往四周环视过去。 前世江湖混迹几十年,不知被人刺杀了多少次,所以在野外休息,他都不会真正沉睡过去,一旦环境有些变化,便会陡然醒转。 张浪观察之后,见得空无一人,他才略略松了口气,随后他又凝眉静听。 除了树枝相互摩挲,蛰虫偶尔轻鸣之外,山林深处中,竟是不知何时,隐隐传过来一些旋律。 这旋律忽而低沉,忽而清幽,竟似如泣如诉,又如一句三叹,依依惜别。 张浪凝神听了一会,竟是觉得这曲子在记忆中有些熟悉,是前身学习音律遗留下的一些记忆。 前身学习音律七八年,技艺虽非精湛,却也入了门道,不仅惯使长琴,对其余乐器也有涉猎。 所以张浪自然能听出这并非琴声。 似琴非琴,似筝非筝,非是丝弦颤弹之声。 似箫非箫,似笛非笛,亦非竹管吹弄之音。 更不是编钟,长罄,或者木鼓的敲击之乐。 “奇怪,我也算遍听丝竹管弦,竟然不识得这是何种乐器?” 张浪心中暗暗称奇,对前身的记忆知识,更是毫不客气,直接占为己有。 不过他倒是听着这隐隐约约的旋律曲调,约莫猜到了这是什么曲。 此曲是一百五十余年前,武林中的一位琴法名家,剑道高手,唤作‘琴剑君子’君敬之的所著,乃是天下名曲之一。 传说这君敬之跟他老友相约中秋月圆之日,会见于洛州龙湖,畅谈音律,切磋剑艺。 但是临行之际,君敬之突遭父丧,因而失约,等他料理完父亲后事,匆匆赶去之时,得到的却是故人的死讯。 他那位故友为了等他,竟是在洛阳郊外龙湖边的一座高阁上吹笛不绝,连等了五天,却因此露了行迹,被三位仇家寻上门来。 而他这老友被三位仇家寻上之后,又因与君敬之有约,心中不肯离去,便以一敌三,死战不退。 最终血洒龙湖,沉尸水下。 君敬之念及昔年草草一别竟成了永诀,又觉因为自己爽约,才使老友死在宵小手中,一时思绪难遣,当场便气得吐血不止,肝胆俱伤。 随后在龙湖上空,右手抱琴五指连弹,左手抽剑起舞,作成此曲。 第九十四章 他说他也有朋友 据传当日此曲作成之时,凌厉剑气弥漫千里龙湖之上,纵横不息,湖上数千余只栖息的野雁,本能之间瞬时惊飞,却只逃得三百一十八只。 但那琴声却低泣如诉,婉转凄凉,动人之极,居然又引得那逃出生天的野雁纷纷回头。 三百一十八只,一只接着一只,一只未少,又纷纷投入剑气之中,慷慨赴死。 时人见得此景,只觉无比震撼,便谓此曲名为《雁去雁回》。 君敬之突遭父亲去世,又闻故友之殇,心中百感交集,再也没了闯荡江湖的心情。 自那日起,他断琴封剑,携了独子一路往东,直赴东吴,又乘船出海而去,直接归隐海外。 三十年后,君敬之在离东吴海岸千里之遥的嵊泗列岛开山立户,传下了嵊泗一派。 随后没过多久的一个中秋之夜,他自觉传承大事已了,心伤却始终难复,便将嵊泗派托给儿子,从此消失无踪。 有人说他去了茫茫东海,弹琴舞剑,最后魂归九天。也有人说他返回洛阳,投湖自尽,直接赴了黄泉。 总之,一代前辈高人却是从此音讯再无,仅仅只是留书一封,写的内容也份外简单。 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 觅知音。 寥寥数字,诉尽心伤。 而君敬之的独子,便是如今嵊泗派掌门,君不悔。 传闻君不悔年少时并非此名,只是君敬之铭其老友,一朝之约,虽死无悔,这才改了名。 ‘东海心剑’君不悔,虽曾惜败于李慕白剑下,却也是江湖顶尖高手,地境巅峰的武道宗师。 嵊泗一派,琴中藏剑的左手剑法虽稍逊六大神剑,但配上右手的惑人琴音也称得上极精极妙。 梅仙孙女梅瑛,天资绝伦,因喜好琴艺,竟弃家传虬枝神剑不学,慕名而去,在嵊泗派山门之前,连跪了七日,终于引得君不悔感念,不惜硬抗梅家虬枝令,将其收入门下。 如今十多年过去,梅瑛也早已踏迹武林,江湖人称‘瑶琴神剑’。 而嵊泗派中的数代弟子,也常有人背琴负剑,往来东吴中原,在武林中较为活跃。 《三百一十八式雁去雁回剑》和《东海听潮观澜曲》在天下武林中也是声名赫赫。 嵊泗派,天下九门之一,居东海之上,半入江湖半入海,琴剑相合成绝响。 张浪揉了揉脑袋,收拢了有些散乱的思绪,倒是有些好奇起来。 荒郊野岭,是谁在奏此曲? 索性现在风雨已歇,他便心中一动,便背起行李,起身跃起。 又使脚尖往崖石一踏,使出一式‘踏雪寻风’,循着声音,提纵而去。 行得一段,树林中越加幽暗,曲声稍稍清晰了些。 再行片刻,却已山林深处,更是老树盘虬,粗藤缠绕,却隐隐传来一丝酒香,曲声也就在这左近不远了。 张浪脚下一点,依着踏雪无痕之轻,丝毫不发声音的靠了过去…… 这武清山密林之中,竟然有一间小小的木屋,木屋前不远,是一个小小的木棚,木棚中生着一堆篝火。 篝火之上还搭了个烤架,烤架上窜着一头野猪,油光发亮。 篝火旁边还摊放着些不少菜肴,两个大酒坛,两只大酒碗。 其中一只酒碗斜倒在地上,碗口上嗑出了几个裂口,酒碗旁边是一个灰袍青年。 他仰面躺在地上的血泊里,腰上佩着一把鲨皮鞘的长剑,剑柄上刻着一个小小金印,他的脸上搭着一块青布条,看不上神情模样,胸口却是一个两指余宽的穿透伤口,鲜血从伤口处流出,蔓延成身下的血泊。 而另一只酒碗却是完好的摆在地上,这只酒碗旁边是一个先天境的青衣年轻人。 他盘坐在篝火旁,膝间横着一把竹鞘长剑,双手却捧着一个葫芦状的乐器,如泣如诉的乐声正是从这里传出。 原来是葫芦古埙,这乐器倒是少见。 张浪心中念头闪过,又嗅了嗅酒香,便站着倾听起来。 一首《雁去雁回》如诉如泣,依依诀别,又响了一柱香时间,方才停歇下来。 青衣年轻人收了葫芦埙,端起酒碗抿了一口,再将其余的酒在了地上。 随后将酒碗斟满,抿了一口,又将其余的洒在地上。 如此重复了数次。 这时,张浪向着篝火走了过去,一边开口说道:“连吹了十几遍的《雁去雁回》,区区也听得出来,朋友的心里确实是很难过。” 那青衣人似乎对他的到来早已知晓,听见有人说话也不奇怪,口中叹道:“儿时玩伴,少时同门,十余年的老朋友死了,心中总是难过的。” “一个杀手,也有朋友?” 他口中戏谑说道,人却走到篝火旁,捡起那灰袍尸体脸上的青布条。 等到看见这灰袍尸体的长相,张浪脸色却是微微一变,这人是? 那灰袍青年嘴角咧开,似乎在笑着,但是脸上神情显得骤然惊讶。 张浪再往青布条上看了看。 青衣楼第一楼,独家出品,仿冒必杀。 他将布条扔在旁边,摇了摇头,就在血泊旁的坐了下来,又从地上捡起了半残的酒碗,递过去,道:“来,给我也倒点。” 青衣人闻言,也拿起酒坛将张浪凑过的酒碗斟满,又给自己身前的也满上了,道:“杀手也是人,为什么不能有朋友?” 张浪稍稍喝了口,咂咂嘴道:“华山脚下,杏花村的佳酿,醇而不烈,恐怕得有二十个年头了,果真是好酒,也难为你有心,从陕州一路带到这里,你朋友见到你给他带酒,一定很高兴。” 青衣人点点头,指了指野猪,道:“他确实很高兴,还专门去林中拾掇了头野猪用来下酒,诺,还没动过,我朋友喜欢喝酒吃肉,这烧烤功夫向来不错,尝尝?” 说完他又抽出长剑,削了一片猪肉,送到张浪面前。 张浪也不客气,伸手接过,往嘴里一塞,嚼了几口,道:“确实肥而不腻。所以你就趁他高兴的时候一剑杀了他?” 青衣人又点了点头,道:“是啊,他从未想过我会杀他,全无防备,正要与我干杯,我便一剑杀了他。” 张浪又举起酒碗,凑过去,道:“你都是这么对待朋友的?” 青衣人也端起酒碗,和他碰了下,饮了一口,叹道:“一般情况下不是。但是总是难免会有一些老朋友突然就变成任务目标的时候,每到这个时候,我就失去了一个老朋友。” 张浪把酒一口干,又说道:“人生不如意事果然十之八九,节哀顺便。” 青衣人端起酒杯,凑了过去,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一盏清酒,正好敬敬新朋友。” 张浪再和他碰了下,道:“既然是朋友,那就通个名,区区张浪,阁下怎么称呼?” 第九十五章 你怕不是傻的吧 “宫七。” 青衣人一口饮尽。 张浪点点头,又道:“我还是对你的老朋友有点兴趣,对他这把鲨皮长剑也很有点兴趣。方便透露吗?” 宫七看了看他,说道:“这事情说来话就长了,不过既然是朋友了,那就没什么不好说的。大概年前的时候,陕州汉江边的铺子失了场大火,留了不少尸体,我这老朋友侠义心肠,又是名门高徒,自然便赶去查探,没想到却遭遇一群黑袍众的袭杀,不甚跌落汉江。 他在汉江中晕了过去,也不知道飘了多久,醒来之后,却是发现自己被冲入一处隐秘涧边水牢。 水牢中关着一个姑娘,姑娘却是衣衫褴褛,手脚上还各戴着一副寒铁镣铐。 这镣铐的材质分外奇怪,似乎太过坚固厚实,他以随身四品兵刃竟断不开。 而这女子身份怕是颇有来历,他也不敢去求师门长辈,所以花了个人情,拿四品佩剑换了这把六品的,帮那姑娘断了索链。” 张浪喝了口酒,讶道:“他的人情还挺值钱?后来呢?” 宫七削了一块烤猪肉,塞到嘴里,说道:“说起来,我这老朋友也算倒霉,债主这次也是出了奇了,要债特别快,没过多久就以这人情邀他去做件事。要说这事情以他的身份和本事也不是一定做不到,只是太过下作,我这朋友仁义,不想做,就带着姑娘躲到了这里,却是准备在这山林之中了。” 他吃完肉,又指了指尸体,道:“结果,自然就成这样了。” 张浪笑了笑,道:“原来如此,看来有的债,确实不太好欠。” 宫七指了指张浪背后的鬼哭刀,道:“金玉满堂的债,你肯定是比我琢磨的透。” 张浪见他看到了金印,也不避讳,抽出鬼哭也削了快肉,塞到嘴里,说道:“他的事你知道得还挺详细。” 宫七道:“十多年的老朋友了,我便是问他屁股上有几个痔疮,他也是不会瞒着我的。” 张浪端起酒碗凑了过去,又道:“那你就更不该接关于老朋友的任务才是。” 宫七和他碰了一杯,道:“一般杀手,他们自己选择任务,但像我这样的讨债人,没任务的时候,朋友还能是朋友,有任务的时候,任务就只是任务了。” 张浪看了看他,问道:“没得选择?” “呵呵,选择自然也是有的。接了任务,完成任务就生,不接任务就死,接了任务失败就是生不如死。我不想选择死,也不想生不如死,所以纵然舍不得老朋友,也只能说声抱歉,拿剑送他一程。” 宫七淡淡说完,将碗里的酒泼在地上,站起身来,又接着道:“你这个新朋友还算有趣,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希望你能比我这老朋友躲得更好,躲得更隐蔽。当然,也希望你的名字不会出现在我面前,后会有期我就不说了,在我这,可不一定是什么好话。”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去,从灰袍青年的腰间抽出鲨皮长剑,左脚一踏,身形便往外掠去,片刻功夫就消失在了树林中。 “‘风剑宫七’余仁杰,华山剑派弃徒…看来前世传闻是没差了,青衣楼第一楼的十八星杀,九宫九燕,就是金玉满堂专用的讨债人……” 张浪看着他的背影,低低自语道:“啧啧,放火烧了十八里铺,华山剑派首席蔺弧充前往查看…竟然就死在了这里…这可是前世华山剑派的天骄‘酒剑客’,华山双剑之一啊…居然就这么死了…” 张浪口中说着,心中琢磨了一会,便将碗中酒一饮而尽,也站起身来,沿着来时的方向返回。 然而,他的脸色却陡然一变,手中鬼哭稍稍扬起。 “当!” 他转过身,鬼哭猛的横拍,一支翠珠发簪便弹了开去。 一个白衣裙衫的少女如同轻烟般自林中飘了出来,倏然落到篝火旁,扑倒在那灰袍青年的尸体上,凄厉喊道:“充郎!充郎!” 她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脸蛋皎白如玉,便是如今面带凄色,却依旧不减秀丽绝伦。 “你杀了充郎!” 这女子抬起,厉声喝道。 一言未毕,她身子微晃,双手中已是多了两柄绿意盈盈的细剑,脚尖一点,身形轻灵掠起,双剑齐齐朝着张浪胸口刺去。 她身形飘飘渺渺,似退却进,如鬼如仙。 出手之际更是极诡极奇,双剑一长一短,一虚一实,当真是极妙。 张浪眉毛一挑,掌中鬼哭往前轻轻一拂。 譬如分花,又似拂柳。 鬼哭刀巧巧的在在双剑之间拂拍而过,将两剑轻轻弹开。 这女子招式被阻,却完全不顾,又是侧身而进,遽然前驱,双臂接连探出,疾刺五下。 三长两短,子午鬼追魂! 这双双剑势出而分化,带起虚渺剑势,似鬼爪乱舞。 绽若点点寒芒,皆是不离要害。 张浪脚下一点,往右一扑,身体稍稍一侧,鬼头刀却又探了过去,使出一招‘剪扑自如’。 乌沉猩红的刀光带起嘶嘶低鸣,猛地窜入这剑芒中。 左点右绞,连消带打,兵刃相接,清脆作响,将这剑势挡下了来。 这女子见他接下这招,一声轻咤,竟又前冲来。 她毫不顾忌自己已是空门大露,将掌中双剑带起,双手交错间,长短双剑已是朝着张浪的头颅斜劈下来。 十字斜劈,未丑日月转! 火光印照下,这女子的双手手腕之上,赫然各有一个深红色的勒痕。 张浪眉头一皱,这女子便是蔺弧充所救之人,此女现在,分明是把他当成了杀蔺弧充的仇人。 所以出手之间,才尽是用的以命搏命,同归于尽的打法。 不过这招式…… 张浪双脚踩出两仪之变,身形却是陡然一折,一式‘飞龙翻云’不退反进。 于此同时,他右手横起,斩出一式‘一啸风声’。 鬼哭凶刀带着呜咽之声绽了开来,猩红刀光一幻为八,迎向对方剑势。 左手却从那女子空门之处前驱直入,探到他女子身前,五指并拢,斜斜拍出一掌,眨眼之间翻转,又是重重打出一掌。 正是混元掌中的妙招‘两别清风’。 八方风雨封堵空间,密集刀光将那女子剑势挡下。 双掌浑厚掌劲却是分袭两方,分别击在那女子双臂之上! 受此一击,那女子瞬间被打退击飞,跌倒在地,在地上打了几滚。 左手短剑兵刃都抓是拿不住,中途摔落出去。 白衣女子死死的盯着张浪看了一眼,眼神既恨且悲。 到了这时,她哪还不知道这贼子厉害。 自己远非对手。 她又想到不过暂别半日,归来之时竟与情郎阴阳两隔。 爱郎惨死,自己却无法为其报仇,徒之奈何… “充郎,充郎……” 她转头看了看地上的灰袍青年,呢喃几句,眼中含着泪,猛的举起右手长剑,便要往自己脖颈抹去。 张浪心中一动,左手入袖一探,混元真气使出,一颗黑棋激射而出。 黑棋既疾且猛,瞬间打在这女子右肩之上。 这女子受此一击,便跌倒在地,绿盈盈的长剑亦是摔落在地上。 她自杀未遂,突然眼带仇恨的看着张浪,恨恨言道:“狗贼,你今日若不杀了我,他日我必杀你!” 张浪挥了挥了鬼哭刀,道:“你怕不是傻的吧,你家情郎是受的可是剑伤,你冲我来,我看你也挺大了,脑子都没有吗?” 第九十六章 走一手飞棋再赶路 这女子闻言微微一愣,踉跄过去看了看,果然见得蔺弧充胸口伤口不过两指余宽,她再看看张浪背后的大刀,呐呐无言了一会。 随后便低头伏在蔺弧充的身上低泣起来,那洁白素群之上,顿时满沾了暗红的血痕。 张浪看她这样,也懒得再分说,便转过身去,脚尖一点,《千里独行》中一式‘千里飘萍’使出,人便倏然窜入林中,朝自己歇息的背崖返去。 风雨停了大半夜,已然开始转晴了。 他去时幽暗,回来时天边倒依稀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一日之计早已晨,也是时候启程了。 只是张浪刚刚想要跨身上马,却也又停下了动作,转头望去。 一个白衣身影正从林中掠了过来。 她来干嘛?还没拎得清? 张浪微微一愣。 这白影正是方才那女子,她到了近前,脸上泪痕未干,却对着张浪福了一福,说道:“是任樱方才唐突,还望公子见谅,不知公子可曾看见,是何人杀了充郎。” 姓任? 张浪心中微微一震,刚才他便模糊间对此女用的招数有些印象,如今却是彻底想了起来。 子午双剑,阴阳剑法。 莫非她是? ‘有趣,那老鬼虽然听说有个女儿,前世却没人见过,想来是困死在水牢中了,那老鬼虽然…门生故旧到还是不少的…倒是一粒上好飞棋…’ 张浪心中念头一动,沉吟一会,开口道:“我只是正巧路过,并未看见事情经过。不过你那情郎身旁的索命青布,普天之下可没人敢仿冒,至于是谁买的凶,姑娘不妨看看你情郎身上可曾少了什么物件,再想想你手脚上的索链怎么断的便是… 少女情深,为爱赴死,固然是可嘉,却也太傻。你就这么轻易死了,任仙游在九泉之下,岂不是要死不瞑目?” 任樱闻言怔住了,过了好久方才惊讶出声。 “我爹死了?不可能,不可能的,他说……” 但是她话未说完便停住了。 原来她发愣的这会,张浪早就打着马向东而去了。 任樱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只觉他离去时的话语一直在耳边回响。 她慢慢蹲了下来,拿手抱住了自己的双腿,把头埋了进膝间,一会是爱郎躺在地上的尸首,报仇的意愿,一会却是张浪的话语,心中顿生的犹疑。 过了好久,她才站了起来,缓慢却坚定的往外面走去…… “去查吧,只要你去一查,可就有意思了…不管能不能给金玉满堂添点堵…只是也能搅混那里…的水了…” 张浪嘴里呢喃了一句,便轻笑起来。 随手飞了一颗闲棋,他心情却是颇好,打着马,沿着古道一路往会武庄而去。 武清山也算大梁西北的一座大型山脉,处在安洛两州交界,绵延不绝,而会武庄虽然位于洛州境内,却也离武清山脚并不算很远。 会武庄虽然不是什么大势力,但是在大梁西北几州却是极富盛名。 庄主尤家兄弟二人,武艺虽然稀松,但为人极其好客,出手又相当大方,凡是过路的武林人士,不拘身份,不论武艺,皆是一样用心结交,无一怠慢,也算大梁西北一片武林中奢遮的好汉子。 加上两人还很有些背景,是以来往的武林人士常会来此拜访。 时间长了,整个会武庄倒像个热闹的小村子,不仅有酒铺,栈房,赌档,便是连寻欢作乐的私窑子都有。 此处武林人士来往众多,自然也就是四方消息的集散之地。 张浪此行,一为拜访,二便是探探附近州郡的近况。 当然,这些情报也并不是很要紧,也没必要去百鸟朝凤阁花价钱。 所以在张浪看来,会武庄自然是个好去处,顺便还能沽上点酒。 天晴又转雨,雨后复转晴。 清明节气后面又断断续续下来七八天雨,天空才终于晴朗起来。 春风稍稍有了些暖,徐徐吹过,吹得百花也渐渐盛开。 张浪这一路晚宿夜行,行程不快也不算慢。 一晃就走了半个月。 等他把惊蛰过后山里富裕的野味都吃腻,再把在安州沽的几牛皮袋酒也喝了个干净的时候,张浪也正好打马出了武清山最东面的山脚。 又沿着古道走了五里地,便往右岔了过去,就到了通往会武山庄的小道上。 但是他只慢慢行了十数丈,便陡然勒马停了下来,低头观察起马前的小道来。 无数凌乱的痕迹印在干燥的黄泥小道之上,马蹄印,脚步印,车辙痕,随处可见。 这些痕迹不仅四处繁杂,而且印得极深,绝非天晴之日能够踩踏出来。 张浪的江湖经验丰富,瞬间便看出,这显然是有许多人前几日下雨之时,冒雨赶来,才会在泥泞土路中印出如此多的深痕。 而这方向…… 会武庄? 张浪心中一讶,便加快了点速度。 走了约莫两里地,小路上出现两个身影。 那是两个汉子,都是厚厚的麻衣,满脸横肉,每个人手中还拿着两柄厚重的八角带刺短锤,任谁看到都会觉得这二人定然不是做得正经营生。 只是现在,这两人却是而且看上去分外急切,身形不断提纵,步伐也是急促非常。 右边一人显然速度稍慢,稍稍落在了后头。 “快点,咱哥俩,往后能不能吃香喝辣,就看今次了。”左边一人却是猛地回头,催促道。 “知道了,大哥。”那右边一人听他所言,顿时咬了咬牙,速度又猛然加了几分。 张浪的马是方家的好马,虽非名驹,却也是良品,四条腿扬起来,自然比这二人双腿要快很多。 从这二人身旁窜过,这两人的话,都落在他耳中。 风吹起他的衣角,吹开几缕青丝,露出小半个额头,清秀的面孔之上,看上去有些疑惑…… 一路上又越过了二三十个持刀带剑的武林人士,或是单人独行,或是三五成群,这些人或是脸带悲泣伤感,或是喜笑颜开,只是都是行色匆匆。 当真是颇为怪异。 甚至还有两个元罡境高手凌空虚度,从张浪头顶越过。 他心中疑惑更深,却又摸不着头脑,只得猛地的一踢马腹。 骏马扬起哒哒急促的马蹄,速度顿时加快许多,如箭一般飞驰而去… …… 雪白的麻布幡帘从会武山庄大门一直蔓延到围墙,内院。 山庄外面停了不少的车辆马匹,大门口两列肃然站着十几个黑衣汉子,门口处放着一张案几,一个老者正端坐在案几之后。 络绎不绝的武林人士在那案几旁落名,随后走进山庄之中。 张浪走到近前,甩蹬下马,将马匹也牵到旁边,眉头就是微皱。 “好重的尸臭味……” 他鼻子抽了抽,自语一句,便走到大门口的案几前面。 拿眼一看,便见那老者面前铺着一册厚厚的横册,横册正中写着两个大字,奠仪。 横册左下角写着几个小字,四鹰庄季氏愧代。 张浪脸上微微一讶,随后想了想,便从怀中摸出一张万两的银票,递了过去。 那老者点了点头,提起毛笔,在那横册秘密麻麻的字迹旁边,空白之处竖写上几个楷字,祭银壹萬两。 随后他低低开口道:“你自己落名,还是我来?” 声音嘶哑,显然是说话太多伤到了喉咙。 “我自己来吧。” 老者点了点头,将册子翻转,又把毛笔递了过来。 张浪提起笔,对着其余列的式样,在下面添上了两个楷字,张浪。 老者接回了笔,道:“若是上香祭拜,领取花红,进门右转直走,是灵堂所起。若是死者亲友,认尸领尸,都在广场,可往左走。若是江湖同道,查看赏格,尽直往前,是中庭所在。” 张浪心中越发惊讶,便快步往内走去,刚到门口,一个黑衣汉子便顺手递上了一根白麻束带。 第九十七章 他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悲伤 张浪摆了摆手,将白麻推开,便跨入门内。 既然恰逢白事,便承些奠仪。 但不管里面是什么事,要让他披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入门之后,有人往左,有人往右,也有人直走。 张浪心中微动,便左转而去。 一路转廊过道,尸臭之味更浓,入目远近,都有不少干涸发黑的簇簇血迹。 周围都有不少行色匆匆之人,张浪跟着他们,很快便来到广场之上。 广场中摆放着密密麻麻的的竹席,乍看便有数百之数,皆是覆盖白麻。 不少白麻竹席旁边都有人趴在地上,或是啼哭,或是垂泪。 一路走来,听路人交谈,再到这里,看到现场之状,张浪心中已然知晓情况。 这会武庄内,竟是一夜之间被人屠了干净,而且死状极其诡异。 张浪皱了皱眉,走到最近的竹席旁,蹲下身来,不顾传出的腐臭,稍稍掀开白麻一角。 这是一张青紫发黑的脸庞,整个躯体都已干瘪,七窍中流出的血痕也已经干涸发黑。 脖颈之上被拉开一个深深的口子,完全不见血迹,露出只有森森的白骨,苍青的肉。 这是? 张浪脸色一变,探袖取出一颗白子,将此人手指微微划开。 划开的肉一样干瘪,露出的同样是青白森森的骨肉。 张浪脸色骤然一变,喃喃道:“怎么可能……” 他正思索着,右脚却被人稍稍撞了一下。 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从他旁边冲了过去,一不下心被张浪的右脚绊倒,摔了出去。 随后这人拿手当脚,爬到一张竹席边看了起来。 他只拿眼一看,脸上已是惊惧无比,猛地又倒退几步,一屁股摔倒在地上。 张浪被他一撞,便看了过去。 这人也不过二十三四岁年纪,感应境的修为,脸模子看上去也是棱角分明,五官端正,只是他此时面色焦黄,形容枯槁,憔悴之极,却是再也看不出英俊。 他穿着一身青色长衫,衣角身上占满了污渍,上面还沾着些干枯的血迹和泥巴,袖口上原本绣着的几多洁白的云霞更是已经发黑。 就见得这人抬头仰面,看着天空,两眼的泪水毫无节制,瞬间便涌了下来,流满了整个面容,随后竟是突然放声,嚎啕大哭起来。 哭得那是一个声嘶力竭,喊天呛地。 青霞派的?这地上的尸体是他的亲眷? 张浪微微一愣,站起身来。 “嚎什么嚎!没点出息!孬种!” 这时,广场上一个魁梧汉子陡然骂了起来:“老子的婆娘,脸都烂的看不出来了!家里的儿子才刚断奶,也没像你这样嚎,这里五百四十一具尸体,便是娼女,小厮,说不得也是外面沾着亲带着故,有谁像你这孬种一般?嚎你麻卖批!” 那青霞派弟子见他如此说,却是哭得却是更厉害了。 这时,一个身影走了过来,这是个约莫二十左右的年轻沙弥,穿着一身灰白僧袍,手中拿着一串念珠,长得慈目善目,和颜悦色。 大广林寺的如果? 见到这和尚,张浪眉头微微跳了下。 和尚也不顾那青霞派弟子身上污浊,伸手将他扶了起来,口中说道:“阿弥陀佛,生生灭灭,皆平等法,施主节哀才是。” 那青霞派的弟子闻言却是脸色惨然,脸上更见悲色,口中呢喃道:“节哀…我青霞派…满门尽绝…怎么节哀…” 张浪站得很近,但这句话也只是模糊入耳。 满门尽绝? 他觉得自己未听真切,便问了过去:“朋友说的是青霞派?” 青霞派弟子闻言,当即悲从心来,嘶哑道:“我青霞派二百七十口人,除了我雷劳复一人,已经和这会武庄一般,再已无一个生者啊!” 此言一出,场内齐齐色变。 张浪心中亦是微微一惊。 青霞派竟然亡了?这人便是雷劳复? 自己在相州可是听说了好几次他的大名,也算颇有名声的年轻侠客,竟然沦落成这样? “施主莫急,还请细细说来。” 旁边的和尚也是脸色一变,急忙问道。 “那日,我……” 雷劳复见这和尚慈眉善目,又听见他询问,心神一松,便自说了起来。 只是才刚讲几句,眼神中却又露出了惊惧,竟是双腿一软,又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过了好一会,才低声喃喃起来…… 他虽说得语无伦次,但众人听得认真,却也从中窥得了事情原貌。 雷家三代都是青霞派弟子,祖坟就安在青霞山后。 所以清明前夕,雷劳复便匆匆从相和府赶回派中扫墓。 清明当日,天刚入夜,他正巧赶到山门之处,却发现两位守山弟子竟然皆是未在山门牌坊守卫。 他心中顿觉不妙,便一路走了进去,整个青霞派内竟是空无一人。 他在青霞派中四处寻找,直到走到演武广场之时,才发现,广场上竟是堆满了尸首。。 他一具具翻找,一一查看,竟然发现,掌门,长老,执事,各院弟子,连同仆役,共二百六十九具尸首,尽皆在此。 各个都是七窍流血,脸色发紫,浑身苍青,颈部被破开口子,体内血液干枯。 他从未遇见过如此惨象,当即吓得六神无主,落魄失魂,心中只感觉走投无路,不知如何是好。 接着,惊慌之中,他想到洛州会武庄两位庄主,人脉通广,便是在相州也是很有名声,会武庄中又是群雄齐聚,就想到会武庄里寻求帮助,于是便一路不眠不休,跌跌撞撞的赶了过来。 “没想到来了这里,竟然……” 雷劳复脸色惨然,口中喃喃说道。 众人听他把话说完,皆是沉默下来。 便是那方才骂人的汉子,此刻也是说不出话来,这人都满门遭绝了,难道还不许人嚎几声? “青霞派竟也出了这等事?” 这时,却是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只是语气也是惊讶非常。 却是一个感应境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这年轻人约莫也就十八岁左右,身材颀长笔挺,一袭紫衣长衫,行走之间姿势潇洒,腰间一条白玉锦带上挂着一柄三尺三的金丝银鞘长剑。 再一看,却是眉秀目清,鼻梁高挺,粉唇玉面,长得竟是俊美非常,简直能将全天下的女子都比得自愧不如,哪里像是人间的人儿? 这家伙居然也来了。 张浪揉了揉额头,他对青霞派之事有些猜测,也不觉得这些人能讨论出个什么所以然,便也不再听了,直接向着会武庄中庭而去。 走到中庭,人却是比左边广场更多。 乍看上去便站了约莫有数百人,挤得满满当当,都围在一处墙上看着。 墙上高处写着两个大字。 血榜。 第九十八章 洛东疯虎名不虚传 ‘五毒人魔”范通,宗师境。 六品兵刃奇门鸳鸯剑,紫云芝一株,生生元气丹一粒,二百贝金。 ‘毒手搜魂’楚南,神通境。 《三阴琵琶指》,五品兵刃无影虎爪,五十贝金。 …… ‘瘟魔’武茅,元罡境。 四品兵刃青玉手,养心丹一瓶。 …… ‘黑脚’焦磊,先天境。 三百年苏木须两根。 …… ‘坑手’伊苗,通脉境。 白银二十万两。 …… ‘腊鸡’高浚方,凡境下贱。 白银一两。 这高墙上竟是满满当当的悬赏名单。 从凡境到宗师境,起码七百人。 旁边一个年轻人,惊讶道:“齐老爷子莫不是疯了吧!” 转头看去,张浪脸上稍稍一讶,说话之人正是方才在左边广场碰到的紫衫年轻人,这人不知什么时候也过来了。 张浪笑了笑,心中一动,便回了一句道:“推不出真凶,自然宁可错杀三千,齐老爷子无儿无女,也没有传人,自然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而且这老爷子可不疯,这血榜可是列得煞有分寸,恰到好处。” “果然是恰到好处。” 那年轻人仔细看了看,倒也看出了奥妙,说道:“还是兄台眼光独到,林某不及也。” “管他的什么凶手,俺只知道这是大好处,发财的机会到了。” 旁边一个魁梧汉子接口说道。 “就是,这里面老子随便做得几票,下辈子也能吃香喝辣……” “对极,若非齐老爷子和尤家干系不浅,我们哪有这等好机会……” 接着又有几个人跟着赞同起来。 张浪嘴角撇了撇。 这些人说话似乎冷漠而势利,但实际上却也说得不错。 放眼天下,会武庄就是芝麻绿豆的地方。 天下江湖,哪天不在死人? 单单这十国境内最近的兵匪之乱,便破了不知道多少家族。 知道之人不过叹声可惜,说句可怜。 也不见得谁去关注查探,基本都是泛不起丝毫浪花。 不过尤家兄弟和‘洛东疯虎’齐千仞颇有渊源,这才显得不一样了。 尤家兄弟的父亲‘泗河狂豹’尤无厚昔日纵横洛司两州交界的泗河之上,与‘洛东疯虎’齐千仞乃是八拜于地,金兰换帖的交情,昔年二人并称‘河洛双凶’。 两人一同行走江湖之时,曾遇人袭杀,陷入危机之中。 彼时情况危急,尤无厚一人留下拦阻,为齐千仞换得了生机,临别之时将两个儿子托付给齐千仞照看。 齐千仞逃出生天之后,感其恩德,更皆他早年丧妻丧子,终生未娶,对尤家兄弟也确实是关怀备至,视如己出。 只是无奈这二人毫无习武天赋,武道之上没有什么发展。 后来尤家兄弟年纪渐长,不想一直庇护于齐千仞的羽翼之下,混吃等死,便在这武清山不远处落了座会武庄,广济武林同道,倒也渐渐在洛州立下了根基,开枝散叶起来。 这其中自有二人的努力,却更离不开齐千仞的照拂。 齐千仞作为混迹黑道,手段狠辣,又是地境上阶的武道宗师,洛州武林的牌面人物,会武山庄有他作为背景,向来少有人敢伸爪子。 谁能想到竟被灭了门? 而会武庄那些尸体,全是七窍流血,血液被抽干,死状颇为诡异。 齐千仞推断不出凶手是谁,索性选择了囫囵吞枣,列了个榜,直接把这洛州江湖道上,以及大梁西北一片的武林中能够打得人七窍流血的知名人物罗列了个七七八八。 这榜上数百人,基本都是修习有毒煞,毒掌,煞掌之类的功夫。 甚至连武道宗师都放了个上去。 这特么乍看上去,确实是足够疯狂的。 “洛东疯虎,名不虚传,可惜榜上没有一个是凶手。” 张浪心中叹了一声,又皱起了眉头,思索起来。 从看到尸体开始,他便已经基本知道了凶手是谁。 幽冥教主,‘玉尸邪王’白九幽! 杀人抽血,割肉为药。 天下间只此一家,再无分号。 但是他让心中疑惑,想不通透的却是,白九幽为何会现在出现。 虽说那青霞山死的少年练得是‘红拂飘袖’,可能和幽冥教有些关系。但是以白九幽那非人变态的性格,和全天下都不放在眼里的脾性,便是死了谁也是不会在乎的,若说他还会为人报仇,那简直就是笑话了。 白九幽,是当今武林仅存的几个老不死之一。 他出生还在惊龙仙宫创立之前,至今业已活了二百二十九年。 这个年岁已经接近天境高人四个甲子的寿元极限,所以十年前便已经撒手不管教务,只在天下四处游历。 此人不甘心等死,一心希望寻到能够续命的上古灵药,顺便也找寻能够接下传承的弟子。 但是续命奇珍,不过是传说之物,万般难遇,千方难求。 而此人一身邪功,又是传自中古,遂和当今功法迥异,不仅对体质颇有要求,对心性更是要求极为苛刻,能够接下传承之人也是少之又少, 幽冥教如今虽然还靠着往昔的凶名,位列五教之一。 但教中高手实际都受其命在各处深山老林,荒寂之地寻找能够续命的珍物,所以十年间都是群邪无首,低调非常。 在张浪的记忆中,一直要到九年后的一场大事件中,白九幽已经二百三十八岁高龄,才意外收得马潇潇作为传人。 当时白九幽已经极为接近寿元极限,时日无多,心中对续命奇珍失了信心,又因为急于培养马潇潇,便才回归幽冥教,开始带着幽冥教众疯狂屠戮武林,到处杀人取血,割肉为药。 马潇潇天合白九幽那身奇功,又是他即将坐化前所得,简直就称得上是白九幽命中注定的传人,短短两年之后,马潇潇不过十二岁,便已在这些血腥手段之下成长起来。 而且马潇潇年幼,心性不定,反复无常,简直称得上混乱之极,直接祸乱江湖,搅和天下。 这便是天下第二个版本‘幽冥二主,逆施倒行’。 但是按照剧情发展,此时白九幽的传人,‘幽冥幼主’‘天残公子’马潇潇这个时候还在万马帮中喝着马奶才是。 但是现在,却是在出现了两遭杀人取血的事情。 这模样,分明和白九幽培养马潇潇时颇有相类…… …… 白九幽找到传人了? 张浪思索片刻,心中一凝,随后却是揉了揉脑袋。 “先是丁礼,然后是岳西,接着蔺弧充,现在白九幽都出来了,原本还以为至少第一个版本,还是……” 张浪原本以为,至少第一个版本的之内,他造成的影响应该还不算大,大部分情况,还是应该和前世一样的。 而玩家大规模参与影响剧情,更是要到第二版中期,大部分玩家晋入地境之后,江湖地位得到提高,才会慢慢发生的事。 没想到如今,连第二版的主角人物白九幽都提前出来了,可见他还是小看了自己这只蝴蝶煽动翅膀的辐射能力… 不过这轨迹变化之事,无非大小而已,他原本就很有心理准备,所以嘴角稍显无奈的扯了扯,也就放下了这事,开始琢磨起血榜来。 “这些变化未必也都是坏事,这白九幽稍微一折腾,前世低调非常,不温不火的齐千仞就搞了个大场面。血榜,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原本估摸还要半年才能破入感应,如今有了这榜上花红,却是能更快了,且看看有没有适用的东西。” 张浪心中转念,便在榜上仔细寻找起来。 这血榜赏钱虽然不高,但很多奖励都是齐千仞这么多年收集的武学,灵药,兵器等,并非全是财货之物。 这也正常,若是钱财足够,直接找上青衣楼也就行了。 但是这些东西真的换算出来价值也绝对不低,而且对合用的武林人士来说,却比财物更是诱人。 既然恰好遇到,张浪自然也不介意借几顶人头换些花红,更快的推进修为长进。 地境以上直接略过,张浪看从先天境的目标开始,向下找寻起来。 秉着赏格合用,离得不远,容易找寻,能够得手,四个条件,张浪看了约莫一枝香时间,心中便有了几个先后的目标。 接着,他便就做起正事来。 正事自然就是他来会武庄的目的,探听下最近武林中的消息。 如今会武庄虽然恰逢白事,死了很多人,但是聚集的武林人士却是更多了,正是打探的好时机。 张浪挪了个步子,就朝着一个汉子靠了过去,借着血榜的由头,就聊了起来…… 第九十九章 我向你打听个人 开年之后,张浪从云州一路走来,已经两个月有余。 张浪借着聊天,搜集着一些讯息和情报…… 十国会盟之后,各地江湖却是更加活跃起来。 尤其是各家各派的小辈弟子们,都已经陆续粉墨登场。 但说这大梁西北一片的州郡中,最为出彩,名声最响的却是三位天骄。 陕州华山一脉新晋首席林之平,司州丐帮新秀管中豹,秦州无争山庄小侯爷方随风。 而华山剑派,丐帮,无争山庄的其余小辈弟子,以及安州四木帮,田州心意门,以及其余大小势力,各家各派的弟子,也都开始游走江湖。 是以如今十国解散新兵引发的兵匪之乱虽然还在持续,但势头已经明显被打压了下来。 散入绿林的兵匪之徒,或是开山立寨,或是投入他寨之下,或是单人独行,其中大部分已经成为名门正派弟子宣扬名声,炫耀武力的踏脚石。 张浪大约和前世的记忆对比了下,虽然有些事情因为他的折腾已经产生了变化,但是大体上印证之下,还是能看出兵匪之乱在各派眼中实不过癣疥之疾,所以这段时间,各派长辈无一下场,确实是新生一代的舞台,这也是和他前世所知相类。 张浪又打听了一会,心中便更是确定了这一点。 他嘴角笑了笑,便又看了看血榜,随后便往外走去…… …… 张浪找了马,一路往淆庄码头而去。 淆庄码头位于会武庄的南方,是淆流上的一处码头。 淆流是洛州西南一条不算宽阔的河,没什么声名,只是勉强可以走些大船。 淆流沿岸有四五个镇子,十七八个村庄,所以这中间自然也就有着人货通运,码头便也不可缺少了。 张浪纵马小半日,便到了淆庄码头。 青石为基,木板铺陈的码头上,十几个劳力挑夫走来走去,他们正在在两艘货船上搬卸着货物。 旁边是不远处是一方凉棚,两间草屋,凉棚旁边插着一杆旗子,破旧的麻布飘扬,露出旗子上稍有模糊的字。 茶。 几个劳力汉子正做着简陋的木凳上喝着凉茶,一个老头来来往往,肩上搭着擦桌巾,举着一个个尖嘴长长的大茶壶,正给客人续着水。 一个普通的乡间凉茶铺,没什么出奇。 张浪看了一会,便就近歇了马,就走了进去。 这种的地方,少有持刀带剑的武林人士,他这副打扮模样,自然引得茶棚里的茶客纷纷侧目。 那老头看他过来,便抬头道:“客官可是要喝茶?。” 张浪摇头,道:“茶就不喝了,我来向老丈打听个人。” 老头稍稍一愣,道:“客官,老朽我半辈子守着这凉茶铺,没见过什么世面,客官找我能打听什么。” 张浪朝他笑了笑,道:“别的人老丈不知道,这个人老丈却是一定知道。” 老头讶道:“不知客官要打听谁?” “‘黑脚’焦磊。”张浪笑了笑。 张浪话音刚落,这老头脸色陡然一变,左手猛地一甩,手中茶壶便骤然飞出。 又急又猛,向着张浪当头撞去。 随后他右手猛地抽起擦桌布,箭步一踏,便疾然向前甩出。 刷、刷! 一招两式,快若闪电一般拍向张浪的咽喉,胸口两处。 一块擦桌布在他手上却是,势大劲猛,带起风声啸起,比那茶壶还要去势凌厉。 张浪嘴角一笑,脚踏两仪,身体微微偏转,猛地前扑,左手一式‘风伴流云’,挟着掌劲,便对着将铜茶壶拍出。 随后右手顺势拖出鬼哭刀,朝前一递,便是一式“剪扑自如”。 “砰!” 铜茶壶瞬间被拍飞。 刀芒潜劲亦是窜入擦桌布的攻势之间,连连绞开,便将那桌布绞散。 这时,战斗一起,那茶铺中的茶客,自然都是大惊失色,四散而去,便连码头上的挑夫劳力也是很快扔下货物,转身逃命。 而这老头却是松手将桌布放开,并趁此之隙,身形就是倏然一矮,右手按地,稍稍一划,整个身躯便贴在地上。 双脚起处,尘土卷起,顷刻间便向着张浪连环踢出。 竟然是当今武林少见的腿法功夫,而且是腿法中都少见的地堂腿。 他这猛的使劲,鞋袜顿时崩裂开来,露出一漆黑如墨的脚底板! 黑色脚底,正是‘黒脚’焦磊的招牌。 这连环两脚,远未临身,便已是带起风压呼啸,肉眼可见的一股黑恶风煞,向着张浪袭来! 张浪身形毫不迟疑,足尖一踩,连连晃闪,脚踏两仪,斜出五尺,随后反手点出一刀,猛然下劈,鬼哭刀带起一抹猩红刀芒,便骤然朝着焦磊胸口斩去。 既快又疾,势力雄浑。 正是一招“白虎跳涧!” 焦磊老于江湖,却是丝毫不慌,双臂疾然一顶,人便倒扬而起,右腿骤翻,斜踢而出。 一双黑脚携着一股黑色劲气,排山巨浪般涌出,刹那间,便破开鬼哭刀的的刀风暗劲,猛然踢刀身之上。 受此一击,鬼哭刀式顿时偏斜过去。 于此之时,焦磊那一只左脚却也跟着蹬出,看这形势,竟是要从那偏斜空当之处,直击张浪心窝。 面对此招,张浪只觉刀身之上骤然传来一股力量,瞬间震得他腹内翻腾,一口鲜血,骤然吐出。 硬接先天境武者一脚,他的身形更是难以为继,隐约向着焦磊的左脚倒了过去。 但是如此危急之时,张浪却不惊反喜,他右脚往后稍拉,便将一元定桩使了出来,双脚似乎根植大地,瞬间稳固了身形。 跟着,他手腕借势一转,圈回鬼哭刀,左手亦是搭在蛇缠一般的刀柄之上。 与此同时,混元真气从胸腹间疯狂窜起,有如大河奔涌一般疯狂涌入双掌之间,他双手持刀,脚尖一蹬,一式“龙跃于渊”,一式‘飞龙翻云’,眨眼便连着使出。 他身形跃起,却是周身一个大旋,双手用出全身的劲力与真气,猛然朝着焦磊旋劈了过去! 鬼哭刀口锋芒暴涨,七孔之中嗡嗡连响。 正是杀招‘人海浮沉’。 “轰!” 一瞬之间,猩红凌厉,宛如实质的刀芒和黒脚带起的黑恶风煞猛然相撞! 焦磊眼中顿时骇然至极。 哪来的通脉境小子,如此强横? 老夫已经隐居了二十年,这比他年纪还大,怎么会可能招惹到他? 这一刀刚刚碰上,他的黒脚煞风便就不敌,他焦磊便知道自己绝无幸免。 地堂腿近乎灭绝的原因便是因为太险,一招不成,便容易被人反制,难以脱身。 电光火石之间,他心中的转念,却已然全部没了用处。 焦磊最后闭上眼睛,万分不解的思绪,尽数化为一声长叹。 “哎!” 锋锐的鬼哭刀锋骤然破开一双黒脚带起的风煞,毫无阻拦的从焦磊的两脚之间撩了过去。 一把狰狞凶刀划过两腿之间,从右腿股间开始,瞬间劈开双腿,劈开胸腹。 直接斜撩到左肩之上! 强大的风压顿时扩散开去,一刀两截的身体骤然分离。 鲜血骨肉,心肺盘肠,尽是散落到了地上。 第一百章 可能是快死了吧 这时,张浪才在空中一旋身,倒提鬼哭落了下来,站到了地上的血泊之中。 他伸出左手揉了揉疼痛的胸口,一缕鲜血从嘴角流淌起来。 “尘世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人在江湖飘,随时都要准备还的啊,隐居,大部分时候不过就是个笑话啊。” 张浪轻声自语了一句,蔺弧充带着姑娘想隐居武清山,被一剑戳死了。那沧浪悬崖下的宇内三圣,如此高人,隐于红尘,结果就是一不小心,妻子被人杀了。 人在江湖,隐居? 心里微微一哂,习惯性的从怀中掏出无常丹,准备吞个一粒,随后却似乎想到了什么,便又放了回去,眼睛稍稍的眯了眯。 他选择的血榜目标很有讲究,也非常好理解。 赏格合用,自然是那些利于他养气的灵药。 离得不远,便是这些目标之间相互离得不远。 能够得手,是以他如今的实力可以吃下去,不噎死。 这个容易找寻,对于别人来说未必就容易找寻了,但是对于他来说,却是知道其位置。 像这‘黒脚’焦磊,虽然曾经作恶多端,凶名不小,但是已经隐居躲藏了好多年,整个洛州武林都没几个人知道他藏在哪,但是张浪却是前世路过洛州,做过一个相关帮人复仇的小任务,所以知道他就藏着码头凉茶铺中。 焦磊便是完全符合了这四个条件。 但是接下来这个目标,只符合了三个条件,却不是那么好得手,一个不好就容易噎着了…… 他思索片刻,自语道:“苏木须是到手了…有这些养气灵药…突破到感应境…就更快了…洛东疯虎…大好人啊…接下来就是……倒是要费点心思了…” 一边心中考量,一边走到焦磊那残碎的尸体旁,拿刀将人头绞了,又从焦磊衣服上削了块包了起来,提在手中。 随后他打了个呼哨,唤来马儿,将人头挂在马鞍之上,翻身一跃,便向着东方的孟津郡而去。 一路纵马一日一夜,趁着夜色进了郡城。 张浪找了家小客栈,歇停了马匹,便拎着焦磊的人头,拿着行李包袱做着遮掩,走了进去。 掌柜的这个时候正拿手撑着下巴,在柜台上打着瞌睡,一缕哈喇子留了出来。 张浪快步走上前去,拿手敲了敲台面。 掌柜的睁开眼来,入眼便是一张苍白毫无血色的面孔,当下就是吓了一跳,一声吸气,将哈喇子咻了回去,顿时睡意全无。 张浪也不奇怪,他受的内伤未曾吃疗伤丹,再加上一日一夜未曾休息,又未曾修持真气,料理内伤,脸色自然是苍白难看的很。 掌柜过了片刻,才道:“客官,你这脸色可是不太好,可要我帮叫人帮你找个大夫?” 张浪摇了摇头,摸出一张银票放在柜台上,说道:“开间上房,要靠窗靠街边的,另外在给我找身普通的布衣,要穿旧的,越旧越好。” 掌柜见他如此,便也不再多言,只摸起银票看了看,顿时笑了起来,瞬间从墙上的挂钩上取过一张带钥匙的牌子,道:“好叻,客官,天字三号房,上楼往左,走到头就是。” 张浪点点头,便接过钥匙往上走去。 到了房间没一会,掌柜的便将衣服送了过来。 张浪放下东西,闭目养神,歇了一夜。 第二日中午,他便换上了旧布衣,什么也没带,就出了门。 他在城里兜了几圈,到了傍晚时分,才在一家酒楼斜边一个角落蹲下来。 酒楼里来来往往的自是不绝,张浪却一直蹲着,等到入夜,也未曾动弹。 这时,一个带剑中年,先天境武者,走了出来,嘴角还带着一丝油渍,他打了个饱嗝,显然是刚才吃得不错。 张浪站起身来,跌跌撞撞的走了过去。 等到带剑中年和他错肩而过之时,张浪却是猛地往右倒了几步,一个踉跄,撞在他的身上,随后摔倒在地上。 “你没长眼睛啊!” 那人骂了一句,便看见张浪倒在旁边,当即愣了一愣,便蹲下身来,他看了看张浪的脸顿时吓了一跳,随后小心的碰了碰张浪,道:“小兄弟?小兄弟?” 张浪双眼翻白,似乎已经神智不清,嘴里骂道:“吕麻子,你不得好死,狗杂碎…畜生…” 带剑中年听了,只觉得莫名其妙,又觉得此人脸色苍白骇人的紧,简直就是快死的样,他心中一凛,便站起身来,急忙忙便往远处走去。 这中年走出老远,张浪一个翻身,站起身来,低声骂道:“娘的咧,居然看走眼了。” 随后,他便又回到酒楼对面蹲了起来。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两个汉子从酒楼里走了出来,这两人穿着麻衣,满脸横肉,每个人后背还背着两柄厚重的八角带刺短锤。 张浪看到这二人,只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有些印象,他眼睛一亮,又站起身来,踉跄的走了过去。 两个汉子和他错肩而过,张浪猛地往右倒了两步,一个跌撞,便倒在其中一个人的身上,随后摔倒在地上。 “草,找死啊!” 那汉子骂了一句,便看见张浪倒在地上。 两人看见张浪这般模样,也是被吓了一跳,互相看了看。 其中一个拿脚踢了踢他,口中说道:“喂,小子?小子” 另一个拿脚踢了踢他,口中说道:“死了?” 张浪双眼翻了个白,似乎快要断气了一般,他嘴里呢喃道:“吕麻子,你个杀千刀,狗杂碎…狗娘养的…杂种…” 那两个汉子听了,微微一愣,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道:“大哥,血榜上好像有吕麻子,是?” 另一个皱了皱眉头,道:“嗯,是黄芪,先带回去再说。” 两个汉子一人一边,将他抄起,便一直带到了一家客栈的房间内。 其中一个把他往床上一放,另一个却是拿了盆水,往张浪头上猛地一泼。 张浪一个激灵,顿时似乎清醒过来,他身形一缩,直往墙角躲去:“你们是谁!你们想干嘛!” 其中一个汉子狞笑一下,道:“小子,你说的吕麻子是谁?” 张浪猛地又是一缩,直接到了墙角,道:“别杀我,两位好汉,别杀我,我没钱的,我什么都没有,别杀我……” 另一个汉子看他被吓成这样,不由得笑了笑,道:“小兄弟,这事和你没什么关系,你只要告诉我们吕麻子是谁,老子保证不动你分毫。” 张浪闻言一颤,小声问道:“真…真…真的吗?” 那汉子一拍胸脯,道:“老子说话算话,你去洛西道上打听打听,我们新安双熊,向来一个唾沫一个钉,说话算数。” 张浪低声道:“吕麻子…是…郡衙里的牢头,我…我就是被他打成这样的。” 那汉子又问道:“那吕麻子长啥样?” 张浪想了想,都:“黑黑的,瘦瘦的,满脸上都是麻子,嗯,额头上还长了拳头一样大的痣……” 那两个汉子听了,顿时一喜,其中一个道:“我们新安双熊说话算话,你走吧。” 张浪如蒙大赦,急急忙忙,从床上爬了下去,跌跌撞撞的走了出去。 他一路摇晃着出了客栈,过了一条街,却突然站直了身躯,笑了一声,便往自己住的客栈走去。 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他从椅背上挂着的衣服内袋里取出九转回春丹,便倒出一粒磕到了嘴里。 一粒清亮落肚,伤势顿时好转。 又等了片刻,他的脸色便有了一丝红润,他这才换了衣服,又将九转回春丹收入怀中,拿起桌上的一纸袋子牛肉烧饼,背上鬼哭刀,推开窗子,脚尖一点,便自一掠而出…… 第一百零一章 软绵绵也很有力 午夜,月黑,风高。 孟津郡的衙门是坐南朝北的格局,四四方方的建筑,还有着那么点官府的气派。 衙门中的牢房,就设在北边的院子中,这是一栋青砖瓦片的房子。 精铁铸造的铁栅门,拦在了门口。 门顶檐上挂着一长溜的红灯笼,灯笼上包裹着的红油纸褪色得严重,倒是让光线更亮,正随着风摇摆着。 张浪已经在这县衙最高的檐尖儿上,趴了两天了,这两天又磕了两粒无常丹,他的内伤基本也已经恢复。 现在,他伏在高高的屋脊上,眼神如鹰隼一般,俯瞰着衙门内外。 他的眉头微微皱着,虽然白等了两天,但是他还是在等。 张浪相信,他等的人一定会来。 三百年份的黄芪,对这样的散修武者绝对不缺乏诱惑力。 过来一个多时辰,两个身影蒙着夜色从巷尾悄悄的摸了过来。 张浪的眉头终于松了开来,嘴角也勾起一抹笑意。 这二人,正是他要等的那什么新安双熊。 张浪自然是不知道,这两人出身于洛西新安郡,也是经常在武林混迹的人物。 大哥唤作邴贵,先天境武者,小弟叫作沈宿,感应境武者。 “大哥,那吕麻子真会在里面?”沈宿轻声说道。 “十有八九错不了,这两天我也琢磨了,那小子的样子也不像撒谎。而且这吕麻子那一手毒绵掌,用囚犯练起来,倒是合适,不管怎样,做了这票,得了那三百年份的黄芪,你也就差不多能晋入先天境了。”邴贵咧了咧嘴说道。 “大哥,你对我真好,不但教我武功,还……” “诶啊,你我兄弟,说什么两家话,走。”邴贵挥手将他的话打断。 两人随后翻过了围墙,走到监房门口。 那邴贵双手搭上铁栅门,稍稍一扯,便将几根铁栏杆掰弯了,露出一个能让人从容通过的缝隙。 门后面,是一间三丈长宽的门房,门房后面又有一扇严密的铁门。 看这式样,铁门之后便是大牢收监凡人的所在了,而门房里坐着两个人,两个都穿着牢卒公服。 还躺着一个,躺在里面的窄床上。 邴贵和沈宿两人都从背后取出两个大锤,先后走了进去。 刚一走进去,两个牢卒便是眼睛看着这两个凶汉,哆嗦起来。 沈宿两锤子直接砸了出去,瞬间将这二人脑袋砸得稀烂。 这两声响动,那躺在床上的这位却是猛然惊起,他看了看四周,脸色就是一变。 紧接着,那一张满是麻子的老脸却是蓦地堆起笑容,道:“二位兄弟,二位爷,若是这牢中不小心押了二位的亲朋故友,只消与我说上一声,在下定会立刻将人放了,又何必动这吓人的大锤子。” 邴贵咧了咧嘴,道:“吕麻子,你要死了,你上血榜了!” 吕麻子瞪大了一双三角眼,惊讶道:“血榜?什么血榜?你们想干什么?” 邴贵又是一咧嘴,道:“没啥大事,取你人头,换我这兄弟晋升之资粮。” 话音未落,他便展开身形,猛的踏步,跃起,抬臂,挥锤,三个动作瞬间完成,一对八角大锤瞬间向着吕麻子的头顶砸去。 这一招当头锤落,不管是角度的控制,还是距离的协调,都是相当完美。 两柄大锤卷起呼呼的劲风,便朝着吕麻子头上砸去。 吕麻子年轻的时候号称‘鬼掌’,武艺自也不凡,反应极快,这一对锤子还未曾落下,他便已然斜窜而出,右掌往前猛然一拍,便幻出数道黑风掌劲,恍如鬼影一般迎了上去。 “轰!” 气劲相交,陡然一震,吕麻子倒退一步,邴贵却是退了三步。 这吕麻子以一只肉掌硬抗两柄沉重的大锤,竟然还占着优势! 他嘴角蓦地冷笑,道:“看样子,要借我人头,你还不够格啊。” 邴贵脸色一变,他也没想到,这吕麻子一身真气这么深厚,他撇了撇头,朝着沈宿道:“一起上!” 跟着,却又是举起大锤,摆起双臂,带起劲力,连环撞向吕麻子。 那沈宿也是擎着两柄大锤,猛然砸了过来,只是他进退之间显然不如邴贵利落,不过这一对大锤,倒也算得上势沉力猛。 面对两人的协同攻击,吕麻子两臂倏尔一振,躬身一矮,左掌横拍,拦向邴贵,右掌直劈,却是陡然穿过双锤间隙,朝着沈宿的脑门劈去,当真是狠辣非常。 沈宿见此招数,脸色一惊,双手陡然一转,两锤瞬间并拢,锤上的尖刺便朝着吕麻子手上扎去。 邴贵眼见沈宿不敌,也是陡然变招,右手倏尔横拉,一柄大锤也向着吕麻子横扫过去! 当此之时,吕麻子左掌从容拍开邴贵的锤子,右手却是挫腕一番,彷如一条鱼儿一般,从那锤势之间游开…… 一时之间,三人自然战成一团,片刻光景,便已你来我往过了十数招…… 张浪趴在檐角上,掏出烧饼啃了起来,眼睛却是认真的看着,等待着机会。 借着那屋檐下的几盏旧灯笼,他倒是也将情况看了个分明。 这吕麻子虽然只是寻常先天武者,但是这么多年确实没白活,多年浸淫下来,一身武艺却是不弱了,便是不如那汉江岸畔的丁礼,也只是稍逊几分,可比焦磊厉害了不少。 而新安双熊虽然也有些本事,但是锤法只能说是普通寻常,好在胜在势大力沉。 不过还是却太过沉滞,缺乏了变化。 所以吕麻子纵然以一对二,倒也还占着一丝优势…… …… 三人又斗了半个时辰,吕麻子心中的压力也大了起来。 这压力倒并非因为不敌,只是因为心中无奈。 这种情况,若是身在外间,他早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偏偏此刻,他身在房内,背靠铁门,那新安双熊却是挡在了门口,完全是进退不得了。 “两位,你们奈何不得我,何不就此罢手,万事好商量,咱们无冤无仇,又何苦拼了命?” 吕麻子又拍出一掌,破了两人合击,开口说道。 “商量?你上了血榜,我们兄弟二人只想和你的人头商量!” 邴贵嘴里撇了一句,又是猛攻过来。 吕麻子眉头皱起,脑门上的黑痣都抖了几抖,这对面二人,竟是真的拼尽全力要杀他。 血榜?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三年前惹了个极为辣手的人物,便自化名麻三儿,躲到了这衙门中做了牢头。 小隐隐于野,大隐入公门。 他不出这牢门,一向无人发现,当真是稳妥的很。 怎么会上了什么血榜?难道是那人通缉自己了? 吕麻子想不明白,但是此时此刻,这对面二人紧咬不放,却也不是考虑之时。 必须要突围出去,打听下那劳什子的血榜! 他心念一转,便飞身跃起,左掌猛地拍开邴贵一柄大锤,身形如电一闪,又蓦然下沉。 右掌带起黑蒙蒙的掌劲,这拍向沈宿的脑门。 彷如一片不散的阴霾,笼罩下去。 此招看似绵绵无力,实则却威力莫名,乃是一式至柔的绵掌类杀招! 这掌式看上去只是一般,但是强大的风势压迫,竟是完全将沈宿困住,让他难以避让。 邴贵心中陡觉不妙,大惊之下,慌忙挥锤横挡拦截! 但是他这招已然用过几次,吕麻子早已摸着了套路。 吕麻子揉身进步,身形一转,肩膀便横在锤路之上。 “噗!”“砰!”“哐当!”“哐当!” 几个声音近乎同时传出。 邴贵的一柄八角大锤撞到了吕麻子的肩膀之上。 吕麻子的掌心却也拍了下去。 顿时之间,沈宿脑门一震,柔掌劲力直接入脑,瞬间就将他毙了。 沈宿七窍流血,整个人躺倒下去,两柄大锤也是掉落在地上。 第一百零二章 路上的偶遇 邴贵一式横锤虽是匆忙出手,但是以他先天境的真气,再加上这大锤本就势大力沉,力道自然不小。 这一击之下,吕麻子便自然也飞了出去,肩膀上还被带出一大块血肉。 吕麻子被这大锤带动,势头便直接朝着墙上撞去。 不过此招既然是他故意生受,必然也有法应对,只见他人在空中,周身一团,一个鹞子翻身,双脚猛地往墙上一踏,人便朝着门外掠去! “小弟!” 邴贵见得沈宿模样,就是一声痛呼。 紧接着他踏地转身,身形扑跃起来,顿时全力出手,两柄大锤猛地朝着吕麻子背后轰去。 吕麻子虽然受伤不轻,嘴角却是一勾。 他心里明白,以这汉子的速度,绝对追不上自己。 只要一出这门房,他吕麻子便是海阔天空,又要当个好汉啦。 然而情况似乎和他想得不太一样。 吕麻子刚刚窜出铁栅门,脸色就突然变得惊骇之极。 一个黑衣广袖的少年正嘴角戏谑看着他。 而一道乌沉猩红,宛如实质的刀芒自那少年手中绵延而出,正朝他面前横掠而来! 直若匹练肆虐横空,又似飞瀑崩流倒悬, 吕麻子正是提纵向前之时,哪里想到会有人拦路,慌乱之中毫无防备。 他整个人便迎着刀芒,径直撞了上去,声似裂帛一般,从腰间一刀两断! 而他拦腰被斩,前冲之力依旧未尽,身形竟是还往前飞去,只是上半身是横空而过,下半身却是下斜甩出。 顿时就分出了老远。 一截截的肠子,七零八落的内脏纷纷洒开。 刀芒掠过,却尤未停止,恰巧与那两柄大锤带起的劲风猛然相撞! “轰!” 潜劲相撞,兵刃相交,一股力量便瞬间震散开来。 邴贵身形原本就是扑跃而来,根本谈不上什么下盘,顿时就倒飞而出。 张浪却是身形摇晃,他拼着一口鲜血喷出,却依旧在一元定桩之下岿然不动。 紧接着,他脚踏两仪,便晃出一步,身形一折,一式‘密雨行云’又跟了上去。 随后接连又是两折,电光火石之间,便倏然掠进两丈,一式‘流星闪电’反手就抹了出来。 有如出云之黑龙,又似行波之金鲤。 仿佛雷霆爆闪,当真迅捷之极。 “呲啦”一声,邴贵还未反应能过来,那颗大好的头颅便已经飞了出去,溜溜的滚落到地。 正好落在沈宿的尸体旁边。 张浪身形也落了下来,稍稍别了一个踉跄。 他喘了口气,稳了稳身形,便找着吕麻子的上半截尸首,一刀剁下了脑袋,也拿着衣服上的布包好了,提在手中。 “南面的两个最近的目标算是完成了,接下来……” 他嘴里轻声话音还未落,身形便已然掠起,倏尔便跃出了衙门围墙,直往栖身的客栈而去。 到了客栈之后,又取了行李和焦磊的人头,他也没有结账,直接拿了马匹,纵马奔出了孟津郡城。 一路上夜宿早行,兼养伤势。 除了寻了个小镇补充了些干粮清水,沽了两牛皮袋酒,张浪再没有丝毫的耽搁。 这样,一直走了两天,便远远的看见了会武山庄。 一路奔袭,到了一处小道之上,张浪却陡然勒马。 他皱了皱眉,道:“出来。” 蓦的,旁边就是咔嚓一声。 一棵腰身粗细巨树,直接倒了下来。 ‘撒啦啦’的枝枝叶叶抖动摇晃,便朝着张浪压了下来。 张浪一勒缰绳,骏马嘶鸣,瞬间后退丈余。 五个人影从林中跃出,具是往小道中间一站,看上去也是煞有其事。 头一个五大三粗,倒提着一把厚重砍山刀。 第二位白净面皮,气势昂扬,腰间插着一把铁扇子。 第三位却是一个女的,看上去就古灵精怪,手中拎着一柄长剑。 第四位穿着大红的袍服,鹰嘴勾鼻,手拿一双铁爪。 第五位倒是长着胖嘟嘟的圆脸,手里拿着一把小铲子。 不过仔细一看,五人最大的也不过会超过十四岁,小的约莫十二三岁,都只是凡境的修为。 张浪眉头一挑,原本还以为什么人物藏在林中准备劫道,没想到是这五个小的。 在这里碰见这五人,他心里倒是突然乐了,问道:“娘胎里的水还没干呢,也学人索要买路财了?” “你才娘胎水没干,少废话,留下这两个人头,小爷们放你过去。”手拿铁扇的少年大声说道。 张浪笑了笑,道:“人头就没有了,不过我先倒是可以教教你们,埋伏这种事情,以后一定不要放在林中。尤其是这春夏季节,荒郊野外,上不着村,下不着店,定然是没有樵夫砍柴,也没有百姓游乐的,但凡惯走江湖的人都知道,这种地方,若是虫鸟不鸣,寂静无声,那定然是有人隐伏在林。打劫,也是要动脑子的。” 这五人被他一说,竟是臊红了脸,顿时之间,脸色就苦了下来,那胖嘟嘟的圆脸少年嘴巴一瘪,朝着白净面皮的少年道:“卢哥儿,我就说啊,在这里肯定不好的。” 那白净面皮的少年摸了摸鼻子,讪笑一下,道:“我也没想到还有这些讲究,算了,既然被发现了,索性就是明抢,哥几个,上,并肩子招呼了他……” 听着这几人那口似是而非的黑话,张浪只是摇头失笑,抖袖一挥,五粒黑棋便瞬间飞出! 黑棋急如雷霆,那少年话还没说完,五颗黑棋直接打在五人的胸口。 这五个少年少女同时哎哟一声,一起倒在地上。 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张浪拎起马鞍上的两个人头晃了晃,道:“还要吗?” 五个人,哼哧哼哧,顿时不说话了。 那古灵精怪的少女突然眼珠一转,仰天大喊,道:“师傅!救命啊!” 倏尔之间,五道人影又闪了过来。 头一个狮头蓬发,身高八尺,一双臂膀比常人的大腿还粗,提着一把沉重无比的双面开山大斧。 第二位约莫四十上下,穿着一身蓝色儒衫,颔下一缕长须,手中拿着一把碧玉扇。 第三位是个中年尼姑,白皙和蔼,腰间配着一柄三尺长剑。 第四位是个老道,穿着赤红道袍,山羊眼睛,一双手骨节嶙峋,宛如精钢铁铸。 第五位是和尚,脑袋上戒疤清晰,络腮胡须,倒拖着一柄方便铲,腹大腰粗,酒糟鼻,一双小眼睛眯成一条缝,倒是胖的很。 那红衣老道笑了笑,朝着那少女戏谑道:“琪丫头,还没死呢,喊什么救命?” 黑衣尼姑却是朝着张浪作了个佛礼,道:“小徒顽皮,多谢檀越手下留情了。” 张浪笑了笑,他既然认出了那五个小的,自然知道老的就在旁边,怎么可能还下重手。 狮头蓬米发的大汉摇头自语道:“这下好了,五个加起来一招没抵过,全都赌输了。” 胖和尚听了,却是跑过去把那胖嘟嘟的少年耳朵一拎,就就拽了起来道:“听到了吗?打劫也是要脑子的。你个没脑子的,你害得为师赌输了,这下半个月不能饮酒,你看我怎么罚你!” 那蓝衣儒士却是伸手一招,地上一粒散落的黑棋便落入他手中。 他拿在手中看了看,又抛在了地上,便朝着张浪说道:“小友拿这棋子做暗器,想必也精通弈棋之道了。小孩儿闹腾了些,扰了小友的行程,这个就算给我们这些做师父的,给小友的赔礼吧。” 他抖袖一抛,一本书册便从袖子飞了出来,巧巧落到张浪马鞍之上。 随后五道身影又是一闪而过,十个人皆是消失了踪迹。 当真是来无影,去无踪。 张浪撇了撇嘴。 这五人却是江湖中五个著名的散修奇人,都是前辈宗师。 五人的真名已然很久无人念及,江湖中只唤他们作,胖头和尚,火云老道,三妙神尼,天台奇儒,脱俗力士。 这僧,道,尼,儒,俗五人,并称为‘天台五奇’,非正非邪,也不属于什么势力,各有际遇,只是都在西蜀天台山脉中隐居,倒也渐渐成了至交好友。 那五个少年,便正是他们的弟子,不过此时,距离这五小奇踏足走江湖的时间还尚早。 看这样子,该是这十人路过洛州,五个少年听闻了血榜之事,路上又正好见得自己纵马过来,一时起了玩心。 那五个老的也是老而不休,看这说辞竟然是拿这事做了赌盘,大概就是赌这几个小的能在自己手上走得几招。 “没想到还能碰到这一遭事情,这要放在前世,也算是一个小奇遇了吧?不过这五人应该常居西蜀,也不知带着徒弟往东北去作甚……” 张浪嘴里嘀咕一句,拿起那书册看了看,却是一本棋谱《清谷九局》。 这棋谱倒非是古谱,天台奇儒,琴棋书画的造诣都是不凡,想必是该是其自己手书的了。 张浪心中转念,便随手把棋谱收到怀里,又抖了抖缰绳,御马绕过大树,直往会武山庄而去。 第一百零三章 我就是见到花红眼热 会武山庄的门口,依旧是络绎的人群。 张浪提着两个布包的头颅下了马,倒也引得不少人侧目。 跨门走进去,他便直接往右转,走了没多久,便到了一处灵堂所在。 整个大厅里都挂满了白麻幔布,幔布随风而动,正中白幕之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奠字。 大厅正中,散发着轻微的尸臭,一十八口上好的棺椁,齐齐排开。 棺后案几之上,摆着一排香烛。 大厅地上,铺着些黄白纸钱。 棺前地面之上,整齐的摆着十几个头颅。 这时,灵堂幔布被掀起一角,露出一个小门,一个黑衣家丁拎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走了出了,摆在了那那十几个人头的旁边,随后便往灵堂外走去。 正好与张浪相对走过。 张浪一把扯住他,道:“这位兄台,不知这血榜花红在哪领取?” 那黑衣家丁指了指灵堂幔布,道:“就在这门后,少侠自去便是。” 张浪眉头倏尔一挑。 领奖之处设在灵堂之后的小厅,显然和这些头颅一般都是表示祭奠之意了。 既然问明了地方,张浪提着两个人头,便走上前去。 这时,灵堂幔布又被掀了起来,三个汉子走了出来。 “席老二,你说说,这两瓶通络丸,还有这奖励,我们怎么分配……” “这次我出力最多,自然是我……” “放屁,为了这个人头,老子死了一个兄弟,当然是我拿大头……” “你们怎么分是你们的事,但是事情有约定,我要拿四成……” 三人小声说着话,和张浪擦肩而过。 这些声音入耳,倒是让张浪猜测,这三人出去之后,会不会分赃不匀,打了起来。 他捞开幕布,推开了门,便向里面走去。 这是一个不大的小厅,中间正摆着一张案几,案几旁边是几个伺候的黑衣家丁。 案几后面座位上坐着一个老者,此人脸阔大方,穿着一袭靛青锦衣,发须如墨,两眼圆睁,威风凛凛。 老者右边站在一个蓝袍中年人,他手中盘着一对黑铁胆。 老者左边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光头和尚,慈眉善目的,正站在那朝着老者低声说着什么。 此刻三人的气氛似乎不算太好,那老者摆了摆手,道:“小和尚忒的呱噪!” 三人许是正说着话,看见有人进来,便止住了话头,都是抬起头看。 张浪手中提着两个人头正走了进来。 那蓝袍中年人见他模样,便开口问道:“小友是来领何人的花红?” 张浪笑了笑,把人头递了过去,道:“焦磊,吕麻子。” 那中年人接过人头,放在案几边上,又拿起一本册子翻了翻,随后脸色一愣,讶道:“先天武者?” 他伸手打开包裹人头的布,露出鲜血森森,有些发青的人头,开始对这册子上记录的特征查验起来。 血淋淋的人头,小和尚看得却是稍稍皱了皱眉。 过了片刻,中年人才点了点头,道:“嗯,赏苏木须两根,黄芪一支。” 他说完顿了一顿,朝着老者拱了拱手,道:“齐老,功法和灵药都在秘库之中,我这就先去取一下?” “去吧,这些事你们安排就是。” 老者点点头,说完又停了停,道:“委屈你们兄弟作这些登记算账的会计活了。” 蓝袍中年脸色一正,道:“齐老说得哪里话,我们兄弟受你大恩,做这些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他说完又朝张浪道:“小友稍待片刻,我去去就来。” 张浪拱了拱手,道:“麻烦四庄主了。” 蓝袍中年微微一愣,他没想到张浪能认出他,便拿眼看了看张浪,这才往外走去…… 这蓝袍中年正是洛州四鹰季家庄的四庄主。 季家四兄弟,十余年前业已全部跨入地境,在洛州黑道上成名。 多年下来,三十二路神鹰爪,十三式飞胆的火候更是深厚不凡。 季家四兄弟却是同胞同胎所出的孪生兄弟,手足情深,昔年在江湖上人称‘黑白四鹰’。 四兄弟的长相完全一样,只是须发色泽,和手中飞胆色泽不一,这才能够辨认。 白眉黑发黑须,爱拿紫金胆,是大庄主‘白眉鹰’季伯英。 白发黑须黑眉,喜盘亮银胆,是二庄主‘白发鹰’季仲英。 白须黑发黑眉,常捏黑铁胆,是四庄主‘白鄂鹰’季齐英。 这三兄弟都是元罡境的高手,联起手来,便是寻常的神通境高手也能一战。 三人原本还有个同胞兄弟,老三唤作季叔英。 季叔英黑发黑眉黑须,十余年前便是神通境武者,据闻他生下来便比其他兄弟重一斤,武道天赋也最佳,他实力本是四兄弟中最高,也最为狠辣无情,行事从无顾忌,这四鹰的凶名,起码有七成是来自于他,是以曾被人唤作‘黑魔鹰王’。 不过季叔英却在某一日突然外出之后却是突然失踪了,江湖上没有任何传闻,却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距今已有整整一十三年。 季家三兄弟为了这个事,便直接求到齐千仞府上。 同是混黑道的,洛东疯虎倒也是很仗义,二话不说就帮着他们发动了很多关系,四处托人,遍寻天下。 只是整整三年,却依旧没有找到季叔英的踪迹。 三兄弟心灰意冷之下,就在十年前定居于洛东,建下了四鹰庄,却空下了三庄主的位置。 三人和齐千仞作了邻居,平素也常去拜访,一则自然是因为感激,二则黑白四鹰在道上也有不少仇家,季叔英失踪之后,他们整体的实力也是大降,也算是在洛东疯虎那边求些庇护。 说来也算奇特,许是这三兄弟年岁渐长,或是觉得季叔英的失踪乃是上天之罚,惩其兄弟行事无忌,太过凶厉。 不管怎样,三人建立四鹰庄后,这些年倒是手段柔和了不少,养气功夫也大有长进,颇有一些前辈风范了。 四鹰庄在大梁西北一片也有些声名,在这洛州更是能算得上是声名不菲了。 黑白三鹰承过齐千仞的大情,如今会武庄出了事,季家自然要为疯虎效劳,是以积极代办了此处的白事。 这时,季齐英去拿花红,张浪自然是束手等待着。 那老者却是一直带着一种颇为好奇的眼光审视着他。 张浪自然知道,这老者正是洛东疯虎齐千仞。 齐千仞又看了他一会,又看了看小和尚,突然指了指案几上的两个人头,对着张浪说道:“小子,这两人都是你一个人斩的?他们和你有何冤仇,为何要下此辣手?” 张浪点点头,又笑了笑,道:“无冤无仇,眼热榜上的花红,正好刀也还算锋利,就割了过来。” 齐千仞闻言稍稍一愣,倒没想到他这么直接,一般的少年,总是要扯那些行侠仗义的说辞。 不过齐千仞本来就是混黑道的,看惯生死,听了这话反倒生出了些好感,直接咧了咧嘴,道:“你这小子倒是爽快,还算有那么点意思。” 第一百零四章 日就是有条不紊的天 这时,这和尚却是忍不住开口了,他对着齐千仞说道:“齐老前辈,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这杀孽,最后都要算在你……。” 齐千仞挥手就将他的话语打断,显得有点不耐烦,他喝道:“小秃驴,少和老子讲经,看在你师傅的情分上,老夫才没把你一掌拍死,这血榜老夫立定了,休要再来呱噪!” 他说完甩袖一摆,便直接站起身来,拉开厅中的小门,直接往后面走去。 这慈眉善目的和尚拨了拨念珠,脚步移动,就追了过去。 张浪看着这两人,轻声笑了笑,被这修一念禅的秃驴缠上,疯虎也得头疼啊。 真把这和尚一巴掌拍死也没什么不好的,前世大广林寺被玩家称为最坏事门派第一名,这和尚起码有一半以上的功劳… 张浪心中转着思绪,又等了片刻,季齐英便拿着两只木盒走了进来。 季齐英将盒子递给了张浪,开口道:“苏木须两根,黄芪一支,小友收好。” 张浪伸手接过,直接打开看了看。 他嘴角笑了起来,朝着季齐英道:“多谢四庄主了,区区先告辞了。” 说完又拱拱手,转身便要离去。 这时,小厅的后门却被人拉了开来,一个黑衣汉子急忙走了进来,冲着张浪的背影喊道:“小兄弟,留步,留步。” 张浪闻言微微一愣,转过身来看了看他,道:“兄台有事找我?” 那黑衣汉子朝他笑了笑。 跟着,又朝着季齐英作了个礼,随后道:“庄主,齐老让我过来传话。” “哦?” 季齐英稍稍一讶,便点了点头,道:“齐老有什么吩咐?” 黑衣汉子道:“齐老说既然这位小兄弟眼热花红,便给他安排个住处,接起血榜来也方便些。” 季齐英闻言愣了愣,过来片刻才说道:“那你就赶紧带这位小友去安排一下。” 随后他又接着道:“最近忙着各种杂事,这事倒是我疏忽了,如今会武庄也算聚了不少武林同道,老沙,你和弟兄们改明到附近的村镇上找几个合适的人,把原本的客栈和酒楼再立起来。” 黑衣汉子躬身应了一声,便要领着张浪走出去。 张浪揉了揉脑袋,齐千仞这来得莫名其妙的善意让他有些愣。 不过平白落了一个住处,自然不是坏事,他稍稍想了想便也跟着去了。 季齐英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轻声自语道:“尤家小子死了,莫非齐老看上这小子了?嗯……通脉斩先天…年纪也轻…倒是有些可能…” …… 四鹰庄的人手过来会武庄的也有不少,本来也需要住处,所以会武庄的内院其实早已经拾掇了干净。 院中各处怒放的牡丹鲜艳锦簇,飘散着淡淡的香气,遮蔽了从右边灵堂远远飘来的尸臭,倒似一个好地方。 这老沙将张浪领到边角的一处小院前,开口说道:“小兄弟,你住在这里吧,这里僻静,少有人来打扰。” “区区张浪,麻烦老哥了。” 张浪看了看四周,便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跟着,又从怀里摸出几张银票,递了过去,接着道:“一些小意思,沙老哥还望笑纳。” 那老沙见到银票,稍稍犹豫了下,也就伸手接了过来,他们这些家丁护卫,收入虽然不低,却也要养家糊口,供养小辈,拿点银子,也能打打牙祭,改善下生活,相当的合情合理。 他接过银票,又指了指右边,说道:“庄里兄弟的院子离这都不远,小老弟若是有什么事情要帮忙,呼喊一声便是,中庭后院主事的是我两位好兄弟,我自会交代一声。等过几日,我再给你寻个丫鬟过来。” 真金白银的效果立时而现,张浪蓦地笑了起来,道:“区区多谢沙老哥照顾了。” 老沙又交代几句,便匆匆离去了。 “齐千仞是怎么个意思?” 张浪摇了摇头,自语了一句,便也走了进去。 到了房中,他拿出两只木盒看了看,便直接将两跟苏木须拿了出来,塞到嘴巴里,嚼吧了起来。 一股苦涩在口中弥漫开来,但是汁液落入腹中,却化为阵阵暖流。 张浪嘴角一笑,便盘坐下来,开始《混元功》的小周天搬运。 随着真气流转,这阵阵暖流很快在体内生化成了一丝一缕的混元真气…… 苏木须和黄芪都是养气的好药,三百年份的更是很少流传出来,便是金玉满堂,也不会随便贩卖两百年以上的灵药。 这类年份足的灵药,最合适的处理方式自然是合着其他药材一起,由丹师依着君臣佐使的各种搭配,炼成灵丹。 不管是通络丸这种人境中最寻常的辅助修炼丹,还是龙虎理气丸这种最好的,都需要用到这两样灵药。 若是直接吞服,虽然能够将药力迅速转化为一些真气,但是长远来看,定然是划不来的,而且相当浪费。 但是张浪已经有了龙虎理气丸在身,自然犯不着为辅助修炼丹发愁。 而这点真气虽然对先天高手来说不多,但是他如今不过是通脉境,却也算得上颇为可观了。 这种情况,张浪自然是选择直接吞服进去,直接将药力转化,更快的推进气入百脉的进度。 过了半个多时辰,苏木须的药力便转化完毕。 黄芪和苏木须没什么冲突,张浪便又取出黄芪,也塞进了嘴巴里,又嚼吧了几下。 黄芪和苏木须药力并不相冲,而且味比较甘甜。 落入腹中,却是一样感到一阵温暖。 他继续闭上眼睛,开始搬运真气,这才却是再未停止,而是一直等到三个小周天搬运完毕,他才站起身来,开始走起了混元掌的外练套路… 半个时辰的混元掌打完,张浪笑了笑,便直接吹了灯歇息了。 第二天日头刚出,他便出了门,直接纵马往会武山庄北面而去。 过了五日,他又带着一身伤势,两个人头回到了会武庄。 接下来的日子,张浪就这样在会武庄住了下来,他背着刀,一直独来独往。 出发,回来,换成灵药,推进武道修为,接着再出发,回来…… 日子就这么有条不紊地过着。 会武庄的武林人士,洛西一带江湖的同道,都渐渐认识了这个背着狰狞大刀的年轻人。 一个个先天高手的人头,被他从各处带了回来。 也有人眼红过,也有人企图夺取他马鞍上的人头,但是最后都死在了他的刀下。 血榜的事情慢慢在发酵。 每天都有人丧命,而各地的武林人士也在花红的吸引之下不断的在汇聚到会武庄来。 整个大梁西北一片,这些消息每天都在各处酒楼的酒客嘴边流传。 但是这些酒客中谈论的最多的便是如今云州莫名其妙新起的云盟,以及这个凭空冒起的云盟中的一位后起之秀,张浪。 血榜之上一个个划去的名字,摆放着的人头,和那一路来去留下的尸体,淌开的血迹,都开始铸就他的凶名。 但是让众人奇怪的是,这个血榜之下风头最劲的少年,却在一个月后突然不再出门,好像失去了踪迹一般,直到…… 第一百零五章 鸡飞狗跳的血榜之上 两个月后,日正当中。 城关镇的一家酒楼内,江湖人士济济在座,喝酒吃肉。 一个中年文士端正坐在高脚椅子上,手拿白毛玉扇,边摇边讲。 “…一句娇柔媚音响起,‘陶家主,跑什么?将你这头颅给了奴家,难道不好么?’,接着眨个眼的工夫,一团鞭影便已重重卷起,将陶龙圈在其中,一时之间,直将他逼的难以还手。 这鞭影,正是来自那血榜四凶中唯一的女人,洛西最凶最毒的寡妇,黑蝎子。她的这条漆黑软鞭端的是厉害非常,两个月来,不知在这洛西之地绞了多少成名好手的六阳魁首。 谁知那陶龙却是丝毫不慌,只听他大笑一声,一摆手中长刀,不可一世的喝道:‘黑蝎子,你上当啦,老子们正等着你呢!’ 再说那黑蝎子,听这一言便知不好,收身便要退走。这时,那旁边却是又窜出三个人影,将她团团围住,四人合围之下,刀光剑影,你来我往,不过几十招,就将黑蝎子打落在地! 寒光湛湛的四柄利器就朝着她胸口刺去,黑蝎子无处可躲,正是闭目等死之时。这时,陡然现出一道血光,带起呼嚎风声并着三声痛呼!黑蝎子赶紧睁眼,面前竟是躺倒着三具尸体,首级已然旁落。再一看前边,却是两人正在争斗,其中一人,不正是那陶家家主陶龙? “陶龙这时候哪里还看得出方才的嚣张,他简直狼狈至极,拼命躲闪,极力封挡。说起他躲闪的对象,却是一柄狰狞大刀,这大刀背上七个圆孔正嘤嘤嘶鸣,带起着猩红刀芒,左切右抹,直如雷霆电闪,绵绵展开,仿若山河崩流。而这大刀的主人,却是身形折闪,彷如云中黑龙,完全看不真切。” 片刻的功夫,黑蝎子便闻听一声惨叫,再一看去,那陶龙已被竟是被一刀两断,成了上下两截,刀光一收,一个黑衣少年就落下身来,负手言道:‘笍夫人,你欠了我一条命。’ 诸位客官,在下已经一个月未曾开讲此人,诸位可还记得这少年?” 这说书人话音刚落,酒馆里便传出此起彼伏的喧哗之声。 “血榜张!”“断肠张!”“刀断肠!” 当真是热闹非常。 一个员外爷打扮的中年坐在角落里,桌子上的摆着一桌酒菜,但他好像和整个酒楼格格不入。 此刻,他的双腿都在颤抖,双手不停的搓着身上的衣袍。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站起身来,急急便往外面走去,脸色发白之极。 有旁边的江湖人士认出了他,道:“咦,这不是涧西郡的‘墨月手’李通吗?跑这么快干嘛?” 另一个人便倏忽凑了上去,道:“兄台怕是最近没在洛州吧,四凶之一的镇魂铁塔牛爷放了话,说马上要摘他的人头,看他这模样,现在怕是正准备往陕州跑路呢。” 又有人凑趣道:“可不,这些往日不可一世的先天高手啊,上了血榜,那叫一个鸡飞狗跳。我们这些苦哈哈,最近真是听了看了一场场的大热闹。” …… 李通正走到门口,隐约听了最后半句,脸色不禁一阵发恨,这帮泥腿子,放在平时,老子一拳砸死你们! 他心中暗恨,手脚却是慌忙的很,刚到门口,就在门槛上绊了一个踉跄,几张银票落了下来,他却不管不顾,继续往外面逃去。 不过他可不是要逃亡陕州,而是要往田州去,往云州去,往西岐去,这洛东疯虎在西岐可没什么面子…… 只是这李通没走满半条街,便止住了身形。 街边对面一个茶铺里,一名身穿奇怪的黑色广袖长衫,约莫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正坐在凳子上,他长得清秀白皙,前面放在一壶茶,手里端着一个茶杯,茶水还在冒着袅袅的白雾。 一柄五尺长的大刀正靠在他的腿上,黑铁厚重的刀鞘,狰狞蛇纹的刀柄。 云盟,张浪,断肠张! 李通心中赫然一惊,慢慢放缓了脚步,身影往街边阴影里靠了靠,一步一步的的挪过去。 他刚走了几步,张浪喝了口茶,淡淡说道:“李大帮主不在你那涧西郡的墨月帮呆着,怎么跑到这新安郡的城关镇来了,可是叫区区废了不少功夫。” 李通身体顿时一僵,转过头去,说道:“张…兄,张爷!爷!在下的人头可是牛爷定的,你若是杀了我,牛爷……” 张浪闻言差点一口热茶水喷了出来,心中直接乐了,见过威胁人的,没见过他娘的这么威胁的, 他笑了笑,道:“李帮主这几天奔波劳累,脑子怕是坏了,便是牛皋当面,也吓不到我……” 他话还没说完,李通转身便跑,脚步一踏,身形提纵,速度却是很快,眨眼之间便窜出几丈。 张浪眉头一挑,轻笑一声,右手亦是一甩,鬼哭刀便落到身后。 他右脚稍稍一划,身体左右一晃,踏着两仪,亦是追了上去。 一式‘独行千里’倏然使出,身形一掠而起,倏忽间便追到李通身后。 锵锵一声,鬼哭出鞘,猩红刀芒便是暴涨,朝着李通的腰部横斩而去。 出手就是杀招‘人海浮沉。’ 李通单脚旋身,猛的回转,仿佛陀螺打转。 他的右手顺势划过一个半圆,带起浓墨一般的劲风,便一拳击出。 这一拳的速度竟是快到了极致,后发先至,就要捅向张浪的心窝。 好似一弯墨月,正从天空坠落。 这一式‘墨月临江’的墨月手杀招,李通已经浸淫了三十年,当真是精熟至极,颇有威势。 但是张浪却轻笑一声,不闪不避,掌运混元真气,陡然拍出一式‘天坤倒悬’。 “轰!” 掌劲相交,劲风四溢,响声传开,李通直接被震开,踉跄着就往后退。 而他退后的瞬间,猩红刀芒已是跟了过来,从他腰间横掠而过。 裂帛声响,两截身躯顿时分离开来,张浪身形又是一折,一式‘密雨行云’带着一抹乌沉猩红的刀光闪过,李通的头颅飞了起来。 张浪落下身来,猛地从后背摸出一个葛布麻袋,轻轻一抖开,人头便正好接在其中。 收刀入鞘,他又把麻袋上的绳子一拉,便收紧了口子,随后拎着人头,就往城外走去。 一直等他看不见身影,街上的行人才纷纷围了过来,对着尸体指指点点起来,口中都是惊叹莫名。 过了半个时辰,倏然一骑从远而至,一个魁梧的身影走了过来,推开人群,看着地上的尸体。 “娘希匹,断肠张,你他娘的抢老子的人头是什么意思!” 一声怒吼之下,周围的人纷纷让开,却是没人回应他,一会功夫便散了个干净…… 第一百零六章 刀是什么刀 刀是什么刀,七孔大砍刀。 刀是什么刀,一击断肠刀。 狰狞的蛇口吐出乌沉暗红的巨刃,厚重刀背上整齐的排着七个圆孔。 现在,蛇口之间正带起嘶鸣,圆孔间隙也发出呜咽,混为慑人心魄的幽咽之声。 看上去无锋无刃的刀口横着切出,携带起凌厉猩红的刀芒,精准又确实的斩向那人后腰。 那一对惊而圆睁的招子之中,犹自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却陡然就暗淡下来。 椎骨血肉,顿时分离。 上半截身躯,已经带起喷薄的鲜血,斜斜飞了出去。 下半截身躯,跟着洒出断裂的盘肠,缓缓倒在地上。 这被一刀两断之人,却并非等闲之辈。 “丧门棍”盖厄,洛州栾川郡盖家家主,先天境武者。 但是此刻,他仗之成名,曾用来灭过人满门的那杆七尺青头丧门棍仍然紧握在手,却已经浸润在流淌开来的鲜血之中。 张浪微微弓着身子,七孔大砍刀杵在地上,稍稍喘了口气。 满地的尸首陈列在大院之中,最后剩余的二十名盖家子弟围于大厅外面,他们持棍于手,作势欲前,却无人敢动脚步。 张浪轻轻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猩红如血的药丸,嗑在口中,嚼巴一下,吞了进去。 再看了看地上断成两截的尸体,便直起身来,走上前去,一刀便削了脑袋下来,又拿出一个褐色麻袋套上,把绳子一勒,收紧了口子,便提在手中。 再看了看那二十几个盖家的子弟,抬脚便走了过去。 他缓缓走了一步,这二十余名持棍的汉子竟是齐齐退了三步。 他再接上了一步,这二十余名持棍的汉子又是一同退了三步。 …… 他一路走到门口,这些人便一直退到门口。 “嘭,嘭,嘭!” 连续不断的沉闷声音响起,瞬时之间掀起一阵肆虐的掌风。 这二十余名汉子眨眼之间皆被打飞了出去,鲜血狂飙,脑浆横流。 露出空荡荡的大门。 一个异常魁梧的黑大汉走了进来,他身如铁塔,身高足有九尺,须发皆张,眼如铜铃。 “娘希匹,来晚了。” 此刻,他神情有些急切和懊恼,看了看面前持刀的少年,压抑了下心中的怒气,一把抽出腰间三个麻袋中的两个道:“断肠张,打个商量,‘紫煞剑’罗彪,‘铁指’柳金,换李通和盖厄的。” 张浪笑了笑,道:“打个商量?” 摆了摆手中鬼哭,顺势挽了一个抛花。 魁梧大汉神情稍稍一滞。 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腰,突然觉得肚肠有一点发凉。 乌沉猩红的刀光闪过,鬼哭刀落入背后的黑铁刀鞘内。 张浪见他不说话,径直往外走去,脚尖一点,便掠出数丈。 那魁梧大汉脸色一变,双脚一踏,身形如牛一般,在地上奔了起来,速度竟也是极快。 尘土扬起,眨眼就追到张浪的后面。 张浪心生感应,也不回头,便开口说道:“牛皋兄是想要那密宗的铜皮丹吧?” 娘希匹!知道还问!佛门四宗之一的金刚门远在晋北,铜皮丹在大梁可是极好的货色,老子这种玩横练的当然想要! 牛皋听得他说话,心中暗骂一句,徐徐开口道:“断肠张,这李通和丧门棍老子早就是放了话了,我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烂泥摸不到豆腐,你突然出手抢夺是什么意思?” 张浪朝他眼睛一瞥,身形顿时一折,猛地拔出鬼哭刀朝他当头劈去。 上手就是一式‘白虎跳涧!’ 鬼哭带着猩红刀芒一闪而过。 张浪这一招并未全力出手,牛皋又是先天高手,反应当是不慢,脚步一撮,瞬间往后退了一步,便避了过去。 “娘希匹!老子给你几分面子,才给你换,这两人身上的赏格可是比铜皮丹值钱,你别不识好歹,真当老子怵你?” 随后他紧握双拳,作势便要反击。 “噌!” 这时,鬼哭刀却又落入刀鞘之中。 张浪撇撇嘴,道:“血榜之下,久仰牛爷大名,试试你的手段罢。这两人的赏格值钱,对我却没什么用,你帮我对付一个人,两瓶铜皮丹我给你,而且之后的赏格也不是不能共享。” 牛皋听了稍稍一愣。 张浪笑了笑,问道:“我这条件可怎么样?” 这条件自然相当优厚,但牛皋心里,却是顿时警觉,道:“对付谁?” “诸葛凡。”张浪轻轻开口道。 “铜皮丹虽然好,但命更加重要,我们两个加起来也不稳当。” 牛皋连连摇手,他虽然自忖在洛州的先天武者中算是上等,但是诸葛凡,是九门之一点苍派的弃徒,便是放在全天下的先天高手中,也勉强算得上顶尖的那簇。 张浪撇了撇嘴,说道:“那头肥猪也去。” 牛皋脸色一变,考虑了会,道:“便是我们三人联手,也不会超过六成把握,除非……” 张浪轻笑一声,道:“肥猪会去,自然是因为母蝎子去了。” “娘希匹,老子说你出了一个月风头,突然安静了一个月,怎么又出手了,还明着抢老子的人头,原来是在这等老牛呢。你一向和我一样单人独行的,什么时候和他们两个也搞到一起了?”牛皋开口说道。 “少废话,我们四人联手,借他一顶人头,干不干。”张浪挑了挑眉问道。 牛皋咬了咬牙,脸色再变,再咬了咬牙。 这少年虽是感应修为,却是在通脉境就斩过先天的,一身刀法当真骇人的紧,他却也没有几分把握能胜,若是四人联手,对付诸葛凡,倒是有些把握,而且…… 他想了会,缓缓道:“娘希匹,老子干了,算上我老牛一个。” …… 鲜血猩赤,遍流于地。 人头滚落,五官扭曲。 整个大梁西北,两个半月内都笼罩在血色的惊怖之中,而且势必还要继续笼罩个一段时间。 洛东疯虎,地境上阶的武道宗师,洛州的牌面人物,在全天下都是声名不菲。 他一发疯,谁也不想平白去偃其锋芒。 这种时候,到底是真的为了故人之子报仇,还是仅仅因为有人在大梁西北捋了其虎须而愤怒。 都已经不再重要。 血榜一出,再无是非,宁可错杀,囫囵吞枣。 ‘丧门棍’盖厄,精于棍法,只是练了几手黑砂掌,便列于榜上。 ‘紫煞剑’罗彪,以剑法闻名,仅仅因真气含着煞毒,便列于榜上。 …… 一颗颗人头,明码讲价,脑门插上标,公开买卖。 凄厉的叫喊,惨烈的冤呼,洛东疯虎都不放在眼中。 整个大梁西北的武林人士也是充耳不闻,杀红了眼,抢红了眼。 有的以命相博,杀人取赏,回程之时却被人袭杀,人头被夺。 有的三五成群,围杀目标,领赏之后却分赃不匀,自相残害。 有的趁乱而起,单人独行,杀得人头滚滚血横流,无人敢争。 这是接赏的,张浪就是接赏的。 有的自忖实力不足心虚了,连夜往外出逃,却死在半路上。 有的在自恃有些势力和手段,在家严阵固守,却祸及家人。 有的悬赏丰厚,却连败数次袭杀,无人愿意再去接取花红。 这是榜上的,诸葛凡就是榜上的。 ‘辣手书生’诸葛凡,两个多月已经连续灭杀十七个因为贪图花红来袭的先天武者。 他稳在家中坐,却是名声传扬,身居血榜之上,整个洛州却已无人去触碰。 第一百零七章 血榜四凶借人头 夏至刚过不久,青草盎绿的田野之内,正是七丈见方的茅屋。 茅屋窗口外面就是一方小小的坟冢,坟冢上寸草不生,旁边两颗小树摇曳身姿。 窗边的几盆鲜红牡丹花期将过,显得有些蔫吧,却依然散着香味。 墙壁上的油灯幽黄。 灯下,桌上细小的陶炉之中,正升起轻烟袅袅,飘出淡淡幽香,混着花香更是好闻。 诸葛凡他约莫也就三十岁,穿着一袭白色书生衫,手中拿着一卷《春秋》。 深夜添香读春秋,花草相缀叶飘摇,当真是悠闲。 诸葛凡心神有些不安,转头看了看窗外孤坟,心中才稍稍宁静了些。 身在血榜之上,他自然是知道的,但他不想走,更不愿走。 生死命中事,无非剑上争。 在洛州,争得过他掌中剑的先天境武者,不多。 “笃,笃,笃。” 有人敲响了门。 敲门的动作很轻柔,不疾不徐,恰到好处,听上去也很是闲悠。 听到敲门声,诸葛凡收回了落在窗外的目光,也放下掌中春秋,开口轻声回应:“门没上栓,都进来吧。” 茅屋的门被推开了,首先进屋的是黑衫负刀的张浪。 然后是一个三十左右,手拿黑鞭的漂亮女人,这是‘黑蝎子’笍夫人。 接着,是身如铁塔的牛皋牛大爷。 最后,还有一位,这一位满脸横肉,身体宽的差点挤不进门,手中握着一把杀猪刀,这是‘索命屠夫’朱淝。 一个感应,三个先天,感应境的还领着头。 诸葛凡非常镇静,他坐在长凳上,抬头细细扫视着自己的四个客人。 最近他的茅屋里,客人倒真是一下子多了起来。 当然,茅屋后面的古井里,腐烂枯骨也是多了起来。 “屠夫索命,毒蝎蜇人,铁塔镇魂,一刀断肠。” 诸葛凡笑了笑,道:“血榜四凶,联袂到访,寒舍简陋,蓬荜生辉啊,阁下想必就是最近声名鹊起的断肠张?” 张浪也不回答,只是抚掌言道:“诸葛凡,你挂在血榜之上,还能在这荒山茅屋,伴着红花绿草,清读添香,你这‘辣手书生’倒还真不愧这书生之名。” 诸葛凡摸了摸嘴角的胡子,道:“无家可归之人,也只能守着孤坟,附庸风雅罢了,各位夜摆大驾,屈尊降临,定是来借我人头的?” 张浪笑了笑,道:“诸葛兄的人头,着实价值不菲。” 诸葛凡道:“齐老鬼看得起,把我挂得有些高了。” 他说完还摸了摸顶上脑门,砸吧下嘴,道:“可以的话,我自己都想摘了这大好头颅去领赏了。” 笍夫人柔媚一笑,道:“放心,奴家保证,等拿了你的人头领了赏,会告诉你的。” “人在家中坐,灾祸凭空至,江湖风浪间,生死命中事!” 诸葛凡忽地一声长吟,猛然起身,从桌下抽出一柄三尺长剑,湛湛青锋。 “你先来告诉我的剑罢。” 他嘴里轻喝一声,提脚就是一踹,一张书桌便翻飞起来,朝着笍夫人撞去。 而他的身形却是纵扬而起,手中长剑带起青光向着张浪袭去,这一递身甩剑,正是点苍派流云剑法中杀招。 流水行云! 面对攻势,张浪未有动作,笍夫人却是当先一抖黑鞭,鞭梢便往书桌腿上一卷,随后她用力一扯,便飞往了一边。 牛皋身体斜斜撞出,双掌齐齐击出,狂飚而起,在茅屋之中掀扬起掌风,浑厚掌劲亦是当头向着诸葛凡拍去。 朱淝直扑向前,那宽阔肥胖的躯体竟然颇为灵巧,手中杀猪刀上附上一抹凌厉的刀芒,便朝着诸葛凡胸前捅去,正是他《杀猪刀法》中的妙招,开膛式。 面对二人合攻,诸葛凡却不退不躲,手中剑势丝毫不变,反而骤然暴进。 他身形在空中一荡,直如漫空飞舞,像煞雪花翩翩,便将二人攻势晃过,剑气譬如惊虹,朝着张浪头颅削击而来。 张浪脚步倒撮,踏开两仪,身形眨眼便退开丈余,双臂广袖一摆,催动混元真气,十颗白银棋子便从双手之间激射而去,森森锋锐,急如雷霆,凌厉不凡。 诸葛凡身在榜上,自然对接榜之人也有些了解,他知道这四人都是血榜之下风头最劲的人物,也知道张浪刀法猛烈,有‘断肠张’之名,却未料到其还有这一手飞打之术。 出乎意料之下,那十颗白棋已是分袭各处要害。 不过他亦非等闲,辣手书生自有辣手之处,当此危机之时,他身形猛然腾空,点苍派‘飘雪身法’运起,小小一个折翻,掌中剑势便是陡然一转。 正是流云剑法中的奇招,云散雾消。 盈身飘摇有如雪引,荡剑翻飞好似云烟。 一把三尺长剑舞得青光弥起,风不能透,剑气四溢,不仅将十颗棋子一一接下,顺势也将牛皋和朱淝的后续攻势接了下来。 但是这时,笍夫人已是回转过来,寻到空当,将手中黑鞭挥出,带起重重鞭影,宛如实质一般,向着诸葛凡的下身抖卷而去。 ‘黑蝎子’笍夫人,当真狠辣,蜇人非常,出手之际竟是直击男人那两腿之间最要紧最要紧的要害之处。 诸葛凡心中一惊,趁着剑势未尽之时,旋身一飘,掌中三尺剑再次扬起,蓦地就使了‘云消雾散’的一式变招,雨卷残云。 残云尙未消,剑雨却已落。 清湛剑芒顿时交织而起,封挡住重重鞭影。 借此之时,牛皋和朱淝双双踏前,分袭两侧,与笍夫人互成犄角,将诸葛凡围了起来。 合围之势方成,三人便又齐齐出手,招式之间尽是找着诸葛凡身体要害而去。 诸葛凡被围于其中,竟然依旧不慌,身影在这鞭影,掌风,刀芒的覆盖之下,毫无狼狈之感,不仅还能挪移斗转,整个身形更是飘杳之极。 而他手中青锋长剑,倏然就寻个空当,斜斜递出,便是一式‘雷奔云谲’。 这一招正是流云剑法中的最强杀招,一式快剑,一式奇剑。 一剑击出,有如奔雷闪舞,又如白蛇吐信,倏尔便化为一道惊虹点向朱淝的胸口。 朱淝慌忙抽刀回身,劈斩而去,竟是来不及阻挡。 我命将休! 他眼中顿时露出一抹骇然。 “当!” 一颗黑棋却急骤而来,将长剑荡开。 朱淝虽然排在四凶之末,武艺稍差一些,却也是久经战事,心中虽惊但脑子还不乱。 此时此刻,正是良机斗转。 他眼中顿时转骇为喜,手中杀猪刀就势一变,便朝着诸葛凡手腕绞去,施展自己屠夫刀法的一式杀招,剔骨式。 这一式若中,手掌必断,诸葛凡便要成砧上鱼肉。 然而长剑刚被荡开,诸葛凡便已知不好,他身形顿时回飘,抽剑含胸,又使出了一式守招‘云海情思’。 他这一回身,朱淝这一杀招就落了空。 不过诸葛凡却又一次落入三人的包围之中。 三人的招式再次齐齐袭来,他便只能先变攻为守,腾挪起来,闪躲,封挡。 牛皋三人都是这洛州先天境的好手,血榜之下的一身名气也是浴血闯出,出手之际自是风行雷厉,没有一个是弱手。 但是诸葛凡显然更高一筹不止,他不愧是先天高手中都算顶尖的人物,便是以一对三,竟然还占着些优势。 他身形起落之际,丝毫不乱,剑势挥舞起来,也是颇有余地。每每还能找着机会,击出几式险奇的杀招,叫三人疲于应付,陷入生死险境。 好在张浪战斗经验丰富,他好整以暇立于一边,每次危机之时,都能提前看破,黑棋也是飞得恰到好处,方才能够将其化解。 如此一来,倒也是打得难解难分,颇为精彩。 不过片刻的功夫,卷起的劲风将整个茅屋中弄得一片狼藉,桌椅盆碗,都是洒落一地。 便是厚厚的茅草屋顶之上,也被招式间的劲风击出了好多个窟窿。 那落在地上的《春秋》,更是不知何时就已被卷起,散成了片片碎屑,四处飘荡! 第一百零八章 我也只是突发奇想 流云剑法虽非点苍派的顶尖剑法,但是在诸葛凡的手中竟是化腐朽为神奇。 他身形起落,似雪舞,似云飘,竟似天合这一套剑法。 来来回回展开的密集剑势,和循循环环使出的五个妙招,再配上他飘摇的身法,斗了片刻,也是完全不露破绽。 牛皋三人纵然以多打少,竟是还落在下风。 “此人虽是点苍弃徒,却也曾是一代天骄,果然不比丁礼稍弱。牛皋倒也没说错,单凭我们两人,确实未必能拿下他。” 张浪心中转念,面上却是丝毫不急。 他再击出一颗黑棋,恰巧解了笍夫人的围,又一次细细的观察起牛皋三人脚步,进退之间的变化来。 诸葛凡杀招又被黑棋拦截,却是不得不再次抽剑防守,依旧不露破绽。 只是他瞥了一眼张浪,眼中却是露出一抹诧异。 这是第几次了?这少年眼力竟是精准如此? 每每他使出奇招想要破局,竟然都都是被他看穿! 而他方才故意卖的两个破绽,这少年竟是也是毫不上钩? 诸葛凡隐隐明白,对方定是要让他疲惫至极,耗尽最后的力气,或是手忙脚乱,破绽大露之时,才一击必杀。 三人围困纠缠,一人策应伺机。 计谋简单,他一眼便就看破,本也没甚么了得。 但是没想到区区一个感应境武者,伺候在旁竟是比三位先天加起来还要更具威胁,让他难以破局。 这样一来,这简单的计谋便成了困兽的铁笼,催命的牌符。 诸葛凡眉头不由得渐渐皱了起来。 张浪的嘴角却是微微笑了。 此次的计划由四人早就确定。 三人缠住诸葛凡,一人旁边干扰,寻机必杀。 至于人手的分配上,也没有什么太大分歧。 黑蝎子和朱淝都是早和他敲定好的,牛皋也承认手上杀招没有张浪那一记断肠之刀来得凌厉刚猛。 加上张浪再秀了一手飞棋之术后,这伺机策应的工作理所应当的落到了他的头上。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张浪撺掇这次行动,除了眼馋诸葛凡身上的赏格,还有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 却是他最近一个月常读《中解》,三才之变迟迟不悟,心中陡然生出的一个奇想。 所谓三才之变,无非是奇门书籍的论述。 远古之时,归藏未现之前,三才便就没有了? 恐怕也不尽然。 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三才之道便在自然之中。 既然没有三才合击之法可以观摩体悟,那就自己造得一个出来。 若是让这三人合围攻诸葛凡,他在旁边策应,形成某种长久稳定,自然而然的变化,是不是也暗合着三才的奇门变化? 他此刻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却是因为发现这异想天开的想法倒也有那么一点正确。 这三人合攻之间虽然九成九的时候不甚有章法,但偶尔也有配合巧妙,浑然天成之时。 每每到得这种变化之际,对于诸葛凡来说都会压力陡增。 而对于张浪来说,却是觉得颇为奇异,对那《易经归藏中解》的三才之变,也稍稍多了一丝丝领悟。 虽然效果很微弱很微弱,但是至少也要比关起大门,光光啃书要好了一些。 如此一来,他此时此刻,竟是还稍稍分了些心琢磨起《九九归元步》来。 这九九归元步,放在别人身上很难精深,但是他脑中却是能够印刻体悟。 这样的结果就是,无数次的战斗下来,他对两仪之变的理解依旧只算皮毛,偏偏一个脚踏两仪的步法却精熟已极。 明明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偏偏用起来又是浑若天成。 这种异类的情况,却好似走了一条捷径奇途。 便是叫萧让知道了,也得瞠目结舌。 所以张浪此次所求的最好的结果,自然是不光斩了诸葛凡,还想在这三人的进退变化之间,将那三才之变勉强入门。 只要三才之变入门,他便能通过战斗,渐渐深入掌握,甚至接下来的四象五行,也是再无阻碍。 然而这个突发奇想虽然有些正确,但是进度却还非常缓慢。不过就算不能入门,能多体悟一会总是好的。 抱着这种心理,张浪自然是拖得越久越好,所以哪怕诸葛凡似真似假的露了几次空门,他亦是只作不觉。 …… 四人又斗了一炷香时间,情况却更加危急。 牛皋三人衣衫都有几处被削了去,颇些狼狈。 诸葛凡头上的发髻也被打散,蓬头散发起来。 他们四个心中都有些着急,张浪却依旧看得兴致勃勃。 “断肠张,你还不出手!”牛皋喊了一声。 “稍安勿躁,时机未到,放心,死不了你的。” 张浪依旧不为所动。 三才之变虽然有些领悟,但离入门却依旧差了许多。 这三人虽然武艺不错,算是好用的棋子,但是用一次还是用几次,他却也没来得及考察这三人的心性,未曾心中确定。 所以这用一次,自然先榨干全部价值,而且若是真能让他一次领悟三才变化,那这三人在他看来也都是死不足惜。 诸葛凡却不知道他心中具体的转寰。 他看了一眼张浪那沉稳笃定的模样,心中反而更加生出穷途末路的苍凉。 恨哉! 不想今日我诸葛凡竟是被作了困中之兽。 困兽尤斗,我要死也不能死在此处! 诸葛凡眼睛瞥过窗外孤坟,眼中露出一抹哀伤,心中却陡然起转一个思路。 当此之时,他右手一挫腕,猛然一剑递出,穿过密集鞭影,带起凛冽剑芒,削向笍夫人。 笍夫人见得剑气临身,倒也不慌不忙,收鞭回挡。 然而这时,诸葛凡却是倏然抽剑而回。 这一式收剑,直如羚羊挂角,无迹难寻,当真让人反应不及。 跟着,他却是脚尖一旋,身体一晃,便已换了个方向,右手负剑,左手一拳击出,猛然打向牛皋。 这一拳飘忽如鬼影,瞬间引动风压,竟是带着隐隐的黑煞,和着腥腻的味道,分明是一式毒拳。 三人之中,牛皋练得是太保横练的功夫,皮膜厚实,防御极强,所以战到现在,诸葛凡甚少攻击他。 如今却是看见一式毒拳,借着剑招虚晃,向他袭来。 出乎意料之下,这一拳来得迅猛又飘忽,眨眼间便到了牛皋眼前,让他心中一紧。 急切之间牛皋右转侧身,运起横练功夫,抬出一掌,带起劲风,横拍而去。 只是这一掌拍出,牛皋眼中却是一愣。 对方的拳劲竟远不是看上去那般骇人,只似微风细拂,竟然毫不着力? 这时,诸葛凡却是嘴角自得,他脚下一点,趁着这笍夫人收招防御,牛皋侧身出掌之际,倏然从两人之间的那点空当之中窜出,朝着窗外掠去。 只是还未到窗前,他还未勾起的嘴角便已是僵硬住了。 此时此刻,五颗白棋正裹挟劲风呼啸,带起一缕白虹,直如飞瀑倒流,朝着窗口射来。 风声呼啸,急如雷霆,竟是后发先至。 若是他速度不缓下来,便要恰好落在白棋的笼罩之下。 这白棋自然是张浪打出,牛皋三人反应不及,他却是早有准备。 虚虚实实的晃人手段他本就擅长,所以诸葛凡方才一动,他便猜到其要突围,当下就是他五指扣起,射出五粒白棋,封住窗口去路。 跟着就是脚踏两仪,骤然便晃向窗口,再接一式‘密雨行云’,身形倏忽一折。 诸葛凡亦是不差,他见此情况,心中也知道张浪的打算。 他知道若是速度一缓,势必又落入合围,所以他却并未停下,反而自恃武艺,继续掠身而过。 他白衣飘袂,脚尖一踏,人便抖然跃出窗外,手中一式封挡,三尺长剑连弹,便将白棋接了下来。 但是这时,张浪也已经是恍如云龙出水一般横掠而过,跟着窜到了窗外。 他人在半空,身体横空,却借势翻腕,一把七孔大砍刀便吞吐出猩红的刀芒劈斩而至。 好快的速度! 诸葛凡心中一诧,他实没想到张浪的身法也是极妙,竟是比自己的飘雪身法还要更快。 他不过是弹剑之间便将白棋崩开,没想到这转瞬的光景,这刀芒竟是已然到了后颈! 骤然之间,危殆之时,他身躯稍稍弓起,剑势一转,三尺青锋便挥洒出剑雨缤纷,正是一式变招‘雨卷残云’,便拒拦过去。 张浪见他如此应招,却是正中下怀。 他身在空中,便是轻笑一声,随后身体蓦地一旋。 这一下,竟似不须借力一般。 正是一式‘飞龙翻云’。 张浪身在空中,诡异一折,身形便陡然变横为正,凌立起来,直接绕过了对方的封挡。 随后他抖手挫腕,凌空而至的鬼哭凶刀,便也顺势跟着翻转,斜劈之势倏然便化作横切。 人海浮沉。 招中藏招,这潜藏在斜劈之中的杀招终于迸发出来,刀口之上吞吐的猩红刀芒立时又爆增三尺,直若一条猩红匹练,自空中拖掠而过! 其势之疾宛如流星,其势之猛又似洪流。 刀背之上幽咽嘶声,刀口之上猩红冷冽,刀芒之间寒意凛然! 诸葛凡封挡剑势已经尽皆落于空处,饶是他武艺不凡,也是心生慌忙。 当此危机之时,他并未放弃,而是迅速击出左拳,冲拳相抗,一股黑煞劲风顿时席卷而起。 但是他战到现在,其实已经疲累。 张浪却是一直在以逸待劳。 是以这劲风卷起的速度虽然不慢,但是刀芒掠空却何止是快了一筹! 诸葛凡只闻得一记裂帛之声,腰间骤然一凉,便觉得自己飞了开去! 他身在空中,看着眼前的孤坟,黑夜之中,眼前却好像顿时光明大亮,迷蒙隐约之间又似乎看到了一个清晰的倩影。 “绾妹……” 最后一个念头在诸葛凡脑中闪了过去。 两截尸首落地。 一切归于寂静。 第一百零九章 血榜人头小京观 这时,牛皋三人也已经跃出窗外。 牛皋走上前去,稍稍俯下身看了看地上的下半截身躯,道:“娘希匹,果然是肠子又断了。” 朱淝亦是慢吞吞的把杀猪刀插在后腰,道:“断肠张,刀断肠,啧啧。” 笍夫人听他们调侃,自顾自盘起黑鞭,兀的轻声一笑,道:“此人当真不凡,若非我们四人联手,恐怕做不了他。” ‘只可惜了三才变化。’ 张浪心中自语,却是强忍腹中的翻腾,和双手脉络的刺痛,又将涌到喉口的鲜血又吞了下去,只装作无碍。 这三个可也是凶人,他恩威并施,暂时压服已是不易,只要他稍稍露出疲惫和软弱,说不得要被反咬一口,前功尽弃。 他在这血榜悬赏之中虽然收获不小,跨入了感应境,施展‘人海浮沉’的代价变得已经可以承受。 但是两个半月内连着爆发了十几次,都是以无常丹压制内伤。 若非有着千年血参培植的根基,他此刻的经脉早已奔溃。 不过现在,却也差不多快到了极限,五脏六腑也是翻腾的的厉害。 常言道,久病成医,所以经常受伤之下,他倒是对身体的伤势有了更精确的判断。 所以张浪明白,以这种情况,无常丹的药力显然已经压不住了。 他稍稍转念,颇有不舍的又从怀中取出一粒九转回春丹,吞了下去。 这种保命灵丹,本来便是意外之喜,短期内更是没有办法获得,当真是用一颗少一颗,莫说九转回春丹,便是无常丹也没有几颗了。 这一粒清亮落肚,感觉才稍稍好了些。 张浪也不顾他们的调侃,走上前去,拿刀一绞,便将诸葛凡的人头剁了下来,收到了褐色麻袋中。 “生死命中事,不争早与迟。” 他拿绳一勒,便将人头提在手中,往外走去,又道:“诸葛凡也算是个人杰了,若非傻了点,痴情难改,又遇人不淑,如今在点苍派也该是个人物了,何至于死在这里。” “他守着自己娘子的孤坟不肯离去,又因为她的黑魔拳上了血榜,死在此地,也算求仁得仁。” 笍夫人似乎被他触动,悠悠一叹,口中说道:“情之所至,又岂能说是傻,又岂是能控制的…” “嘿,他也是一代天骄,偏生和魔门圣女约定终生。点苍派也不罚他,就以除魔之名,杀了他的娘子,让他痛惜一生……嘿,这就是正派名门所为啊。” 朱淝也是撇了一句,跟着,又凑到笍夫人跟前,道:“嫂子,笍老哥也死了这么多年了,你看这么多年,我老朱…老朱对你怎么样……” 笍夫人蓦得白了他一眼,便摇着身姿朝外走去,徐娘未老,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牛皋搞不懂这些爱爱情情,不过这诸葛凡赏格也算有用,别有什么不长眼的家伙撞上来,他摸了摸大脑门,又惦记着张浪答应的铜皮丹,顿时扬开步子,急忙跟了上去。 四人连夜赶路,直花了三天时间方才到了会武庄。 这两个半月,还有几十个地境高手在榜上稳如泰山,无人去碰,但是血榜之上人境好手的名字却已经划得差不多了,但是依然有着十几个比较难啃的骨头。 诸葛凡便列在血榜先天境的最前,算是最难啃的那个。 日正当空,会武庄依然是络绎的人群。 张浪四人都在血榜上接过不少悬赏,都是个中翘楚,凶名远扬,被人合称为血榜四凶,对这会武庄自然早已经熟门熟路。 四人还是第一次走在一起,倒是引得不少武林人士注意。 季齐英那日说过之后,那原本的酒楼,客栈自然也就接着开了起来。 至于私窑子却是再也没有了,毕竟白事之期,在洛阳疯虎眼皮子底下寻欢作乐那结果可是很好玩的。 “你们就去客栈下面歇着,我领了花红去找你们。” 进了大门,张浪开口说道。 这是之前讲好的,牛皋三人点了点头,便自去客栈安顿下来。 接着,张浪却是直接右转,便往灵堂过去。 整个大厅依然没有什么大变化,挂满了白麻幔布,白幕之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奠。 大厅正中,尸臭已经散发得浓重无比,一十八口棺椁,依旧这样齐齐排开。 而棺前地面之上,齐齐整整的人头却是已然叠了座小型京观。 这四五百个人头,下面的已经干瘪发腐,上面的却是鲜血淋漓。 一排香烛依旧点着,烛液香灰累积了厚厚一层,黄白纸钱也是铺了满满一地。 这两个半月,左边广场的尸首有人认领的便被人领走,无人认领的也直接葬在会武庄后,也都清理了干净。 整个会武庄也都打扫整洁。 唯独这尤家一十八口的尸首尽管早已腐烂发臭,却依旧未曾下葬,还在告诉这人们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惨案。 齐千仞最近又提了一格地境高手的花红,看这只疯虎的架势,不将这血榜之上的名字划到差不多,让这大梁西北之地都慑服在他的虎威之下,他似乎不准备办理这丧事了。 一个二十岁左右,慈眉善目的光头和尚正坐在京观的不远处,他似乎毫不顾忌此地的强烈的尸臭,手中拨动着念珠,闭目诵着《无量往生经》。 张浪看到他,嘴角诡异一笑,蓦地上前几步,道:“如果大师又来超度亡魂了?” “小僧法号普同。” 那光头和尚睁开眼看了看他,强调了下自己的名字,说道:“张施主,你我都知道,如果这榜上真有凶手,至多也就只有一个。如果依照小僧来看,这其中并无一人是凶手。齐老既然很看重你,如果你见到他,也该劝阻他,别造杀孽才是。” 张浪一听就摇了摇头。 开玩笑,洛东疯虎发起疯来,谁能阻拦,谁愿阻扰。 没见这两个半月大梁西北一片的武林名宿,名门正派都闭上了嘴巴子? 八府之一的无争山庄就落在东北隔壁的秦州,还不是没放一个屁? 便是那华山剑派首席,不是一样在血榜上挑些名声不好的凶徒捞着好处? 张浪戏谑道:“你不是一向劝得很勤快的,怎么自己就不去了?” 普同和尚缓缓闭上眼睛,道:“阿弥陀佛。” 张浪见他这样,便知道这和尚定然是常去找齐千仞啰嗦,惹了厌烦,终于是吃了闭门羹。 张浪嘴角轻轻一笑,道:“怎么?大广林寺的牌匾和令师的佛面都不管用了?如果大师终于被人赶出来了?” 普同和尚手中的念珠停了停,又继续拨动起来,他依旧眼睛闭着,道:“小僧法号普同。” 张浪又是轻笑了声,撇了一句。 “大师为何必执于杀孽之说?我杀了他,往后他就不会杀了别人,杀他一个的孽,说不得就是救了别人的功德,我杀就是在止杀。 声名法号,如果就是普同,普同就是如果,我叫你如果,你也是你,别人叫你狗屎,你还是你,无非一个称谓,却有什么区别? 人在江湖,生就是死,死就是生。就像空就是色,色就是空,如果大师佛法精深,怎么却连这也参不透?” “小僧法号普同!” 普同和尚拨弄念珠的手陡然一停,眉毛猛地跳了几跳,睁开眼道:“张施主入邪已深,尽是些歪理邪说!” “如果大师可别妄动嗔念,好好超度,区区去领赏了。” 张浪见这老实和尚要怒,索性身形一闪,便到了幔布前,伸手捞开,就走了进去。 这和尚可是大广林寺般若堂的天骄,精修佛法,涵养很足,聊聊天,调侃下,都是无妨,若是能破了此人的佛法修为,往后便少了很多制肘,就更妙了。 但是真引这和尚发怒,他现在却还占不到什么便宜,却是不值当了。 第一百一十章 他怎么来了呢 张浪走进去,便是一个小厅,小厅中间摆着一张案几,案几旁是两个伺候的黑衣家丁。 案几前坐着一个蓝袍中年人,他手中盘着一对黑铁胆,看到张浪进来,便抬起头来,稍稍一讶,道:“张贤侄感应四方了?” 张浪点了点头,道:“半月前突破的,四庄主好久没来了?我十日前可还在大庄主那领过‘丧门棍’的花红。” “哦?” 季齐英稍稍一讶,便直接点点头道:“是啊,最近都是大哥和二哥在这操持,四鹰庄的庄务有些积压,我确实有些日子没过来。” 他说完又指了指张浪手中的麻布袋,笑道:“现在讲究了,不拿破布包着了?说吧,这回又是断了谁的肠子?” 张浪闻言嘴角颇有无奈的撇一撇。 他接血榜之后,每战先天境武者,用的都是杀招‘人海浮沉’。 后来又先后斩了几个想抢他的麻布袋子的先天境武者,每每也是将人一刀两断。 虽然这其中也斩了些感应境和通脉境的武者的大好头颅,但这些总也无法和这些战先天的战绩相并论。 因为这些次越境的搏杀,得了齐千仞的夸奖点拨便不说了,却也让他得了个名号。 断肠刀。 当然,对这个洛州武林人士送给自己的名号,张浪心中是一万分的不满意。 这帮人甚至还给他编了个歌诀。 断肠张,刀断肠。 洛西常闻断肠刀,一见张郎愁断肠。 娘的咧。 太没品位。 唯一能够安慰的是,这也说明两个半月下来,他在洛州武林的风头,却也毫不逊色那些天骄。 脑中转过思绪,张浪把麻袋递了过去,开口道:“诸葛凡。” 蓝袍中年眼睛一瞪,脸上显得分外惊讶,张口就要询问。 张浪知道他想问什么,便笑了笑:“诸葛凡手段不差,自然不是我一个人干的。” 蓝袍中年话到嘴角,听到他说话,这才把话咽了回去,点了点头,接了人头过来。 他对张浪早有了解,自然知道他不会有虚言。 但是领奖自然有其流程,该查验的总是还要查验。 蓝袍中年打开麻布袋,稍稍看了看,便重新系好袋子,递给旁边的家丁,道:“去摆在外面,再到中庭血榜去将‘辣手书生’诸葛凡划了。” 黑衣家丁点了点头,便依言而去,便低头在册子上查看起赏格来,他许久未来,这赏格却是记不大清了。 张浪束手在旁等候。 “通络丸两瓶,白银两百万两,人境真气秘法《一山藏二虎》,还有精妙残谱一本自择……” 季齐英看了下册子,惊道:“这诸葛凡的赏格竟涨了这么多?” 张浪笑了笑,道:“诸葛凡连败了十几次袭杀,齐老大方,总该涨一些才是。” 季齐英砸吧下嘴,又道:“这可不是涨一些,都快翻一番了,其他东西倒好说,但是这秘法,你还要去后面集贤阁找齐老。那招式套路残谱你选剑,拳,掌,还是…算了,也不用问你了,定是刀法。” 张浪笑吟吟的点了点头。 “你先去找齐老,我去把奖励取来…” 他说完停了停,稍稍想了想,又接着道:“张贤侄,我还是要提醒一句,你这般天赋,可千万别浪费了,我看你这脾性和那些个名门正派是一定没有缘分的,倒是走黑道的好料子,齐老既然看重你,你何不就顺水……” 张浪心中直直摇头,他有自己的计划,这两个月的会武庄住下来,四鹰庄三位庄主和他关系虽然都还算不错,但他也就懒得听季齐英啰嗦。 “四庄主,我先去找齐老拿花红了。” 他匆匆撇下一句,便往前走了几步,拉开厅后小门,一闪而出。 “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的少年人…这洛州的正反两张牌面,齐老虽然比武老鬼稍差了一丝,但能得其亲徕,却也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大好事,大机缘,你却还要推三躲四,若不是尤家小子命苦……” 季齐英见他如此,摇了摇头,叹了一句,站起身来自往库房而去了。 张浪却是一路沿着长廊一直向后面走去。 他来过好几次,倒也熟门熟路,转了两个弯,便到了会武庄的中心,集贤阁。 集贤阁原本便是尤家兄弟居住和会客的处所,如今理所当然是住着洛东疯虎。 张浪走到近前,对着门口的两个黑衣中年,笑道:“沙老哥,毕老哥,劳烦帮区区通报个一声。” “小子,赶紧滚进来。”一个浑厚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嘿,一点小心意,张浪请兄弟们喝酒。” 张浪闻言,嘴角笑一笑,迅速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就往其中一个黑衣中年手里塞去,推门便是走了进去。 只是他刚走进去,脸色便有些惊讶。 屋子里面竟然不止齐千仞一人。 另外三人倒也全都认识。 厅中主位上是一个老者,他正坐在太师椅上,顾盼之间,不怒而威,就好比猛虎高踞一般,自然是此地主人,‘洛东疯虎’齐千仞,地境上阶的武道宗师。 客座上却还坐着两人,其中一个倒也是个老者,此人肤色极黑,头发花白,满脸都是褶子,穿的是打满补丁的麻布葛衣,右脚裤管空荡荡的飘着,右手中拄着一支八尺余长,下粗上细的精铁钓竿。 此人虽然其貌不扬,又是瘸脚,直如乡间老农,身份却是不凡,正是丐帮八堂之一,司州信字头的堂主‘汉江钓叟’吕大川,也是地境上阶的武道宗师。 一个年轻人正站在吕大川身后,约莫十八岁,正是感应四方的修为,看上去也是虎头虎脑,他的腰间插着一杆四煞降魔棒,此人正是吕大川的弟子,也是丐帮信字头如今声名鹊起的后起之秀,‘四煞潜龙’管中豹。 客座上坐着的另一个中年人却是一袭华贵白衫,两眉如刀,面如冠玉,双目囧囧,英俊倜傥,他右手中拿一柄白玉折扇轻轻摇着,左手正端起茶杯饮着,大拇指上还戴着一个黑玉扳指,气度不凡,却是…… 丐帮信字头就落在隔壁司州,在这里看见吕大川倒是不奇怪,但是,他怎么会来此? 张浪眉头微微挑了下。 第一百一十一章 要不是受了伤我能打你两个 看见张浪进来,齐千仞直接摆了摆手道:“小子,你来得正好,吕老鬼欺负老子没有传人,特意带着他的好弟子过来和我显摆来了,来,你和他过过手。” 他话语中显得和张浪颇为熟稔。 吕大川闻言微微一愣,随后却是笑道:“齐老爷子这可就冤枉了,老夫无非是想带小辈出来见见世面,过手之事便免了吧?” 齐千仞听了,眼睛一瞪,直接端起茶杯来,高高扬起,又道:“既然如此,吕老鬼你就赶紧滚,我那可怜的尤老弟被灭了满门,虽然过了两个多月,老夫这心情还是不大舒畅,事务也很繁忙,没空管你的闲事。” 那白衣中年摇了摇手中玉扇,看着他们,嘴角稍稍勾起,显然是觉得颇为有趣。 吕大川只得无奈摇头,他心知齐千仞是故意如此。 对方刚刚死了后辈,自己就带着弟子过来自然颇有不妥。 只是他实在喜爱这个关门弟子,既然出行,自然想帮他稍稍铺铺路。 吕大川又看了看张浪,心忖这少年正巧过来,齐千仞便直接喊他上来和阿豹过手,想必也是有着几分手段的。 不过他对自己的徒弟自然更有信心,既然齐老鬼玩这卖疯的一套,那便切磋一下就是。 吕大川心中转念,遂偏了偏头道:“阿豹,既然齐老爷子想要看看你的本事,那你就和这位小友过过招,点到为止,莫下重手。” 管中豹初走江湖,刚刚闯出点名声,正是斗智昂扬之时,闻言立刻雀雀欲试,抽出四煞降魔棒,道:“是,师父。” 莫下重手?这吕老鬼看不起人? 要不是受了伤…… 张浪嘴角微微一撇,心中却是琢磨起来。 这洛东疯虎齐千仞,就是以疯出得名,但这疯自然不是真疯,而是装疯卖疯,疯得恰到好处。 他立下血榜,只列了一个宗师,还是最弱的那种。 榜上一个宗师表明了他此举的态度,便是武道宗师也不能阻挡。 而其余的人物也多是已经归隐的老辈,或是各门各派的弃徒,或是声名狼藉,桀骜不驯之辈,却没有一个具有什么大的背景牵扯。 没涉及到各大势力的武者,自然也不会让此举生出不必要的阻碍。 这血榜看似疯狂,也确实掀起了一番血腥杀戮,但却使得洛州武林整个洗了副小牌面。 不但证明了他‘洛东疯虎’齐千仞,虽然常伏爪牙,但是虎虽老,雄风犹在,甚至还借机将威势传遍了整个大梁的西北一片。 往日若有人有人再想来招惹他,一般都是要好好思虑一番了。 而接了血榜,得了花红,成长起来的各派小辈,或是散修武者,也等于隐隐受了其的人情,这些人日后散入武林,心中便是不对他感恩戴德,也太不可能对他生出什么恶言。 这一张血榜,固然有尤家满门被灭的原因,但更多的却是他巩固自己的武林地位。 此举看似疯狂,实则却是稳当之极,只此一点能看出此人心中别有千秋,手段也分外高明。 这也很是正常,若非如此,他又怎么可能凭着一介散修之身,最后混成了这西北一片的黑道巨擘,一路修到宗师境,在洛州屹立不倒这么多年? 在张浪想来,齐千仞莫名其妙就要让他过手,显然不是真的是看不惯吕大川带着徒弟过来,怕是其中有着什么考量。 只是他虽然磕了一丸九转回春丹,这几天压制住了内伤,表面上看起来已经是无碍,真气运转下身,行走掠空也是相当正常,但其实伤势却还是未复。 这管中豹也是丐帮天骄,若真是和他招式相碰,要想胜过对方,势必要全力运使真气到掌间,到时候怕是双手经脉顿时便要承受不住,内腑伤势也要受到牵引爆发出来。 生死搏杀自然无所谓,但为了一场看上去毫无好处的切磋,却是有些值不当。 但此刻这齐千仞在吕大川和这位面前抬举了自己,不管是拒不应战,还是直言受伤,总归是落了他的面子,关系就算不会崩,总也是不太好。 张浪心中权衡一番,稍稍转念,肚里便就生出个方法。 他笑了笑,对齐千仞道:“齐老,你向来是知道我的,我下手可是不知道轻重,这位兄台和我并无仇怨,若是真要动刀动棒起来,不管最后谁受伤了,总也不是件美事,不如我们换个婉转点的方式?” 他此话虽然说得委婉,道了一句‘不管最后谁受伤了’,但若是配上前面的‘我下手可是不知道轻重’,那这意思就颇为明显了。 分明就是在和那吕大川方才所言的莫下重手,直接针锋相对。 管中豹初走江湖不久,经验不足,倒是也没大听出来其中的弯弯绕绕。 吕大川却是眉毛一挑,看了看张浪。 他一直觉得年轻人该有敬畏,不该太过张扬,当下便有对这张浪就是有些不喜。 白衣中年也是看了过来,嘴角蓦地勾起,他性子散漫浪荡,倒是不觉得有问题,反而觉得这少年颇有些意思。 齐千仞一个混黑道的,更是觉得张浪此言太过婉转,不爽利,索性就直接点开:“你说得倒也没错,人家远来做客,最后弄得断手断脚的,确实也是太不客气,那你小子说说,怎么个婉转比法?” 他这话说得露骨,管中豹顿时便想透了,当下就皱了皱眉,看了看张浪。 张浪却也朝着管中豹看了过去,笑了笑道:“不如我和这位兄台来场文比。” 齐千仞了解张浪的实力,知道他长于搏杀,通脉之时便能斩了先天,如今自然更是不凡,若是切磋过招的话,同样都是感应修为,自然是无惧这管小子的,但是文比? 文比之法自然是有,但平素都是同门之中切磋,大家互相都知道路数,言谈起招数来,自然熟稔,相拆起来,胜负也是心知肚明。 但是这不同门派直接,自然少有文比之说。 他皱了皱眉道:“文比?讲手还是抢门?” “单单讲手,自然也无甚意思,不如这样,我们把招式,身步,内功三样单独拿出来相较如何?此处既然恰有三位长辈,那三位长辈便各出一题,我与这位兄台同解便是。” 张浪说完,又朝着管中豹道:“三局两胜,兄台觉得我这方法可还公平?” 管中豹眨了眨眼睛,觉得张浪所说这般文比之法,倒是是颇为稀奇,他心中也是自信,遂也道:“既然是三位前辈出题,自然公平无虞。” 吕大川沉吟一下,也没发表什么意见。 齐千仞觉得这办法,既然是张浪主动提出,应该有些把握,自是点了点头。 他又见吕大川并无异议,便转头问向白衣中年道:“楚老弟,可要参上一手?” 第一百一十二章 你厉害是我输了 白衣中年拿着玉扇摇了摇,笑道:“楚某就是江湖浪荡一个小贼,偏生就最爱管闲事,凑热闹,既然已经管了他范兴玉那里的闲事,那你齐千仞这里的热闹自然是也能凑上一凑。” 他说完停顿了下,又道:“这样,我略通轻功身法,这身步一题,便由我来出罢。” 他这番话说得随意,听的人却是谁也不敢随意。 天下四盗,那可不是一个小贼,那是贼的祖宗。 楚国江上杨帆久,天边渐有白云生。 天下四盗中的‘盗帅’楚云帆,也不是略通轻功身法,而是轻功绝顶,身法无影。 这是天下响当当的宗师高手,地境巅峰的武道修为,甚至这两年隐有传闻,说他已然摸到了天境的门槛。 张浪听完楚云帆说话,却是眉头微皱。 他原本便在奇怪,盗帅常在江南浪迹,留香画坊楼船也是久在沧澜江上漂泊,缘何会来这里? 现在听这话,倒似乎像是受了丐帮礼字头堂主范兴玉的请托? 丐帮最巅峰时期堪称是天下第一帮,共分八堂,其中外四堂,义,信,礼,勇,内四堂忠,良,仁,智。 不过如今内四堂却是空悬已久,早已名不副实,只剩下北方义字头,西方信字头,南方礼字头,中心勇字头,在加上位于东吴的丐帮总舵,一共五方五处堂口… 不过就算这样,这五个堂口加起来,丐帮也依然算是天下有数的大势力,在天下稳稳居在前十。 齐千仞见得楚云帆应下,便开口说道:“那就作这文比吧。两位远来是客,就先下题吧。” “也好。” 吕大川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老夫便先下这内功一题。” 他说完看了看张浪,随后伸出右手轻轻一抛,那手中的精铁钓竿便陡然抛到半空,一个倒转,便往地下落去。 那钓竿顶头软梢着了地,竟是已经笔直不弯,直直的没入地底,八尺钓竿,嘴角只留了五寸在外。 仿佛这青石所筑的地面,就好像白嫩嫩的豆腐一般。 再仔细一看,这钓竿插入的地方,竟也是不松不紧,严丝合缝,恰合无比。 好像这钓竿原本便是从这青石里长出来的。 这能破青石,并无稀奇,武道宗师若是全力出手,也能崩山裂地。 但是这般举重若轻,淡写轻描,又不带丝毫烟火之气,这身内功便当真是颇为骇人了。 “吕堂主这身内功火候,楚某也是自愧不如啊。”楚云帆抚掌言道。 他这话自然是谦虚了,但也能说明吕大川一身内功确实是境界相当不坏。 齐千仞亦是出言赞了声彩。 张浪暗暗点头,这吕老鬼这么多年确实也没白活,至少这一手真气离体,罡气上的控制,称得上是极深极妙。 吕大川露了这一手,心中颇为自得,面上却是不露,只道:“听好了,我这题就是,你二人谁能能拔动我的钓竿,谁拔出尺寸更足,便算是赢了。” 他这一题也确实是公平公正,完全比拼内功深厚,谁也讨不得巧。 吕大川说完看了张浪一眼,以他的眼力,自己徒弟还能将这钓竿勉强拔动,但是这少年,虽然真气也算比较浑厚,却是初入感应不久,还力有未逮。 到时候一个拔得动,一个拔不动,却也就不用再去比较分寸,直接高下立判。 也好借此机会,杀杀这小辈的锐气,让这小辈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小年轻嘛,总还是谦虚些好。 这时,管中豹雀雀欲试,不过他倒也知礼,先生伸手虚邀,对着张浪道:“在下管中豹,兄台先请?” “区区张浪。” 张浪看了看他,却是先通了个名,接着摇头笑道:“久闻丐帮的笑尘决内劲雄浑,管兄真气自然也是浑厚的很,我自愧不如,这钓竿也勿须拔了,这局算兄台胜了。” 他这话认输的分外干脆,不仅管中豹愣住了,便是座位上三个前辈也是反应不一。 齐千仞最先反应过来,蓦地笑了。 吕老鬼的心思,他也能看出来,这张小子直接认输,既叫这老鬼一番忙活,白费了心机,又免了自己出丑,真是妙极。 楚云帆也是稍稍一笑,他和这少年不熟悉,自然不知其是有意无意,但是这结果,确实是有趣。 吕大川却是脸色一滞,直接皱了皱眉头,心中更是不喜。 钓竿杵在那,这少年却连试都不试,分明就是不给自己这个长辈面子。 自己不过是一番好意,才让徒弟莫下重手,这少年便连着跟自己针锋相对,偏偏对方绵里藏针,又是小儿辈,叫自己却也不好发作…着实有些可恶。 不管怎样,索性是自家徒弟胜了,他是前辈高人,也不好为这点小事和小辈计较,便轻轻哼了一声,伸手一张,那钓竿便又如电一般射出,从青石里返到他手中。 不过三人心中倒是齐齐有着一样的想法,或是担忧,或是好奇,或是疑惑。 这小子第一局便干脆放弃,直言不如,难道对下面两局就这么自信? 张浪自信自然是有的,但是这内功一节直接认输倒还真不是故意对着吕大川,确实是因为内伤在身,双手还不能太过使劲。 “既然如此,楚某便出身法题了。”这时,楚云帆开口说道。 他右手摸了摸左手上的扳指,掌中便多出来一个稍大的玉瓶,两个小瓷瓶。 楚云帆这一动作一出,张浪顿时眼热,再看了看自己装得鼓囊囊的胸口内袋,不由得抿了抿嘴。 其余人也是相当艳羡地看着黑玉扳指。 这不甚起眼的黑玉扳指,竟还是中古之前遗留下来的奇物。 芥子钠须弥的储物奇宝,在当今世上可是罕有之极! 楚云帆却只笑了笑,将两个小瓷瓶分别抛给张浪和管中豹,道:“这玉瓶中有一百粒留香辟尘丸,楚某会在这厅上空同时撒落,此丸触地即散,所以这段时间内,你们要以这瓷瓶收取,谁取得多,便算谁胜。在这过程中,轻功,身法,步法,皆可使用,却是不得互相过招,抢夺。” 他说完又接着道:“这辟尘丸捏开之后,能辟寻常的瘴气毒物,腥恶之气,若是你们往后落入深渊大沼,苦恶之地,也能派些用处,算是我给你们的小小见面礼。” 张浪和管中豹当即点了点头。 留香辟尘丸,可是盗帅的独家秘药,虽然不是什么修炼灵丹,却也是居家旅行的良品,也算小小宝贝了。 为什么武林名宿总爱携着小辈拜访同道,便是因为大部分武林前辈,总是好个面子,尤其是老朋友当面,所以常会对小辈指点几手,或者送些小物件,也算是提携后辈了。 这时,也不见楚云帆有何动作,身形竟是一闪即没,眨个眼的功夫,却又已经是坐到了凳上。 这一闪一现的时间,大厅之中各处,却都有许多小指甲盖大小的药丸自天花顶上洋洋洒落,便如下雨一般,每一丸的间隔,都是分毫无差。 这眨眨眼的时间,楚云帆竟是已在大厅上空各处都游了一圈! 第一百十三章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张浪和管中豹齐齐动了。 张浪当即脚踏两仪,前驱掠起,一式‘踏雪寻风’,递出瓷瓶便套得一粒,随后身形接连三折,再摘三颗… … 管中豹手持瓷瓶,脚下划出步法,一步便猛然窜起,便摘了一粒。 随后落到地上,身影掠出,又是在空中踏出一步,纵身扬起,再摘一颗… … 张浪既疾且巧,管中豹又急又快。 短短十息一过,剩余的留香辟尘丸便皆是落到青石地面上,破散了开来。 厅中顿时弥漫着一丝极其好闻的幽香,被二人身形带起的一些泥灰尘土都感觉似乎少了许多。 两人拿出瓷瓶,皆是一数。 张浪四十一颗,管中豹三十九颗。 前辈面前,自然做不得假,高下立分。 “两位小友的轻功皆是不弱。” 楚云帆点头赞了一句,随后道:“不过如今看来,确是吕堂主的弟子稍逊了一分。” 管中豹见自己输了,眉头皱了皱,不过他倒也敞亮,看了看张浪,直接道:“这局是我输了。” 吕大川心中却是三分不快,七分惊讶。 他丐帮的身步之法‘踏空八仙步’,以及提纵轻功‘逍遥纵身游’虽非顶尖,但在这江湖之内也绝对算不得弱。 这少年提纵之术倒也只是一般,但是这身法,凌空三折,脚不沾地,竟然精妙如此? 而且不管是他的轻功还是身法,绝非名门正派传承,只是这凌空三折似乎在哪听到过,又有着些印象…… 吕大川转着念头,还是没想起来。 天下之大,奇遇自然也多。 所以他心中便也直接放了过去,开口说道:“齐老爷子出第三题吧。” 齐千仞点点头,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如今二人皆是一胜一负,恰好战平。 他心中虽然偏向张浪,但是出题却还是必须不偏不倚才行。 要说这招式之比,题目却是最难,这两人又非同门…… 他想了想,倒也有了主意,便道:“这招式之比,互拆,演武,都行。但这里虽然有我们评判,但你二人终究并非同门,讲手互拆,也容易暴露自己短处。不如这样,老夫将我这《铁琵琶手》中的十五路手法,拿出一路来,合三十三式基础掌法。此法我演练三遍,半个时辰之内,你二人既要观学,又要思破,半个时辰后讲手拆招。” 他顿了顿,又道:“胜者老夫在送他四式杀招,全了这一路《震天掌》,便算作彩头。” 齐千仞又问道:“吕堂主觉得此法如何?” 吕大川点了点头,道:“齐老所言,自然妥当。” 这却并非考较自身招式强弱,而是考较悟性和对敌思路。 悟性强的多半对自身招式的体悟也强,对敌思路灵活的搏杀之时多半也强。 此法虽然不直接考较招式,却也颇为公允。 张浪和管中豹听了,虽然觉得不是比拼自己擅长的武艺,但是心中也有些高兴,便都点了点头。 洛东疯虎精通十数门手上功夫,但是其仗以成名的还是一十五路铁琵琶手,其中又分五路铁琵琶指,五路铁线虎爪,五路震天铁掌。 这等宗师传艺,虽则只有一路震天掌,却也包含四式杀招,怕是能和寻常全套的掌法相媲美,拿出来作为彩头,自然也算是不凡。 齐千仞见他没有意见,便从座位掠起,倏忽来到场中,他也不运使劲力,便开始演练起三十三式基础掌法。 这一路震天掌也确实不凡,哪怕齐千仞未用劲力,却也打得虎虎生风,不仅具有精妙变化,出手之际也能看出相当刚猛。 不说张浪和管中豹看得目不转睛,便是吕大川和楚云帆也是看的得津津有味。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便是武道宗师也未必不能在这简单的套路之中触类旁通一二。 张浪和管中豹看着齐千仞演武,亦是思索开来,手中比划起来。 齐千仞的三遍演练没多久就结束了,重新掠回到座位上。 而半个时辰的时间也渐渐过去。 两人却还沉浸在领悟之中。 “咳咳。” 时间一到,齐千仞稍稍清咳一声,这才让两人回过神来。 “好了,现在你们互拆吧。” 张浪二人闻言,自然点头,皆是觉得自己领悟不凡,不管是学,还是破,都有所悟。 便互相站定,也不动手,便开始口述拆招起来…… 既然以这三十三式掌法为题,自然不能出现其余的手段。 是以两人言语之间,这个口中,道一句我一掌击出,以第九式袭你左侧,那个口中回一句我反身回打,拿第十三式拆招,再拿第二式攻你面门,诸如此类…… 好在这两人对着三十三式基础掌法也确实都有所得,两人唇枪舌战,倒也似有些精彩。 但是精彩过后,一番讲手结束,气氛却是陡然尴尬了起来。 齐千仞和吕大川面目相觑,都是啼笑皆非。 过了片刻,楚云帆才抚掌一笑,道:“有意思,三十三式掌法,一个尽得了巧,一个全得其猛,都是悟性不凡,都琢磨了拆招手段,都是学得不差,偏偏谁也奈何不得谁,有趣,有趣。” 原来,张浪对于掌法不甚擅长,唯一会的便是混元掌,这掌法来去颇为简单,配上混元真气倒也算得上刚猛,但是纵究不是什么精妙的掌法。 所以他看到齐千仞演练的《震天掌》,对其中招数繁复奇幻的地方,颇难理解,偏生对其中直来直去,尽取刚猛的路数琢磨的颇有门道。 管中豹则恰巧与其相反,他专精于丐帮的棍棒之法,对于掌法只习练过能配合踏空八仙步的醉八仙掌,这门掌法却是偏重巧妙变化,他有此基础,便直接舍了其中刚猛的路数,反而对震天掌中的精妙变化之处,颇有领悟。 如此一来,一人掌法刚猛,以此为基础琢磨的破解之法也是相当简单粗暴。 另一人却是巧妙繁芜,脑中想的应对之法也是变化多端。 偏偏结果就是南辕北辙,谁也挡不住谁。 结果就是,两人出招,却是招招命中,两人封挡,却是一记未成。 各出十五招,便也各中了十五招。 直接就讲了个平手出来。 管中豹颇不好意思的朝着吕大川讪笑了一下。 张浪揉了揉脑袋,他本来对自己刀法自然是很有信心,没想到换了掌法却是这个结果。 也不知道齐千仞能不能满意……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又来吓唬我了 齐千仞见此结果,自然是不满意的。 但是已经这样了,他却也没话能说,只得叹了一声道:“罢,这比试便算你们平手了,老夫便依着你们的路数,一人传上两记杀招。” 随后他闭唇默念,也不见有声音传出,偏偏张浪二人耳中,居然都听到了话语,而且各不相同。 这一手法门,却是比寻常宗师高人传音入密的功夫更加玄奇许多,乃是洛东疯虎独门的武道秘法,虎啸玄音。 此法虽是音攻秘法,但是运用在这传音入密之上,却是也颇有巧妙。 天悬秋月。 天王甩鼎。 约莫半柱香时间,张浪便得了这两招刚猛掌式的运劲窍门,以及真气运行的具体脉络。 齐千仞传授完毕,便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谢齐老授法。” “多谢齐前辈指点。” 张浪和管中豹,皆是上前谢过。 “齐兄的玄音秘法越加高深了。”吕大川出声赞了一句。 “少给老夫戴高帽。” 齐千仞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又道:“张小子,你先站我旁边来,那什么花红之事,稍后再谈。” 张浪揉了揉脑袋。 他怎么也没想到,来领个花红,居然这么多事,折腾了一番文比不说,竟然还要旁听? 不过他心中对盗帅的到来也是颇有好奇,此时听得齐千仞提起,便朝着管中豹稍稍点了点头,便走了几步,站到了齐千仞旁边。 管中豹没能赢他,心中自有不服,但此刻两人比了个平手,面上却也不好托大,拱了拱手,回到吕大川身边,安静站着。 齐千仞这时却是对吕大川道:“吕老鬼,楚老弟,这桩事情,你们为何不去找武老鬼,他在洛州,可是比老夫有牌面,他那个劳什子的英雄帖一下,大梁西北的小儿辈还不是随你挑选?。” 吕大川摇了摇头,叹道:“武老头在府中坐镇,他正预备举办洛阳花会,杂事繁忙的很。再说了,这洛州大半的小辈,最近全是在围着你的血榜打转,哪还有多少闲人?。” 筹备洛阳花会?洛阳花期不是就快过了? 张浪微微一讶,这还是头一遭听说。 齐千仞也是微微一愣,倒是问出了张浪的疑惑:“瞎扯淡,洛阳牡丹再过几天都只剩秃噜子了,还有什么花会?” 吕大川摇了摇头道:“不是牡丹花,好像是品龙湖荷池,千里秋莲。” “龙湖荷池?” 齐千仞微微一讶,又道:“这中原西北又不是楚老弟那锦绣江南,就龙湖那不到千里的蔫吧荷花,开得时候江南的荷花早都谢得几批了,又有什么品头?” “我看他那模样,似乎想弄得挺隆重,应该有些品头吧。” 吕大川回了一句,接着道:“花会的事武老头自然会折腾,约莫过几天便有消息会传出来,老花子却也知道得不多,还是说正事,给我……。” 他还没说完,齐千仞便放下茶杯,指了指张浪,道:“就这小子,你觉得怎么样?” 吕大川皱了皱眉,道:“轻功算凑合,但是这生死搏杀毕竟不是此等文比……” 齐千仞哼了一声,道:“华山剑派首席也在这里,你要不要?” 吕大川摇了摇手,道:“不行,这消息绝对不能外传。” “那倒是,八府丐帮,自然不能折了面子。” 齐千仞撇了一句,说道:“血榜上的先天境人头,属他拿得最多,老夫敢说,生死相博,林之平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吕大川皱了皱眉道:“事关重大,交托给他……” 他话还没说完,齐千仞猛地一拍桌子,不屑一笑,道:“吕老鬼,你搞搞清楚,现在是你他娘的请老子帮忙?不是老子在求你。你自己不舍得弟子去冒险,老夫给你推荐的,你又他娘的看不上,你从司州过来,专门消遣老子?” “你……” 吕大川脸色一变,只是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他其实心中对齐千仞的眼光自然是信任的,只是就是不喜这小辈,希望能给换个人选,此事纵然有危险,却也说不得是桩好处…… 楚云帆见他们要吵起来,摆了摆手,道:“好了,两位稍安勿躁,齐兄的法眼自然是无差的,何不如将事情讲讲,看看这位小友自己的信心和决定?” 张浪揉了揉脑袋,他也确实听得够糊涂了,正巧楚云帆提到他,他便借机开口道:“三位前辈,总该要让我知道什么事吧。区区可是还没活够的,可不想没头没脑,去干什么卖命的勾当。” 齐千仞瞥了他一眼,笑道:“你小子猜得还挺对,还就是卖命的勾当。” 张浪心中一怔,一口话被他噎住,陡然就愣住了。 吓唬我? “齐兄,别吓他。” 楚云帆虚虚拂手,道:“是有些危险,但也可能有好处,让你进处遗迹带个人出来。” “遗迹?” 张浪闻言,惊讶出声。 楚云帆只当他是小门小户,孤陋寡闻,不知道遗迹之事,倒也耐心的开口解释起来。 这方世界,自古以来共有过两次大劫,和一次剧变。 这两次大劫,第一次便是碧落天宗的陨落,另一次便是黄泉魔宗的覆灭,这两次大劫都有无数绝世强者大战,造成了整个天下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在这两次大劫中,大地崩裂,山河倒灌,死伤无数。 无数地方被湮没,无数地方被埋葬。 在这两次大劫之中,却也有一些地方幸存下来,这些地方都被一种奇妙的阵法禁制所包裹,掩埋在尘土之下,其中既包含各种迷藏,墓葬,也不限于尘封的山门,洞府。 这些幸存的地方如今便称为遗迹。 整个天下的历史又以这两次大劫为界限,划分上古和中古。 碧落天宗陨落之前的漫长时间,便是上古。 又因为后人发现,上古时期,九成以上的阵禁,都是较为柔和,偏向如今的道之一脉,便将上古遗迹都唤作神宫。 碧落天宗陨落之后,到黄泉魔宗覆灭之前的这段时间,便称为中古。 这段时间的门派,九成以上都是魔教魔宗,邪门歪道,这段时间的遗迹,也都有些诡异邪门,便将中古遗迹唤作鬼府。 大劫之后,幸存的后人依着这些时不时自行出土,或者意外被发掘的的神宫鬼府中发现的神功妙法,玉册骨篆的典籍,发展演变出了繁盛的武道文明。 之后,却又经历了一次剧变,才慢慢发展到了当今天下。 如今虽然岁月有些远久,那些神宫鬼府却还是偶有出世的,也许普通百姓,寻常武者知道得不多,但是有些底蕴的势力,和前辈高人都是知道其中故事的。 张浪听完点了点头,楚云帆倒也不愧是巅峰宗师,多年浪迹江湖,耳闻目染之下,知道的也仅仅只比自己少了几筹。 楚云帆见他听明白了,便继续说道:“索性就说给小友知道吧,这次其实是这样个事……” 第一百一十五章 还得吹个牛皮推销下自己 等楚云帆一长席的话说完,张浪倒也明白了事情始末。 去年十月,范兴玉闭关之时,他孙子范太岁据说是无意中得了件好宝贝,结果就被人杀人夺了宝。 范兴玉收到了消息,自然是立刻出关,大肆搜捕,又在丐帮内部传了通缉令。 结果那贼人竟是在丐帮礼字堂的围堵中一路掩藏了行迹,改头换面,逃了出去。 直到前阵子,丐帮司州信字头几个花子却在秦洛交界的一座小镇上,正巧发现了那个贼子的踪迹。 如此一来,自然就展开围捕。 不过那贼子也是警觉,颇有些手段,信字头当时有两位元罡,三位先天高手同行,一路追杀之下,竟然又叫他逃了出去。 那贼子拼命逃离,瞎撞乱窜之下竟然巧巧的撞进了一处小神宫内。 丐帮几位高手面对小神宫入口,竟是被挡在了外面。 无奈之下,只能守着那处,又把消息传回了司州,吕大川得信之后,却也苦恼。 丐帮虽是八府之一,但帮中却没有擅长迷藏机关,风水玄阵的人物。 这样一来,吕大川便只能拜托百鸟朝凤阁将消息火速传给了礼字堂堂主范兴玉。 范兴玉和‘盗帅’楚云帆有过一些渊源,便请托他来查探,并且请求吕大川帮忙协助此事。 盗帅长期浪迹江湖,热衷寻宝求珍,见多识广,对于此道却是颇有些心得,他又有管闲事,凑热闹的爱好,便接下了这桩事情,直接赶到洛州。 楚云帆到了洛州神宫之处,虽然很快摸着了门路,却发现那小神宫颇为奇异,似乎只能再容纳一个感应境以下的武者出入。 他又查看和推演了一番,却是发现这小神宫颇为简陋,年岁又太长,其中古禁本就勉强还在维持,即将崩灭,如今虽然侥幸出土,但是被人触动之后,古禁却更加不稳定,也就能最多再保持十天。 十天时间一到,整个小神宫都要化为涅粉,连带其中的一切物件,皆要消失于世间。 如此之下,要想处理这贼子,便只有十天的光景了。 楚云帆一席话说完,接着道:“以我的推测,和往昔的经验,那小神宫很有可能原本一次只得容纳一个武者进去,而且对境界有着严格的控制。 只是或许因为当今天下的武道体系和上古武道体系略微有差,或者这古禁生出来变化,只是控制某种强度,所以除了那先天境的贼子之外,倒是还可以容纳一个感应境的武者进入。 小友若是要去,楚某还有上古奇珍阴阳玉坠一对,你只需拿着阴坠,便能感应我阳坠方向,进入其中也不至于迷失,找不到出口方向。” 张浪揉了揉脑袋,倒也大概明白了,不过他心中却隐隐觉得楚云帆未将事情说了详实,有所隐瞒。 他心中疑惑,便又问道:“那神宫既然还能存在十日,那十日之后崩溃,那贼子便会死在里面,范堂主孙子的的仇也就报了,又有什么好抓的?” “这……” 楚云帆犹豫了下,又看向吕大川。 吕大川皱了皱眉头,似乎不太想说。 齐千仞却是看不惯他这模样,直接便道:“范兴玉拿范太岁当成掌中宝,心头肉,他闭关之时,他那个好孙子便擅自拿了他的青竹令,假模假样代理堂中事务,结果这丐帮堂主的信令啊,一并被那人夺了去。啧啧,这事情可是了不得啊,人多嘴杂的,哪里敢传扬出去。” 吕大川见他说了出来,也不好去阻拦,只把眼睛一眯,露出一丝寒芒,道:“这事小友知道就行了,若是流传出去……” “此事区区定会保密。” 张浪心中顿时恍然,急忙保证道。 丐帮八堂的信物八块青竹令,与总舵的六品兵刃翠玉杖拼合起来,不但是七品兵刃,青竹翠玉打狗棒,还是开启丐帮祖师殿的钥匙。 丐帮每年中秋的祖师祭,便需要用到此物。 到时候便是已经卸任的丐帮前任帮主,陆地神仙,‘酒仙’‘天下第一掌’尙昆阳也会到场。 若是范兴玉失了此物,那就不是一般的吃挂落了。 孙子没了可以再生,这青竹令却是没法再造的。 此事外人自是不晓,只知道这青竹令乃是堂主身份的象征,但是张浪却是知道,这青竹令也有实际价值,颇有巧妙。 丢了青竹令,如今又不知道能不能找回,不仅关乎到丐帮的声威,也关系到丐帮一门顶级棍法的传承,这般大事,自然不能泄露出去。 丐帮也不是一块铁板,其中更是不少其他势力的探子,便是在内部也是保密的。 如此一来,反倒是寻个小门小户的武者更为可靠。 怪不得放着道门的奇门高人不去请求,放在旁边的无争山庄和华山剑派不去请托,反而找上了楚云帆和混黑道的洛阳疯虎。 齐千仞和楚云帆都是独行的武道宗师,自然不会闲得去泄露消息,和丐帮结下仇怨。 ‘不过前世,丐帮几十年的祖师祭可是从未曾间断过,去年十月,我的折腾应该还影响不到大楚那边,可见前世这青竹令是被丐帮找回去的,那这小神宫应该不甚危险才是……’ 张浪心中又思索一下,嘴上却是问道:“那贼人有多厉害?” 吕大川皱了皱眉道:“范太岁虽然品性不行,但是一身武艺却是不比阿豹稍差,那贼人是个先天武者,而且能斩了范太岁。应该在先天中也属于上流,不过此人已是中年,而且面对我堂中的元罡境的武者便是完全不敌,只能逃遁,可见应该未曾凝聚人花,不是先天巅峰的妙景。” ‘这样的话,不是先天妙景,那最多也就比诸葛凡再厉害些…若是我不答应,这事态会如何发展?前世那青竹令应该找回来了,那他应该是找到了合适的人选…或者管中豹亲自下场了?罢了…也不多想,等我再拿了诸葛凡的花红,消化一下,实力大涨是肯定的。那一个小神宫,有着楚云帆提供阴阳玉坠,加上我前世闯荡遗迹的经验,问题不大。” 小神宫中常常含着机缘,张浪心中便想要将这事答应下来,不过这吕老鬼显然对自己没什么好感,若要让吕大川同意,怕是还要推销一下自己…… 张浪揉了揉脑袋,便开口道:“这个活区区接下了,若是吕前辈不放心区区的能力,那总该相信诸葛凡的人头吧?区区此来,便是领他的花红。” “诸葛凡。” 吕大川愣了一愣,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他想了想,问道:“是前些年点苍那个勾搭妖女的傻小子?” 张浪点了点头。 结为 吕大川闻言,心中便也认可了张浪的实力。 诸葛凡昔年也是点苍派著名的天骄,手段不差,那魔门圣女昔日也是身份高贵,名声不菲。 这正魔两道向来不合,这两人却是私定了终生,事情本来就闹得不小,这妖女又死在了洛州,当时可是引起了不小的风波。所以这桩判门之事自然在附近流传颇广,吕大川常居隔壁司州,也是稍有耳闻。 只是吕大川心中不喜张浪,虽然认可了他的实力,自然是不会出口称赞他,稍稍沉吟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不能大敲一笔很可惜的 张浪见他同意,便又道:“那人确定就在小神宫之中?” 吕大川点点头道:“不错,我堂内有人日夜守候,并未见其出来。” 张浪问道:“那神宫中或有危险,可有疗伤丹药…” 吕大川道:“我给你青竹百草丸一瓶。” 张浪笑了笑,又问道:“可有护身宝甲?” 吕大川眉头一挑,道:“没有。” 张浪又问道:“若是那人身上并没有青竹令呢?” 吕大川点了点头,道:“有就取回,没有便也只能算了。” 张浪继续问道:“神宫之中或有所得?” 吕大川眉头一皱,看了他一眼,道:“除了青竹令,其余自然都归你。” 张浪看出吕大川有些不耐,嘴角一勾,暗道可惜。 若是范兴玉当面,靠着齐千仞在旁,他或许能趁机再敲点好处,但是这吕大川不过是个中间人,纵然也想找回青竹令,却也是不那么迫切了。 这还是他和范兴玉关系密切,青竹令又是丐帮宝物,他才会为之奔走。 若是换了个人,换样物件,此人说不定会在旁边看笑话了,丐帮总舵本身并不培养小辈,所以每届的高层都是从各堂之中选拔,其中自然也是有竞争的。 吕大川的脾性在丐帮几个武道宗师中可算是最糟糕的。 以这老鬼护短又小家子气的脾性,若非他堂中当真没有合适的人选,又实在不舍得徒弟管中豹冒险,这小神宫他是宁可烂在手里,也绝对不会让别人染指的。 前世之时,管中豹和解风虽然是丐帮新生代的三位天骄之一,但是管中豹的发展确远不如另外两位,其中原因除了解风他们大了些年岁,发展较早外,另一个原因,便是这吕大川太过保护他。 温室里的花朵,不经过风吹雨打,只会被人越来越甩在后面,如何能长成参天大树? 张浪心中一哂,却是说道:“晚辈没问题了。” 吕大川便直接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扔给张浪道:“那便这样,这是青竹百草丸,你跟老夫出发。” 楚云帆虽然不知道诸葛凡是谁,但是这事本来就是丐帮的事情,他不过是来帮些忙。既然吕大川点头,他自然亦无不可。 不过张浪却是揉了揉脑袋道:“吕前辈,我这可还有花红没领呢…等我得了齐老的奖励…这事情也多几分把握不是…” 楚云帆道:“小友处理好需要多久?” 张浪心里稍稍盘算了些,便将时间夸大了些,道:“一天时间。” 吕大川眉头一皱,当即道:“不行,我和楚老弟最多等你一夜,最迟明日午时,我们就要出发,我们凌空虚度,赶到也要一日光景,那小神宫中不知什么情况,多点时间也好,不能再耽搁了。” 张浪听闻,便点点头,道:“好,那便明日午时,我去寻前辈。” 既然事情定下,吕大川点了点头道:“齐老爷子,这次便算吕某人欠你个情,此事若成,丐帮必有重谢……” 他话还没说完,齐千仞却是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笑眯眯扬了扬手,道:“诶,老吕啊,你看你这话说的,你我都算邻居,还要常来往才是,算这么清楚不就生分了嘛。” 他话说好似浑不在意,亲密非常,似乎刚才拍桌子发怒的那个不是他一般。 三个宗师高人又说得几句,吕大便领着管中豹和楚云帆便出了大厅。 齐千仞嘴唇稍稍动了两下,门口的老沙便引着他们离开,显然是给三人安排住处去了。 张浪心中却是暗暗叹了一声。 吕大川是丐帮宿老,楚云帆也算天下名侠,两人此行却均是对血榜之事丝毫未曾多加讳言。 在江湖武林之中,这些宗师高人,就像参天大树一般。 除了那些沾亲带故的枝枝丫丫,等闲的小辈武者在他们眼中恐怕就像是林中的野草,割了一茬又长一茬,又算得什么事? 偶尔在野草堆发现了几根野生的茁壮树苗,有几分可能长成自己一样的参天大树,又不会压制到自己的空间,才会让他们起些培育之心,稍稍照顾一二吧。 ‘恐怕现在这洛阳疯虎眼里,我就是这种小树苗…恰好我又碰巧过来……便随手送我个机缘…能不能有收获,却要看我自己的本事和运道了…今天算是见识了,这姓齐的前世不温不火,没什么大名气,其实不光是会卖疯,各种交际手段也是非常高明啊…’ 张浪看了看齐千仞,心中念头微转,拱了拱手,道:“多谢齐老爷子了。” 齐千仞放下茶杯,问道:“你去办事,办不成就空忙一趟,说不定还有死在里面,办成了你也不一定能捞到大好处,我却一定落得丐帮的人情,你谢我作甚?” 张浪笑了笑,道:“这两个多月没有齐老照顾,区区在这里可不能那么顺遂,再说没有齐老提携,这小神宫放在那,他姓吕的能知道我是谁?” “今天这个事情,你也就是赶了个巧。你又不是老夫的弟子,我提携你个卵子。至于平素的照顾,那就更谈不上了,榜上的人头是你自己剁的,名声一样是你自己挣的,老夫不过是随口夸了你几句,又不小心被人听去罢了。 齐千仞装得云淡风轻的说着,跟着却是脸色一变,猛地拍了下桌子,拿眼将张浪一瞪,口中怒喝道:“老子还没和你算账,老子要收你为徒,你推三阻四,格老子的!你这龟孙看不上我?” 他这一发威,整个集贤阁都震了一震,抖了三抖。 还来? 张浪心中一愣,随后却是嘿嘿一笑,道:“齐老,你这铁琵琶手,我一个玩刀的这不是学不来么。” 齐千仞继续骂道:“那老子的《虎啸神诀》呢,你他娘的也看不上?要不是尤家小子命不好,躺在前面,这洛州武林又没个出息的,老夫能他娘的看上你这龟孙?忒不知好歹!” 张浪揉了揉脑袋,《虎啸神诀》自然不差,六转心法,还附带着两个武道秘法,放在江湖之中虽非绝顶,也算相当不凡。 不比寻常四转以下的内功,大多五转以上的心法都或多或少附带武道秘法,高阶心法更是秘法奇妙,皆有不凡,却是不一定都能同修的,而且转换起来也是不易。 除了天师教的《大无相功》,能够皆容并蓄的高阶内功确实不多。 《混元功》除了缺少武道秘法,若是单以真气浑厚而论,便是比寻常的五转心法都要强些。 愿本没有武道秘法却是列不得五转,但是混元功那内外皆修的心决也算奇妙,勉强也说得上是种修炼秘法,倒也勉强列入了五转。 《混元功》至少目前已经足够他用,往后转换心法还能继承混元真罡的锋锐属性。 《虎啸神诀》本就强在锋锐,所修出的白虎真罡更是尽取西方庚金之属,无坚不摧,也算是门绝好的心法了,但是若以混元功转修,在张浪看来却是太过浪费混元功这专门用来承上启下,吸融上下的好心法了。 而且张浪所知的机缘中,却还能得到更好的。 这齐千仞虽然靠着虎啸神诀的两个秘法在地境上阶的宗师中算是较为顶尖的那一撮,不过他年轻时发展也不顺遂,如今也就到了头了,已经到不了地境巅峰的妙景,更别说跨入天境了。 加上张浪前世便是地境巅峰的修为,心中也是不想朝着他三跪九叩,奉茶听训。 只是这些心思也只能放在心里,自然不能和齐千仞解释和说道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王八看了小绿豆 张浪第一次接血榜,斩了焦磊和吕麻子,领赏之时恰好碰到齐千仞,便得了他一些好感。 他养了几天伤,便又在一个月内又连斩了不少先天武者,如此一来,也算了得,所以齐千仞一个月内就夸了好几次,更是隐隐露了三次想要收徒的意思。 而武道宗师若要有心收徒,屡次三番不应确实是很无礼的事情,很可能引得对方嫌恶,脾性良善的可能笑笑而过,碰到些脾气古怪的魔道凶人说不定就一掌拍死了。 齐千仞脾气虽不算太古怪,但是也绝对不会笑笑而过,让张浪吃些苦头那是肯定的。 所以自从张浪便选择了闭门修炼了一个月,一来自是拿血榜收获推进巩固武道修为,二来便是搬了救兵。 一直到半个月前,有信送进来,他才老神在在的出了门,实施了这一个月中琢磨的计划,忽悠着牛皋三人一起把诸葛凡拿了… 所以齐千仞现在虽然须发张开,好似发怒,张浪却料定他在唬人,直接笑了笑,道:“齐老,我师兄可是给我留书了,说他和你切磋了一番,此事已经谈妥了,齐老不会是输了吧。” “瞎扯淡,老子会输?”齐千仞不屑的哼了一声,自得道:“老子连秘法都没用,随意切磋一番,还胜了他一分。” 他说完似乎来了兴趣,又道:“嘿,不过他那身轻功,却也当真奥妙,飞棋之术也是极为不凡,老夫这么多年,都没听过他丝毫名声。天下什么时候冒出来这么个年轻的宗师人物? 张小子,你倒是说说,你们到底是什么跟脚?老夫遍数天下,也没想到什么高人能调教出你们这样的一对师兄弟,你这一手刀法和莫桑的暗器之术完全可是两个门路,你们两个的轻功身法也是岿然迥异,却具是精妙的很。 老夫想了几次,也没想到哪位高人能够符合这一点的,当真闻所未闻啊。” 跟脚?高人? 张浪微微一愣,他只是不想拜师,才通过四鹰庄递信让莫桑来救个场,倒没想到齐千仞会想到这上面去。 宇内三圣棺椁所在的那处断崖,是沧浪山中的一处险地极地,崖下之崖,四方无路,来去无门,莫桑子一身内功,可完全是在崖下嗑那些不知多少年份灵果灵药磕了二十八年堆出来的,而神行百变更是从三界大千图中悟出,再琢磨了二十多年的而成的飞棋暗打,哪有什么跟脚? 而他的这身刀法,那更是上辈子带过来的,叫他如何回答? 张浪心中稍稍转念,也不想真个就扯起虎皮做大旗,便稍稍顺水推舟一下,正色道:“齐老,家师一生隐修,远离江湖纷扰。我自己闯荡江湖,却不想往后惹了麻烦,使人去打扰到他,做了不孝弟子。所以这跟脚来路之事,着实是不便透露,还望齐老海涵。” 齐千仞见他不说,也只能摇了摇头。 本来他也使人查过,这小子就是云州张氏的七公子,云盟虽然如今势头不错,但这小子的爹都不过是元罡境,这才起了收徒之念。 不过莫桑言谈中唤他师弟,这小子想必也有师承,他却是不能再将他收入门下。 新武历六百余年下来,很多东西虽然没有明文,却也有着暗例。 抢夺弟子,在武林中是非常犯忌讳的事情,很容易结下生死仇怨。 也许一些魔门邪教有时会不择手段,但是寻常黑白两道都是对这个忌讳很在意的。 哪个高人精心培育的弟子,不是倾注心力,要倚为传承的,若是人人看见资质好的弟子便要抢在门下,那还了得? 而但凡是判门之人,除了沦为魔门,邪教,或者藏身于八府中的青衣楼,金玉满堂,万花飘香,无争山庄这些毁誉参半的帮派或者组织。 其余名门正派,前辈高人基本都是不会再收录为弟子的。 诸葛凡纵然天资不错,判门之后却也无人敢录他,他本人性情又颇为高洁,不愿堕入邪门歪道,又放不下死去的娘子,才在这洛州结庐守墓。 不过这种高洁,齐千仞一个走黑道的自然是看不上眼的,直接将他作了榜上的鸡,杀给整个洛州武林看。 普同和尚,天天来和他呱噪血榜之事,也直接被他赶了出去。 华山首席只杀血榜上的恶人,倒是名利双得,却被他骂了句虚伪。 反倒是张浪这种直接只看自身需求,也不遮遮掩掩,果断带了人头来领赏的性子,让他觉得颇为爽利,想收在门下。 而在张浪看来,这榜上之人怕是除了一个宗师,和寥寥几个神通境的高手。其余名字,上榜之后便已经算是插标卖首,他不取这些人头换些花红,早晚也要被别人摘走,还要趁机多杀几个,捞好处才是真的。 便是这样两个人,倒是王八看绿豆,互看颇为顺眼…… “你既然杀了诸葛凡,老夫便传你这《一山藏二虎》的武道秘法,不过你不学老夫的《虎啸神诀》,这秘法也不知能发挥几成效用。” 齐千仞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说了一句,心中却是暗道一声可惜。 这《一山藏二虎》原本就是他特意设在血榜之中作为诸葛凡人头的奖励,正是《虎啸神诀》中除了‘虎啸玄音’的另一个的武道秘法‘一山二虎’在人境中的运用。 要杀诸葛凡,要么极勇,要么有智,他心中原本便准备以诸葛凡为考验,看看能不能有缘分挑选到一个两个,智勇双全的年轻小辈作为传人,如今倒是还真的出了一个,可惜…… 不过到了这时,齐千仞也已经放下了这收徒之念。 他嘴唇微动,一连串话语便落入张浪耳中…… 半柱香时间后,张浪直接唱了个喏。 “区区多谢齐老爷子勒。” 齐千仞端起茶杯,开口问道:“领会了?” 张浪点了点头,又道:“齐老,这诸葛凡可不是我一个人杀的,还有三个人呢,我之前可是说好了,要和他们三人分享这道秘法,你看?” “砰!” 齐千仞被他这一问,直接把杯子砸了,一口唾沫星子就喷在了张浪脸上,骂道:“滚,你这龟孙赶紧给老子滚!围杀了诸葛凡也敢说成自己一人之功,他娘的你这龟孙就该死在小神宫里!” 张浪倒也不恼,倏尔一闪,便出了门外。 “没说不行,那就是可以了吧。” 他嘴里似乎无意嘀咕了一声,便直接原路返回。 这在厅中一番文比,再加上说了会话,倒是差不多过了两个时辰,日头已经西斜。 张浪一直到了季齐英所在的小厅门外,都没有听到耳中传来话语,这才轻笑起来,道:“看来是真的可以啊。” “除了你们四个,再敢外传,老子活剐了你!” 张浪耳中陡然传来一声极低的骂声。 他脖子一缩,轻笑了笑,便一手拉开小厅的门走了进去。 张浪进去之后,季齐英倒是正在给人发放血榜奖励。 第一百一十八章 小和尚爱打机锋 领奖的这两人一个是身穿紫衣的俊美青年,正是是华山剑派如今的首席,林之平。 一个却是青霞派的雷劳复,他提着一把长剑,身穿灰袍,如今看上去却是精神足了许多,看上去也颇为英挺。 “林兄也来了。” 张浪开口,随意打了个招呼。 季齐英将手中一个锦盒递了给了林之平,道:“林贤侄,《一粟剑法》,白银四十万,通络丸一瓶,你且收好。” 林之平点了点头,接过锦盒,道:“谢过四庄主了。” 随后他又对张浪笑了笑,稍稍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随后便带着雷劳复出了小厅。 “雷师弟,你如今初入门,只能列在外门,无依无靠,有着这几样物件,当能更加顺遂。” “大师兄,真是太谢……” 门外对话声渐渐远去。 听到这声音,张浪微微一讶,这雷劳复竟是因祸得福,加入华山剑派了? 不过雷劳复心性虽然不够坚韧,却胜在颇重感情。他毕竟是青霞派中最有名的少年侠客,资质和武艺也不算差,也勉强算得上是个苗子。 林之平为了重振华山剑派,还真是尽心尽力,便是雷劳复这样的弟子,也愿意接纳和培养。 张浪心中转着念头。 五岳剑派五脉之盟,华山剑派曾经久居盟主之位。 只是昔年李慕白以一战五,五大神剑两位天境,三位地境,五位高手一死四伤,死得竟不是地境宗师,而是华山剑派太上长老,陆地神仙‘清扬剑主’风南平。 这结果当真匪夷所思,让全天下都思之不透。 不过此战之后,华山剑派再无陆地神仙坐镇,嵩山剑派一位太上长老却是巧巧在一年后踏入了天境之列,这华山剑派盟主之位自然便旁落了。 所以振兴华山,重掌盟主之位,便成了华山剑派自上到下,不言而明的执念。 前世华山派两大天骄,‘酒剑客’蔺弧充心性跳脱,爱美酒,喜交友,乐逍遥,只想潇洒江湖,无心振兴华山剑派,偏偏他屡得奇遇,修为精深,剑法极妙,一身实力强横无比,长期霸居华山首席之位。 林之平明明资质比蔺弧充更佳,也更加努力上进,偏偏总欠缺了些运道,心中自然不服。 而他又执念甚重,以振兴华山剑派利益为己任,丝毫看不起蔺弧充那散漫浪荡,只顾自己逍遥的模样。到了最后,竟是因为长期被蔺弧充压制,志愿不得施张,郁郁之下,破门而出,叛入到了魔门之中。 今世而今,却是已经改了轨迹,蔺弧充死在了武清山,这林之平反而大放光彩,成为了华山剑派新生代的顶梁人物。 今年二月初一,五岳剑派的华山一脉突然宣布首席弟子蔺弧充因勾结魔门妖女,被开革而出。 一代首席忽然就被开革了,这事情自然引得武林人士齐齐观望,整个大梁西北一片对华山剑派的质疑声也是陡然四起。 新晋首席林之平遂连夜携剑下山,一月之内,在陕州连灭汉江大小七家水寨,各地山寨四处,顺势扫平陕州兵匪乱势,随后又于秦岭白孤峰,剑斩修罗魔宗先天境武者‘血掌’李斛,得保华山剑派声威不坠,被人称为‘孤峰奇剑’。 想着两个半月前打听的一些消息,对比着前世今生的一些不同,张浪却是颇觉有些意思,不由得嘴角稍稍勾起。 一个心中有执念的林之平,却是要比只求逍遥,无欲无求的蔺弧充好琢磨得多… 这时,季齐英却是递过来一个锦盒道:“张贤侄收好,这是诸葛凡的花红。” 张浪伸手接过,搂在腋下,便道了声谢。 他又和季齐英闲谈几句,感谢了四鹰庄对他这两个多月的照顾,便告了个辞往外面走去。 到了外面的时候,普同和尚却还在默诵经文,超度亡魂。 “如果大师还在超度亡魂?念了一天经,大师也该口渴了,正好傍晚时分,不如大师和区区同去用些酒肉?” 张浪轻笑一声,开口说道。 “小僧法号普同!” 普同和尚念珠又是一停,道:“小僧不沾荤腥,张施主自己用便是。” “好好好,普同,普同。” 张浪又笑道:“普同大师倒是和令师一点都不像,传闻洪济老法师可是既能喝酒又爱吃肉。” 普同和尚这回倒是睁开了眼睛,认真说道:“酒肉穿肠过,佛在心中留,旁人若学他,便是入邪道。如果小僧有一日能修持到师父那般的佛法境界,一定第一个便请张施主吃顿好酒。” “哦?” 张浪眉头一挑,道:“大师此言可做得准?” 普同和尚开口道:“小僧从来不打诳语。” “你自然是不打诳语,你不想说的事,都是一句阿弥陀佛的嘛。” 张浪蓦地笑了声,又道:“那我就等你请我喝酒这一天。” 他说完便摆了摆手,便向外走去。 “张施主,留步。” 张浪闻言脚步一挫,转过身来,挑了挑眉,道:“大师还有何指教?” 普同和尚道:“张施主,何以见如来?” 张浪揉了揉脑袋,道:“和尚,大爷我可没有剃光头,你怎么反倒来问我?” 普同和尚接着道:“小僧觉得,施主心中既无正邪,也无爱恨,实际上颇合如来。” 张浪指了指背后的鬼哭刀,道:“普同和尚,我可放不下这刀,和佛没有缘的,你若是想来度我,便要先来度了我的刀。” 他说完轻笑了一声,也不再打招呼,转身便往客栈走去。 “世无善恶,善恶只存乎尔心,千灯万盏,亦不及心灯一盏,张施主,好自为之。” 普同和尚看着他的背影,道了一句。 跟着却又闭起眼睛,拨起念珠,继续念起《无量往生经》来。 张浪微微皱着眉头,走着走着,却突然轻笑了起来:“小和尚却也是个小心眼,我不就是调笑你几句,你就和我玩起莫测高深,打起机锋来。” 恐怕请我喝酒是假,要来度我才是真吧?可惜了,我和佛无缘,但是佛和我却注定是有缘的,整个江湖和我都是有缘的啊。 无正邪也好,无爱恨也罢,我只想与天争命。 正邪善恶,爱恨情仇,任你们繁华几千,逍遥几时,到最后,终究也抵不过那一把熊熊烈火啊。 张浪抬头看了看突然阴霾下来的天空,心中轻叹了一声。 跟着,就跨入了会武庄的客栈大门。 第一百一十九章 做一次还是做几次总是有讲究 “断肠张!” 张浪刚进客栈,下面酒楼的角落里便便有人喊他。 他转头看去,正是牛皋三人。 张浪也不停步,直接指了指上面,便向着二楼走去,到了房中,方才坐下,三人便走了进来。 “断肠张,怎么耽搁了这么久,铜皮丹呢?”牛皋刚进屋子就往椅子上一坐,急忙问道。 其余两人便也坐了下来。 “还怕我赖你的?”张浪撇了撇嘴,从怀里掏出两个黄色瓶子甩了过去。 牛皋一把接过,看了看,这才收了起来。 “这是你们的。” 随后张浪又打开锦盒取了两瓶通络丸,分别递给笍夫人和朱淝。 “刀法归我,至于武道秘法……” 他说到这却是停了下来。 “断肠张,这可是约定好的,你别告诉我老朱不行。” 朱淝眉头便皱了起来,继续道:“你可是和我们保证会说服齐老的,若非知道老爷子看重你,我会跟着你去卖命?” “哦?” 张浪闻言笑了笑,道:“我还道你是为了怕笍夫人危险,这才跟了去。原来不是?看来你这一片真心也是掺了水啊。” 笍夫人听了,顿时冷哼一声。 朱淝一张肥脸立马变色,瞬间便是笑成了花,凑了过去,道:“嫂子,嫂子,老朱我要这秘法这不是也为了能更好的保护你嘛……” “靠你保护,老娘早死到沟里去了。” 笍夫人朝他白了一眼,沉吟一下,又朝着张浪道:“张小弟,若是齐老没答应,你上回救我一次,我这次便算还你了,这肥猪若敢跟你呱噪,我就拿鞭子煽了他。” 朱淝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发一言。 牛皋过了片刻,也是开口说道:“我这横练功夫,真气溶于血肉,那内劲秘法对我也无甚大用,不要也罢,不过老牛卖了遭命,可是出了全力的,你总得补偿……” 牛皋话没说完,张浪却是挥挥手打断了他。 他就是说话故意停顿,要看看这三人的反应。 前阵子莫桑传讯,他出关之后,便使计从陶龙手里救了笍夫人一次,借此也和朱淝搭上了线。 又依着这两人,拿铜皮丹忽悠了牛皋,利用他们对付诸葛凡,顺便印证下三才之变的奇思妙想。 如今做了一次生意,对这三人的本事也有了些了解,还算满意。 但是这生意要不要做下去,关系以后怎么处理,却还需要试试这三人的秉性。 若是当真蠢到直接翻脸,也就是三个也是没啥出息的玩意,这生意便做这一次也就够了。 那这武道秘法,齐千仞理所当然是没有答应了。 如今看来,这朱淝虽然差了些,但笍夫人也能说服他,总得来说倒也还有些分寸,以后当还能再用用,结份善缘罢。 张浪心中转念,开口说道:“这武道秘法我既然答应了,定会传给你们。” 笍夫人笑了起来,柔声道:“齐老答应了?” 张浪也不说齐千仞答没答应,只淡淡说道:“你们放心用便是,若是出了问题,齐老那边,自然有我担待。” 说完之后,他便轻声讲诉起来… 但凡五转以上的内功心法,几乎都包含各自不同的武道秘法。 天下间五转以上的内功心决不少,武道秘法也有许多,有的正,有的奇,有的诡。 但总的来说,大致可以分成三大类。 一类是内劲爆发性秘法,能够激发自身潜力,加强杀伤,这一类中最为极端的,便是天下魔门的秘法“天魔解体”,此法凝聚全身精力,以自身性命为代价,使出至强一击。 在张浪看来,岳西与杀机使用的便是这种爆发性秘法。 毕竟这一类秘法算是武林中最为常见的,七成以上的武道秘法都是内劲爆发秘法,适用性也最广,可以配合招式,轻功,一同施展。 另一类乃是攻击秘法,可以是当成是内功中的妙招,直接施展攻击,也具有莫大的威力,如佛门秘法‘狮子吼”,齐千仞的‘虎啸玄音’便是内劲音攻之法,音攻之法算是这一类中较多的。 譬如魔门的‘弛纵心猿’便是攻击秘法中的精神攻击之法,便要稍微少见一些。 比如数百年前惊鸿一现,便失了传承的‘六脉神罡’便是直接性的内劲攻击秘法。不过此类法门在江湖上最为少见,几乎已经灭绝,便是张浪前世混了几十年,也没见到过几次,倒是在上古和中古的传说之中,常有听闻。 最后一类却是注重防御,用来守护体魄或是精神,练到深处更是号称浑然不破,佛门“金钟罩”,道家武当山的‘太极清净心’便是其中代表。 虽然武林中还有一些奇异诡谲的秘法,或是吸人内劲的,或是借力打力,或是能够龟息假死,或是能够用来疗伤… 但绝大部分的秘法,还是脱不出这三大类。 总的来说,武道秘法便是内功心法的特殊运用,是除了招式和轻功之外,内功心法本身挖掘内劲作用的奇异窍门。 武道秘法虽然没有明分层次,却也各高低,各有区别,有些只能在人境使用,有的却不限境界,都可施展,有些要求必须以本门内功施展,方才能够发挥作用,也有一些却是能够单独传承,只是不使用其本身相合的内劲施展的话,效果自然要打上折扣。 林林总总,是不一而足,千奇百怪,也难以完全概论。 虎啸神诀中的《一山二虎》秘法,全名唤作《一山藏二虎,二虎争一山》,是可以一路用到宗师境的秘法。 但是张浪所得的只是前半部分《一山藏二虎》,便只能在凡境和人境中发挥作用。 一山藏二虎,便是可单独传承的内劲爆发性秘法,若是以虎啸神诀施展,可以瞬间使得一份内劲,发挥出两份的威能。 这种爆发程度,自然远远不算顶尖,与‘天魔解体’爆发出的绝强威力,更是完全难以并论,但是相对而言,限制和代价却也就小得多,只会因为真气暴虐,暂时损伤经脉,没什么后遗症。 若是放在寻常人那里,短时间内也就施展了一次,却也不能在用第二次。便是天赋异禀,经脉强健的,最多也就连续用个两三次,只能当做底牌使用。 但是张浪以千年血参培植过体魄根基,连续爆发五六次都不成问题,倒是能勉强当作一种半常规的爆发手段。 只是他的混元真气,虽然某些方面和虎啸神诀的白虎真气有些颇类,却也只能增加七成的威能…… 约莫半个时辰过后,张浪便向牛皋三人传授完了《一山藏二虎》的各种诀窍。 三人学了之后也很是高兴,虽然这《一山藏二虎》对他们不过能爆发三四分威能,牛皋更是一身横练,只能勉强加持两分,但是很多时候,就这小小的一次爆发,说不定也是能够绝境求生的。 张浪见他们都已学会,便轻声说道:“好了,一路赶来,又等我半日,想必你们也有些疲累,都回去歇息吧。若是往后还有什么好生意,自然还能一起做得。” 牛皋三人得了秘法,对张浪的信任自然又有了提升,当即点了点头。 三人又说了几句,便先后告辞,起身离去了。 张浪等他们离开之后,便也合起锦盒,又直接往会武山庄内院走去。 这客栈房间不过是商量计划的所在,他还是住在僻静的小院中。 四鹰庄三位庄主看着齐千仞的面上,这两个月对他很是照顾,加上四鹰庄的家丁在他大把银子的挥霍下,也会在他不在的时候稍稍护卫下那间小院,防些高手自然不行,辟些毛贼却是足够了。 除此之外,老沙答应的丫鬟,也已经配过来有些日子了,好像是叫做什么来着? 第一百二十章 原来是这个丫鬟 张浪回到住处,和那个叫如花的丫鬟打了声招呼,便到了厅上,直接打开锦盒准备查看刀法残谱看来。 他自忖虽然才进入感应境,但有着‘人海浮沉’,再加上他的刀法造诣,寻常先天境武者却也可斩得。 但是此招纵然强横,却也只能一击必杀,不能当作常规的手段。 而《五虎断门刀》的几个妙招,虽然经过他的改进,也融合了《连环刀》的一些技巧,算是颇为精妙,到了这时也已经显得有些不足。 这种情况之下,他自然想要在寻一门强力些的刀法妙招,好独自应付像诸葛凡这样在先天境中的较为顶尖的敌人。 诸葛凡的人头花红,除了有着武道秘法,还可以从刀,拳,剑,掌等十五门本精妙残谱中任意择一。 这奖励上虽然没有明说是哪门刀法,但是诸葛凡的赏格乃是血榜上的先天境武者中最高的,这作为奖励刀法显然也不会太差。 张浪拿出残谱一看,微微摇了摇头。 这残谱连封面都没有了,缺页也是相当严重。 还真是残得厉害。 张浪翻了几页,便觉得这上面的基本刀法有些熟悉。 再看得几页,他却是将其认了出来。 他前世博采众家,所见所学的刀法不知凡几,这刀法却正是他前世学过的。 狂刀门的《狂沙刀法》。 虽然西岐狂刀门早就被九门之一的天龙门所灭,连山门都被推了个干净,剩余的传人也早就七零八落,散入茫茫大漠之内苟延残喘。 但是,这并不代表狂刀门的刀法不行。 一百五十多年前,狂刀门也是西岐最顶尖的门派,在天下间也算得上一流,声名显赫一时。 当年在风陵渡一人独战十八位魔道宗师,最后还能同归于尽的西域刀客便是来自狂刀门。 只是这刀客为情所困,未曾再回西域,狂刀门后来又是人才凋零,逐渐青黄不接,才被天龙门后来居上,最后被打破山门,导致渐渐没落。 狂刀门被灭之后,门中传承的刀法,便有一部分流落到了江湖之中。 《狂沙刀法》虽并非狂刀门的最强刀法,却也属于比较核心的传承之一,是一门颇为精妙的刀法,攻守兼备。 张浪自忖以他的刀法造诣,这《狂沙刀法》只要化入了《五虎断门刀》和《连环刀》的意境之后,还能更上一层楼,暂时用来过渡却是足够了。 唯一的不好就是,这狂沙刀法中颇有几个好招式,都是鞘刀之法,需要左鞘右刀,配合施展。 黑铁刀鞘只是乡镇铁匠的作品,显然是不够的了。 ‘且看看吧,往后说不定还要注意寻副好鞘了啊……’ 张浪撇了撇嘴,心中暗暗想到,手中残谱也往后面翻去。 《狂沙刀法》十二个妙招,三个杀招共一十五个妙招,在这残谱之中只剩了七个,还不到一半。 其中一招需要刀鞘配合,是攻防皆俱的“七旋流沙”,另一招却是一个地境杀招‘黄沙万里蔽日月’。 张浪摇了摇头,算上乱花刀法中的‘秋来九月百花杀’如今他倒是有了两个地境杀招了。 只是这颇为强力的杀招,除非是到了先天巅峰的奇异妙景,或是踏入了元罡境之后,方才能够学习和施展,如今却也只能干蹬眼了。 张浪又默看一会,将其余六个妙招的真气运转,发劲窍门默默体悟了几遍,便将《狂风刀法》的地境杀招撕了下来,从怀中掏出《九九归元步》,合着另一个杀招一并夹入了其中。 轻声自语道:“三才之变虽然有一些进步,离摸到门路却还差得老远啊,往后还要制造领悟机会才是。” 张浪收起《九九归元步》,又掏出吕大川给的青竹百草丸看,拔开塞子看了看,倒是笑了起来。 自己的要求提得急,吕大川没有什么准备,这瓶青竹百草丸应该是他自用的,比寻常一瓶多了许多,装得满满当当,约莫有二三十粒,正好解了他疗伤丹有些不足的问题。 青竹百草丸是丐帮秘制的疗伤丹,虽然不及九转回春丹,却也比无常丹好了许多。 他倒出一丸,磕了进去。 “明日再嗑一粒九转回春丹,等到了小神宫,内伤便恢复得差不多了……” 他心中暗叹一句。 九转回春丹这种好药,有的时候自然是该用就用,但是到了快用完的时候,心中却又难免总有些不舍。 明日他便要前往小神宫,若是嗑两粒青竹百草丸,也能恢复个七八成,但是依照他的习惯,这种时候,还是不能大意,自然要让自己恢复到最佳状态。 这种最佳状态不单单是身体,也包括最佳的精神状态。 还得张驰有度,放松一番。 于是张浪又出去唤了如花送上热水,饭菜,再交代她明日巳时过来叫醒自己。 接着,他便走进了里屋,从床头枕边取出了行李包袱,拿出了一身清爽干净的衣服,又将身上内袋的东西,整理了一下,移了过去。 接着取出两盒黑白棋子,开始给双臂的机关臂囊补充棋子。 等棋子补充完毕,这时候恰好如花也将热水和酒菜准备好了,他便美美的泡起了澡,心中却是有着思考。 这小神宫之事,前世应该和齐千仞应该没什么关系,丐帮一向和这洛州的另一张牌面交好。如今这齐千仞搞了个血榜,汇聚了许多人境武者,这吕大川一时间无人可寻,反倒是找了过来,便宜了自己…… 张浪洗完澡,又换上了干净衣服。 神清气爽之后,再好好吃喝了一顿,便取出《清谷七局》稍微翻了会,方才睡了下去。 这几天连日的奔波,他的身体也确实有些乏了,所以这一觉便一直睡到了第二日巳时。 等到如花一阵敲门声响起,他才从睡梦中醒来。 又看了看亮堂堂的窗外,张浪起身拾掇了一下,磕了一粒九转回春丹,再用了点吃食,就直接向着会武山庄内间走去…… 午时一刻,五道身影从集贤阁前一掠而起,向着东北方向凌空而起,眨眼间便消失了踪迹。 张浪被齐千仞携在右边,风声不绝入耳,头发被吹得散开,眼睛也只能紧紧闭着。 只是他嘴里却是笑了笑,轻声道:“齐老恩情,区区定会记在心中。” 低低的声音出口,便直接散在了风中,完全未曾传扬出去。 但是齐千仞却是微微笑了笑,嘴唇也是稍稍动了动。 “滚!老子看见你个龟孙就来气!真他娘想把你扔下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他的命贱死不足惜 张浪听闻耳边一声大骂,嘴角却是笑了起来。 这小神宫之事,齐千仞本来不需要去,但还是一同前往了。 其中原因,无非是怕万一没有取回青竹令,吕大川会将他随手拍死,灭了口。 若是寻不回青竹令,丐帮定然是要遮掩,不会让此事流传开去的。 虽然齐千仞也知道,有着楚云帆在侧,这种可能性很小,虽然吕大川脾性不怎么样,但是盗帅的人品和风评还是一向不错的。 但他毕竟和楚云帆不算太熟悉,既然看好这小子,自然也不想他死得这么快,所以还是选择了亲自走一趟,再等上几天。 而在张浪看来,虽然齐千仞此举不过举手之劳,却能够确保他的安全,免除了后顾之忧。 其中到底有几分是对他的青睐,有几分看着莫桑和他背后并不存在的高人面子,张浪便不知道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一个武道宗师,愿意为没什么大瓜葛的小辈去花些时间,肯定是谈不上什么利用的,本身便是一种很大的善意。 张浪自忖因此道上一声谢,是铁定应该,必须要做的事情。 而且反过来说,若是让这洛州疯虎觉得他一点儿都拎不清事,也不知道感恩,往后这种善意那是一定再也没有了。 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人在江湖,举世皆敌,那是肯定混不长久的,便是魔门邪教,那也是要拉着帮结着派的,昔年那人号称通天,霸道专横,最后还不是… 而且齐千仞本就是是独行宗师,如今会武庄又被灭了满门,却是逢年过节,真的一个小辈都没有了,自己往后若是常去拜会,总也少不了好处。 张浪心中胡乱的琢磨着…… …… 一路凌空,昼夜未息,天空由明转暗,再由暗转明。 一直到了第二天早晨,五人才在山林中的一处坡角落了下来。 吕大川把管中豹放了下来,齐千仞也是放开张浪。 坡角不远处有五个叫花正盘坐在地上,两个元罡境,三个先天境。 他们感到来人,顿生戒备,猛地睁开眼睛,这才看见是吕大川到来,拱了拱手道:“堂主。” 吕大川往前一步,问道:“可有什么情况?” 五人同时摇了摇头。 众人一同往斜坡走去。 这是一个无树无草,山石嶙峋的斜坡。 坡上四周上下都是大片泥土山石滑落的痕迹,中间露出一角木质的建筑。 看上去像是一座矮阁的檐角。 檐角下方的木质窗口,却是破出了一个大洞。 只是这式样却是颇为古拙,绝非当今的建筑样式。 整个木质框架,肉眼可见,已经腐烂透了,也说明确实是年头很长了。 奇怪的是,按说这木质楼阁腐朽得面目全非,早该崩塌才是,偏偏这建筑却依然挺立在那里。 而看这情况,却似正好遇上山中石流滑坡,这才使得这被山石包裹的建筑出了土。 齐千仞走上前去,伸出手往那窗口的大洞里探去,却诡异的被挡在了外面。 他运劲使力,猛然拍出一掌,一股拳劲便袭了上去。 一个点白芒,在洞口亮起,眨眼间便按着奇异的顺序亮了几圈。 随后,齐千仞整个人都被弹了出来,倒退了两三步方才稳住身形。 他点了点头道:“力道颇为柔和,似乎没有什么邪异,应该是神宫无疑。” 楚云帆走上前去,笑道:“莫非齐兄是信不过楚某?” 齐千仞嘿嘿一笑道:“信得过,信得过,不过老夫活了这么久,靠的就是小心谨慎,不自己试一试,总是不放心。” 楚云帆稍稍点头,他性子散漫,也未曾在意,只是是轻轻伸手,按了下去,那光点便又亮了起来,只是这回,速度却是不算太快。 他盯着这洞口白芒看了会,皱了皱眉道:“又弱了不少,应该是那人在其中引动了什么变化,照这速度,最多七日,这建筑便要化为虚无了。” 齐千仞皱了皱眉头道:“那这贼子有没有可能突破境界?若是此人在其中突破,那张小子便是去送死了。” “放心,这古禁容不下元罡境的力量,便是先天巅峰也容纳不下。” 楚云帆摇摇头回了一句,便站起身来,摸了摸拇指上的黑玉扳指,取出一对黑白玉坠,将其中一个黑的交给了张浪,道:“拿着这个,你贴在额头感受下,可觉得心中有个方向?” 张浪虽然没用过这种奇物,却也对上古中午的物件有经验,他稍稍感受一下,便点了点头。 “那就好。” 楚云帆笑了笑又对张浪,道:“楚某用真意探过四周,这埋藏在山中的建筑不大,约莫只有一里左右。按理来说,七天足够你仔细搜寻无数遍。按照我的经验,像这种限制人境以下武者进入的地方,大多也算不得多危险。 但是你要注意时间,最好提前两三天时间出来,这古禁万一再变化,若是你误了归期怕是会随着这楼阁里的一切,尽数一起化为涅粉。切记,切记。” 张浪点点头,道:“晚辈明白。” 齐千仞却是道:“小子,这神宫鬼府就是这般,上古中古的武道和如今有些不同,这阵禁更是如今没法再重现的。 但这阵禁一消,其中一切必会毁去,除了陆地神仙还有几分可能都活下来,其余人都是必死无疑,这是无数武者用生命证明的。 要是打不过里面那人,别逞能,给老子就直接滚出来!还有不管你在里面看见啥好东西,到了时间,也他娘的给老子滚出来,你小子别不当回事!” 这其中重要性,张浪自然知道,齐千仞的叮嘱虽然糙的很,却也能听出关心之意。 张浪点了点头,笑道:“齐老放心,我理会的。” 楚云帆说完,又问吕大川:“吕兄还有什么要说的?” 吕大川摇了摇头,齐千仞虽然说得粗俗直白,但是他又能说什么? 里面那人身上有没有青竹令,张浪能不能取回青竹令,原本也都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若是这小神宫是笃定的,又怎么会去找这小子。 张浪笑了笑,收起玉坠,走了过去,倏尔一窜,便一步跨入那窗口之处。 他进去以后,齐千仞和楚云帆便各自找了个地方安顿下来。 管中豹却是小声说道:“师傅,为啥不让我去?这家伙的实力,未必就比我强。” 吕大川瞥了瞥他,嘴巴动了动。 “他的命贱!死不足惜!他要想上进,便必须常常冒险。但是你不行!我答应过大嫂,要养育你成才,护好你周全。便是拿不到青竹令,你也不能去冒险。 而且以为师的经验,这种小神宫中,也未必能有什么好机缘,帮中已有足够的资源供你,为师也会帮你铺好路,你只需安全的往前走就行。 以你的资质,超过为师,不过是时间问题,不用十年,天下都可去得,到时候……” 管中豹耳朵里顿然传来一阵话语。 吕大川说的话听起来很有些道理,纵然他心中隐隐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辩驳。 师命难违,母命难抗,纵然他也想自己闯一闯,也只能徒之奈何! 管中豹也只得点点头,道:“徒儿知道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诡异的第一战 张浪窜入洞口,却是和齐千仞不同,丝毫未有阻拦。 他的眼前陡然明亮起来,脚下却是落了空。 按说处于山腹之中,无灯无火,陡然大亮,本身便已奇怪之极,若是常人定会颇觉诡异。 但是张浪重活一世,却是丝毫不奇怪。 神宫鬼府,鬼斧神工,天然便亮如白昼,其中的原理,前世玲珑阁研究了几十年都未曾摸到边角,最后只能归结到阵禁奇妙之上。 他知道这洞口处于矮檐之下,自然不是楼平地面之处,所以当此之时,他便脚蹬壁檐,一掠而出,正是使出了轻功‘踏雪无痕’中的一招落式‘雪落无痕’。 身形顿时轻如雪落,缓缓往下荡去,眼睛却四处打量起来。 这是一处楼阁内部,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样式简朴,顶上雕栏,也是平平无奇。 而周遭八方,尽数封闭,无门也无路。 地面之上,光滑如镜。 奇怪的地方。 张浪眉头一皱。 只是眨眼间,他却是脸色骤变。 这下方如镜的地面,竟是忽然起了变化。 变得嫣红一片,闪耀起凌厉锋芒。 而无数血红色的利刃,只见三尺刀锋,全然不见刀柄,数之不尽,密密麻麻,皆是刀尖向上,眨眼功夫便挺立如林,竖在地面之上。 从上往下放眼看去,这些血刀竟是按着太极阴阳分列,一看就是凌厉不凡,诡异分寸。 而血刀阴阳图的阴阳二鱼交汇的中央,却是每一面有着一根主桩,这跟主桩离得不远,乍看上去,还没有一个大海碗粗细,只是面上却是不似刀尖一般,而是相当平坦。 其中一个主桩上,负手站着一个血红色的身影,浑如血铸。 张浪人在空中,左手探袖,两颗白棋便顿然打出。 一枚射向那血色身影,一枚却是射向地面的血刀射去。 白棋急如雷霆,瞬息便至。 一枚直接没入血色身影的脑门,血影却浑然未动。 另一枚触碰到刀尖之上,瞬间便化为虚无。 这两枚棋子竟是都都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引起丝毫变化,便失去了踪迹,连一丝声响也没发出。 此情此情,当真诡异。 张浪隐隐猜测,这整个楼阁之内,怕是只有这血色身影对面的那根桩子能够立脚…… “看这模样,到似乎有些像是……不过这血光湛湛的刀锋,似乎不太像上古神宫的路子啊……” 他心中一动,身形一折,便向着那空着的庄子上落去。 巧巧站定之后,张浪却是发现这桩子面上也不算大,勉强供得两脚开立。 他再往面前的血色身影打量而去,此人竟是浑如鲜血浇筑而成,没有脸孔,也没有五官! 这时,血色人影瞬间动了起来,抬手一拳,便向着张浪打来。 他这一动,血气升腾,身上冒出的红雾,那拳劲之间带起劲风四溢,混成一片红云,便撞了过来。 张浪心中不及思考,右手猛地拽出鬼哭,一招点出,正是狂沙刀法中“飞沙扬石”一式。 刀光凌厉,疾如流星,一招击出,却似有三路变化,乌沉猩红的刀芒隐隐掠向血影的咽喉,双肩、胸口三处。 他此招攻敌之必救,那血影竟是不闪不避,。 鬼哭刀斜出,后方先至,一刀斩过颈部,血影混若未觉,拳式也是丝毫未曾被打断。 张浪心中一愣,瞬间运起混元真气,左掌疾然向前推出一式‘白虹贯日’。 “轰!” 拳掌劲力相撞,张浪的混元掌劲竟是完全不敌,身前一股巨力袭来,眼看就要被拍落下去。 这时,他膝盖微曲,一元定桩猛然使出,随后借势一个铁板桥,人便仰面躺倒。 接着却是腰部一弹,便又站了起来。 那血影的头部,虽然稍稍分离,却又瞬间联结起来,仿若刚才那一刀未曾划过一般! 此情此景,却是更诡异了。 而这时,张浪方方弹起,按理来说,本该是血影追击之时,偏偏这血影竟又站立不动了。 约莫过了十几息,血色人影又动了起来,他抬手一拳,便向着张浪打来。 这一动作,又是血气升腾,身上冒出红雾,拳劲之间依旧带起劲风四溢,还是混成一片红云,撞了过来。 看着架势,跟方才那招全无任何区别。 张浪皱了皱眉,心中隐有所悟,他翻掌拍出,同时运起秘法一山藏二虎,又是一式混元掌。 天坤倒悬。 “轰!” 拳掌相交,这一掌相对,张浪的混元掌劲自是大涨,却依旧不敌,身体往倒仰去。 张浪心中一动,脚下依然站起定桩之势,便稳住了身形。 而那血影,却又站定不动了。 他眉头紧锁,心中却是已经明悟。 他既然懂了,自然开始琢磨破局之法…… 而再过十几息,血色人影却又是抬手一拳…… “轰!” “轰!” …… 片刻光景,张浪便连续抗了七拳,混元掌皆是用了一遍,便是两式‘震天掌’也使了出来,却依然改变不得形势。 而接连接了七拳,他腹内已是翻腾得有些厉害。 ‘也只能这样一试了!’ 他心中念头闪过。 这时,血影又一次出拳之时,他便脚尖一踏,手拖鬼哭,弓身一矮,一式“密雨行云”,人便避开拳势,低窜而出。 他掌中鬼哭接着就是一翻,使出一式‘流星闪电’猛然向着血影双腿劈斩而过。 跟着,左手往血影脚下的圆桩一按,借力旋身,便是一式‘龙跃于渊’倒仰而起。 于此同时,混元真气也是在他体内按着玄奥的窍穴疯狂流窜,一山藏二虎秘法瞬间使了出来,他的左手猛然朝着穿过血影前面的空门,朝着血影的胸口重重抽去。 这是一式反手抽掌,乃是张浪如今所以掌法妙招之中最为势道刚猛的一招。 正在震天掌中的‘天王甩鼎’。 那血影双腿受鬼哭劈斩,正巧分为两截,露出了一丝空隙,再陡然受此贴身掌劲,顿时无处着力,斜斜飞出了老远。 张浪却是借此反震,身形陡转,倏然又是一式‘飞龙翻云’,落回圆桩之上。 血影的大半截身子落到血刀之上,瞬间便是化成虚无,只是那剩下的两只小腿,却还站立未倒,依旧在对面圆桩之上。 整个楼阁之内瞬间就安静下来。 张浪揉了揉脑袋,他抬头看了看来时的那个窗孔,又看看了伫立着的两只小腿,脸色颇有些复杂。 时间渐渐的过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接下来的第二战 到了现在,张浪心中已然确定,这诡异的血刀阴阳图,就是一个奇妙的试炼。 这试炼的手段,却也分外简单,血刀换掌。 细说起来,便是两人对得一掌,谁内劲足,掌劲猛,便将另一人打落跌出。 只要落到血刀之上,便要命丧黄泉。 若是张浪此刻入了先天境,那以混元真气催动混元掌,一击之下,便能将血影震出,便算赢了。 而如今他只是感应境,便是用出全力,掌劲也是不敌对方,自然便就输了。 按理说,他确实已经输了。 还输了九次。 只是他有一元定桩,每次虽然不敌,却偏偏依然固守在圆桩之上。 这样一来,在这血影的感官里,便是又有人接连站上圆桩参加试炼。 所以,对方才会一次又一次击出那一拳。 而张浪的破解之法,却是以刀斩分离血影的身躯,在那一瞬间将其击出。 这自然是没有办法之后的取巧。 时间渐渐过去,张浪心中也是颇为忐忑。 他前世玩家之身,自然毫无顾忌,不畏生死,也是闯过不少遗迹。 他知道,但凡试炼,定然有着某种判定机制。 而现在他等待的,便是这取了巧的办法,能否通过这遗迹的判定,若是无法通过,那他便只能攀上这楼阁,从哪来,回哪去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那一对半截小腿还站在那里,到了张浪快想放弃的时候,一个声音陡然响了起来。 “汝通丁,亦持微能,去吾者赏,尙复戊阁,横捌纵肆之处。” 这声音低沉之极,似乎从前面传来,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而所用语言也是古朴非常,绝非如今之官话。 张浪想了会,倒也明白了意思。 你过了第四关,也算有一丁点能耐,但是距离我的奖赏,还需要闯第五关,横着走八步,竖着走四步,便能进第五关。 而这时,楼阁之内也出现了变化。 那地上的血刀,两个圆柱,竟皆是徐徐降低,片刻光景,便全部消失不见。 张浪低头一看,双脚却是已经站在地上,光滑的地面如镜一般,映出他的身影,更是平整非常,哪里还看得出方才血刀凌立的丝毫痕迹? “如此说来,这前面本来还有三关,不过我是从外面破洞进入,并非来自入口,所以就和偷渡一般,直接落到了第四关中?看来这遗迹果然也算不得玄妙,也不知道那人……” 他嘴里轻声嘀咕着,眼睛却是随着这声音提示看了过去。 这横八竖四之处倒是在墙面之上。 恐怕是隐藏的门户。 他便依言往那边走了,到了墙壁前,探出鬼哭刀,便伸了过去。 鬼头刀伸过一半,却是没碰到什么阻碍,再抽回来,却也顺利。 他又踏前一步,抬出一根手指,伸了进去,随后又抽了回来,也没遇到什么阻拦。 “应该是可以回来的。” 张浪点了点头,便身形一闪,人便从这块墙壁处进去了。 刚一进去,他眼前便是光芒大亮。 张浪也没着急观察,却是急急又退后一步,身体又回来了原来的丁阁之中。 这一下,确定了还能返回之后,他心中才真正放下心来。 他重新进到了戊阁之中,这才抬头看去。 除了面前不到一丈的落脚之处,这整个阁中却是一块硕大的血池,血池中间呈直线排列着一条圆桩,直直的通往对面,每个距离约莫半丈,整整十六个圆桩。 而这每个圆桩的上方,却是凌空悬浮着兵刃,各不相同,恍如血铸。 剑、刀、枪、戟、斧、钩、钺、叉、锏、鞭、锤、戈、镋、棍、槊、棒。 有一些已经是当今天下早不流行的兵刃样式。 前五个圆柱每个上方一把,中间五个圆桩每个上方两把,后面五个圆桩每个上方三把,最后一个圆桩上方却是四把。 张浪眉梢一挑,他抖袖朝着血池中第一跟圆桩打出一颗白棋。 白棋激射而去,刚到圆桩之上,那圆桩上的血剑遽然劈出,便将其劈成两半。 有着方才的经验,加上棋子的试探,这回倒是不用细想,张浪便已经知道,这一关定是考验临机应变的实战能力了。 而且分为四层,到了最后一个圆柱之上便等于要挡下四人的一次合击。 这种临场应对的实战,是他的强项。 张浪又同时弹出五枚棋子,再试了试那些兵刃的强度,。 他又考虑了片刻,便直接扬起鬼哭刀,身形一掠而出,便落在那圆桩之上。 一把血剑倏尔化虹,斜斜朝他刺来。 张浪毫不停留,左手一挥,弹出两颗黑棋。 黑棋势沉迅猛,同时击打上去,便将其荡开,落到第二个圆柱之上。 凌厉的刀锋瞬间奔袭过来,他抬起左手,混元掌‘风伴流云’使出,掌劲便将这血刀拍开,身形又是一折,便落到第三个圆柱之上…… …… 片刻功夫,张浪掌拍刀劈,便已经跃到第六个圆桩之上。 一对殷红的钩子带起风声,从两侧朝向着张浪绞来。 面对这一击,他不闪不避,掌中鬼哭猛然斩出,一式‘八方风雨’封挡而出,密集刀芒好似罗网一般,将两柄血钩当了下来。 身体微微一震,他又是脚尖一踏,一式‘千里飘萍’便又前进……… …… 前十个圆桩对他未有什么压力,但是到了第三个层次,那三杆大锤合击之下,一下就让他稍稍受了些伤…… …… 到了第十五个圆桩,他嘴角已是溢出一丝鲜血。 而三柄长槊尽皆旋转,分别袭来! 张浪手腕一翻,一式‘飞沙走石’顿时使出,鬼哭刀直直点出,一招三路,携着凌厉刀芒,以呼呼劲啸,猛然而出,只见乌沉猩红的刀芒一幻而出,分化三路,好似血色沙尘迷漫,又隐带风雷之疾,分别点在三把长槊中。 劲风扬起,劲力传来,张浪嘴角再溢出一缕鲜血,却在一元定桩之下浑然不动。 随后他翻腕一绞,便将三柄长槊破开,一式‘密雨行云’,便从这空当中穿了过去,掠至最后一个圆桩。 这时,四柄大棒已是四方合围,朝着他砸了下来。 滚滚劲气,顿时如排山巨浪般压来。 张浪翻掌抬刀,便是劈斩而出,一式刀芒分化八方,正是狂沙刀法中的妙招“流沙滚滚”,却又混着八方风雨之技巧。 一瞬之间,鬼哭刀便带起嘶鸣呜咽之声,斩出漫天狂沙一般的刀幕,带起刀浪滚滚,对攻而去! 刹那间,便与排山倒海一般的棍势相接。 只听得嗡嗡连响,如此威力的刀法妙招,竟被那四棍合击冲散大半,张浪只觉血腥劲风迫人之极,心脉抖震,内腑翻涌。 这种压制,竟是比面对丁礼的杀招之时更为剧烈。 他心中大惊,若是任其压下,自己怕就要受了重伤。 当此之时,他避无可避,只得运使体内真气窜起,使出一山藏二虎的秘法,左手倏尔一动便也搭在鬼哭刀柄之上,真气贯入双掌,直接劈斩开去。 这一击双手劈斩,刀芒暴涨近乎一倍,带起势沉猛烈的狂飙,冲了开去! 伴随哗啦一声,终于将这四棍撞开,张浪趁此之势,一式‘龙跃于渊’,身形陡然拔起丈余,自那缝隙之中一穿而过! 张浪落到对面的一片空地之上,身形就是一个踉跄。 ‘汝既通戊,可赏,横伍纵贰之所。’ 那声音响了起来,地面之上的血池和兵刃也尽皆消失不见,化为了光滑如镜的地面。 这就结束了?就赏了? 张浪微微一愣,随后就是脸色一变。 “若是这地方只有五关,那岂不是说……” 他心中一紧,从怀中掏出一粒青竹百草丸吞了下去,定坐调息一下,便横走五步,直走两步,到了墙壁之处。 依旧拿鬼哭刀探了探,随后直接跨身而入。 刚踏入里面,张浪就是猛一皱眉,掠身而出,直接提起鬼哭,劈斩而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紧接着的第三战 这墙壁之后,竟是一方大殿,光滑如镜的地上各处都是泼洒这已然干枯漆黑的血液,数十具散淡红枯骨散乱在四周,最上方是一个黑沉乌木搭建的的平台,平台上也尽是枯骨散乱。 平台正中端坐着一尊森红如血骨骸。 而那枯骨的身前则是悬浮着一个漆黑的骷髅头。 而骷髅头的下方,盘坐着一个黑袍中年,他浑身散发着淡淡的血光,显然是在修持真气。 张浪刚一进来,那黑色骷髅瞬间张口,吐出一枚漆黑的指骨。 张浪心中动念,猛一皱眉,瞬间便掠身而出,提起鬼哭,便朝着那中年凌空劈斩而去! 这一刀之势,带起气旋流转,裹挟劲风,急如闪电惊虹,雷霆爆闪,又似泰山压顶,泥沙俱下。 正是狂沙刀法中的‘流沙如虹’,却又糅合了流星闪电之急,雄霸群山之猛。 鬼哭带着幽幽嘶鸣,凌厉刀芒凌空而至。 黑袍青年陡觉寒意泛人肤肌,猛然醒转,瞬间张目,真气运行瞬间被打断。 他蓦地喷出一口鲜血,显然是岔了真气。 于这危殆之中,他瞬间一跃而起,双掌合拢,齐齐拍出。 刚猛掌劲骤然急放,带起掌风竟然满是血腥之煞,便朝着鬼哭刀芒撞去! “轰!” 张浪的身躯凌于空中,有如皮球一般弹出。 他身在空中,连翻了五个跟斗,才将掌力消卸,跄踉落地。 使出一元定桩,稳住身形,已是满面嫣红,腹中翻腾。 “小杂碎,你扰我练功,害我岔了真气,该死!” 那中年话音未落,已是倏然而至,到了张浪近前,右手骈指点出,袭向张浪的脑门。 左手成掌,拍向张浪胸口。 这一招式,不仅落处阴毒狠辣,双手也皆是带起血红风煞,有如实质一般。 张浪身形一弓,斜扑而出,左手反抽一掌‘天王甩鼎’,抵向指尖血煞。 右掌却是一翻,鬼哭如蛇一般吐出,斜斜绞出,往上撩起,便是一招‘狂沙漫卷’。 乌沉猩红的刀口瞬间旋出连绵波卷,刚柔并济的刀劲,又带着剪扑自如的灵巧,汇成莫测的刀芒。 两相碰撞,吭哧作响。 黑衣中年身形不动,张浪却又连退两步,才缓解了这股力道。 他用了一元定桩,竟然还是被震退了。 这一会碰了两次,张浪已经知道此人一身真气却依然高自己一些。 这黑衣中年能实打实的过了那血刀换掌,果然是劲力雄浑,若非练功被自己打搅,出了些岔子,怕是用了一山藏二虎的秘法还要差他一筹。 黑衣中年见得一击无功,欺身又上,双手掌势展开,一套掌法,揉着血煞,似狂风暴雨一般卷向张浪。 张浪眉头稍皱。 还是先不要硬抗,找找破绽,摸摸套路才是。 心中陡然一念,张浪迅捷间后拉一步,脚踏两仪,身形微晃,手中操起鬼哭刀,狂沙刀法尽取巧劲,连绵使出,乌沉猩红的刀芒亦是弥漫而起。 这黑衣中年招式互套,双掌时而交互挥击,时而相合撞出,攻势却都是犀利非常,或是刚猛,或是沉凝,掌到之处,血煞四涌,有如血海浪叠。 张浪却身似鬼魅,东摇西晃,飘忽至极,身形扑纵之间,手起处刀出如风,鬼哭带起乌沉刀芒,有如狂风席卷大漠,招招狠辣,式式诡毒。 潜劲碰撞之中,四处噼啪爆响。 一时之间,两人战作一团,倒是旗鼓相当。 但是再过了十招,张浪便被迫退五步。 再过而十余招,张浪嘴角又沁出一丝鲜血。 他真气不及对方,一直仗着两仪步法与狂沙刀法的巧妙与对方抗衡,自然便落于下风。 ‘本想掩藏些实力,寻个破绽便一击必杀,没想到却是小看了此人,斗到现在竟是不露破绽…不过大概也摸清了此人实力…’ 张浪心中一动,便也不再保留实力,顿时反守为攻。 他使出一式‘龙跃于渊’后窜而出,身形一闪便已堪堪脱出那血掌弥起的风霜之外。 跟着,他拖刀斜劈,刀芒又展,恍如一片绵绵不绝的黄沙,如影随形般弥漫而出,便朝着黑衣中年当头劈去。 正是狂沙刀法之‘流沙无际’。 黑衣中年见他反攻,倒也不慌,右掌猝抖,左掌一番,连出两式,带着朝着鬼哭刀横拍而去! 掌劲刀芒碰撞,千钧一发中,张浪运起秘法一山藏二虎,刀芒瞬间便是暴涨。 倏忽间破开掌式,破开风煞,快速绝伦朝着黑衣中年面上劈去。 这突然爆发的劲力让黑衣中年脸上大惊,打了这么久,这小杂碎竟是藏了实力? 他心中一紧,不由得脚步急点,闪身後退。 勉强脱离刀芒范围,却是骤觉面上一痛,伸手一摸,却是满手鲜血,显然是脸上被削去了一长条的皮肉。 黑衣中年顿时大怒,便要反攻。 但是张浪刚入通脉便能和祁少伤合力斩了丁礼,如今已经进入感应,一身混元真气更为浑厚,又有秘法在身,自然实力大涨。 这黑衣中年却是真气走岔,削弱不少。 所以张浪一招建功,刀式恰尽,却是绝不会容得对方反攻,一山藏二虎的秘法之下,他横手一拖,鬼哭刀便又高高扬起,劈斩而出,滚滚刀浪席卷而至,正是妙招‘流沙滚滚’。 急如闪电,又似流星,滚滚刀浪席卷而至。 黑衣中年眼神一骇,抽身再闪,黑袍下摆又被斩去尺许长的一片。 张浪得势不饶人,仗着秘法,狂沙刀法的五式妙招接连使出,或斩,或削,或撩,循循环环又朝着他攻去。 秘法加持之下,张浪虽然经脉暴涨,很是刺痛,但是出手之极,刀式也自然更为不凡,一连五招,便让这黑衣中年狼狈之极。 黑衣中年心中不禁急躁起来,他以先天对付感应,竟是被逼得如此狼狈。 ‘哪个门派出来的怪胎,竟然比姓范的还要难缠?卖批的,要不是我被他扰了打坐,岔了真气……’ 他心中怨念连连,神浮气燥之下,却是频现险招,步法零乱,更是捉襟见肘,有守无攻。 但凡对战,务须全神贯注,宁心静气为佳,他此刻心中急躁,便自然露了破绽。 这破绽一闪而露,却已被张浪抓住。 他嘴角蓦地一笑,也顾不得自身伤势,催动混元真气运到极致,一式‘飞龙翻云’陡然而出,倏尔一现,便已是落到此人右侧,拖刀就是一式横切。 人海浮沉! 黑衣中年急切转身,举掌便拍,却已是慢了一息。 掌风还未到,狰狞的蛇口已是吐出乌沉猩红的刀芒,彷如匹练一般横掠而过,七孔之间带起嗡嗡嘶鸣,一掠而过! 但闻“噗通”一声,黑衣中年已是倒在光滑的地面之上。 一刀两断,横尸就地。 张浪也是喘了口气,猛地一屁股就坐在地上。 他伸手抹了抹嘴角的鲜血,看向了前方悬浮着的骨篆,咧嘴道:“娘的咧…这地方确实是鬼府啊,为何从外看去…却像神宫一般…” 第一百二十五章 浮云流水要不得 张浪嘴里呢喃了几句,过了片刻,便站起身来。 他走上前去,摸过骨篆,便滴了滴血,贴在额头上,感受起其中记录的讯息来。 过了好久,张浪抖了抖手,将灰烬洒落,皱了皱眉,撇嘴道:“原来如此……” 原来,这处地界,原本倒还真是一处小神宫。 黄泉魔宗覆灭前夕,无数强者在神州境内大战,打得地脉震摇,殃及四方。 当此之时,有一个唤作血魔宗的教派掌门便带着门人进入了这处上古小神宫内,躲避灾劫。 他本想躲过这次劫数,再率门人出去。 没想到这场大劫打得是,地脉翻腾,江河反复,以至小神宫被掩埋起来,再也找不到出口。 此人发现被困于此处之后,心中万般无奈,便以他自身的须弥奇宝黑暗骷髅为阵眼核心,将包括自己在内,门中四十六名魔修的血肉修为尽数融于这小神宫的禁制,改成了一方血禁试炼。 这血禁试炼共分五关,而奖励便全在黑骷髅中,其中有兵刃,丹药,功法,都是逃入小神宫时带出的物件,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一人通过五关,便能得其中一件藏宝。 在此人想来,以此方式运作,一旦这遗迹现世,便能令天下武者都趋之若鹜,血魔宗以及他自己的名字也势必流传千古…… “好想法,雁过留声,死后留名,只是你怕是没想到,这遗迹被尘封了这么久方才现于世间,这禁制又不是绝妙的,到了现在,都已经抵不住岁月的侵蚀。” 张浪摇了摇头,上古,中古的强者绝非现在可比,前世玲珑阁便考据过,那时候天地灵气沛然无比,据说那时候的武者甚至可以随意出入青冥,移山填海,擒拿空间,一些玄禁,奇物,更是奇妙之极,彷如鬼神。 可惜历经两次大劫,又逢一次剧变,到了如今,便是陆地神仙也没有如此神通,却已是远远不如前人了… 他得到的这枚骨篆,记录了一本《尸魔血煞大法》,乃是一种炼尸血疗伤,以魔煞养气的邪功,练到深处,甚至能够化天地煞气为己用,滴血不灭而重生云云。 不过张浪重活一世,却是知道,因为天地灵气的变化,所有的上古中古法门,记录的威能到了当今天下,都是不能尽信的,有一部分直接没了用处,有些虽然依旧算是神功妙法,但实际效果却也已经大打折扣。 “这种刚刚发现的功法,就算要真要练,也得找人先试验下效果才是,省得空忙一场,或者是把自己炼死了……” 张浪嘴里嘟囔一声,又分外不舍的看向中间那个漆黑的骷髅头,嘴里自语道:“须弥奇宝啊…可惜…可惜了…” 按照骨篆上的信息,这黑骷髅虽是须弥奇宝,却又是阵眼核心,那是绝对不能动心思的,一旦尝试收取,否则整座禁制都要化为飞灰。 张浪可不觉得以自己的速度能够在这禁制崩灭之前逃出去…… 他知道其中的严重性,轻轻摇了摇头,便压下了心神,走到那黑袍中年的尸体前,伸入怀中。 过了片刻,便从此人怀中内袋摸出了一些物件,一块五方的黑铁令牌,一叠银票,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杂物…… “青竹令呢?莫非被此人藏在了外面?” 他眉头皱了皱。 接着,又伸手在此人的两截尸体上一寸寸的摸索起来,一直从按到右腿旁边,他才感觉有些坚硬,嘴角笑了笑,便伸手一撕。 整整撕开了缝着的六层布料,才露出两件青蒙蒙的物件。 看到这两个物件,张浪眉头一挑,突然惊讶出声:“这是?” 让他惊讶的物件自然不是青竹令,而是一块青玉。 这是一个巴掌大的青色玉佛,看起来青光湛湛,分外不凡。 张浪拾起一看,却觉得这玉佛分外熟悉,似乎有些像…… 他皱了皱眉头,很快便想了起来。 而后他伸手往地上一探,便拾起那块五方的黑铁令牌看了起来。 这令牌整体沉黑之极,正面写着一个大大篆字,煞。 反面却是五角分写五个小楷,血,火,玄,冥,毒。中间却是两个稍大的字,香主。 而那五个字中,其余四个皆是黑色,唯独一个血字,却是猩红如血一般。 这种令牌他虽然从未见过,但看这模样,却也能够猜的出来,正是五煞神教的香主令牌。 张浪眉头一皱,他心中已经隐隐猜测,那范兴玉的孙子范太岁,恐怕就是因为这巴掌大的青玉佛方才被杀…… 而这青玉佛,和年前所见的血玉佛,又有什么关联?五煞神教为何要收罗这玉佛? 五煞神教盘踞大楚,这黑衣中年为何不将其交付给教中高层,反而带着它一路北上? 张浪心中有着许多疑惑,却想不通透。 这青玉佛虽然看上去颇为不凡,却是他前世完全没听闻过的东西,着实不知道有什么用,而血玉佛他不过是惊鸿一瞥,也未曾完全看了真切。 彷如笼罩着一层迷雾一般… 思之无果,张浪便微微摇了摇头,他将青玉佛,青竹令都收了起来。 再看了看黑铁令牌,心中一动,便也放入怀中。 又翻了翻那一大堆零碎,却也并没有什么好东西,张浪便站起身来,收了鬼哭,沿着原路返去。 说起来,把青竹令就这样交给吕大川,心中有些不甘。 此物乃是丐帮信物,对丐帮分外重要,若是他实力足够,自然能用来拿捏丐帮,派上很多用处但是… 直接说没有,怕是以那吕老鬼的心性,搜身这种事情,是绝对干得出来的。 而且那吕老鬼身上带着另一块青竹令,也不知道会不会生出感应。 若是被发现私藏,决计讨不了好,怕是齐千仞也保不下自己。 扔在这神宫之中,损人却不利己,也是下下之策。 ‘要是有个须弥奇宝就好了,这东西定然是要私吞下来,往后用来拿捏丐帮……罢了,还是老实交出去,看看能不能卖点人情吧…实力啊…” 不建立在实力之上的权谋都是浮云流水,没有把握的好处不能贪,审时度势,有舍有得,才能长久。 张浪心中了然,却还是暗道了一声可惜。 这次遗迹探索,收获了一本《尸魔血煞大法》,但是其中的效用还有待研究。 闯关奖励,却是颇为随机,也不知那黑袍中年,从黑骷髅中得了什么,不过自己并未找到什么物件,想必不是骨篆功法就是被吞掉的丹药了… 而青玉佛,也只能暂时收着,五煞神教的香主令牌,以后不知能不能派上用场。 张浪摇了摇头,便掠身而出,进了戊阁,再入丁阁,随便脚尖一点,身形便纵扬而起,云龙三折顿时使出,身形急速往上窜起,便攀上了壁檐,从那入口的洞中翻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送人情也要讲究 张浪刚一出去遗迹,三道人影便一掠而至。 正是吕大川,齐千仞,楚云帆三人,三人脸上有些惊讶。 现在日头正西斜,也不过傍晚,张浪这一去一回,竟是只用了一个白天的时间。 齐千仞撇了撇嘴,嘲讽道:“小子,你不是在里面吃了大苦头,吓得屁滚尿流,逃出来了吧?” 这老鬼嘴巴够损的,不过心还是不错的,张浪自然不会和他计较,只是笑了笑,便蓦地掏出青竹令,递给了他,道:“怕是让齐老失望咯,区区幸不辱命。” 齐千仞稍稍一愣,便反应过来。 他顿时笑了出来,将青竹令接了过来,再递给吕大川,道:“吕老鬼,青竹令,老夫可是给你了。往后你我,还要多多来往才是。” 张浪之所以将青竹令交给齐千仞,却是不想和吕大川有什么瓜葛。 因为他知道这老鬼脾性不是很好,架子也大,难打交道。 丐帮势大,他在吕大川手中得不到什么好处。 而把青竹令交给齐千仞,那这意思就不一样了。 这就代表他这一回进了小遗迹,只是纯粹帮齐千仞的忙。 这样一来,青竹令找回了,这丐帮的人情,往后的交涉,便全都落在齐千仞的头上了。 而张浪,只需要和齐千仞继续打交道就行。 三个宗师也都是人精,瞬间便知道他此举之意。 齐千仞觉得这小子确实上路的很,也是不枉自己走了这一遭。 楚云帆觉得这个小辈,不卑不亢,进退有度,很有一些意思。 吕大川本来也不喜张浪,而让他向这小子道谢本就是难为,如此一来,由齐千仞转交,他面上自然更为过得去,心中也是更加通达,也觉得这小子还算知情识趣,没有给他难堪。 吕大川干脆的点了点头,接过了青竹令,感受了下,对着齐千仞道:“确实是真品。齐兄这里,丐帮往后定会有重谢的。” 这就算是认下此节了。 这时,张浪便又取出玉坠,并没有说这玉坠的作用,直接还给了楚云帆,躬身道:“多谢楚前辈了。”。 楚云帆点点头,接过玉坠,收了起来,又拱了拱手,道:“各位,既然如此,此事便算完美了结,楚某也对得起范兴玉的委托,这就先告辞了。” 他说完之后,便身影掠起,凌空虚度而去,衣袂飘飞,当真是潇洒。 楚云帆走后,吕大川和丐帮的几人交待了几句,便打了声招呼,带着管中豹也离开了。 而那几个丐帮高手却依然在这坡角附近等候着,吕大川能当上丐帮堂主,也不会是蠢材,看这模样定然是要让他们守到过几天禁制崩溃,确认了那人已经死在里面,才会返回了。 前辈自然有些前辈的风度,纵然心中再是好奇,但既然答应张浪这处小神宫归他所有,那不管里面是有着一些机缘,还是无甚值得稀奇的,便都是张浪的秘密了。 若是张浪愿意说说情况,他们自然也能听听,但是张浪既然直接拿了青竹令出来,其他只字不提,显来是不想解释,他们也就不会去多过问了。 这样一来,齐千仞便也一手携起了张浪,直接回会武庄而去。 等到第二天夜里,也就到了集贤阁。 齐千仞将张浪一手放下,就自顾自走了进去,嘴里扔下一句,道:“小子,你且自便吧。” 张浪看着齐千仞的背影,轻轻笑了笑,他如今对齐千仞的性子也算有了些了解,这老头对你态度越随便,这才说明真拿你当了近人。 而且这老鬼心里分寸很足,像这回青竹令的事情,是一定会给自己好处的,此时他没有提起,恐怕是还未曾想好吧。 心里转着念头,张浪悠然便往酒楼走去。 会武庄的酒楼也不甚大,他随意用了些酒菜,填了填空荡荡的肚腹,便自回了住处。 直接进了小院,来到书房之后,张浪从书桌角上掀起几本书册,拿出一张折好的信笺。 这封信是莫桑走时递给他的信件,心中除了告诉张浪已经和齐千仞谈妥之事,还和他说了下云盟的近况,并让他有空时回信一封,再给云盟的发展提提建议。 不过他出关以后一直忙着血榜的事情,又因为青竹令一事有了耽搁,倒是一直没有回信。 现在既然诸事已了,这事情便自然该处理一下,张浪便决定再复看一下,考虑考虑怎么答复回函。 这段时间,虎踞营愿意加入云盟的士兵都通过了考核,按照资质年纪,收入了云盟内外二门。 而剩下的也充入了黑虎帮,张家,以及亲附九华派的几个家族,算是基本把虎踞营消化了。 除此之外,一窟鬼,张隽宁,九华双英,也开始往江湖中走动起来,不过还是局限在云州相邻的州郡之地。 另外,就是附了一份名单,上面记录云盟如今在各处已经筹建完毕,或者开始筹建的的鹞鹰据点,让他有时间路过的时候可以盘恒落脚,也能顺便查看一二。。 前一阵子,其余州郡有多少有些闹腾,云州却是颇为平静,而云盟也一直在稳步发展着。 只是本身底子就在那里,自然也不可能再突飞猛进。 所以这些鹞鹰据点,自然也不是实力强大的分舵,堂口,无非是一些酒楼,货栈,车马行,绸缎铺之类店铺,勉强能收集一下江湖中的情报。 毕竟百鸟朝凤阁的神州信报,也不会事无巨细,把整个江湖的情况都罗列其上。 按照张浪的经验,只有代表着江湖风向标的各大势力的一些动作,才会在上去详叙。便是齐千仞立下血榜一事,在神州信报上,恐怕也不过是几笔带过的一则快讯。 所以云盟自然也就需要自己的情报补充,不至于眼前一抹黑,看不见形势。 不过现于赵家的鹞鹰本就不多,新驯的却也未曾完全合用,所以这名单上,也不过就是九家,其中五家已经开好或者快开好的,便在田州,相州,安州,陕州,洛州,四家筹备的却是还在路上,准备放在大晋,大梁,大楚,东吴的京畿。 张浪将信复看了一遍,便揉了揉脑袋,开始思索起来。 他知道自己的实力还是低微,还远远不到真正可以在天下落子的层次,只能够偶尔顺势飞上一手闲棋,做一些不一定有用的准备。 云盟虽然是他撮合的势力,却也不过是因势利导,是借着莫桑落下的子。 他的身份虽然因此在云盟中颇为特殊,也有一些话语权,但是从根子上说,这云盟并不是他掌控的力量。 这颗棋子虽然有些分量,却并不握在他的手中,只能借力借势,却不能完全指使调动。 好在莫桑脑子没什么弯弯绕绕,有一个优点,便是他一个人孤独惯了,倒是一直没有什么盛气凌人的架子,也很听得进意见。 换句话说,便是耳根子软,比较好说话,也比较好说服,作为一个主事者,对于一个势力,自然是弊大于利,但是对于张浪来说,却是利大于弊。 他忽悠…呸…邀请莫桑回来,完全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若真找了个手腕铁血的回来,那才是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做嫁衣裳了。 总之,从这封信上看,云盟的发展计划显然是远处布点,近处扩散,这布局落子的策略,看上去完全没什么毛病。 把信复看了一遍,好好琢磨了一番,张浪嘴里轻声自语起来:“这计划,一看就是我那便宜老子的风格,稳扎稳打,倒也不错……” 他凝眉想了会,便从桌上取了两张大笺,又磨开墨,拿起一支最细的兔毫,往砚里蘸了蘸,便在纸笺上写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信里信外事 第二日一大早,张浪便带着两封信直接出了门。 其中一封自然是回给莫桑,表示对云盟大方向的赞同,随后简单的又提了提相州大派青霞派被灭的事情,建议是不是能往相州扩大点影响,以及说了一下齐千仞的情况,高度肯定了这老鬼的人品,建议莫桑多和他来往…… 另一封却是写给唐兰的,主要是关于李剔玉三人和陆小加的情况,以及一些基层武者的延揽,因为他可能四处走动,自然也就不能指望唐兰回信,所以这封信中也就针对各种情况,写的颇为细致,另外就是…… 张浪走了一会,便来到中庭后面的一个院落。 这院子比张浪住的却是要大了不少,门口还站着两个黑衣家丁。 两人看到他,都是热情的打招呼。 张浪最近大把银子的送出去,自然是很些效果的,再加上老沙的引荐,这些四鹰庄的家丁护卫,和他的关系都还不坏,最不济也是混了个面熟。 其中一个开口道:“张老弟,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这边?” 花出去的银子才是银子,张浪明白这一点,当即笑了笑,摸出一张银票,就朝着他递了过去,随后又指了指院子里面,问道:“老周,今天里面是万老哥在,还是易老哥在?” “万头儿前几日急急忙忙走了,这几日一直是易头儿在值守。” 那叫老周的护卫伸手接过银票,塞着怀里,笑了笑,道:“你等着,兄弟我去给你通报一声。” 老周脚步蹭蹭的,片刻就打了个来回,道:“张老弟,易头让你进去。” 他说完又顿了顿,凑到张浪耳边道:“易头这几天心情不太好。” 张浪听到是易老四值守,当下就笑了笑,点点头,又道了声谢,便走了进去。 这四鹰庄除了三位庄主之外,还有八位先天高手,都是以前‘黑白四鹰’混迹江湖时的手下,忠心耿耿。 这八人常说有鹰就要有犬,于是这么多年来都是自称‘黑白八犬’,也是很有意思的事。 时间长了,这洛州的武林人士索性全部以老狗来称呼他们,再冠以姓氏,倒是连名字都不再提及了。 他们八个也不生气,反而引以为傲,只是八人之间,还是互相以兄弟相称的。 八犬分别姓,沙,毕,万,易,毛,连,朱,侯。 不过来这会武庄的只有四位,其中老沙和老毕在齐千仞那边侍奉,老万和老易就在中庭值守。 易老四此刻正坐在厅上长台后面,脸色不算太好,他见得张浪进来,倒是挤了个笑容,站起身来,口中道:“这是哪阵风,把张老弟给吹来了?” 张浪笑了笑,走了过去,道:“自然是排忧解难风了,听说易老哥这几天不太舒畅?” 易老四微微一愣,道:“老徐向来少言,定是老周和你多嘴了,哎,我这几天,是有点头疼。” 他说完引着张浪坐下,又让人送上茶,才开口说道:“不说这个,你这贵人,向来是无事不登门的,有什么事找我?” “是有点事找易老哥帮忙。” 张浪也不客气,便从怀里摸出了一张银票,和两个蜡口信封,便递了过去,道:“有两封信,想让易老哥再帮下忙。” “这点小事你还自己过来,叫那什么如花跑一趟不就行了?莫非老弟食髓知味,怜香惜玉,不舍得那丫头跑腿了?” 易老四伸手接了过来,又道:等下我便让人找个熟稔的好信客,还是送到宁山府云盟?” 这如花不是四鹰庄的丫鬟,而是老沙从附近的村子找的小丫头,还是完璧之身,怕是考虑了自己某方面的需求,也算贴心的了。 不过他对这乡土口味实在无感,和易老四这种生冷不忌的,在这方面实在没有共同语言,只得略过不提,道:“麻烦易老哥了,有空一起吃酒。” 易老四摆了摆手,道:“这点小事,还跟我客气?” 张浪笑了笑,消息传递之事,可不算小事,尤其是他这两封信颇为重要,自然要托给靠得住的人。 这天下江湖之中,除了百鸟朝凤阁具有一种最快的传讯手段。 寻常的便只有三种传讯之法。 其中最快的自然是鹞鹰信鸽之法,只是这鹞鹰信鸽虽然速度快,却是限制颇多,只能传递一些短讯,而且此法乃是利用鹞鹰信鸽的归巢本能,却是只能传递熟悉的地方。 另一种是通过驿站传书,不过此法多是普通百姓所用,信使也多是平民百姓,不仅路上偏慢,也容易生出变故。 所以如今的天下江湖之中,便催生出一种还算热门的职业,叫作信客,信客多由凡境上阶或是通脉境的武者担当,这些武者身家清白,没什么恩怨在身,赶起路来,两三日一歇,快马加急,不管速度和安全,总是好了许多,当然,价钱也自贵了许多。 只是张浪对着洛州并不熟悉,自然也不知道什么可靠的信客,所以这事,当然是拜托四鹰庄这种地头蛇比较合适,也更为方便。 而上次传给莫桑的信,也是托给易老四找人送去的。 张浪心中转念,便端起茶杯喝了口,道:“易老哥不妨说说有啥烦心事,看看我能不能给你出出主意?” 易老四听见张浪详询,却是直接摇了摇头,道:“不是什么大事,就不劳张老弟费心了,三哥已经赶去处理了。” 看他这样子,张浪就知道他不愿多说。 原本他觉得这易老四算是帮了自己,便看看能不能顺手帮点忙,既然对方不肯说,他当然也就不再多问。 两人再闲聊了几句,张浪便托言告辞离开,返往住处。 一路上和两三批巡逻的护卫打了招呼,便已经走到了小院里。 院子里,如花正拿着搓衣板在洗衣服。 这如花不过十五六岁的丫头,自然从没真的学过什么礼仪,不过胜在手脚勤快。 她看见张浪走进来,急急忙忙站起身来,口中说道:“公子爷,方才有位夫人过来找过你。” 夫人? 张浪闻言挑了挑眉,他在这会武庄认识的黑大汉可没几个,而且知道他住处的武者,更是只有牛皋三人……笍夫人? 心中有了猜测,张浪便开口问道:“她有说什么事吗?” 如花摇了摇头,道:“没有,婢子…婢子说公子不在,她就很快…很快走掉了,不过偶看他的模样,倒像是着急得很勒。” “嗯,我知道了。” 张浪便点点头,又笑了笑,道:“你做事吧,在我这里,不用这么拘谨。” 跟着,他便抽出鬼哭刀,脚踏两仪,在院子另一边走起刀法套路来,云龙三折也是使了出来,吸收消化记忆中的对战体悟…… 第一百二十八章 突如其来的围攻 在张浪看来,笍夫人若是有什么急事找他,自然还会再来,所以也并未在意。 连续三天,张浪都在住处锻炼武艺,修持真气,笍夫人却也再没有来找过他。 这天晚上,张浪刚用过酒菜,想到正是七日之期,便掏出龙虎理气丸吞了一粒。 接着,便在小院中打起了混元掌的外练套路。 半个时辰之后,他走进了卧室,解了鬼哭靠在床头,直接在床上闭目盘膝,感应内视。 清晰的感观印入脑海,混元真气正在周身百脉之中流转,勾连成环,循循不息。 他的嘴角微微笑了笑。 来到这方世界差不多一年,便自修到了感应四方的境界,这种进度,放在江湖之中也够吓人了。 他心中也是相当满意的。 武道修行,凡境之时淬炼体魄,淬炼内力。 人境之中,通脉境便是使真气散入百脉,等到百脉俱通,真气循环,便是感应境。 而感应境之后的修行,依旧是修持真气,使得真气更加充沛,直至在神阙脐中形成气海,最终形成丹田真丹,也有人叫作气丹,气阀,气窍,气枢,反正都是同一个东西,乃是真气凝聚到极限所产生的总枢。 这时候,真气循环于百脉皆是通畅,又有真丹作为总枢调动真气,运使真气便如呼吸吞吐一样自然,便好像这真气是先天从娘胎里带来的一般。 这算到了先天之境。 真要说起来,其实整个先天之前的修炼,都不过就是水磨的功夫,通俗点说,也就是通过修持内劲,把身体内的这个内劲的坑给填满。 每个境界之间的差别,也无非就是这个坑大或者坑小的不同。 若是真要说难度,便是各人武道资质不同,以及功法好坏上面的来去。 江湖之中,一般武者,只要资质不是太差,若是再有本三转的功法,了不起花个六七十年,大多也能勉强修持到先天之境。 而养气的灵药,自然就是这水磨功夫中的一种捷径,但是足年份的好药,也并不易得,便是被人得到了,也多是做成了炼制丹药的材料。 这次血榜的机会,对于张浪来说,纯粹就是一次意外之喜。 血榜高悬两个半月,他的修为也通过这些灵药到达了感应境。 但是拿着诸葛凡的人头换了花红,得了一道武道秘法之后,这血榜上能捞的好处也就差不多全部捞尽了。 血榜上虽然还有些灵药,却也多是活血化淤,炼制疗伤丹的材料,和养气已经没有什么关系。 而且踏入感应境之后,两三百年的灵药对于他的好处便没有那么大了,除非能够得到更好的天地奇珍,琪花瑶草,否则也比靠着龙虎理气丸走正常路子也快不到哪里去了。 混元真气本就浑厚,张浪体内的这个坑自然也就比寻常三转的功法大了许多。 所以沈宿能靠着三百年黄芪踏入先天,换到张浪这里,便是远远不够了。 他心中转了会念头,便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开始按着《混元功》修持真气。 混元真气在体内流转,按照小周天循环开始搬运起来…… “砰!” 一个清晰的声音突然从隔壁传了进来,张浪猛地张目,双掌迅速上抬下压,鼻息嘴吐,瞬间收功。 张浪皱了皱眉,好在他的混元功无惧走火,不会岔了真气,否则就这一刻打扰,就要让他岔了真气,白白损失好几天的苦工。 不过听这声音,似乎是在? 来不及细想,张浪倏尔从床上掠起,人在半空,伸手拖出鬼哭刀,两个起落,便落在门口。 拉开门,便往旁边窜了过去。 “啊!啊!啊!” 一声惊叫又传了过来。 如花? 张浪循声而去,右手负刀,眨眼便越过两间房,撞开房门便掠了过去。 四丈见方的房间之内,如花身上的衣服解开着,正穿着亵衣缩在床尾,看上去好像是这妮子刚刚正准备解衣服睡觉。 但是现在却是瑟瑟发抖的看着窗口,好像见到了很可怕的事。 而窗口被人从外面向着里面反向推开,木制的榫头已经完全裂开,显然是这破窗相当粗暴,窗台上是一条拖动的血迹。 窗下地面之处,一个身影趴倒在了地上,背后的衣服破烂不堪,露出鲜血淋漓,一块好肉都没有的后背,一滩血迹在地上蔓延。 看这模样,倒像是用力破开窗子,用着最后一丝气力爬了进来。 张浪撇了撇嘴,走了两步,脚尖伸出,轻轻一挑,便将窗口伏在地上那个黑衣人翻了过来。 两坨红白相间的东西瞬间抖了几抖。 还没来得及细看,张浪却是顿然色变。 因为窗口外面,竟是倏然射入四根钢钉,带起风声呼啸,来势凶猛。 张浪猛地踏出两仪,闪退丈余,拖出鬼哭刀,出手就是一式‘狂沙漫卷’。 蛇口吐信,猩红凶刀斜斜斩开,瞬间旋出刚柔并济的刀劲,一化为八,汇成莫测的刀芒,席卷而出。 好比漫天狂沙连绵不绝,犹如八面来风急骤不停。 瞬间就将这四根钢钉拦了下来。 而这时,五道身影先后从窗外窜了进来,前后左右朝着张浪围来。 房间内人影乱闪,倏尔之间,其中四人皆是持着一杆钢丝拂尘,同时夹着啸啸风声,分袭他身体各处。 张浪冷冷一笑,脚踏两仪,分出变化,闪身穿出。 哪知他身形刚动,那剩余一人竟是凌空一跃,抖手一递,另一柄钢丝拂尘便凌空袭来,随后这五柄钢丝拂尘竟是同时一转,猛地张开,带着诡异的声响,合成一张大网,朝着他当头压来。 张浪心中暗暗一讶,脚步腾挪斗转,手中鬼哭亦是展开刀式。 当此之时一柄大刀右绞右打,左手掌势前拍后抽,刹那间便将身体周遭封的泼水不进,将那大网稳稳的拒拦在外。 但是这钢丝大网竟是诡异,百炼钢化成绕指柔,全无丝毫刚劲,带起的劲力轻柔如绵,鬼哭刀斩出的潜劲,竟是被这钢丝大网奇异抵消。 而这时,那跃起之人一击之后,却又落在另一边,形成五方合围。 五人同时击出一招,其中一人便撤步退出,再次伏伺于旁。 钢丝拂尘时而散开,时而相合,时而围四缺一,时而五方汇聚。 循循环环,接连不绝的朝着张浪攻来。 饶是张浪战斗经验极为丰富,竟也从未见过这般合击之法,一时脱不开去。 约莫纠缠了半柱香的时间之后,张浪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很明显,对方使的这种合击之法,五人共组阵势,四人分前后左右围攻,旁边伏伺之人掌控上方。 四方攻势一动,不拘阵中之人如何闪躲,那伏伺之人便凌空合围,五柄拂尘分别从五方相围,笼罩而来。 若是阵中之人拦下,那五人又立即撤去一人,另外四柄马上跟踪袭到,又形成相同的局面。 这撤离之人,又可再趁机凌空合围。 阵势相结,每次变化这五人都要换位换人,想捉到破绽却是殊为不易。 除此之外,那拂尘柄上竟是还排着七个小小的骷髅头,挥舞之间发出轻微的响声,好似婴儿夜啼一般。 而钢丝抖动之间,也是风声咻咻,又绽出银光刺眼,好似迷雾一般笼罩不散。 隐隐之间,似乎让人心神难以集中。 这并非奇门的阵法,而是借着诡异兵器施展的一门邪门之阵法! 上架感言 接到通知,今天上架。 新人新书,第一次上架,也不知道写什么的。 总之不是专业的,也没什么存稿,今天上架,准备下午把五更都发了。 确实不懂什么加更规矩,以后每天基础二更。 要是看的人多就基础三更。 多的就算加更吧。 重点还是要谢谢一直鼓励我的各位读者。 反正每天的推荐票都是诸位老面孔投得,我心里有数,经常看见,和你们也很熟了,就不一一点名了。 总之心里万分感恩,每次看到就十分温暖。 你们每个人,对我也很珍贵,大恩不言谢。 也谢谢编辑大,解答了我许多菜鸟的问题。 另外,初心就是写一个心中的江湖。 所以不管成绩怎么样,总会写完它,算有始有终有弟弟。 首订什么的,也顺便求一下吧,啊哈哈。 反正订了的,那就都是缘分。 女装什么的,真的是不太会。 嘤嘤什么的,也一点不擅长。 佛系作者,佛系感言。 谢谢,下午更新。 第一百二十九章 杀完看见两团什么哦 好在张浪精神坚毅,定力绝佳,方才能不受这声音和光线的诡异影响。 而这时在床尾的如花,早已脸色发青,两眼泛白,直接听着这诡异响声骇死了。 这等阵法,当真稀罕之极。 张浪一面思索破解之法,一面还要战斗迎敌,也是有些吃力。 这五人不过是感应境武者,但这阵法带来的压力,却比寻常的先天武者高了不知凡起,这高得地方并非攻击力强,而是将他死死困住。 他虽然有过破阵经验,那也是建立在对于奇门变化的了解之上。 但是对这诡异邪阵,他却是不知其中奥妙,琢磨许久,也未曾有什么突破。 这袭击来得简直莫名其妙,既然没法破解,就只能兵行险招了。 又过了片刻,张浪也是微微有了些喘,他心中念头一动,掌中刀式瞬间放缓,背后顿时空门大露。 而这时,四面攻势骤紧,一柄骷髅拂尘的钢丝便破穿过了这空当,猛然抽击在他的后背之上。 后背上的衣服顿时被抽得粉碎,露出无数鲜红的血痕。 嘴里亦是一大口鲜血喷出。 这时,那人攻击得手,却是大喜,嗤声一笑,叫道:“哈哈!合围!这小子快不行了!” 事实上他此言已是多余,另外四人见得张浪受伤,心中同样大喜,已然是不约而同,齐齐出手! 一时之间,这五柄钢丝拂尘齐齐抽出,带着诡异的啼泣,迅速朝着张浪袭来。 只是这一次,却非是困成大网,而是齐齐击向他的胸口,心腹,头颅,脖颈,各处要害! 张浪这时却是嘴角一笑,不惊反喜。 他故意露出破绽,硬扛一击,原本就是想要引得此阵变化。 这钢丝大网的阵势似乎虚不受力,让他无处可施,无可奈何,但是此刻五人齐出杀招,却是乱了步骤,再也聚不成大网,互相之间断了联系。 正是他所等待的最好的时机。 反攻! 这时,那伺伏之人亦是凌空而至,手中拂尘猛地抽向张浪的头颅,钢丝紧绷,劲力如电。 当此之时,张浪却猛运内劲,体内的混元真气顿时暴虐而走,一山藏二虎的秘法已然使了出来。 他擎刀于手,脚步一踏,一式‘龙跃于渊’,身形当即纵扬而起。 身形一折之后,就彷如飞龙升天,速度更比寻常陡增许多,倏忽间便是凌空而上。 于此同时,他左掌翻开,划过一圈,譬如满月,猛地朝下拍去,刚猛的掌劲带起无穷劲风圈向另外四人! 正是一招震天掌‘天悬秋月’。 而右手掌中却是骤然一翻,往前送了出去。 瞬时,鬼哭凶刀便已是裹挟劲风,猛烈斩开。 一刀之势,立刻便带潜劲流转,宛若实质的猩红刀芒蔓延而出,朝着那凌空而来的身影劈斩出去! 急如似闪电惊虹,可比山河俱下。 刀光凛冽,刀芒有如长虹。 正是一式‘流沙如虹’。 鬼哭刀带着幽幽嘶鸣,凶厉狠绝的刀芒凌空而至! “轰!” 他左手拍出的刚猛掌风与四柄拂尘相交,顿时震开,秘法加持之下,竟是直接掀翻四人。 而那凌空之人眼见此景,哪还不识得厉害! 他眼中顿时露出骇色,急切之间,招式立变,钢丝拂尘瞬间变抽为抖,散了开来,形成银丝缤纷,宛若灿烂光芒,便带着缕缕柔劲,拦截过来。 两股劲风方才接触的一刹那,张浪却是身形陡然一折。 这流沙如虹的招数竟完全是实中套虚,虚中藏变! 张浪身体巧巧一个半翻,正是一式‘飞龙翻身’,右手一转,鬼哭刀已是变斩为抹,猛挥而出。 这一招‘一啸风声’,却又带起了流星闪电一般的快! 风声呼嚎,刀劲狂飙,直接从拂尘钢丝之中窜出,抹向对方喉口。 电光石火之间,那人慌不择招,运起轻功,想要往下坠去。 这一式竟然似颇为巧妙,看上去隐隐好像千斤坠的路子。 不过张浪嘴角却只是带起一丝冷笑。 “太慢了!” 风声呼啸而去,刀芒抹过,一团血雾之中,一只大好头颅冲天而起。 鲜血如雨,洒落下来。 无头尸体继续下坠,啪的一声,落在地上,钢丝拂尘带着上面的七个细小骷髅头,在地上滚动。 余下四人顿时骇然,趁着张浪身体凌空,有人便立刻喊道:“撒雾,撤!” 令行一致,那四人举起拂尘,真气一运,竟是齐齐从顶端射出几十枚牛毛一般的细针。如丝如雨一般,朝着张浪的身体笼罩过来! 而那四人一击之后,竟是齐齐起身,就要往窗口冲去。 张浪莫名被人围攻,心里本就疑惑,有些怒意,此刻见他们想跑,不禁一声又是冷笑。 他眉头一皱,身形又是一转,一式‘密雨行云’,已然折出丈余。 跟着,左手探袖,将三白一黑的棋子射了出去。 右手又是横过一式‘八方风雨’,幻成罗网一般的猩红刀影。 急如雷霆,猛如星坠! 眨眼之间,四颗棋子便打在这四人的后背,三个透胸而过,死在当场。 另一人却是吐出一口鲜血,踉跄落到地上,便又想往窗口翻去。 刀光弥漫开来,将牛毛细针拦了下来。 张浪落到地上,身形又是掠起,一式‘千里飘萍’便到了黑棋打落的那人身边。 他左手陡然伸出,缠丝手便使了出来,手指搭上那人的肩膀之上,几下翻转,便扣住了此人脖颈,用力一捏,将他一把提了起来。 张浪手腕内转,便将此人身躯倒转过来,盯着他说道:“谁派你们来的?” “嗖!” 一根钢钉猛地从远处射了过来,直接没入了这人的胸口。 张浪顿时脸色一变,朝着窗外看去,一个黑影正提掠而去,倏忽间便没入黑夜之中。 而手中提着的这个,浑身抽搐都起来,脖颈之处的脉搏也是激烈的跳动着。 张浪脸色顿时一变,随后讶道:“牵机散?” 此人此刻竟是五官紧缩,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张浪皱了皱眉,似乎想起了什么。 右手一甩,鬼哭刀瞬间落在背后。 接着,他便往这人右肩一抓,猛地抓破衣服,露出一片肌肤。 “不是…” 他伸出手,又抓破此人左肩,露出一个刺青,漆黑如墨,弯月含日。 “日月魔宗?” 张浪的语气分为惊讶,嘴里自语了一句,接着抖手一甩,便将此人扔了出去,朝着地上的黑衣人看去。 这才看清那两团红白相间的物事。 第一百三十章 两团这个,原来是她 方才这黑衣人后背看上去满是鲜血淋漓,几乎一块好肉都看不见。 而翻过来之后,张浪才发现前面也不过就是稍稍好了那么一丁点。 衣服早已破碎不开,整个身躯几乎全部暴露出来,身躯上布满了鞭痕,九成的皮肤都是血红的痕迹,仅仅剩下几丝白皙,手指上显然是上过了极其厉害的夹棍,十根手指也断裂了,上面甚至连血肉都没有,都能看见森森的骨头了。 原本应该曲线玲珑的白皙身体,现在更是骇人的很。 尤其是那一张脸,更是被打得鲜血淋漓,整个脸庞都肿得比寻常两倍不止,便是紧闭着的眼皮,都是鲜红发胀,鲜血从嘴里涌出来。 原本应该白皙粉嫩的两团软肉也已经是鲜血淋漓,而身体下方某一处,更是看上去狼藉不堪。 显然是经过了某种非常非常深入的折磨。 完全辨认不出模样,不,是已经完全都不成人样。 这人应该是一个武者,但是内伤太重,真气散乱,已然看不出境界,只能勉强从身体凹凸的特征,看出这曾经是一个女人。 张浪皱了皱眉,他自忖也算是杀人无算,但是却从没见过一个人被折磨成这样。 按说寻常人被折磨成这样,便是一些铁血的汉子也可能挺不过去,但是这个人的胸脯,却还在微微的起伏,显然还有着呼吸。 受了这么重的折磨,还能拼命跑到到这里? 不对,女人? 张浪心中转着念头,却是陡然醒转。 再结合那五人围攻自己的情况,心中顿时有了几分猜测。 这种情况,救下来还能干嘛了? 张浪考虑了片刻,还是蹲下身来,便从怀中取出了两粒青竹百草丸,自己先磕了一粒。 又捏开这人肿的不像样子,满口鲜血的嘴巴,倒出一粒。 只是手还没伸过去,他就看见了嘴巴里的情况,微微一怔。 她的舌头,竟是被人拔了? 好辣的手段! 方才那黑影,又是谁,为何要杀人灭口? 张浪皱了皱眉,心中又想了想,便是将青竹百草丸用力的按了进去。 随后却是找了张被掀翻的靠椅,扶了起来,坐了进去。 后背上被拂尘打出的伤势有些火辣辣的,他也就没有靠着椅背。 张浪知道,青竹百草丸肯定是不如九转回春丹的,以这女子的伤势,怕是要过些时候才能见效。 如此一来,他便从怀中取出《清谷九局》,便翻看了起来。 这棋谱虽然不是古谱,却也很有些意思,似毫不比古谱《呕血十三篇》差。 棋风清雅,布局落子也是相当悠然,明明是步步紧逼,却又丝毫看不出来,棋路更是毫无杀伐之气,当真是一手好棋! 时间渐渐的过去,张浪把第一局看完,揉了揉脑袋,又接着往下翻去。 “嗯啊……” 一个呻吟声却是响了起来。 张浪回头看去,却是地上的女子已经醒了。 她稍微动了动,肿胀的眼皮慢慢携起,很是艰难的睁开眼来,显得有些迷茫,她艰难的转着头,左右打量。 四目相对,这眼神中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喜色,这双眸子倒是有些熟悉。 确认过眼神,就知道是什么人。 张浪叹了口气,原本他这住处除了四鹰庄的人,也就牛皋三人知道,这人又是女子,那么除了一些巧合外,这女子的身份也就大概有数。 如今便更加对应上了。 张浪顿时收起了棋谱,道:“笍夫人,几天不见,你可是弄得够狼狈的。” “啊,啊,啊。” 那地上的女子嘴巴艰难的动了动,却是说不出话来,她想要坐起来,却浑身痛楚,完全无力动弹。 到了最后,她想抬起手,却也未能成功。 “我给你用了疗伤丹,命是保住了。但你舌头被拔,日后都说不了话了,你这样的伤势,最好还是别动弹了。” 张浪轻轻开口,道:“现在我来说,说对了,你就点头,说错了,你就摇头,明白?” 笍夫人稍稍点了点头。 张浪嘴角扯了扯,道:“你后面跟了这些尾巴你知道吗?” 笍夫人点点头。 “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显然是逃不出来的,他们特意把你放了,就是为了跟踪你,找到我。” 张浪沉吟了会,说道:“你心中知道,你想活下来,就只有来找我,赌一赌我能不能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后愿不愿意救你一命。” 笍夫人点了点头。 “你倒是认的干脆,我这背上可是吃了记狠的。” 他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又接着道:“方才外面有个黑影离去,抓你的是他吗?” 笍夫人浑身一震,眼中顿时露出惊惧之色。 这种表现,结果显然已经确定了。 张浪又问道:“你认识他们?” 笍夫人摇了摇头。 张浪又道:“他们认识我吗?” 笍夫人摇了摇头,张口:‘啊,啊,啊” 张浪皱了皱眉,都不认识的话,那就只有…… 他继续道:“牛皋和朱淝也出事了吧。” 笍夫人点了点头。 张浪道:“死了吗?” 笍夫人摇了摇头。 “没死?” 笍夫人摇了摇头。 张浪揉了揉脑袋,“你不知道?” 笍夫人点了点头。 张浪嘴角扯了扯,沉吟片刻,又道:“你的衣服虽然破烂,但还勉强看得出应该是件夜行衣,所以是你自己探了过去,结果碰到了硬茬子?” 笍夫人艰难的咧了咧嘴,点了点头。 张浪又问道:“三天前你来找我,就是因为这个事?” 笍夫人点点头,张口:“啊,啊,啊。” 张浪揉了揉脑袋,道:“别啊了,我知道是诸葛凡。” 笍夫人点了点头。 张浪想了想,又道:“无缘无故,你也不会去惹上人家,你既然来找我,想必是有人在打听我们?所以你们三个就一起探了过去?” 笍夫人点了点头。 张浪又对着笍夫人道:“你既然被抓他们了,可曾知道他们的目的呢?为诸葛凡报仇?” 笍夫人摇了摇头。 张浪道:“不是报仇?” 笍夫人摇了摇头。 张浪抿了抿嘴,道:“你不知道?” 笍夫人又点了点头,张口道:“啊,啊,啊,啊,啊……” 张浪眉头皱了皱,道:“别啊了,我猜到诸葛凡,是因为能同时和你我都扯上关系的,除了陶龙就是诸葛凡,但是陶龙和他三个弟弟都死了,陶家想必也早被人吞得一干二净,剩下的也就只有诸葛凡了。我可听不懂你说什么。” 笍夫人眨巴了几下眼睛,显得有些着急。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一早惊闻洛阳花事 事情了解得虽然不清不楚,但是笍夫人这样也着实没法透露更多的消息了。 张浪也没有丝毫办法,便只得暂时放了下来。 他看了看笍夫人。 这女人为了求生,带了些麻烦过来,对她自己自然无可厚非,对于张浪来说却是有些罪过。 双臂骨折,手也受了伤势,纵然找了大夫来看,双手说不定也会受影响。 情报又说不出什么来。 已经没什么用处了。 张浪心中转着念头,左手探袖,摸出一颗白棋。 只是刚要弹出,他脑中陡然一转,眼睛微微一眯,却是心中一动,顿时笑了起来。 张浪收了白棋,笑了笑,道:“笍夫人,相交一场,我也不好看着你去死,这样,等天亮了,我便给你找个大夫,先处理下外伤。” 笍夫人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丝欣喜。 张浪却是又道:“不过你这个样子,就算勉强保住了命,一身武艺也废了大半,以后怕也就是个废人了。” 笍夫人顿时一愣,又眨了眨眼睛。 张浪说完就不再说话,坐在凳子上继续看起棋谱来。 笍夫人仰面躺在地上,张浪的话音仿佛利剑一般戳到了她的心窝子里,她身上剧痛,下身也是疼得不行,眼睛眨巴眨巴的,两行眼泪慢慢流了出来,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清谷九局》又大略的看了两局,天色便已经亮堂起来。 小院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声音传了进来。 “张老弟!张老弟……咦?” 这声音分外熟悉,张浪眉头一挑,收起棋谱,站起身来,刚刚走了几步。 “砰!” 门被一脚踹开,一个身影很快便冲了进来,正是满脸紧张的四鹰庄沙老大。 张浪直接朝他笑了笑:“沙老哥,你给我找的这小院,门窗似乎不太结实?” “方才在外面见了些血迹,还以为你出了啥事,就直接……” 沙老大看见张浪,这才是松了口气,以为他说的是自己踹门的事,不过刚解释了几句,便又看见了破开的窗,地上横陈的尸首。 他脸色一变,口中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 张浪笑了笑,道:“没什么大事,有几个不长眼的过来夜袭,被我杀了。” “没大事就好……” 沙老大皱了皱眉,突然生气道:“这帮小子,是怎么巡逻的,我都交代他们要好好防护,怎么这么大事也没发现?看我待会怎么收拾他们!” 张浪知道这是客套话,他住的这小院偏僻,四鹰庄的防卫哪里可能面面俱到,何况他们的防卫重心,一向在秘库和齐千仞那边。 平素能防些毛贼,也就够了,这事不值得计较,他便直接摆了摆手,道:“不怪他们,不怪他们,是这几人行迹藏得好。不说这个了,沙老哥一早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找我?” 若是张浪真揪住不放,他们负责会武庄内院的防卫的人,自然也要连累吃些挂落。 四鹰庄三位庄主,治下也是有着家法的。 沙老大见张浪无意追究,这才笑了笑,道:“嗨,我能有什么大事,是齐老要找你呢。” “齐老找我?” 张浪微微一愣,随后便领悟过来,恐怕是青竹令的人情要见效了。 这疯虎怕是要给自己什么好处。 心中转念,他便笑了起来:“我这就过去,不过这里……” 齐千仞要见的人,沙老大哪里敢让他耽搁,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道:“张老弟放心去就是,这里我来处理就行。” “那就麻烦沙老哥了。” 张浪也不客气,直接说道:“这六具尸体处理下就行,另外还得找个大夫,先帮我这位朋友看看外伤。大夫就让他留下来,我这背上,回来也得上点金疮。” 他说着指了指笍夫人。 沙老大拿眼看去,这才发现笍夫人的眼睛还眨着,倒又是心中一惊,这种伤势,此人竟然还活着,这还是人吗? 他压住心里的震撼,点点头,道:“放心,我理会得,这丫鬟却是也死了,要不要再给你找一个来。” “麻烦沙老哥找一个吧,我这朋友也需要照料。” 两人说完之后,张浪便回了自己房间,换了身衣服,便出了门。 后背上伤口有些干,牵扯起来稍微有些疼,张浪却是恍若不觉,直接走到集贤阁。 毕老二正守在门口,他早就得了消息,所以也未曾进去通报,直接朝着张浪打了声招呼,便让他进去了。 “坐吧。” 齐千仞正坐在座位上,见他进来,摆摆手道。 张浪见了个礼,便也依言坐下了。 这疯虎向来爽快,开门见山就说道:小子,老夫这次落了丐帮一个大人情,你也算有些功劳。老夫琢磨着,总该给你些好处才是……” 说道此处,他却是话锋一转,道:“那日吕老鬼过来,提及了洛阳花会之事,你小子还记得?” 张浪正听得好好的,正想知道这好处到底是什么,却没料到他话语如此跳跃,闻言就是一愣。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点点头道:“上次是听了他提了一嘴,倒也未曾在意,齐老特意提起,莫非有什么讲究了?” 齐千仞冷笑一声:“武老鬼弄了个大场面,下了品花帖了。” 张浪眉头一皱,道:“品花帖?” 齐千仞直接从怀里扔出一张白底金边的帖子,扔给了张浪,道:“自己看吧。” 张浪接了过来,便见白底封面上绣了一株莲,上边写着三个金色楷字,品花帖。 他心中顿生好奇,便直接打开来,上面写着几行楷字。 齐兄左鉴 兹定十月初一,聚群英于洛东龙湖,共襄盛会。 晴也花开,雨也花开,共品龙湖千里秋荷,同赏奇珍九叶芙蕖。 锦擂九台,莲子九粒,使江湖群秀竞锋芒,观武林后起展新风。 花期三日,佳时良景,邀兄同座,相评议论。 盼兄早来,契阔同款,望幸不外,他迟面尽。 右谨具呈。武天雄。 张浪看完心中无比惊讶,竟是惊呼道:“九叶芙蕖?” 齐千仞点了点头,道:“正是九叶芙蕖花,你怕是不知道,这九叶芙蕖虽然看上去与寻常莲花颇类……” 张浪闻言,眉头倏忽扬起,九叶芙蕖,他当然是知道的。 九叶芙蕖,乃是天地间一朵奇葩,三百年长出九茎,三百年长出九叶,三百年开得九花。 九百年积蓄力量,花期却只短短的三天,花开之时,千里闻香,花谢之后,便会结出九颗莲子。 九叶芙蕖花的九颗莲子,号称九窍通心莲,独据九百年精华,对人境武者有着一个极大的好处…… 齐千仞解释了一番之后,脸色一正,道:“武老鬼前阵子得了这株九叶芙蕖,过几月就是花期了,便准备开这品花大会,在龙湖上开九座擂台,邀请天下间的后起之秀比个高低,共争这九颗莲子。 所谓邀老夫共评什么的,你倒是不用在意,这老鬼虚头巴脑的,不过都是些客套之话。 这武老鬼下的品花帖,都是散给了几个名门大派的前辈宗师。 按理说,老夫也不够资格接这品花帖。不过是借了个近水楼台,那老鬼要想在洛东龙湖搞这么大场面,绕过老夫是肯定说不过去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武天雄的心计讲究 张浪听完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天下江湖之中常有各种由头开启的盛会。 通常这种盛会都是既能得利,又能扬名,前来参加的人是一定不会少的。 人在江湖飘,求得不过就是名利二字。 九叶芙蕖虽是天地奇珍,却只对人境武者有效,那这洛阳品花会恐怕就是整个江湖年轻一代表现的舞台了。 但是这种牵连到整个江湖的盛会一般都是由名门大派举办,武天雄虽然是地境上阶的武道宗师,但凭他一个人也不够资格撑起这么大的场面。 所以再邀请几个大派的宗师过来镇场自然是很合理的。 而武天雄作为举办者,虽然失了九叶芙蕖这株奇珍,却能落得天大的名声。 到了他这种层次,名与利几乎也就等同起来了。 齐千仞和武天雄是洛州黑白两道的牌面人物,洛东又是齐千仞久居之地,疯虎的大本营,在他的眼皮底下召开这种盛会,不通知邀请一声,不管是情面和道理都说不过去。 齐千仞见张浪没什么问题要问,便继续说道:“这次品花大会,表面上来说,所有三十岁以下的武者,只要未到元罡境或是进入先天巅峰的妙景,都能参加。看似公平,但实际上其中却是大有差别。” 张浪挑了挑眉,道:“不知有何差别?” 齐千仞冷笑一声,道:“武老鬼身为白道大侠,他的屁股就已经决定了他的脑袋,想法自然是偏向名门正派无疑。所以除了发给前辈的品花帖外,你们小辈的却是尙还有两种帖子。一种叫争花帖,另一种却叫夺花帖。 争花帖上会具上名姓,一人一帖相互对应,直接发放,名额也不一定,但是照我看来,无非是发给天下武林中那些名门正派的后生小辈的。 夺花帖,却是有定数,只有九张。 争这一字,先天便没有夺字更直接霸道,所以要取夺花帖,顾名思义,重点一定是在这一个夺上,就是给小门小户,江湖草莽,还有各路邪门歪道准备的。” 张浪皱了皱眉道:“如此一来,这夺花帖恐怕还要经过夺取而得了,只是‘河洛大侠’武天雄乃是天下名侠,做出此举岂非自损名声?” “呸!” 齐千仞不屑的啐了一口,道:“这就是不得不说武老鬼高明的地方了,他这夺可是巧妙,你小子不知道,这九擂之比分为两期。前两日为第一期擂台,便是所有江湖人士九擂争夺,决出九位擂主,发放夺花帖。 第二期的最后一日,便是所有争花帖主,和夺花帖的九位擂主一起在九擂之上比拼,最后决出九位胜者,便得到这九颗莲子。 说白了,我等江湖草莽,参与人数众多,实际最后便只有九张夺花帖,以九个名额去争这九颗莲子。我看你小子也不笨,其中道道明白了?” 张浪笑了笑,点头说道:“如此说来,这所谓的夺花帖实际上从头到尾基本上就是为了去给大会助助兴,热闹热闹,捧捧场,当绿叶去了。那争花帖主,却是以逸待劳,直接可以争这九颗莲子的……这样一来,实际上八成也就是名门正派之间的争取了,这些高门大户便只会念他武天雄的好,纵然这夺花帖引起一些争斗,哪怕是血腥了些,说不定有人还会觉得趁机死掉些邪门歪道简直正好。不得不说,姓武的这一招着实有些高明啊。” 齐千仞撇了撇嘴,道:“你小子既然知道,还他娘的笑得出来?就你小子现在这个一刀断肠的名声,便是加上云盟的背景,你以为争花帖有你的份?” 张浪又笑了笑,若是自己名声甚佳,配上云盟的势力倒也算勉强是个正道新秀,有几分可能获得争花帖,不过现在嘛…… 心中转念,他却是似不在意的道:“这不是还有九张夺花帖吗?” 齐千仞看了他一眼道:“你这两个月的变化老夫也是看在眼里,你武道天赋极妙,悟性也是上佳,但是就算这样,再过四个月,你也已经到不了先天境。而你的实力,虽然在小辈中算是不差,但若是连续越境杀敌,怕是也不得久战吧? 我虽不知那擂台赛制,但是夺花帖主的身份,用屁股想也知道必定是要经历厮杀的,要争这九颗莲子的时候,三日之内无数场厮杀,你小子还笑得出来,不觉得自己还差了不少?” 张浪眉头一挑,齐千仞看得却是精准,单论战力,他如今虽只有感应境,但是全力出手,怕是比诸葛凡还要强些,但是唯一的缺点便是后力不济,易受内伤,无法久战。 不过若是笍夫人那里有些收获,这个短板说不定能接上点了…… 张浪心中转念,却是点了点头,凑过去嬉笑起来,道:“嘿嘿,齐老法眼自然是无差的,区区之所以浑然不急,是觉得既然齐老特意这么说了,想必肯定是有什么要教晚辈吧?” 齐千仞见他凑了过来,表情甚是嫌弃,直接挥了挥手,道:“滚,老子能有什么教你这龟孙?你也不是老子的弟子,这功法武艺自然是不能再传你,而老夫这点家当,也大多挂到了血榜之上。 老子这琢磨了两天,也没想到能赏你小子什么,不过得了这品花帖后,倒是……” 他说完故意卖了个关子,想让张浪开口询问,但是张浪却是眼观鼻,鼻观心,只是恭敬期待的看着他,就是不接话茬。 “娘的!拿去!” 齐千仞看张浪那模样毫不配合,心中顿觉无趣,拿起桌上的一封信就扔了过来。 张浪一把伸手接过。 齐千仞又说道:“这是老子在洛阳府的一家别院,年轻时候住的,也不值几个钱,正好送你居住。那住在别院中的老吴头,也算跟着老子一辈子了,他虽然没多少年活头,却入了地境不少年了。 你若是看他还顺眼,便继续留他在院里住住,他如今是元罡境的修为,你便算是给他养养老,有什么事也能请托一下。这些老子在信中都交代了,你把信看了,再把信给他就行了。 另外,堂屋的书房里面进去…之后…然后…然后…你…打开…有间地下静室,里面有样物件,是老夫年轻所得的好机缘,本想留给尤家小子的。 可惜他命不好。这物件,也暂时借给你用些日子,往后老夫若是收了弟子,便自来向你讨回。这物件应该对你的武道修为有些帮助,但是你能不能在花会之前,进入先天境,老夫却也毫不保证。” 张浪这时却也是明白了,这一间别院里的人和物,恐怕都是齐千仞给自己的好处。不管那物件是什么,一个有着元罡境保镖的院子,也已经算不错的地方了。 他拱了拱手,道:“齐老大恩,区区……” 齐千仞摆了摆手道:“少和老子讲这些虚的,你小子若是有心,便把给老子将那莲子抢下来一颗,涮涮武老鬼的面子,也省得老子一个混黑道的,到时候夹在那群白道宗师里面丢尽了脸面,滚吧。” 张浪站起身来,笑了笑,便道了个辞。 他刚走了几步,齐千仞却又淡淡说道:“小子,你别不当回事,就是这点消息也是花了老夫好大力气从武老鬼那抠来的,再多却是没有了。九叶芙蕖之事,我也帮不了你,提前告诉了你,你提前有些准备,也算聊胜于无吧。就算得不到九颗莲子,你若是得了夺花帖,这最后一日的比争还有不少奖品,你能得到些,对你以后也会大有帮助。” 张浪又肃然躬身,这其中的关照之意,确实是有些沉甸甸的。 若非他真的有更好的路线发展,这时候倒还真有些想拜在这老鬼座下。 张浪心中转念,点点头,又认真的道了声谢,才告辞走了出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 所以你会怎么选 出了门后,张浪的眉头却是紧皱起来。 距离这品花会还有四个月,虽然时间稍有些仓促,未必能覆盖整个武林,但是牵扯半个江湖,那是肯定的。 这种大事,他的记忆里却完全没有的。 在他的记忆里,接下来的日子,江湖中虽然大事频发,但是真正属于天下江湖年轻一代的盛会,应该是明年二月,九门之一圆月山庄丁家所主持召开的扬刀比武大会。 这也是他原本准备在天下真正开始扬名立万的舞台。 如今这洛阳品花会却是又给他敲了一记警钟,这一次次的大小变化,无不说明一点,整个江湖都已经在偏离轨迹。 而这品花会一旦召开,便像一只超级大的蝴蝶又煽动了翅膀,造成的影响那更是完全无法再预知,也许很快,除去那些还没出土的神宫鬼府,一切都要面目全非了…… 心中转着念头,张浪回到小院的时候,尸体已经收拾了干净,地上和墙上的血迹,也被擦洗掉了。 散乱的桌椅也已经重新摆放,五支骷髅头柄的钢丝拂尘摆着桌子上。 笍夫人的双臂上好了夹板,浑身上下已然上好了金疮,躺在床上,但是看上去依然相当恐怖。 新来的一个丫鬟正扶着她在喝药。 沙老大正坐在桌前和一个背着竹药箱的灰袍中年说着话,看到了张浪回来,他便站起身来,口中笑道:“张老弟既然回来了,我也回齐老那了。” 张浪直接走了进去,笑道:“真是太麻烦沙老哥了。” 两人再客套几句,沙老大便径直离去了。 那丫鬟喂完了笍夫人,大方的走了过来,道:“少爷。” 张浪点点头,这个一看就是四鹰庄熟练的丫头,看着腰圆臀肥,媚眼如丝的样子,显然是被耕耘得相当肥沃了。 “你叫什么?” “沙大爷说小婢跟了少爷,以后叫似玉。”丫鬟轻声说道。 一个如花,一个似玉,这老沙倒也真会起名字。 “你在这边照顾着。” 张浪点点头,随意撇了撇一句,又对中年大夫道:“麻烦大夫,给我背上些金疮。” 那灰衣大夫想来也已经得了交代,当即点了点头。 回了自己房中,张浪解了上衣趴在床上,任由这个大夫摆弄,心中却是思索起九叶芙蕖来。 想到九叶芙蕖,便绕不过武道修行的两种方式。 先天之前,都是水磨功夫,一直到凝聚真丹总枢为止,天下间别无二致。 但是先天之后的武道修行,在江湖之中,便分出了两种方式。 一种方式稍易,便是以真丹流转,来调动身体中的全部真气,来打通地桥。 所谓地桥,便是人体内的任脉。 任脉从颔下承浆穴起,至腹下曲骨穴而结。 真气冲击承浆穴,向下逐个穴道贯通,最后破开曲骨,便可打通地桥。 地桥通开之后,真气从颔下承浆穴源源而下,到曲骨穴而出,便化气为液,称作真液,亦作真元。 真元又会自曲骨穴通过四方经脉返流而上,全部汇入丹田神阙穴。 这返流的过程在内视之中,便直如地底清泉涌出一般,最后在丹田之中形成一片元海。 这个过程便称为五气朝元,结束之后,体内真气全部化为真元,而汇聚元海之后,便算跨入地境元罡境。 另一种方式便难了许多,但是本质上依旧是以真丹流转,打通地桥。 但是顺序却是反其道而行之,真气冲击从下方曲骨穴开始,逐级往上,最后破开承浆穴。 破开承浆穴后,真丹散尽,重新化作真气,自承浆穴喷涌而出,汇聚到胸口颤中穴,形成一个致密的真气漩涡。 这一过程便如同顶上开花一般,形成一个新的奇异总枢,这个新的总枢气旋,便唤作气花,亦称人花。 而后以真气人花再次协调身体真气,第二次从承浆穴起,从上到下贯通地桥,化气为液,凝聚元海,一样跨入地境元罡境。 看似结果相同,实则大不一样,这后者从下往上贯通地桥,难度便以比从上到下难了两倍,而之后的再次贯通,便是难了四倍。 采取逆行贯通的,凝聚人花之后,真气便已然可以离体,出手直接也能聚罡,武道实力便能与元罡境媲美,相提并论。 待得第二次贯通之后,实力虽然还会提升一些,却也不算太大了。 这开出人花之后,又未曾二次贯通的这一中间阶段,便称为先天巅峰。 亦有人称为,人境开花的先天妙景。 而这两者难度天差地别,但一样晋入元罡境后,实力却只是稍有高下。 其中唯一的核心的区别便是,只有以后者晋级元罡境的,方才能够迈入地境巅峰,才能摸到天境的门槛。 而以前法进阶者,便只得止步于地境上阶。 但是这天下江湖,又有多少人能奢求陆地神仙的境界? 而这贯通之法,又是一旦做出决定,打通第一个穴位,便再也不能更改的,否则便要真气逆流,内功散尽,吐血而亡。 若是选择了第二种方法,最后却完成不得,任其曾经多么风流遮奢的人物,这辈子便也算困死在人境了,能到先天巅峰媲美元罡便是极限了。 按说这个天下江湖之中,大部分人都知道这第二种方法才是能够通天的正途,但是九成九的武者,这辈子能进入宗师境便是心中最大的心愿了,自然都是选择了第一种方式进阶。 便是各派天骄,也不是每一个都胆量敢选择第二种方式。 而九叶芙蕖花,其结出的九窍通心莲子,服得一颗,地桥关锁便会更松,可以大大减少任脉贯通的难度。 得此一粒,便是一个傻子,都能以前法晋入地境。 而以第二种法门进阶,也能减少一小半的难度。 由此想见,此物对于人境武者的重要性便可想而知,尤其是对于志在天境的后起群英,更是吸引力巨大。 可以想见,洛阳品花会的消息一旦传出,八方汇聚那是一定的,一番龙争虎斗都是再所难免。 张浪收回思绪,微微眯了眯眼睛。 “公子的伤口收复很快,最多再过一天就能结痂了。” 这时,中年大夫也上完了药,笑了笑说道。 张浪笑了笑,便爬起身来,以人境武者体魄来说,这点皮肉伤自然算不得什么。 像笍夫人身上的那些鞭痕,看着吓人,但也就三五天的功夫也就好得差不多了,只是那溃散的真气,骨折的的双臂,和缺了血肉的手指,等闲的话,怕是很难再恢复完全了…… “谢谢大夫了。”张浪开口说道。 中年大夫点了点头,道:“沙大爷给我安排了住处,我这就先过去了,等明日我再来给那位夫人换药。” 张浪点点头,又道了声谢。 这大夫走后,张浪便将衣服穿了起来,往笍夫人的房间走去。 “似玉,你先出去一下。” 张浪刚跨门进去,便摆了摆手。 丫鬟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 “想了这么久,你也该想明白自己的处境了?” 张浪上前几步,坐在床沿上,开口问道。 笍夫人被人正闭着眼睛,听到这话便睁开眼来看着张浪。 她当然知道,她带人过来找张浪也是无奈之举,左右都是一死,不如过来赌一把。 现在命虽然暂时保住了,但是就捏在对方的手中,虽然看这模样,对方是不会杀了自己了,但是这人却点出来自己心中最大的悲惨之处,就算苟活下来,她往后也差不多算是废了。 笍夫人的眼神中自然就带上了些穷途末路的意味。 你是来嘲笑我的? 那眼神意味明确,我见犹怜,张浪和她对视一眼,笑了笑道:“我有一门中古奇功,也许能够让你恢复伤势,或许还能更进一层。但是我也不想诳你,这功法我得到以后从没练过,实际效果真的如何,我却也不知道……” 笍夫人身体颤了颤,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希望迅速点了点头。 张浪道:“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怎么选。” 笍夫人眼睛眨了眨,点了点头。 张浪又道:“咱们也算打过几次交道了,互相也有些了解,我和你实诚,你也莫要欺我。你且考虑清楚,若是学了此法,若是不成,那就一切休提,我给你些银两,往后就做个富家人,也算全了相识一场。若是练成了,以后可都需在我左右听令,给我卖命了。” 笍夫人盯着他看了一会,似乎要看清他的内心一般。 过了好久,方才点了点头。 张浪笑了笑,道:“很好,那我就传你《炼血大法》……” 第一百三十四章 说的都是善意的谎言 张浪哪懂劳什子的《炼血大法》,他知道的无非是那座小遗迹中所得的《尸魔血煞大法》。 其中一共分四篇,第一篇是消耗自身气血精华,在心头凝出尸血,第二部分是吸收天地间各种煞气,凝出魔煞,第三篇便是以将如何将这尸血化开,疗养己身伤势,第四篇则是详尽的魔煞运用,如何增持真气,如何运用云云。 总得来说,这奇怪的路子虽然有些像内功却并非内功,更加不是招数秘法,应该算是一种对血煞运用的邪异窍门,放在当今的武道体系中,那是浑然不知该如何归类。 再配上这名字,实在是更有些诡谲。 这血魔宗功法来历不明,诡异的狠,虽然那指骨的信息似乎是未曾在外留下传承,但事实上也是不一定的,万一其中有何讲究,传扬出去,说不得要惹来祸端。 另外万一笍夫人听了这名字,觉得太过诡异,心中生出了抗拒,自己要再废口舌解释,便直接将其改成了《炼血大法》,又将尸血说成精血,这样将第一部分和第三部分的尸血疗伤篇一并传给了笍夫人。 在他看来,无非是换个名字,能够更好的让笍夫人接受,又省了一些隐忧,自然是极好的。 张浪传授完法诀,又等了半个时辰,确定了笍夫人已经记住之后,便起身离开了。 笍夫人勉力偏了偏头,看了看张浪离去的背影,眼睛眨了眨。 蝼蚁尚且偷生,她原本只是骤遭困境,左右都是一死,唯有赌一把。 但是真的保住了命,知道自己成为废人,往后都只能苟延残喘,她现在却又是恨不得死了才好。 这个时候,张浪却把一个机会放在她面前,便是前途未卜,或是饮鸩止渴,她也总要试一试,至于给张浪卖命,她心中倒是没什么抗拒,此人先后救了自己两次,难道还能白救,若是能够让自己恢复实力,那再无二选。 笍夫人知道,此人话语未必尽实,人也并非什么好人,但是天下之大,便是换个谁,还能够将自己再当回事? 形势比人强的道理,她自然是明白的。 ‘没想到我黑蝎子居然沦落到了这种地步!’ 容颜尽毁,实力骤跌,她心中蓦地生出一阵悲哀,两行浊泪又流了出来,过了好久,她才紧紧闭上眼睛,依着《炼血大法》开始尝试起来…… 张浪当然不知道笍夫人心里的这些转寰。 他原本是想将笍夫人三人放个一段时间,等以后自己实力更强,再来收为己用,用来推演三才之变,但是如今事情出了变故,朱淝和牛皋生死不知,这娘们更落到如此境地。 用来试验一下《尸魔血煞大法》也算是发挥余热了。 至于之后如何处理,却还要看这《尸魔血煞大法》的后效,和她自己的表现了。 张浪一直回到了房间之内,坐在椅子上,心中却依然在转着念头。 他原本虽然也打算往洛阳府去,却是不太着急,但是如今得了九叶芙蕖的消息,这事情便在计划的第一序列了。 只是笍夫人的事情终归还有些隐患和疑惑。 牵机散是草木死毒,苗疆神木林的秘药,神木林向来是修罗魔宗的下属。 但是围攻自己的五人却是来自日月魔宗,在他的记忆中,这魔门中的两脉都算得上显脉,却是一直面和心不合的,这其中就可能有些问题了。 那黑影也是奇怪,既然伏伺在旁,为何不参与围攻,那五人合围本是不弱,若是再加上这人,岂非威势更强? 看那样子,竟是将这五人当成炮灰棋子一般的用法了。 其实若是没什么讲究,张浪却是不信的。 只是他揉了揉脑袋,却想不太通透。 没什么大线索,敌暗我明,若是为此事伤神,不过徒劳花费时间,并无益处。 而且知道了他的位置,若是有心要再对付他,早晚都会找来。看对方提掠之时,也非是凌空虚度的人物,若是单对单,却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便是再来几个,凭着自己这身轻功,又是再会武庄内,只要有心逃跑,也不会有什么大危险,最多再等上几日,此人若不来,便也用不着多花心思,直往洛阳府去。 他想了一会,心中定下计划,便将这事放到一边,修炼起混元功来… …… 第三天午夜,张浪正在闭目躺在床上,一声轻微的响动忽然从院子传来,他忽地睁开了眼睛,眉头挑起。 真的来了? 自从那天出了事,沙老大可是加强了会武庄内院的防护,这人还能摸进来,轻功当是不坏。 张浪从床上翻身坐起,抽出床头的鬼哭刀,轻轻推开窗子,便扬身而出。 一式‘龙跃于渊’,身形顿然上折,轻若无痕的落在屋顶之上,几个纵跃,便悄无声息的越过屋顶,落入前院之中。 一瞬之间,张浪脚步一踏,速度顿然加快,又是一式‘密雨行云’,便落在一个白影的面前。鬼哭刀骤然劈出,带起风声呼啸,急如闪电,又似流星。 但是白影的身形一震,随后却是倏忽一飘,便退开丈余,速度比张浪也是丝毫不慢。 他身形荡开,有如游鱼戏水,随后轻声倒仰,便是鹞子翻身,轻而易举的便避了开去。 随着翻身之势,十几只柳叶镖从这人手中飒然射出,瞬间便到了张浪面前。 张浪反手拖刀撩起,刀芒一化为八,便是一式‘八方风雨’拨挡开去,而那白影却是纵身掠起,直接在房顶上一踏,纵跃而去。 张浪猛地探袖,五粒白棋脱手而出,倏尔之间便追了去。 白影似乎被击中,一个踉跄落在地上,俯了下神体,回头看了一眼,又是飘荡远去,片刻之间,便消失在黑夜里。 “蒙着面巾,却是没看到容貌,实力不差,速度很快,不是老牌先天武者,便是天骄人物。” 十几只柳叶镖也被挡落在地上,张浪负刀而立,嘴里轻声自语,他朝着那白影离去的方向看着,过了好久才收回了目光,却是猛地惊道:“牛皋?” 他这时才看见,这大院门口的地面上,竟然正仰面躺倒着一个庞大的身躯,看那身形,足有九尺,不是牛皋又是何人。 张浪走近一看,却见他原本黑红亮堂毫无一丝血色,口中流着鲜血,看上去已是气若游丝,昏厥过去,胸口之处还放在一张香笺。 张浪俯身捡起一看,却看见上面正写着一排秀气的簪花小楷。 赠君此礼,聊表歉意,不当之处,望君雅量。 这时,寂静的午夜传出的兵刃之声也将会武庄内的巡逻护卫引来。 “张老弟,你没事吧?” 带头的正是张浪熟悉的老周,他一过来就开口问道。 张浪摇了摇头,又摆摆手道:“出了一点小事,老周,帮我一下,把这人抬进去吧。” 老周点了点头,也没有多问,便招呼着手下将牛皋抬了进去。 张浪又看了遍信笺,直接捏作一团,随手就扔在旁边,又从地上摸起一只柳叶镖,放在怀里,便跟着走了进去。 接着便指使几个护卫把牛皋都抬到了另一个房间,又道了声谢。张浪便直接到了床边,捏开牛皋的嘴一看,皱了皱眉:“果然也被拔了。” 随后他也给牛皋塞了一颗青竹百草丸,便在房中坐了下来,心中却是越发想不明白了。 这人竟然把牛皋送回来了,是什么意思,挑衅?愚弄?好意还是恶意? 奇哉也怪。 只能等牛皋醒了再说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出发前的又一封信 牛皋当天夜里便醒了过来,他舌头虽然被连根拔了,但是四肢却是完好,在纸上写写画画,也让张浪知道了一些消息。 有人在会武庄打听诸葛凡,打听他们四个,牛皋三人便相约跟了上去,随后便是碰到那五个拿拂尘的武者,还有一个黑衣中年。 然后笍夫人被那五个拂尘武者拿住,黑衣中年以一对二,将牛皋和朱淝重伤。 随后三人被抓了起来。 朱淝没多久就受伤太重死了,笍夫人伤势最轻,被人折磨拷问,而牛皋却是因为受伤太重被关押着。 然后他似乎被人救出来了。 而两人被拔了舌头的原因,也并非是对方怕他们透露什么秘密,事实上他们也不知道什么。 仅仅只是因为被抓之后,两人都曾痛骂了对方几句。 不过这等拔舌的行为,总归也不是什么好路数。 这些消息也并不比笍夫人表达的更多,和张浪的猜测也大致符合,而有人救了牛皋更是让张浪更加疑惑了。 只是问牛皋到底是何人所救,他却说当时混混沌沌,完全没有看得清楚。 张浪又等了两天,对方一次都未曾再来过,他便也不愿意耗下去了。 六月初八,小暑刚过,朝阳初升的时候,他便收拾了行李,从会武庄出发前往洛阳府城。 此行就一辆车,三个人。 牛皋,笍夫人,张浪。 牛皋换了身粗布麻衣,在前面驾着车。 这个铁塔一般的汉子遭了严重的打击,醒来之后,除了给张浪写了些情报,便再也未曾表达什么,此刻也是低着头,只顾挥舞着马鞭。 他的太保横练功被对方破去,如今由外而内修持的横练真气暂时跌到了感应四方的境界。外家横练功夫的缺点便在这里,真气溶于血肉,防御主要强自在皮膜血肉的外层之上,五脏六腑却是比寻常同境界的武者还要脆弱一些,一旦受伤过重,血肉中的真气便要跌落。 优胜劣汰,这也是如今内家真气之法大行其道,而横练功夫越加少见的最大原因。 好在铜皮丹还有不少,往后还能修回来。 对于张浪的邀请他并没有拒绝,其中的理由和笍夫人也相差仿佛,一是张浪挟着救命之恩,态度也是不差,二则自己受此大挫,形势确实已经比人要强得多。 笍夫人则是闭目躺在车厢里,她的身上已经差不多都结了痂,只是双臂的骨折却是依旧未曾复原,也不知是这几日未曾怎么进食,还是练了《尸魔血煞大法》,她往日还算丰腴的身材确实开始消瘦下来。 她还在练着《炼血大法》,一点动静都没有。 张浪也不去理会她,正坐在车厢里看着一封香笺。 这时临出发前,有个武者递来的一封秀气的楷书,笔迹与前次在牛皋身上的没有什么两样,显然是出自同一人。 闻君出行,以信相送,他日有缘,与君再会。 依然没有任何落款。 那送信之人不过凡境中阶的修为,想来也不过是对方花钱随意挑选的信使,张浪自然未曾问询。 他日有缘,与君再会八个字,已然说明了一切,时机到了,一切都有分晓。 张浪将随手香笺放下,便又取出《清谷九局》看了起来。 弈棋之道,譬如博弈,天台奇儒的棋道别有一番滋味,学一学,悟一悟,总归是没什么坏处。 …… 于此同时,会武庄北方的某一处,碧绿青草正包围着七丈见方的茅屋。 茅屋旁小小的坟冢边两颗小树挺立着,清翠非常,丝毫不受烈日骄阳的影响。 坟冢旁驾着一张楠木案几,案几顶上遮着一定避阳伞,案几面上放在一方香炉,一只长香点在上面。 一个年约二十,云堆墨髻,唇胜樱珠的女子坐在案几旁的座位上,一身白色轻纱的罗裙直接拖在地上青草上,她看上去婉柔娇媚,怀中抱着一把类似琵琶的乐器,只是有品无相,却是一把柳琴。 柳琴声悠悠传出,弦弦难抑声声思,似诉心中无限事。 一个白衣青年却从旁边掠来,倏忽之间便落在院中,朝着少女躬身道:“启禀圣女,苏幕遮回来了。” 他的声音恭谨又低沉。 那少女却是急忙摆了摆手,笑道:“圣女,这里没有别人,你就别装了。” 随后她却是看到了白衣青年的裤腿上干涸的血迹,脸色一惊,道:“你受伤了?” 这白衣青年从怀中摸出一颗白棋,低头看了看小腿,点点头道:“被这棋子划了条小口子,一点小伤,没想到那断肠刀还有一手颇为不俗飞打之术。 他竟是也细心,倒像是做惯了梁上君,居然不走正门,反从房顶而下,劈了我一刀。 这一刀是真个快,把我都惊着了,离开时我便有些走神,却是大意了。” 他又娇声笑了笑,声音也变得清脆如同黄鹂,开口道:“十年前我带你回山,便是要让你当圣女的。我让你当圣女,你就是圣女,谁能看得出来?我就是苏幕遮,你才是素素圣女,这么多年下来,更要形成习惯,便是四下没人也不能懈怠。” “知道了,你在外面也该更小心些才是。” 素素乖巧的拉了拉她的手,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随后却是猛地一甩裙摆,摆个姿态就端坐下来,颇有威仪的道:“苏护法,我的信可送到了吗?” 苏幕遮噗哧一声笑了笑,拱了拱手,声音复又低沉下来,道:“启禀圣女,我的信送到了。” 两人言语都说是‘我的信’,也不知道到底是真正是谁的信。 素素也是嘻声一笑,随后点了点头,取出一个竹哨,便要吹起,唤人过来。 只是随后她却是放了下来。 因为这时,一个黑色劲装的汉子已经由远及近,走了过来,躬身道:“启禀圣女,苏护法,‘魔少’方白羽递帖拜见。” 素素皱了皱眉,随后却是不屑一笑道:“魔少?还不是有个好师傅?我看镜尘哥哥都比他强,还真当自己以后能领袖我们圣门了?” 她说完摆了摆手,重重的说道:“去请‘修罗一脉’的‘魔少’进来罢。” “属下领命。” 那黑衣汉子应命而去。 “等等。” 苏幕遮开口说道。 黑衣汉子转头问道:“苏护法有何吩咐?” 苏幕遮淡淡开口道:“那五只拂尘鬼总归是圣女的人,你安排人给他们家里送点安家费去,作衣冠冢,厚葬了,别让人说圣女薄待下属。” 黑衣汉子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苏幕遮看着黑衣男子离去的背影,冷笑了一声道:“素素,你这就是气话了,方白羽虽然小时候是无赖泼皮了些,纠缠不休,却也绝不比莫镜尘差,你看他拿你当枪使,玩得多利索?” 第一百三十六章 她喜欢的你未必就喜欢 素素闻言皱了皱眉道:“算不上当枪使,这事是我默认的,诸葛凡总归是绾绾姐的丈夫,为他出头便也是为了绾绾姐。所以方白羽传信给我说人手不足,我就让拂尘鬼去帮忙了。几个小人物,杀了也就杀了。你非为这事过来一趟,还出手劫了人,犯得着吗?” “为了绾绾姐?若不是你出了崖谷,过来祭拜,他方白羽贵人早忘事,能记得诸葛凡是谁?现在知道你过来祭拜,便想拿几个小人物在你面前表现下罢了,你以为他真心思真是为你来的?。” 苏幕遮说道这里,皱了皱眉头,嫌弃道:“诸葛凡这个废物,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也早该死了!绾绾姐也不知道看上他的什么,这些个名门正派里,能有什么好玩意?绾绾姐的事情,我迟早是要和点苍派清算的。” “五只拂尘鬼虽然只是感应境,但是五鬼摄魂阵下,斩寻常先天也不过是砍瓜切菜,却被一个感应境武者轻松斩了,你还觉得他是小人物? 洛西常闻断肠刀,一见张郎愁断肠,最近我在孟津郡住了几天,这耳朵里都听出茧子了。 那五只拂尘鬼是童长老给你的护卫,方白羽不用自己的人,你就想不到是为什么?” 她说道这里冷笑一下,随后顿了顿,又拿手轻轻点了点素素的脑门,接着说道:“你呀,刚出崖谷,经验不足,以后可别再给他做枪使了……叔叔还在闭关之中,我日月一脉尙需些时间潜伏,对修罗宗更是需要虚与委蛇,但是他再提什么事情,你稍稍配合下,面子上过得去就行,千万别让方白羽架住,去真的做了那出头的椽子,冲锋陷阵的先锋。修罗宗这次的计划……步子大未必就稳当……” “好,我这心里有数了,这回绝不会再叫他牵着鼻子走。” 素素点了点头,继续道:“那若是方白羽还要对付那什么断肠刀,我拦是不拦?” 苏幕遮摇了摇头,道:“你只需说拂尘鬼殁了,没有人手便是,以他的心性,不知道那傻大个是谁劫的之前,不会再横生枝节了。“ 素素点点头,递过柳琴,道:“好罢,此去洛阳府,记得也帮我向驼爷爷问好。” “驼爷爷不也是我的驼爷爷?” 苏幕遮接过柳琴,便翻了过来,伸手摸进琴头,便往外一拉,抽出一柄奇异的兵器。 这兵器细长如棍,长约三尺五,两头一黑一白,却又两头发尖,都像是剑鞘一般的模样,她将这兵器握在手中,熟练的打了个旋,又将柳琴递了回去,随后又皱了皱眉,道:“若非那妮子莫名其妙的就回了宗,陡然分了你的圣女权位,宗内也不至于让你提前出来行走,真是奇了怪了,那妮子都失踪了这么多年,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了,真是凭白影响了我的谋划……” 她说完随手一扯,便将发簪取了下来,又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打开来在脸上抹了抹,便将脸色的易容卸了下来,竟是几息之间就换了副容貌。 跟着,她脑袋微微摆了摆,满头青丝便散落下来。 这样一看,她的五官竟是和素素有九分像,都是白玉面庞,都是樱珠小唇,只是一双凤眸要更清亮有神几分,和素素一样的婉柔娇媚中,却又奇异的多了五分英姿飒爽,当真是妩媚和英挺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奇异的汇融在一起,彷如绝世间的容颜,美丽不可方物。 苏幕遮将一缕发丝抚到耳后,道:“我先找个地方沐浴,随后便去洛阳府,我如今地桥将通,最多十几日,便要晋入先天妙景之境。这样一来,在你修为未曾跟上之前,我便只能是苏幕遮了,若有事端,你自己一人要见机行事,小心应付……” 声音未落,她已然足尖一点,纵扬而起,形如游龙,翩若惊鸿,便向着东南方掠去。 素素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脸色却是露出一抹不可察觉的忧郁,她抬起手臂,捞开裙纱,看着手腕间的一抹长长的胭脂红痕,呢喃道:“每个人的想法都是不同的啊,绾绾姐喜欢的人,你未必就喜欢。你有志统领圣门,也有本事有智慧为此筹谋…但是素素脑子笨…若不是有这中古奇珍‘一心同相蛊’,以我的资质,先天境也到不了啊……诸葛凡不是挺好的,温柔又痴情,绾绾姐她能找到这样的体己人…想必也是能含笑九泉的吧…我的…” “哈哈哈,素儿妹妹,可算想死哥哥了,一别八年,音容未见,别来无恙乎。” 又过了片刻,一个爽朗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 素素脸色倏然就是一变,端正了神情,露出一丝温和的浅笑,就看了过去。 一个体量近八尺高,肩宽臂阔,面目秀气之极的青年正漫步走了过来,脚步似缓却急。 他腰间锦带上悬着一柄三尺八寸长的玄铁戟,脚步间似缓却疾,行走之时,又似龙行虎步,透出和他那清秀的面目全然不相称的隐约霸气…… …… 张浪坐着马车在官道上往东走了七天,他也没有放松警惕,鬼哭刀放在手边,随时可以应对变化。 只是一路上也没有丝毫动静。 不过从洛西过来,路上的商队和行人明显多了起来,一路上也都是交错而过的武林人士带刀负剑。 只是一切看上去都相当正常,不像有人要来袭的样子。 对这香笺的主人还是有些想不通透,张浪稍稍摇了摇头。 他放下手中的《易经归藏中解》,又对笍夫人道:“感觉怎么样?” 几天下来,笍夫人瘦了几圈,浑身上下好似血肉全无,完全就是裹了一层皮,整个就是一个骷髅架子的模样。 她双臂的夹板已经卸了下来,身上的痂子都脱了个干净。浑身上下满是暗红的伤疤,整个脸上更是看上去就成了一个骷髅干尸,而且身上疤痕纵横,原本美丽的外表却是完全看不到了,看上去狰狞又可怖。 笍夫人自己倒是已经想开了,总归已经容貌全毁,胖瘦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她此刻穿了件张浪黑色长衫,靠在车厢角落,旁边靠着个从一处村子里顺来的黑纱斗笠。 她听到张浪问她,睁开眼来,咧了咧嘴,举起双臂用力挥了挥,又舞了舞,跟着又把双手伸了出来,那原本手指上血肉全无的地方也附上了一层皮膜,她握了握拳,却是完全无碍,显然伤势尽复了。 张浪这几日看她的变化,对这《尸魔血煞大法》疗伤效用有了几分了解,他徐徐点头,道:“看来这《炼血大法》有些用,今天我们住客栈,你写份心得我。” 笍夫人点点头。 张浪捞开门帘,道:“老牛,这几日餐风饮露,没什么滋味,晚上到了龙门郡停一停,咱们看看山景,好好喝上几坛,宿上一晚,如何?” 牛皋顿了顿,点了点头,嘴角却是扯了扯,又将马鞭挥了起来。 这几天他的心态稍微好了些,一则是因为铜皮丹连着嗑起来,修为恢复的速度虽然不快,但终归是有了希望,二则张浪对他的态度一直不错,至少表面上都是有商有量,让他这马夫的活干得也不算是憋屈。 第一百三十七章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搜 马车一路奔驰,却并没有到达龙门郡。 计划赶不上变化,六月的天神鬼天,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逼着张浪三人只得就近找地方宿夜。 临近傍晚,牛皋驾着马车冒雨进入了吕庄镇。 吕庄镇的建筑很是古老破败,不过依稀之间还能看出当年的繁荣,数百年前这里也曾出过一个大人物,此人以商起家,最后权倾天下,所以这吕庄一度成为繁华之所。 只是数百年过去,吕氏只有春秋传世,其人早已成为了历史,这里也已经破败下来。 整个镇子就像是一个明媚的少女,历经了沧桑和故事,最后变得满脸褶子,步入风烛残年。 牛皋驾着马车在一家小客栈门口停了下来。 这种小客栈一般都比较简陋,楼下吃饭,楼上住宿。 牛皋歇了马车,笍夫人带上黑纱斗笠,张浪拿了行李,便一同走了进去。 也许是下雨的缘故,这一楼竟是差不多都坐满了,看上去都是一些行脚商和赶路的武者,许是也想在这里避雨过夜。 张浪带着牛皋二人找了个四人桌便坐了下来。 客栈的小二很快便走了过来,问道:“客官想来点什么?小店有牛羊肉……” 张浪吧后背的鬼哭刀解了,靠在墙上,摆摆手道:“来个五斤牛肉,再给我来三坛好酒,其他菜也挑一些拿手上来一桌。” 他对吃的一向不含糊,能吃好的时候,绝不会吃的差。 小二应了一声,便下去准备了。 片刻功夫,好酒好肉便上了个齐全,七八个炒菜也陆续端了上来。 张浪拿起一坛酒,举手便拍开了封口。 笍夫人接了过去,斟上三碗。 三人也就吃喝起来。 雨渐渐大了起来,进来的客人越发多了,将整个一楼坐的满满当当的。 从这些武者的谈论之中,张浪倒也听出来了,这洛阳品花会的消息前两天竟是已经传扬了出来,只是除了九叶芙蕖的消息外,其中的细节却是似毫并未披露。 不过可以想见,接下来的时间,洛阳府必定是武林人士的云集之处,不管是准备参与大会的年轻武者,还是准备看热闹的人,想来都是少不了的。 张浪三人又喝了片刻,客栈外面隐隐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大门忽地被人撞了开来,一个人影冲了进来。 这是一个黑袍青年,也就二十七八岁,先天境的修为,只是脸上似乎带着些旅途疲惫。 他急急在客栈中看了一眼,随后眼睛一亮,便朝着张浪三人走来,直接往空位上一坐,口中小声说道:“三位兄台,江湖救急,请借斗笠一用……” 话音未落,手便自探出,速度竟是极快,朝着笍夫人头上抓去。 笍夫人左手倏然抬起,按住斗笠,右手拿起筷子,便往这人眼珠子扎去。 黑袍青年脸色一讶,旁闪一下,手掌却又是一翻,成掌击出,便和笍夫人过了一招。 “兄台不问而坐,又要抢我朋友的物件,太过无礼了些吧。”张浪端起酒碗,喝了一口开口说道。 “江湖救急,朋友高抬贵手,借我斗笠一用,韩风必有厚报。”这青年急急说了一句。 张浪正待回话,一行十数人各持兵刃,又从大门冲了进来,领头的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女子,面容姣好,颇具骚情,手中握着一把猩红的鞭子,皆是穿的蓝布绸衫。 这女人往客栈一看,当即又朝着张浪几人走了过来。 这一番人多势大,顿时吸引来了客栈中众人的眼光。 “糟糕。” 这黑袍青年脸色一变,轻叹一声。 女子带人走到近前,对青年厉声道:“韩风,这下看你往哪里逃,快将你从我七情门盗走的秘册交出来!” 听到这女子自称是七情门的人,客栈中的武者面色都是有些变化。 七情门是附近的的一个大派,以暗器之术为核心,据闻创派者乃是两百余年前从江南而来,号称‘江南七侠,最讲道理,有情有义’因而得名。 后来七侠卷入了一场劫难,其中六怪先后身死,其名也已经不考。 唯有老大“飞天瞎子’柯四里活了下来,又顾念七人结拜的情义,创立了七情门,名声一直还有着流传。 这七情门以七种暗青子闻名,便是甩手箭、飞蝗石、铁提子、铁蒺藜、飞刀、飞镖、丧门钉,号称暗器七绝。 虽然这七种暗器都是相当平常,但是柯四里独门的《蝙蝠镖法》颇有奇异,箭中藏刀,镖中带钉,七种暗器能互相在空中碰撞,准头歪歪斜斜,铺天盖地,教人极难预测去路,闪避封挡。 七情门实力在这附近算是不错,但这自然不足以让人色变,这其中更为糟糕的则是他们的行事风格。 这风格就和柯四里的名字一样,嗑死理,行事古怪,一字概括就是轴。 一旦被他们咬住的事,那就绝不放开,定会纠缠不休。 这样一来,哪怕比这七情门稍强一些的势力都不太愿意去和这群人硬怼,这也导致了七情门行事就越发无礼起来。 黑袍青年嘴角一撇,反驳道:“柯娘子你未免太霸道了,先辈遗泽有缘者得之,什么时候成了你七情门之物?” 女子道:“柯青山历来是我七情门之地,你在山中得了秘册,说不定就是我门中长辈的遗留,快交出来!” 张浪撇了撇嘴,对着牛皋说道:“原本还想好好吃喝一顿,无端被搅了兴致,走吧,我们去房里。” 牛皋点了点头,原本就想去龙门郡看看山色,到了吕庄已是无奈,现在更是被扫了兴致。 笍夫人倒是没什么所谓,她现在的精神状态除了心中杀意莫名四起,对于这些情爱之事和口舌之欲,几乎就到了蓦然无感的地步。 三人便要站起身来。 柯娘子却是眼睛一瞪,叱道:“不准走!” 她这话一出,后面十几人便跟着围了过来。 张浪皱了皱眉,他可是只想喝顿酒,然后让笍夫人写一写《尸魔血煞大法》的心得,遂道:“让开,我今天不想管你们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你们尽可坐着慢慢谈,我给你们腾地方。” 韩风开口道:“柯娘子,这几人和我并无关系,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不要伤及无辜,放他们过去。” 那柯娘子却是冷笑道:“他门和你坐在一起,说不得便是你的同伙,那秘册说不定你已经给了他们身上,想让他们过去?要走可以,只需让我们搜了身子……” 看到这一幕在场的众人都是暗叹,他们方才看见韩风和那带斗笠的人交手,自然知道四人不是一路的,也知道柯娘子很没道理。 但是形势比人强,这种情况谁敢出声帮忙说话,万一被这柯娘子诬成同伙,岂不凭白糟了难堪。 而且众人看向三人的目光也带着几分同情之色,这三人不过三个感应境武者,看见对方人多势众,想避开自然无可厚非。而柯娘子那方,却是五六个先天高手,近十个感应或是通脉的武者,这三人如今被拦了下来,恐怕是讨不得好,不得不低头了。 张浪却是突然笑了起来,一屁股坐了下去,理了理广袖长衫,摆了个舒服的姿势,道:“有意思,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搜。” 说完朝着牛皋举了举杯道:“牛兄,来,我们接着喝。” 牛皋也是咧嘴一笑,混不在乎,便又端起了酒碗。 柯娘子心忖自己已然是让了步,只需搜下身子,便让他们过去。 但是现在对方居然敢给自己难堪,尤其是她本就是出身不好,这几年好不容易靠着精湛绝伦的床第功夫,伺候老的,伺候小的,这才爬了上来,平日里最是注重面子。 如此一来,她心中顿然怒起,脸上布满愠怒之色,喝道:“七情门办事,暗青子无眼,闲杂人等给老娘都滚出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来吧,过来坐 柯娘子此言一出,客栈内的那些武者和行脚商顿时一惊。 他们不过是在江湖上混口饭吃,弱的都是凡境,便是强的也就是感应境界,哪里敢和柯娘子争锋。 这时,众人心中就算有着怒气,也是强行压抑下来,分别从客栈的前后门离开。 躲在柜台后面的掌柜和小二却是探头探脑,脸色着急,敢怒不敢言。 这吕庄镇不是什么繁华之地,好不容易碰上场大雨,客人坐得满了,原以为今天的生意会不错,没想到出了这一遭事,这不是白忙活了啊! 等人走了一会,柯娘子把手一挥,喝道:“老娘给你们活路你不走,那秘册只能在你们尸体上搜了!” 她话音未落,便退开丈余,七情门的十几名武者也是四散开来,将四人团团围住,抖手一甩,便有无数暗器激发出来。 七情门能够发展壮大,除了那纠缠无休的行事作风,其中的传承方式也是起来很大作用。柯四里爱嗑死理的脑回路无人理解,所以他门中并无真传内外之分,一入门中,皆是平等,各种武艺,暗器手法都能开放学习,便是柯家嫡传的《蝙蝠镖法》,也是通传门中。 所以这无数暗器激发出来,甩手箭、飞蝗石、铁提子、铁蒺藜、飞刀、飞镖、丧门钉都是携着风声呼嚎,在空中相碰相撞,划着各种轨迹,全无定势,从四面八方覆盖而来,这威势当真有如遮天蔽日,黑云压城一般。 看到这这些武者出手的威势,韩风顿时身体一颤,便运起双掌拍出掌劲抵挡起来。 笍夫人和牛皋也是站起身靠着,防备起来。 张浪却是一手抓过鬼哭刀,不闪不避,不退反进,他体内混元真气暴虐而行,一山藏二虎秘法顿然使出,脚踏两仪,身形左右摇晃,便骤然暴进。 混元真气运到极致,云龙三折倏忽而现,展现出惊雷一般的速度! 得了一山藏二虎的秘法,再加上狂沙刀法的改进,现在整个人境之中,能让张浪高看一眼的,除了先天巅峰妙景的人物,便只有各大门派的天骄够格。 这些七情门的武者暗器手法虽然不错,也算迅捷有力,但在他全力出手之后,完全都不够看。 身形如影,手中鬼哭随意摆起,兵刃叮当交接之声接连响起,劲力相撞带起轰鸣,眨眼之间,张浪便已从如雨帘一般的暗器覆盖中窜了出来。 身形骤闪,便已经到了柯娘子身旁,右手挥起,猛然一式横切。 一步之内,人尽敌国。 近五尺的凶刃有如疾电,柯娘子手中击出的十余枚暗器被鬼哭刀的刀芒潜劲硬生生的击碎! 人海浮沉! 猩红刀芒在柯娘子惊骇的眼神中横掠而过! 五息不到的时间,这柯娘子便已经成了两截尸首。 姣好的面容随着上半截身躯跌倒下来,鲜血从断裂处喷流出来,有如泉涌一般。 七情门的其余武者只能看到人影闪过,这其中的一系列动作竟然无人真正看得分明。 看着地上的两截尸首,这些武者连暗器都忘了施发,脸上都是讶意,跟着便完全转成了无比的骇然。 柯娘子在他们眼中便是顶梁一般的人物,在此人面前居然有如小鸡仔一般? “断肠刀!他是洛西断肠刀!” 龙门郡周边虽是洛州中部,但血榜之事也已经传扬开来。 只是终归没有洛西武林人士这般熟悉。 这时,这些武者中看清张浪的兵刃却是有人认了出来,顿时大喊起来。 便是不太关注此类江湖传言的武者看见这地上一刀两截的尸首,也是心中寒颤顿生。 跑! 当此之时,这些武者脑中只有了这一个字! 也没有人出声提醒,这些武者便四散开来,返身朝着门窗窜去。 张浪左手探袖,五颗白棋便陡然射出,射向了五个武者的后脑。 同时,他一刀挑起柯娘子手中的猩红鞭子,甩向笍夫人,口中冷笑:“留个活口,其余都杀了!七情门的门主是地境高手,不能让他们回去报信!” ‘噗!’ 几声轻响传来,那五名感应境武者后脑顿时被洞穿,从额头射了出去,带出红白的汁液。 笍夫人一接红鞭,顿时桀桀一笑,便追了过去。 她真气溃散,按理说实力该是大跌,只是练了《尸魔血煞大法》竟是实力大进,身体虽然譬如干尸一般,但是速度却好像更快了,飘忽之间有如鬼影,猩红的鞭影在人群中四处席卷肆虐。 牛皋也是不慢,脚步一踏,有如奔牛,铁塔一般的身躯便朝前冲了开去,两掌拍出,顿时人仰马翻。 张浪看了几眼,笍夫人倒好像因祸得福了一般,除了容貌尽毁,这境界虽然跌倒了感应境,但是实力竟是还涨了几分,尤其是她遭受大变,心性更为残忍,下手之时比从前却更是狠辣了许多。 牛皋却是实力减弱了,不复原本那镇魂铁塔的气势,不过七情门的武者本来就专精暗器,近身搏杀便差了许多,他倒也是占着优势。 胜局已定。 此时呆在桌子旁边的韩风却是惊得呆若木鸡。 没想到此人的实力竟然强横如此,以感应杀先天居然如何杀鸡一样。 柯娘子在这附近也不是无名之人,仗着丈夫撑腰,更是一向嚣张无比,居然被其一刀斩了? 他也听闻过说书人讲断肠刀的传闻,只以为是小说家夸大其词,那里料到竟然更为凶残? 便是拿带斗笠的,竟然也是颇为强悍,自己方才简直就是抽了疯,竟然去抢他的斗笠? 韩风心里顿时涌出一股后怕,虽然自己没有祸害这三人的意思,只是看到这三人不过感应境,其中两人和自己一样都是黑袍,又带了黑纱斗笠,便想借来一用,掩藏身份,但麻烦总归是自己带来的,此人会不会秋后算账? 他心中一惊,顿时醒转过来,身体便往后挪了几步,准备往窗外撞去。 “砰!砰!砰!” 三颗黑棋击在韩风左右,和身前的地上,弹了起来,让他瞬间又停止了脚步。 “我要是你,就一定不会乱动。” 张浪转过头,撇了一句。 他说完看了看被暗器击打得破烂狼藉的桌子,又朝着柜台道:“掌柜的,来,把桌子收拾下,再给我这来桌酒菜。” 那掌柜和小二两人,看了看四周,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哪里敢说不字,两人急忙忙就下去,端了酒菜上来,又抬了张完好的桌子到张浪的旁边,置了桌酒菜,又将凳子放在了他的背后。 这时,牛皋二人也已经将剩余的武者了结,笍夫人拖着一个半残的武者走了过来,坐在了桌子旁边。 张浪也是坐了下去,这才朝着站定不动的韩风招招手,笑道:“站在干嘛?过来坐吧。” 第一百三十九章 就算你的买命钱 张浪的笑容和蔼又可亲,但是韩风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他还记得方才对方也是这样坐着,笑着对柯娘子说话的。 然而转眼之间,柯娘子就是一刀两截,而七情门的武者就全部倒在了地上了。 他看了看张浪,却丝毫辨别不出对方的喜怒。 过来好一会,韩风才勉强挤了个难看的笑容,慢慢朝着桌子走了过去。 他小心翼翼的用小半个屁股搭在了凳子上,算是坐了下来,跟着又说道:“久仰断肠刀之名,如今一见,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韩风多谢张兄救命之恩。” “你方才能承认和我们没有关系,看来倒也不是存心利用我们,我这人很讲道理,所以就不杀你了。” 张浪也懒得和他打马虎眼,直接开口道:“我倒是有些好奇,七情门把你追成这样,是为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拿出来吧。” 韩风一愣,脸上稍稍闪过一丝不情愿,但是看了看面前的三人,他还是从怀里摸出了一本破旧书册放到了桌上。 这书册有些焦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张浪眉毛一挑,拿起来便翻了起来,随后却是挑了挑眉。 这古册却是一门暗器手法,名为《碎骨夺命》。 这镖法却是一百余年前一位名为上官晴的地境武者结合家传镖法所创,此人当时在江湖上号称‘夺命镖客’,以暗器成名,他路过洛州之时,闻得七情门柯四里暗器手法高超,见猎心喜,便前去拜山挑战,不料最后惜败于柯四里手上。 上官晴之所以战败,倒并非暗器手法不如,实乃当时对战之时,上官晴不过元罡境,柯四里却已经是神通境的高手。 上官晴身负重伤,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便在柯青山中做了一方洞府,安放尸首,将这镖法传了下来。 这镖法乃是以深厚内劲催动,以全身之力集于指尖,将暗器暴射而出,劲道极为刚猛,令击中之人骨碎筋伤,端得不凡。 而这古册最后却写道,后人若得此法,可送去东吴国上官世家,便算送他落叶归根,全了这份因果。 张浪看了一会,觉得此法可与莫桑所传的飞棋暗打稍稍结合,使其更具威力。 他有过飞棋暗打的学习经验,过了一会时间,便挑了其中能够与飞棋暗打相合的一些的真气运行之法默记了下来,随后递还给了韩风,开口说道:“有些意思,这镖法就算你的买命钱了。” 韩风接过古册,心中却有些惊讶。 对方既然如此说,又怎么会将册子还给自己? 莫非这一会的功夫已然是将这镖法学会,此人悟性竟如此之高? 这暗器手法他已经揣摩了几日,方才入了门道…… 韩风脑中转着各种念头,行动上却是不慢,他蓦地站起身来,拱手说道:“既然尊驾满意,那韩风便先告辞了……” “等等。” 张浪的话语却又响起。 韩风转过头来,脸色有些难看,道:“尊驾还有何吩咐……” 张浪笑了笑,道:“我看你资质也算不差,未必没有上升的空间,何必在洛州蹉跎,上官家传承多年,虽然声名不显,但是你若是去了,说不得有些好处。” 他说完摆了摆手道:“言尽于此,你自去吧。” 韩风见他不是强留自己,心中倒是放下了心,脸上若有所思,脚步却是匆匆,立刻离去了。 笍夫人却是转头看了看韩风的背影,黑色面纱内的眼眸冰冷万分,心中恨他抢夺斗笠。 她如今遭逢大变,心性直接残忍了许多,竟是杀心直起,拿着浑如枯骨的手指蘸了酒,在桌上写了个字。 杀。 “这种小人物,杀之无益,这七情门在附近有些势力,很快便会来查看,七情门不是这些行脚商,稍稍打听便能知道我的身份,放了他先出去,也能转移点压力。” 张浪摇了摇头,从怀中取出一把柳叶镖,轻轻一甩,便没入了那剩下的七情门武者的胸口,过了片刻便流血死了。 “没毒。” 张浪皱了皱眉,便俯下身子,又拔出柳叶镖,在桌布上擦干净,放入怀中。 这柳叶镖虽然在江湖中常见,但是各人使用都是独特打造,总会有些细微差别,要用来辨识那人身份,还要留着才是。 魔门七脉错综复杂,并非完全是一路的,搞清何人是敌还是比较重要的。 张浪心中转念,自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道:“这里不住了,我们连夜赶路。” 柯娘子是七情门门主最宠爱的妾室,她死在了这里,此地自然不能久留。 笍夫人和牛皋也是老于江湖,闻言都是点了点头。 三人站起身来,张浪又递出五张银票,让掌柜到后厨打包了些酒菜,沽了几大袋酒,又借了件蓑衣斗笠,借了纸砚笔墨诸物。 掌柜接过银票,一看上面的万两的数额顿时大惊失色,道:“客……客官,这也…太多了。” 张浪笑了笑,道:“不多,这客栈我买下了,你们马上离开。” “这……” 掌柜的闻言就要再问,笍夫人却是猛然一甩鞭子,将一张桌子抽的粉碎。 那掌柜的顿时骇然大惊,带着小二就冲出了大门,却是连细软都没敢收拾。 张浪眼神眯了眯,也不管这楼上房间可以住客,直接说道:“点了吧。” 杀人的时候需要狠辣绝情,即便不能斩草除根,事后的处理却不能大意。 三人泼了点酒,便将尸体收拢,在大厅中放了把火。 跟着,张浪和笍夫人便提了东西,牛皋直接披上蓑衣斗笠,出门上了马车,冒着大雨,一路往东而去。 洛州一府七郡地,只比京畿汴州一京八郡少了一郡。 新安郡,涧西郡位于洛西。孟津郡,栾川郡分列南北。 而洛中之地,便是一片绵延的龙门山,西南山脚之下便是龙门郡所在。 而洛阳府,伊河郡,偃师郡位于洛东。 龙门山色也是洛州著名的美景,张浪原本想去龙门郡宿夜,但是柯青山本就是龙门山的支脉,惹了七情门,为了安全起见,这想法自然是放了下来。 牛皋驾着马车直接换了方向,上了绕开龙门郡的官道。 第一百四十章 信息量大难以取名 吕庄镇地方不大,那些窜逃出酒楼的武林人士,都在远远观望着。 韩风和那三人先后出来,酒楼浓烟四起,自然是落在他们眼里。 这些人被柯娘子赶出的时候对七情门恨得非常,如今柯娘子死在酒楼之中,他们中有些人倒是心思活跃起来。 七情门在这龙门郡一片也算是一方小霸,这种情况下,便有人寻思着通风报信,去七情门领些好处。 所以柯娘子被杀的消息,还没有过去一夜,便送到了七情门门主的手里。 这些见风使舵的江湖人士张浪了解得透彻得很,所以便放了韩风出去,想要转移些视线,但他哪里能料到…… 七情门中,柯尙正坐在议事厅内,看着手下门人传来的消息,眼中怒意燃起。 他下面的一个门人开口道:“少门主,那几人还在等着,是不是……” 柯尙怒道:“随便打发出去!还要我教吗?” 门人吓了一跳,不知道少门主哪来的火气,急忙依言下去。 “一日夫妻百日恩…蓉蓉…我不会让你白死的。” 柯尙轻声道一句,站起身来,直接出了议事厅,一直走到柯青山的一座小院内,敲了敲门。 “进来。”一个声音传了出来。 柯尙推门而入,房中正坐着一个蓝衣老者,正是七情门的掌门,‘镖打七星’柯元。 柯尙行了个礼,将手中的消息递了过去,道:“启禀爹爹,小娘被杀了。” “哪个小娘?李小蓉?” 柯元皱了皱眉,接过消息看了看,随手一扔,道:“一个女人,死了就死了吧。” 柯元也算妻妾成群,柯娘子年轻貌美,又擅长曲意奉承,十年前很是得了他的宠爱,甚至允许其跟他姓柯,简直就是妻子的待遇了。 不过这些年他年岁渐老,力不从心,对于风情房事早就看得很淡了,心态也平和了许多,除了七情门的权力还放不下来,其余都不怎么在意了。 柯尙听他如此说,心中却是一急。 他眼睛一转,便是一个主意,开口道:“爹爹,死一个女人自然是不打紧,不过对方既然敢杀了小娘,分明就是不给爹爹面子,这事若是不处理,岂不是说谁都可以在爹爹头上拉屎拉尿,往后我们七情门如何在龙门郡立足?” 拉屎拉尿? “混小子,怎么说话的!” 柯元闻言顿时怒了,他又沉吟了一会,道:“话糙理不糙,你说得倒也不错。人手你随便调动,搜索左近,务必把这四人找到杀了,首级就挂在吕庄镇,以儆效尤。” 柯尙对他老子了解得很,一句话便点在了精妙之处。 见柯元同样,他便这才点了点头,道:“孩儿知道了。” 柯元这几年懈怠房事,他柯尙可是正当年轻,一日夫妻百日恩,夜夜夫妻情难却,这蓉蓉小娘可是滋味好得很,日日甚是舒坦,骤然被人杀了,他心中如何不怒? 可惜这老鬼抓着权力不肯放,若是要调动太多人手,总要得他的批准。 柯尙如今得了允准,便命人开始在七情门的势力范围之内大肆搜索凶手。 不过许是这通风报信的人为了引得重视,直接将韩风和张浪三人并为了一道。 或是为了避免报复,他们提供的情报似乎又不甚准确,说得也颇为模糊。 一个大汉,一个年轻,一个遮面,一个姓韩的。 但是不管怎么样,七情门总归是动了起来。 …… 张浪自然不知道七情门的动向。 在他想来,有着韩风打头,再加上秘籍的事情,这七情门基本上是找不上自己的。 牛皋驾着马车,一连走了两天,堪堪出了龙门山的范围。 车厢之内,张浪却是从几张大麻纸堆里抬起头来,脸色有些复杂。 这是笍夫人写给他的《尸魔血煞大法》心得。 从这份心得之上,张浪首先便得出了一个结论,笍夫人已经不是人了。 至少已经不是正常人。 和正常人相比,她缺了两样东西,便是血与肉。 张浪刚刚已经划开了她的皮肤看过,里面直接便是淡红色的骨头。 笍夫人全身没有了血肉,完全就是一具干枯的尸体,但是诡异的是,其余部件却依然在运作着。 据笍夫人纸上所言,她以张浪传的法门炼枯了全身气血,只在心头上练就了五颗尸血,比那法门之中记录的九颗少了一小半。 这五颗尸血,确实可以用来修补身体中的伤势,笍夫人修补自己的伤势,不过使得一颗尸血小了五分之一。 这疗伤能力可以算是很强了,笍夫人的自我感觉就是连心脏受损都能修补回来,实在是有些诡异。 但是不管怎么样,只要断了头,一样还是要死。 所以距离这《尸魔血煞大法》上所言的断肢重生,滴血不灭,却是差了不知道几百万里了。 而且其中却有着一个诡异之处。 这尸魔血煞大法,很可能是血魔宗的专属奠基之法。 练了《尸魔血煞大法》之后,笍夫人血肉俱消,连经络都没有了,原本体内散乱的内劲竟然全部被收束在骨骼之中运行,变成了一种邪异的内劲,转寰调动之下更为迅捷,也极为凝炼,竟然使得感应境的内劲能够发挥出接近寻常先天境的威力。 只是她写道,自己没有这骨骼里面的内劲搬运之法,所以如此一来,境界几乎很难提升了,往后也帮不了张浪许多。 张浪知道笍夫人特意在心得中提到后续功法,怕是试探自己还有没有修炼法门。 但是血魔宗内相应的修炼法门,那小遗迹想必早已崩灭,也就无处找寻了。 这尸血疗伤之法如今看来,若是真像笍夫人这般修炼,对他而言是弊大于利,这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难以见人,肯定是不利于他以后光明正大发展的。 若是只练一颗尸血,作为保命的手段,倒是很值得试一试,而这后续的修炼法门,他猜测,这魔煞之法,倒很有些可能就是其中的修持之法。 只是不考察一段时间,却是不能让她去尝试了。 笍夫人虽然看上去很有些分寸,但忠诚这种东西,总是和形势有关,人心隔肚皮,没有什么是一定的。 张浪心中考量,思绪在转动,马车轱辘却是咯噔一下。 外面隐隐传来喧哗打闹之声,马儿长嘶一声,车子也就蓦然停住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阴差阳错的故人 “借马车一用!” “砰!” 马车外面声音传来,夹着一巨响。 气劲相交,风声呼起,显然是牛皋和人交上了手,跟着又是一声马嘶。 笍夫人直接抽出鞭子,便自窜了出去。 张浪捞开门帘一看,脸色却是一讶。 马车外面,牛皋正被四人围困在内,左挡右突。 这四人组合却是颇为奇异,一个是脸上无毛的瘸子,手里挥这铁拐,纵跃如豹。 一个年轻男子长了双桃花眼,手里一双精钢铁爪,似云间鹤飞。 一个女子带着面纱,手中挥着一根软鞭,挥舞如蛇。 还有一个五短三粗的矮胖汉子,一把大斧头舞得赫赫有威,彷如下山猛虎。 只是四人衣服头发看上去都有些散乱,稍显狼狈。 笍夫人蓦地抖起猩红软鞭,便向着那面纱女子背后击去。 张浪当即愣了一愣,随后猛地弹出五颗黑棋,口中喝道:“住手!” 黑棋将五人兵刃拦下。 那四人转过头来,看见张浪,脸色顿时各有精彩。 却都是倏忽便退了开去。 认识? 牛皋和笍夫人心头一讶,却也未曾追击,直接退到车旁。 拿着铁拐的瘸子身影一荡,便到了近前,躬身道:“恩公,许久不见了。” 其余三人也是慢吞吞的走上前见礼。 这四人不正是当年五侠镇上的邙山四兽? 如今这四人倒也大有长进,史达那时还是通脉境的修为,这一年居然已经到了先天境,其余三人也都已经是感应境的武者了。 看这四人虽然奇特,但是武道资质却是相当不错。 张浪心中暗暗想着,面上却是笑了笑,道:“怎么?现在调试民女的活计不做了,改成劫道了?” 云在天见他旧事重提,神情颇有些尴尬,拱了拱手。 史达却是神情焦急,说道:“烦请恩公借马车一用,详情稍后容禀……” 张浪皱了皱眉头,他的马车虽然不小,若是容纳这么多人,却也有些拥挤了。 不过对方如此着急,看上去似乎在躲避风头。 张浪点点头,道:“那就上来吧……” 话音未落,道旁密林中却是窜出几个人影。 为首的汉子当即喊道:“看见姓韩的四人了,快,发信号通知少门主。” “咀”的一声,一支响箭冲天而起。 史达闻声面孔倏忽一变,皱了皱眉,对着其余三人道:“这是我们事情,解决他们。” 云在天三人便冲了出去,抖起兵刃,杀了过去。 “恩公稍待。” 史达又说了一句,便挥起也铁拐冲了过去。 张浪却是没有离开,几人都着蓝衣,一个先天境的武者,其余都是感应境以下,出手直接都是暗器激发,只有少数几个运用拳掌兵刃,再加上这熟悉的打扮…… 七情门? 史达四人的奇门武功倒是更加精熟了,和这几人对战,大占上风,很快将这群人绞杀,在地上留下几具尸首。 解决了追兵,史达四人松了口气,便走过来和重新张浪招呼。 “你们该死!” 这时,林中却又有一群人冲了出来,领头那个正是柯尙。 柯尙看见地上几具尸首,怒极反笑,喝道:“好大的胆子,在老子的地盘上,竟然如此嚣张,你们该死!” “放屁!” 史达四人回头一看,林三娘顿时忍不住了,骂道:“我们在茶馆喝茶喝得好好的,你们上来便问,有没有姓韩的,我四弟就是姓韩的,自然答了一句,你们便是穷追不舍,是几个意思。” 云在天挥了挥手里的铁爪,阴测测的说道:“我们兄弟逃了一天,也不想逃了,管你七情门还是发情门,现在就做个了断吧。” 韩刚却是说道:“二哥说得好,老子早特么不想跑了,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怕个娘球。” 史达皱了皱眉,也是眯了眯眼,不过他确实老成一些,说道:“我兄弟四人自问并未惹到诸位,诸位为何穷追不舍?莫非当我们老实可欺?” 史达说完之后,转头轻声道:“恩公,这事和你们没什么关系,七情门不好惹,人是我们杀的,你们走吧。” 张浪挑了挑眉,觉得颇有意思了。 柯尙却是冷笑一声,心中怒火暴起。 大汉,年轻人,遮面的,姓韩的,全都对上了。 还特么给老子装蒜! 七情门在这附近一向是土霸王一样的存在,他柯尙更是横行霸道,无人敢惹。 现在这四人杀了人,看见他不好声求饶,竟然还在装模作样,瞬间就点起了他的怒火。 他直接一手抖出,各种暗器携风带雷一般,在空中碰起,铺天盖地的袭来。 史达挥起铁拐,便要冲将出去。 一只大手却是抓住了他的肩膀。 他转头看去,却是牛皋正朝着他咧嘴笑着。 牛皋也算听明白了,感情这四人是背了自己三人的锅,被人误认为吕庄酒楼那事情的凶手了。 连他都明白了,何况是张浪和笍夫人这样的机敏的人。 张浪摇了摇头对史达说道:“你倒是说反了,这是我们的事情,其实和你没什么关系。” 他说完对着牛皋和笍夫人道:“都杀了吧。” 牛皋点了点头,便自冲了上去。 笍夫人桀桀笑了一声,猩红软鞭卷起,便将密密麻麻的暗器卷住,倏忽便窜入人群之中。 张浪说完双手探袖,十颗白棋便激射而出。 跟着便擒出鬼哭刀,身形爆射而出,便向着柯尙杀了过去。 柯尙见他们冲来的身形,顿时间就愣住了。 又一个年轻,再一个大汉,还有一个遮面……我的小娘啊,我这是见鬼了吗?那还有个姓韩的呢? 最后一个念头在柯尙脑中一闪而过。 一道身影已经从人群中有如飞龙一般闪了过来,猩红暴涨的刀芒横空掠过。 眨眼之间,七情门少门主,一刀两断! 三人进入人群,彷如虎入羊群,带起无数惊呼之声。 不过片刻的功夫,地上便已经留下了许多尸首。 有的脑浆崩裂,有的脖颈勒断,有的尸首分离,有的一刀两截…… 尸横盈野,血流满地。 史达四人相互之间看了看,面面相觑,惊骇非常。 过了很久,史达轻声说道:“二弟…你现在还不忿为兄管着你寻欢作乐吗…” 云在天愣愣的看着眼前残酷的情景,好久都说不上话来。 第一百四十二章 老头子眼睛毒 杀了七情门的追兵,不过就是小小插曲。 张浪和邙山四兽稍微叙叙旧,道了别,继续上路。 马上一路并未怎么停留,直接往东,又换车为船,渡了伊河,越过了伊河郡,便到了洛阳府境内。 牛皋驾着马车从西门进入了洛阳府。 张浪捞开窗帘子往外看了一会,洛阳府和他记忆中自然没有什么大差别,不过这街面之上来往的武者明显多了起来。 不过连邙山四兽都听闻洛阳花会赶来了,其余武者便可想而知了。 能够想见的是,随着时间过去,武林人士还会聚集的更加多,而这洛阳府中街面上的一些地头蛇们,这段时间恐怕都要小心翼翼的盘着了。 一不小心,惹了强龙,怕也是很好玩的。 他又放下窗帘,撩开门帘道:“老牛,去西仪坊,南大街,铜驼巷。” 洛阳府城是前朝京都,又是如今梁国西京,自然比寻常州府大了许多,分为外郭城,中皇城,内宫城。 如今宫城已经闭门封禁,而皇城之中驻扎着梁国驻军,西京戍卫军,以及如今的洛阳府西京小朝,等闲也不对外开放。 仅有外郭城一直处于开放之中,整个郭城中又有北嘉坊、南圆坊、西仪坊、东曜坊,四坊之地,几乎每一坊都有寻常一个府城一般大,而其中街陌纵横,商铺林立,号称九街十八巷,七十二胡同。 当真是无比繁华之地。 因为洛阳府城中地域颇广,交错繁芜,所以洛阳府便不得不和京畿开封一般,在各个街头巷尾都竖着指路的石碑和木牌,也算是洛阳一景了。 牛皋循着碑牌,一路到了南大街,又从两个巨大的铜驼之中,转进了一处巷子。 巷子里隐隐传来一阵乐曲,婉转悠扬,听上去很好听。 只是回音袅袅,好似四方而来,却也辨认不出来处。 嗯,是柳琴。 张浪眯着眼睛靠在车厢壁上,他听了一会,便捞开门帘指引牛皋将马车停在了一处府邸前。 这府邸建筑整体成青灰之色,也没有什么匾额,两扇朱漆大门紧闭着,门上的漆色有些斑驳。 张浪取了行李,下了车,看了看,便走上前去,抬起铜环重重的扣响了大门。 乐曲声骤然停了下,随后却是接着响了起来。 过了好久,才有门内才有一阵窸索的声音响起,随后大门缓缓打开了,门轴不停的吱呀发响。 一个身穿暗红色破旧长袍的垂暮老者出现在门后。 这老者脸庞上皱纹满布,虬结着如同沟壑纵横,但是最为压抑的是,他眉心之处却是凹进去了一大块,仿佛受到什么击打。 总得来说,这个老头看上去仿佛行将就木了。 不过他那双眼之中,却是分外清澈和深邃,偶尔还闪过几分凌厉,让张浪知道,此人没有那么简单。 老者看了看他,问道:“少年人,你有事?” 张浪笑了笑,从怀中摸出一封信递了个去,躬身道:“吴老,齐老让我过来的。” 老者闻言愣了愣,接过信,打开来扫了了一遍,又眯着眼上下打量张浪一眼,忽地笑了起来,道:“少爷叫我老吴头就行,来吧,我带少爷先看看屋子。” 说完便直接往里面走去。 张浪朝牛皋和笍夫人招了招手,便跟着走了进去。 到了屋子中,免去了巷中回音,琴声却也微弱了许多,不过勉强听得出来,却是离得不远,大约就来自这铜驼项中的住户。 这府邸不算很大,却也不小,两进深,十几间大小屋子,还有一处偏院。 老吴头带着张浪溜了一圈,便道:“少爷,这屋子十余年来都是老朽一人居住打理,倒也勉强忙的过来,只是少爷若是要居住,这丫鬟厨子下人……” 张浪回道:“吴老放心,这些事情我自会去找牙人办妥,吴老还是一切照旧便是。” 老吴头这才点点头,觉得张浪颇为知情识趣,他虽然是一向跟着齐千仞的,但是让他做保镖倒是没什么,真让他天天伺候一个感应境的晚辈,实在是相当为难的。 他笑了笑,道:“那少爷你自己看着安排便是,老朽就住在偏院之中,若是有什么吩咐,便让人来招呼一声。” 张浪拱了拱手,道:“说不定往后还要麻烦吴老。” 老吴头点了点头,便自行离去了。 等老吴头走后,张浪摸出十几张银票,递给牛皋,轻声说道:“老牛,你去坊中找个牙人,把这府中的人手配一配,都要有卖身契的那种,再请个厨娘回来。” 牛皋点了点头,便接过银票走了出去。 至于他不能说话的问题,张浪完全没有考虑,这点小事,相信牛皋自己能够解决的。 “笍夫人,你自己选个房间安置,若是有事,我自会叫你。”张浪又对笍夫人说道。 将两人打发了去,张浪便直接往堂屋左侧的厢房走去。 在卧室里放下行李,张浪便直接找到了书房,又来到书柜边的一处暗格,摸着里面的一个石印,便是轻轻一旋。 书柜缓缓的挪移开,便露出向下的漆黑的台阶。 张浪取出火折,从案几上拿了盏油灯点上,便走了下去。 寻常武者修持内劲时忌讳打扰,所以宅邸中常有修炼用的隔音静室,而齐千仞是混黑道的,年轻时更是仇家不少,所以这静室便设在了地下,颇为隐蔽。 往下走了二十阶,就露出一间三丈见方的暗室,张浪就着火将墙壁上的灯油点燃了,随后便打量起静室来。 这静室四面青砖,一个锻炼拳掌的木人桩立在偏角,痕迹斑驳,显然齐千仞年轻时练武也是颇为刻苦…… 张浪眼睛环视周围,眉间倏忽一挑,惊讶道:“娘的咧,上古奇物,紫竹道台,齐老鬼居然还有这种好东西?” 让他惊讶的物品其实看上去并无什么玄妙,只是一方紫色竹叶编制的蒲团。 这蒲团看着普通,是上古时期碧落天宗弟子用来打坐的寻常物事,但是对于如今武者,尤其是修持真气的人境武者,却是一个极佳的东西。 紫竹蒲团也分三六九等,最好的蒲团能够让真气修持效果提升一倍,最差的也能提升两成。 如此效果,再加上这一方蒲团历经两三千年丝毫不腐,虽然在当时不足为奇,但到了现在,确实对得起奇物之称。 端坐道台气自长,时空与物两相忘。 张浪心中念及前世玲珑阁的一首歪诗,心中顿时一喜,迫不及待的走了过去,往那蒲团上盘坐下去,五心朝上,便搬运起混元真气来。 两个时辰之后,三个周天的真气搬运完毕,张浪睁开眼来,脸色似喜似叹,喃喃道:“效果虽然超过三成,却不到四成啊…可惜了…” 张浪如今也算明白了,齐千仞的眼睛是真的毒。 按照今日这真气修持的进度的推算,若是这蒲团加成能够到四成以上左右,他基本就可以在品花会前积蓄满体内的真气,晋入先天之境。 但是如今只得三成多,那便差了一些,显得不足了。 怪不得齐千仞会说‘能不能到达先天之境,老夫可是毫不保证’。 张浪脸上蓦地闪出一抹不甘之色,不得不说,纵然以他的定力,在这个时候心中也有些不爽。 说起来,他原本也没指望到真个到得先天之境。 但是现在这蒲团放在眼前,若是远远没有希望那便罢了,偏偏就是差了一点点,这才是让人最不甘心的。 这种感觉,就好像面对一个美丽的姑娘,该办的不该办的全都办完了,却偏偏差了那最后的临门一…棍。 这差一步上垒,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简直就是特么的难受之极。 张浪眼睛微微眯了眯,平复了下心情,站起身来,向着楼上走去。 他似乎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尝试。 第一百四十三章 云来酒楼 张浪回到厅上的时候,便看见牛皋带着一个中年领着几个仆人丫鬟在院中忙碌。 老吴头一个人看着这样的院子,这其中一些绿植花草自然是没怎么打理。 张浪方一走过去,牛皋便拍了那中年一下。 那中年抬起头,看见张浪,自然知道这是主家,很快就集合了仆人丫鬟过来问好。 问好之后,那中年人又点头哈腰了一下,道:“老爷!小的黄有为,听候老爷差遣。” 张浪打量了他一下,这中年人长得五官端正,面带谄笑,倒是一副好奴才的架势,这洛阳人牙子的调教想然也是不错的。 索性就是些宅院里的杂事管家,用谁也没有什么所谓。 “老牛你带黄有为去偏院找吴老,问上一声,若是吴老没意见,这家里人手的安排就这么定了。” 张浪稍微沉吟,笑道:“这事办完了,这些琐事以后你就别管了,好好恢复修为,笍夫人呢?” 牛皋点了点头,咧了咧嘴,指了指角落的一间耳房。 张浪敲了敲房门,便走了进去。 他在笍夫人房中呆了大半个时辰,才带着笍夫人出了府门。 出了铜驼巷口,沿着南大街直往南圆坊而去。 南圆坊商铺林立,是洛阳府中人气最足的地方,街面上都是来往的行人。 张浪两人直走到一家三层高的建筑门口,方才停了下来。 云来酒家。 张浪抬头看了看标牌,便带着笍夫人走了进去。 此时临近中午,按理说正是客人多的时候,正该开门迎客,但是这酒楼大门却是半掩,门口还挂着今日休息的吊牌,冷清无人。 张浪眼神在一楼扫过,微微皱了皱眉头,又走到了二楼。 张浪走进来的时候,二楼的掌柜正在打盹,被他脚步声惊着,这才抬起头来。 随后掌柜的却是一惊,急忙站起身,走过来道:“七公子!你怎么来了?” 张浪闻言看了看他,却是没有什么印象,问道:“你认识我?” 掌柜的讪笑了下,道:“去年小的在广文街司职护卫的时候,跌在了街面上,见过七公子一次。” 张浪这才恍然,点点头,笑道:“你倒还是文武全才,这护卫和掌柜都能做得。这酒楼可是出什么事了,为何挂着歇业的牌子?” 掌柜的见他询问,回道:“七公子,这事是二长老吩咐的,其中内情小的也是不知道啊……” 张浪皱了皱眉,点点头,道:“你直接带我去找辛叔吧。” 这云来酒家正是云盟在洛州的鹞鹰据点,目前由张家二长老张辛庆主事。 掌柜的带着张浪下了楼,直接进了后院的一一间房间。 正在伏案处理简牍的张辛庆见得来人,抬起头颅,随后却是讶道:“老七?” “辛叔。” 张浪笑着打了个招呼。 张辛庆站了起来,拉着张浪便在案几前坐了,又叫人上了茶水。 笍夫人束手站在张浪后面。 张辛庆看了眼笍夫人,笑了笑,给张浪倒了杯茶,道:“老七你最近可是风头不小,老夫在这洛阳府,都能时常听到你的消息。你这次过来该是为了洛阳花会的事吧?我给你安排个住处,你安心准备就是。” 张浪听他说完也不奇怪,这云来酒楼做得就是洛州情报收集的活计,作为整理情报的张辛庆,自然不会放过洛西武林的消息。 张浪点点头道:“确实是为了洛阳花会而来,不过我已经自己在西仪坊寻了住处。” 他说完顿了顿,接着道:“云来酒楼新立,我这次过来主要是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顺便找辛叔了解下这洛阳府各个势力的情况。” “有地方住了?” 张辛庆闻言稍稍一讶,随后却是接着道:“你不住这里也好,这洛阳府的情况有些复杂,我这个月也是头疼。” 张浪闻言眉头一挑,问道:“我方才上来时,看见酒楼里空无一人,也是奇怪,可是出了什么麻烦?” 张辛庆点点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酒楼里聘不到厨师,便只能暂时歇业了。不过我已经放出鹞鹰,等云州的厨师过来,便能重新开门营业了。” 张浪听了心中有些惊讶,道:“聘不到厨师?这是为何?” 张辛庆站起身来,回到案几取了本册子,便递给了张浪,道:“这是老夫最近整理的洛阳府各势力的情报。这酒楼之事,却是老夫初来乍到,有些大意了。” 张浪接过册子便翻了起来。 这册子上颇为详细的记着洛阳府城中的大小地头蛇,显然也是下了不少功夫了。 张辛庆见他翻看,便跟着开口解释起来:“这云来酒家这一片附近便有两家势力,一个是洛阳商会中的陶家,另一个则是一个西津会,我到了洛阳开下这酒楼之后,便是挂靠在洛阳商会下面,也是给陶家供足了银子。 谁知过了半个月,西津会的小会首又带人过来了,让我交出一大笔保护费。 原说相比这鹞鹰情报之事,银子自然是小事,若是这两家不是敌对,我就大小菩萨一起拜,交了也就交了,但是陶家和西津会传闻向来不合,我既然选择了挂在商会下面,自然不想再生枝节,站定了立场,是以对西津会不假辞色。 这事情原本也算好好的,谁曾想过了几天,陶家竟然把我送去的银子退了回来。跟着就是西津会的人接连威胁这酒楼的厨师和帮工,这些人都是洛阳本地人,被逼得只能撂了挑子。 我后来花了钱细细一打听,才知道这西津会的会首,实际是陶家的外戚,这两家明着不对付,暗地里却是一个鼻孔出气,你来往我,明着暗着对这街面上的商家进行盘剥……” 张浪听完点了点头,这显然是初来乍到,张辛庆一时不察,落了那小会首的面子,人家给的报复了,想必过得几日,那西津会便会再来狮子大开口。 他沉吟了下,道:“对方怎么会用这种小手段,不知道我们的来历?” 张辛庆摇了摇了摇头,说道:“老夫从没有提过。一则老爷关照了,这鹞鹰据点总归隐秘些好,二来是我自己考虑,这西津会的少会首也算是‘河洛大侠’武天雄的记名弟子,陶家和洛阳商会又是‘英雄武馆’的钱袋子,仗着这层关系……” 第一百四十四章 梁园摘月 张辛庆后面的话没有再说出来,不过张浪也能明白他的考量,云盟毕竟远在云州,对方有着这层关系,又是洛阳府的地头蛇,双方没有利益瓜葛,也没必要结下什么仇怨。 张辛庆这番考虑自然是老成之想,虽然稍显软弱了些,但对于张浪来说,也没什么所谓。 他沉吟了片刻,喝了口茶,便站起身来,说道:“这事情我去处理吧。” 张辛庆却是伸手虚拦,道:“老七,这事情你别去掺和,等云州的厨师过来,酒楼就能重新营业,若是西津会有什么钱货上的要求,到时候我便赔着本做生意便是,来的时候庄主交代了,这云来酒楼以情报为重,生意的事情无非是个遮盖。 你还是好好准备洛阳花会的事,那九叶芙蕖纵然没希望抢夺,但是若能在这品花会上扬些名头,对你往后可是有许多好处,我们张家的小辈当中,就数你最有出息,没必要参和进这些琐事。 那西津会的小会首骄纵无忌,蛮横无理,横行霸道惯了,你可是不知道,前阵子有两个年轻人和他在摘月楼起了些冲突,直接就被废了修为扣住楼顶。 现在据说还被吊在摘月楼中,都快成为摘月楼的招牌了,这小子年纪不大,却是辣手的很,这事情,前段时间可是传的沸沸扬扬,也就最近,才被洛阳花会的消息压了下去……” 摘月楼? 张浪微微一讶,却是也不甚在意,随意的摆了摆手,开口道:“辛叔放心,我不和他争斗,我这次过来,住的是‘洛东疯虎’齐千仞的旧宅,有这层关系在,我自去寻他讨个情面,出不了什么事。这册子我先取走有些用处,晚些再给辛叔送来。” 张浪说完便把册子收入怀中,往外走去,他还另外有事要做,自然懒得和这西津会冲突,不过既然来了这里,鹞鹰据点有些麻烦,他自忖去拜访一下也是顺路平常的事情。 谁知张辛庆听了他的话确实更着急了,直接追了上来一把扯住他的手臂,严肃道:“若是和齐千仞有关,老七你更不能去了。” 张浪被他拉着,心中奇怪,问道:“这是为何?” 张辛庆手拉得更紧了,道:“那被吊着的两人,我听说都是洛东四鹰庄的小辈,那赶来救场的,听闻就是在齐千仞跟前行走,一样也没什么用。老七,这洛阳府内只认得武天雄,不识齐千仞,照我看来,那地方别再住了,我在这后面……” 四鹰庄? 这事还能和四鹰庄扯上关系? 张浪闻言就是一愣,随后却是隐隐有些猜测,瞬间做了另一个决定。 他皱了皱眉,运劲一挥,将张辛庆的手拂了开去,轻声道:“有意思了,此事我自有分寸,辛叔不用过问了。” 他说罢来到案几之上,提笔快速写了一张便笺,递给笍夫人,道:“我先去摘月楼看看,笍夫人,你回去将此信交给吴老。” 说罢便走了出去,笍夫人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直到张浪离开了好一会,张辛庆才从震撼中缓了回来,他最近经常听闻云盟张浪,断肠刀之名。 什么血榜四大凶,一刀断肠斩先天,但是心中还是认为大部分是江湖武者和说书人夸大其词,并未真的全信,也未清晰的感受过。 但是方才张浪挥袖之间带起的劲力,他一个先天武者,竟是完全无法阻拦,就被震开,虽然这其中有他未曾注意的原因,但是看张浪轻描淡写的样子,分明也是未用多少劲力。 他看着张浪离开的背影,突然想起去年差不多的时候,对方连一丝内力都没有,带着雪涧从黑风山回来,坐在天籁阁的座位上。 后来在对方在张家演武场耀武扬威,狠揍了老三一顿,还被自己耳提面命,很是教育了一番。 那个时候的情景瞬间浮现了出来,一切清晰得彷如昨日。 张辛庆的心中突然有些欣慰,却也有些落寞,百感交集,一时间竟然不知是何滋味,过了好久方才喃喃自语起来。 “先是隽宁,再是保儿,现在连老七的实力都是远远超过我们了…而且他这发号施令的模样,真是像老爷年轻的时候……罢罢罢,老夫还是发挥下余热就是,由他们去折腾吧…不过这孩子也是,出来这么久一封家书也不递回去…我还是和老爷报个信……” 张辛庆心中的各种想法张浪自然是不明的,他出了云来酒家便直往摘月楼而去,而笍夫人却是返转齐府。 摘月楼不是普通的酒楼,而是位于这洛阳府城东郊的一座名楼。 而所在的位置,也在名迹胜景,梁园之中。 大梁国开国皇帝定鼎西北之前,大军驻在洛州,他便宿于摘月楼中,大军开赴之前,他意风发,亲题两句,胜赞此处景色。 梁园秋风今犹在,真龙在渡,已羡煞多少王侯。 摘月把酒临洛水,天长水阔,常醉卧多少豪杰。 洛津晓月,梁园秋风,因而得名,摘月楼遂成天下名楼。 张浪一路走了大半个时辰,方才到了摘月楼。 摘星楼并非孤楼,主楼便有七层之高,而旁边还簇拥着高低有序的三阁三榭,几座建筑连绵相接,整个造型勾檐画角,雄伟伫立在平波广阔的洛河之畔。 这里一向是各地游人,文人墨客,武林豪杰,登高饮酒的所在,日夜开着门户,人流不少。 张浪到得时候,正是饭点,楼里便也坐了不少人,颇为嘈杂。 他一路不停,直走到六楼,却在楼梯口被拦住了。 拦人的是三个中年人,一个先天境武者,两个感应境,皆是负手而立。 先天境的中年开口说道:“朋友止步。” 张浪还没说话,这六楼中的宾客倒是有人开起了玩笑,道:“看,又有不知好歹的人要上去了。” “哈哈哈哈,这是哪里来的傻小子,肯定是才听了消息就想来看热闹,简直不知道形势。” “西津会的热闹,要是那么简单就能上去看,我们还坐在这里干嘛?” “哼,感应境武者?你猜他是像早上那几个一样,被人从楼上扔到洛河里去,还是像方才那人……” …… 这六层大厅中,约莫坐了几十余人,叽叽喳喳的谈论起来。 张浪看了看周围,挑了挑眉,笑道:“怎么?莫非这梁园洛河,天下名胜,还成了有主之地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不想讲道理 “有主之地谈不上。” 那大汉呲牙说道:“西津会不怕有人看热闹,却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有资格上去看的,若是你要上去,那也简单,我们兄弟留在这里,就是有着看守的职责,只消你能接住……” 不等这大汉说完,张浪蓦地揉身进步,反手甩掌,朝着大汉的胸口拍去。 混元真气在体内窜起,一山藏二虎秘法直接使出,当下就是一式‘天王甩鼎’。 “好胆!” 那大汉见他抢先出手,却是不屑喝道,魁梧的身形同样向前一压,双掌抬起,瞬间推出。 看这模样,倒似‘推窗望月’的架势。 “轰!” 掌风四溢呼嚎,掌劲相触爆开,轰鸣之声顿响。 周围围观的众人,都是暗自摇头。 以弱对强,自该化力躲闪,寻机反打,才是正道。 这面对面,掌对掌,岂不是以卵击石? 只是眨眼之间,他们的表情便化成了愕然惊讶。 张浪脚步往后一圈,身体沉稳如柱,地板只是吱呀作响,却是岿然不动。 而那大汉却是猛地倒腿两步,脚后跟撞在台阶之上,眼看就止不住身形,似要跌倒在地。 张浪身形一闪,揉身递进,左手探出缠丝手,将他的胳膊抓住。 右手却是圈出一圆,拍了下去。 正是一式‘天悬秋月’。 砰! 一式猛击,直接拍在汉子脑门之上。 那大汉落顿时眼露骇然之色,脑浆崩流。 另外两个大汉看他动作,这时才从惊讶中反应过来。 两人转身便往楼上跑去。 张浪右手一甩,两颗黑棋已经分袭二人。 《碎骨夺命》的手法融于飞棋暗打之中,这去势便更急更猛,后方先至,电光火石之间,已经重重打在这二人后脑上。 嘎嘣清脆的响声传出,这二人顿时脑浆崩流,红白之物洒了出来。 张浪身形再折,便跃上楼梯,一式‘千里飘萍’,身形荡开,便消失在楼梯的转角。 片刻之间,这一切动作便已完结,众人都是惊惧莫名,哑口无言。 “好嚣张的小辈!” 一个声音首先传了开来,似惊似叹的。 好像是个引子一般,将六楼大厅之中重新点爆了起来。 只是每个人口中的话题却是变得颇为一致,开始讨论起这个年轻人是谁,什么来历。 他们也不是洛阳本地的武者,大部分都是为了洛阳花会的热闹才来的,这些天他们在摘月楼也是见了不少,这个先天境的大汉也是西津会的小头目,可是不好对付的。 而进入顶楼的条件便是能扛住这大汉的三招。 这些天想上到顶楼的武者自然是有,但是大部分都被这个大汉从扔到了下面的洛河之中,便是有些人通过了,也是硬抗了三招攻击。 刚才有个年轻人,虽然看起来实力不俗,却也是直接用轻功窜了上去。 这样直接话不投机,硬碰硬,杀人硬闯的,当真也太过霸道了些。 西津会可是洛阳府城里的地头蛇,而且做事还是很有分寸的,若是名门正派的少年俊杰,或是声名在外的先天高手,想上去看看,那这两个守楼的大汉都是直接放过去的。 这少年既然被拦了下来,显然不是什么大派出身,应该也不是知名人物。 而此人下此重手,怕是直接要和西津会架上梁子,是哪来的胆气? 有几个身影更是眼睛乱转,悄悄的离场,直往洛阳府而去。 这些人的心思自然影响不到张浪,他到了顶楼之后,便看见有两个身影被五花大绑的吊着,口中还有低低的哀嚎。 八个中年汉子守在周围。 旁边的一处座位上坐了个灰衣的中年人,面前桌上放着酒菜,看起来怡然自乐。 边角之处的空桌上坐了个蓝衣汉子,脸色苍白,形容憔悴,身躯佝偻,正怔怔的出神。 而大厅外面的平台栏杆之处,却是还有一桌席面,桌子旁边站了一个白衣身影,似乎正在看着远景。 一个小二打扮的侍者颇为无聊的站在楼梯口不远处。 小二很闲,心情也不太好,自从西津会在这吊人之后,这顶层的客人直接少了九成九。 按照摘月楼的规矩,他本月的提成月俸基本上就算是泡汤的了。 刚走上去,那小二便挤出一个笑脸,迎了上来,道:“客官要吃点什么?” 张浪挑了挑眉,看了看蓝衣汉子,便朝他走了过去,往他旁边一坐。 蓝衣汉子愣了的,完全没有反应。 张浪又吩咐小二上桌酒菜,便从怀里摸出青竹百草丸,倒了一粒,递到蓝衣汉子的脸前,道:“吃了吧。” 张浪坐下,和小二说话,那中年人都没有丝毫反应,等到这时,这才恍惚回过神来,他看见眼前的丹药,目光呆滞的随着手臂转到张浪脸上。 过了许久,他才似乎清醒过来,接过青竹百草丸,吞咽了下去,低声开口道:“张老弟怎么来了?” 声音嘶哑疲惫之极。 张浪问道:“万老哥这是?” 中年汉子沉默了好一会,才低沉苦笑:“老哥没用,叫老弟看笑话了,两个不成器的孩子……” 这被吊着的两个小辈从四鹰庄到洛阳府游玩,便在这摘月楼惹上了西津会的小会首,直接被废了修为,一直被吊到了现在。 这两个小的年岁差不多,一个是万老三的儿子,一个是易老四的亲侄。 这中年汉子,正是从会武庄闻讯赶来的‘黑白八犬’中的万老三。 他从会武庄赶来救场,却没有什么效果。 西津会首刘莽乃是陶家家主的大舅子,又是老牌的元罡境高手,他儿子刘云山是武天雄的记名弟子,哪里会把万老三放在眼里,直说养不教父之过,将他打了一顿。 无奈之下,他只能说自己是齐千仞的护卫,想以此来求些情面,没想到把这层关系点了出来以后,那刘云山却是毫不在乎,继续下了顿手,打得也是不轻。 无奈之下,万老三心如死灰,只能在这酒楼中守着,等那刘云山消了气,再做打算。 张浪听闻事情始末,问道:“万老哥为何不将这事情报给三位庄主?” 万老三叹了口气,沉吟许久,才苦笑道:“这事起因,便是这五个小王八蛋招子不亮,调戏了刘云山的美俾,这是本来就是我们理亏,庄主对我们兄弟恩重如山,怎么好给他们再惹麻烦?至于齐老…” 张浪听完皱了皱眉,这万老三也太过忠厚迂腐了,自己的儿子都快没命了,竟然还不借助全部力量,还想着不给庄主惹麻烦? 万老三忠厚,心中有顾虑,张浪却是浑不在乎的。 对于事情的起因是谁的过失,那就更是无所谓。 他此来就是就是为了杀人,可不是来讲道理的。 这时,正巧小二端了酒菜过来。 等小二走后,张浪眯了眯眼睛,轻声道:“万老哥先吃些东西吧,一会我帮你出气。” 第一百四十六章 应该提醒下他们了 “张老弟莫不是疯了?” 万老三闻言却是脸色一变,凑过来低声道:“那灰衣中年是‘毒匕’屠飞,我们搓一块也抵不过他一根小指…” 张浪笑了笑,张辛庆给他看的册子是洛阳府中的地头蛇实力,其上便有屠飞此人的记录。 元罡境高手,西津会的三会首,刘云山的义父。 屠飞年幼时便在街上的垃圾堆里刨食吃,后来被刘莽家里收养,和刘莽一起长大,关系甚笃,他又没有子嗣,对刘云山更视如己出,予取予求,宠溺非常。 张浪便是看了这情报,才让笍夫人去找老吴头,以防万一。 没想到这屠飞还真帮刘云山摆架在此坐镇。 不过他已经决定对西津会下手,摘月楼此行无非是借题好发挥,这四鹰庄两个小辈正是一个绝好的题,总是要解的。 心中转着念头,张浪遂自斟自饮了一口,道:“万老哥稍待片刻就是。” 万老三见他模样,张了张口,终究还是未曾说什么,只叹了一口气。 看着张浪笃定的模样,他心中反倒渐渐生出一股念想和期盼来。 张浪又喝了两杯酒,楼梯上便有轻微脚步声传来。 老吴头和笍夫人一前一后的走了上来,很快便到了张浪旁边。 老吴头看了看大厅里的情形,眼睛微微眯起,寒声问道:“少爷,你信里说的可是真的?老爷的面子在这西津会这里居然不好使?” 张浪笑了笑,道:“那可不,许是齐老这些年太低调,这洛阳府城的人怕是已经忘了,这洛州地面上,其实还是有两位宗师的。所以我们应该提醒下他们。” 他说完抖手一弹,两颗白棋便激射而出,带着呼啸风声,瞬间射向那大厅正中吊着两人的绳索。 这顶楼大厅地方颇广,他刚才小声说话,却是无人听清,但如今亦有张浪这样动手,风声嘶鸣,顿时便传了开去。 那坐着中间的灰袍中年顿时警觉,拂袖一挥,罡气沛然而出,便凌空而起。 砰砰两声,便将两颗白棋击飞出去。 这一番声响,顿时引起了注意,那八个中年汉子也是瞬间警觉,便戒备起来。 而那阳台上的白衣身影也是转过头来,却是一个黄脸年轻人,神情看上去木然之极,约莫二十五六岁的模样,他环视一圈,却是嘴角扯一扯,颇有兴致的看了起来。 屠飞直接拿眼扫了过来,见得几人,顿时寒声说道:“诸位看热闹便罢了,管闲事可是要送命的?” 老吴头呲牙说道:“屠伢子,十几年不见,你倒是也成了些气候了。” 屠飞闻得这称呼,仔细打量了番吴老头,顿时脸色大惊,待得再仔细看了一会,却是笑了出来。 他貌似恭敬的说道:“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铁臂膊’吴淮老前辈,不过你这老鬼,怎么越活越回去了,昔年你也是神通境的前辈,怎么如今看来,却是连老子都不如了?” 说到后来,却是声音嘶起,不屑之极。 张浪闻言倒是眉毛一挑,他之前从未听说过吴淮这个名字,如今听来,这吴淮竟然是从神通境掉下来的? 怪不得齐千仞说他入了地境许多年,如今是元罡境的修为? 这‘如今’二字,原来还有这等讲究? 张浪心念转动,不过此时不是细究之时,他便顿然喝道:“吴老,此人便交给你了,笍夫人,动手!” “好!” 吴淮点了点头,朝着屠飞喝道:屠伢子,你既这么说,便来试试老夫双掌吧。” 话音刚落,他已是凌空踏起,倏尔就到了屠飞面前,幌身错掌,双掌挟着罡劲,势沉力猛的拍压了出去。 张浪亦是拖刀于手,身形扬起,便向着那八个中年汉子袭去。 笍夫人自然跟上,随着张浪一般掠了过去。 屠飞口中嘿然一身,猛地取出一抹深蓝的毒匕,便踏步向前,迎向吴淮,匕首挥舞起来,避招还击。 他二人都是元罡境武者,出手之间,各展招式,猛攻强扑,互争先机。 吴淮掌招以刚猛见长,每招每式出手,莫不是罡气四溢,含有绝强无此的劲道,骇人的威势。 而屠飞却是走精巧一路,出手之极飘忽不定,劲力弥起,稍沾就离,倏合则分。 转眼之间,二人便已互拆了七八招,双方招式也是越走越快,只见掌影翻覆,匕痕划空,人影飘忽,快得常人眼花纷乱,直接战成了一团。 罡气四射碰撞,将几张桌子都打烂了。 吴淮有意的控制之下,二人越打越偏,很快便转到了边角之处。 顶楼的小二早已是瑟瑟发抖,躲下到了楼梯上。 而阳台上的白衣青年,却是直接搬了张椅子坐下,端着小巧的杯盏,手中还从桌上取了一把瓜子,看得津津有味。 说时迟,那时快,张浪这时却也到了八人跟前,他左手陡然射出两颗白棋,直接透胸击杀,诛了两个感应境武者。 随后右手一摆鬼哭,一式‘流沙如虹’顿然使出。 这一刀之势,一化为八,刀芒密集,仿若罗网。 气旋流转之下,又裹挟劲风呼嚎,急如雷霆爆闪,像似沙河俱下,隐隐圈着三人便劈斩而去! 而这时,笍夫人随他而至,立刻会意,右手狂甩,抖出猩红鞭影,便将剩余三人圈在其中。 这剩余五人都是西津会的先天武者,战斗经验也颇为丰富,自然也不甚惧,直接踏步近前,合围而来,各展拳掌,击出劲力,带起风啸,便挡了下来。 张浪身形放慢,便自落入三人围困之中,一式‘飞沙走石’。 鬼哭横拖,一式三路,同时使出云龙三折,刀式便分袭三方,猩红的刀芒抹了出去,急如闪电,又似流星,瞬间将三人点退。 击退三人,他又身形放慢,落入三人围困之中。 这三人拳劲有力,掌风呼嚎,张浪却在其中左右腾挪,出刀封挡,看上去竟是无法还手一般。 笍夫人接下三人,却是压力顿生,直接落入下风,不过她如今修了尸血之法,心中自觉最是不惧拳掌,倒也不慌不忙,只把鞭子抖开,封挡起来,一时候你来我往,倒也算是难解难分。 吴淮与屠飞却是幌眼之间又过了二十余个照面,还是未见高下。 吴淮年老气弱,但胜在招式开合有力,经验又丰富无比。 屠飞虽然招数奥妙有所不足,但胜在年富力强,招式很毒,也是不落下风。 万老三见他们真的斗做一团,却是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猛地窜了上去,将两个小辈身上的绳子解开,救了下来,带到一旁。 他又看了看厅上打斗的身影,见得张浪大处下风,咬了咬牙,便身形踏开,朝着张浪冲了过去。 张浪嘴角一勾,道:“万老哥,我没事,你去帮笍夫人。” 万老三闻言一愣,身形缓了一缓,方才张浪喊出笍夫人之名,他便有些怀疑,如今在听一遍,哪还不知道此女便是黑蝎子。 不过他心中也是陡然奇怪,笍夫人自己也是见过,分明是丰腴的寡妇,这黑袍斗笠客的身段看上去,却是浑然干瘦,完全看不出以前的胸脯和腰臀,怎得好似换了个人一般? 而且这修为和手段也是浑然不称,看上去也怪异得紧。 张老弟莫非是修了什么采补的奇功,将此女折腾成这般模样? 只是这场中的架势,分明是张老弟最为吃紧,他为何却让我助别人? 第一百四十七章 土鸡瓦狗也敢探爪 虽然万老三心中思之不透,但是在他想来既然张浪如此说来,想来也是自恃本事,便自然寻个困当,拍出一掌,和笍夫人同战三人。 如此一来,笍夫人压力顿减。 张浪见此情景,嘴角蓦地勾起,不慌不忙,依旧在三人围困之中一边挪腾,一边拆招。 那阳台上的白衣身影却是眉头皱起。 先天武者也分强弱,似这些中年大汉,内功心法看着便是平常的很,完全就是靠着时间堆出来的。 这种武者,能用来专研武艺的时间便少了许多,手上功夫自然便弱,加上真气平常,实际上便是最弱的一种。 这断肠刀在洛西连斩先天,以他那手刀法,斩这三人该死手起刀落,一刀两截才对,为何要故意示弱,拖延时间? 白衣身影小酌了一口,心中有些奇怪,他心中想不通透,便又将目光看向了两位地境武者,元罡境的对战,自然是要精彩许多,对自己也是更有好处。 双方又战得约莫一炷香时间,吴淮到底是经验丰富,手段频出,便渐渐占了上风。 而笍夫人也是抓着机会,手上长鞭猛地卷出,勒住其中一个大汉的头颅,倏然一扯,便将其扭断。 张浪见此情形,也知战局将定,眉头却是微皱,他原想看看这对面三人能否演出一丝三才变化,但是这么久过去,却是丝毫领悟也未有,想来是这三人武艺太糙,无法形成浑然天成的围困。 如此一来,他就懒得再耗费时间,混元真气窜起,一山藏二虎,云龙三折同时使出,手中鬼哭亦是拖掠开来。 一式横切之下,乌沉猩红的刀芒宛如实质一般现于世间,身形同时接连三折。 刀随身动,身随刀闪,那鬼哭刀带着呜咽嘶鸣,划出了一道奇异轨迹,绵延开来。 狰狞鬼哭,人海浮沉! 三具身躯,同时拦腰而断。 鲜血,盘肠尽皆喷洒出来。 张浪落地之后,却依旧身形不止,直接往旁边窜去,左手猛地弹出两颗白棋,袭向剩余的两个汉字,于此同时,身形扬起,一式‘流沙如虹’,便划过刀芒斩向其中一人。 而这时,吴淮也恰好寻到一个战机,直接挥臂吐掌,劈出一股猛烈罡风,的直向屠飞前胸撞去。 劲道奇猛,威势绝伦,速度也是极快,显然也是一式绝招。 屠飞心生慌乱,闪避不及,只得斜身退步,手中毒匕挥出,带出缕缕幽蓝的罡气,条条皆若游丝一般,交织起来,幻作一式封挡。 但是吴淮当年也并非无名之人,这数十年累积的修为,虽然从神通境跌落,内劲也是深厚精湛,这掌力便是刚猛无比,开碑碎石也是等闲。 屠飞虽然挡下此招,却也禁受不住其中劲力,倏尔便被震得后退一步。 “屠伢子,你这些年倒是长进不少,似模似样了,来,再接老夫一掌!” 吴淮撇出一句,同时欺身上去,双臂圈开成圆,齐拍而出,正是以双掌使出了妙招‘天悬秋月。’ 屠飞一击受挫,便陷入被动,如此情形,只得应招,他手中匕首连旋,卷起浪头一般的柔劲,绵绵而出,匕首便直刺了过去。 这一刚一柔两股罡气相撞,只听得“轰然”的一声震响。 地板吱呀作响,间隙之中的积年灰尘更是狂飚疾卷,弥漫而起,屠飞当场被震退三步。 反看吴淮,虽然苍老非常,却依旧气定身闲,连幌也未曾幌一下。 吴淮经验丰富,如此时机,自然不容错过,他身形猛进,倏然便欺近屠飞身前五尺,伸臂探手,五指曲开,附着钢劲,成虎爪状,抓向屠飞前胸肩井。 这一招疾若电闪,迅比云飘,不但火候老到,而且又稳又狠,正是齐千仞铁线虎爪中的一式妙招。 电光火石之间,屠飞横过匕首,匆忙挡在胸前爪路之上防御。 然而这时,吴淮却是五指箕张,中指往哪匕首只是一弹,右手便诡异的荡开,手腕迅捷一翻,胼指点出,轻轻击在屠飞的胸口。 这一路指法看上去阴柔非常,实际却是刚猛无比,指尖点出的刹那,猛烈罡气便暴发出来。 屠飞胸口受此重击,顿然一口鲜血吐出,远远摔落出去。 他眼中惊骇莫名,人在空中稳固身形,刚刚落在地上,便是猛然一踏,便向着阳台所在冲了过去。 身形掠空,看这模样,便是想逃! 白衣身影皱了皱眉,脚步一挪,便闪到旁边,给他让开了去路。 “想跑?给老夫死来!” 吴淮口中一声暴喝,踏步而起,倏忽间便追了上去,这速度更是比屠飞快了一筹,他右掌伸出,便要拍了开去。 屠飞感到他追来,心中有些着急。 吴淮来势很快,他也没有十成把握能够逃离。 他眼珠顿转,便心生一计,身形一动,顿时换了个方向,朝着白衣身影凌空扑去,双手成爪,直往对方肩膀抓去。 只要拿得此人挡上这一掌,便能逃出此间! 而这时,白衣人却依旧坐在凳子上,似乎全未察觉一般。 屠飞正是凌空而至,见白衣人身形不移不动,脸色木然,似乎吓呆的样子,心中不由暗道:‘小子!你死了也别怪我,谁叫你杵在这里………’ 岂料,就在他心中暗语,这一下眼看就要抓实之际,白衣身影却是一声冷哼,左脚圈开,右脚斜退,倒踩步法,身形倏闪,已脱开一尺。 屠飞眼中顿时一惊,他蓦然发觉眼前人影晃动,竟是已经脱了开去,未曾发现对方使用何身法也没有看清,双手便已然抓空。 而这时张浪三人也是已经结束战斗,看了过来,万老三见此情景不由得脱口喃喃道:“这是什么身法?怎地从椅子上,人影一花就没了,恁的奇妙迅捷。真是闻所未闻,见也未见?” 张浪倒是认识了这种步法,眼神微微眯起。 他偏了偏头,对笍夫人道:“你试试吧。” 笍夫人点点头,便在一具尸体旁盘坐了下来。 这时,白衣人闪开之后,却是丝毫不惊,嘴角一丝冷笑,不屑撇开。 “土鸡瓦狗!也敢朝我递爪?” 第一百四十八章 原来是他 屠飞再是不济,也是元罡境武者,他可以忍受败给前辈吴淮,但是却忍不了这先天境的白衣人嘴角的冷笑! 那冷笑,似轻视,又像是讥讽,看上去便是讨厌之极。 若是再配上那不屑的话语,在他耳中轰鸣,更是让他心中怒火蓦然便扬起。 吴淮的追击已经到了身后不远处,屠飞却是恍如不觉,心中只想把这白衣人做掉。 他朝着白衣人双目一瞪,猛地一声暴吼,喝道:“小子!狂妄!” 喝声之中,他欺身进步,竟是拿匕首使出一式最寻常的刀招。 力劈华山! 屠飞虽然只是极为普通的元罡境高手,但全力出手之下,看上去也是威猛绝伦。 这一式-劲风四溢,罡气暴起,凌厉无匹的气势直如泰山压顶一般,朝着白衣人攻去。 白衣人却是浑然不惧,不闪不避,嘴角又扯出一丝讥讽之色。 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伸手从后背摸出一把半黑半白,两端都是剑鞘的奇异兵刃,握住两端,轻轻一拨。 两把细剑已经执在手中,一长一短,一黑一白,两把细剑寒光湛湛,一看就是不凡。 他身形后仰,似退时进。 双臂同时扬起,竟是对攻了出去。 黑长细剑带起虚渺剑势,连刺三下,带起星星寒芒,似鬼爪舞起,极诡。 白色短剑却是极奇,斜斜递出,竟是合在那黑剑的剑路之中,似虚似实,妙到极致。 这剑势之间,竟也是卷起浓烈风煞,动如黑白纯罡。 子午鬼追魂. 卯酉阴阳错. 张浪眼睛微微眯起,眉头却是皱了起来。 先天巅峰的妙景武者,加上这步法和剑艺,看这年纪,莫非是? 屠飞这一招,尽取直线,虽然至简却也是他全力出手的一招,本该刚猛无敌,若是寻常先天高手,便是各大派的天骄,也难以匹敌,定是非死即伤。 但是对面的白衣人不过二十五六岁,便已是先天妙景的武者,如此人物,实力已经堪比‘一掌擎天’解风,这是天骄中的天骄,放眼天下,都是整个新生代中最为顶尖的人物! 到了此刻,屠飞哪还不识得厉害,他心中彷如冷水浇过,怒火顿息,陡然清醒过来,心中顿生不妙。 自己方才未曾抓住此人,应该扑入空当逃离才是,为何会似着魔一般,朝他出手,出这昏招。 他脑中转念,却是已然无用,剑气肆虐而来,那黑白双剑已是快逾电光火石般递到! 而这个时候,屠飞劈斩的匕首势头却是慢了几息。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系列的变化不过眨眼之间。 吴淮的双掌已经附着罡气,贴身打来,而黑白双剑也是递到前胸,屠飞已是险到极致。 张浪三人在旁边观看着,便是最没眼色的万老三也能看出,这屠飞已然插翅难走。 屠飞心中惊骇,却是依旧不肯罢休,他口中一声尖啸,鲜血连吐,倏地沉肘,竟是强行逆转真元,收起匕首,身形陡然一矮,左脚近乎伏地,右腿却是平于地上,携着罡劲踢出,就要陡然倒转,竟是想直攻二人下体。 竟然是一式腿法,旋身贴地撩阴腿。 这一招看起来殊为不雅,实际却是屠飞意外所得,乃是中古之前的一式奇招,他一直留作杀手锏,便是刘莽也不知道。 此招攻敌之必救,阴险毒辣之极,屠飞便想用此招,绝境中求得反击! 白衣人却是脸色一变,木然的脸上不惊只怒,怒意泛起,眉头倒竖,双剑陡然一转,交错成斜劈之势,只间往下斩开。 正是奇招,十字斜劈,未丑日月转! 剑气纵横,罡劲弥起,一击之下,瞬间绞开。 “啊!” “砰!”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屠飞一声惨叫,右腿便齐根而断,往上飞去,直接在空中划过,落到的张浪三人面前不远处。 而吴淮的双掌也是猛然击在屠飞的后背,罡劲直接爆发开口,直接将他打飞出去。 屠飞身在空中,也是大口喷吐,肉眼可见的血沫之中混杂着心肺盘肠的碎片残渣,甚至还夹杂着他引用的残碎菜肴,皆是一同从嘴里狂飙而出。 随后重重的摔在地上,双目惊而圆睁,死不瞑目,却是再也没了声息。 白衣人一振衣袍,收了兵刃,口中不禁一声冷嗤,道:“流氓,下三滥的古历阴招!” 张浪闻言倒是笑了笑,腿法到了当世,已经几乎灭绝,自然有其原因。 古时天地灵气沛然,一腿踢出,气劲凌空,以惶惶大势压人,威力极大,但是到了当代,已经全然变化,贴身厮杀才是武者的常态,双腿用来腾挪,稳固下盘才是最合适的路数。 这一招撩阴腿或许以前也曾威力巨大,但是现在也就算是有些出奇,用出来却也自爆其短,落入难以闪避的境地。 他看了看笍夫人,便朝着阳台走去。 吴淮倒是拱了拱手,道:“多谢小友,若非有你出手相助,老夫未必能截上他。” 他也曾是神通境的武者,虽然修为不在,但是眼力却是未减,自然知道对面这人乃是先天巅峰的武者。 先天巅峰武者若是不出手,便只能看出人境先天的修为,但是一旦出手,那便和地境元罡武者一般,自然携起罡煞之气,是完全无法隐藏的。 若非有着诸多奇异,又如何能称为妙景。 这白衣人实力几乎媲美元罡境,不能等闲视之,所以吴淮虽然年岁长了许多,言语之间倒也是颇为客气。 白衣人却是摆了摆手,不想领他这个人情,道:“算不得相助,他敢朝我递爪子,自然该死。” “在下张浪,不知贵姓台甫?” 这时张浪却是也走了过来,拱手道。 “免贵,苏幕遮,告辞。” 白衣人看了看他,却是笑了笑,答了一句。 跟着便踏步走起,从阳台上掠了出去。 “果然是他……” 张浪看着苏幕遮的背影,嘴里呢喃一句,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少爷认识这人?此人颇为了得,那门剑法倒好像是……”吴淮脸色一讶,开口说道。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不用去了 “稍有耳闻罢了,日月魔宗的嫡传,子午双剑,阴阳剑法。” 张浪口中回了一句,便转过身去。 一场战斗之后,摘月楼顶楼的小二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跑得没了影。 万老三在角落里和两个小辈说着话。 笍夫人已经从地上站起身来,跟了过来。 张浪轻声问道:“感觉怎么样?” 笍夫人摇了摇头。 “是我想错了?还是出了变化?” 张浪心中有些诧异,随后低声自语了一句,眉头皱了起来。 过了片刻,他才轻声道:“下面恐怕还要麻烦吴老出手了。” “齐爷对我有救命传艺之恩,西津会敢辱他面子,自该领些教训。” 吴淮嘴角撇一撇,接着说道:“老夫也有好些年没见到刘莽那个小崽子了,斩草除根,走吧。” 张浪点了点头。 万老三这时也站起身来,朝张浪走了过来,他脸上有些为难,张了张口,便想要说话。 张浪知道他的难处,摆了摆手,道:“万老哥心忧孩子,就不用去了,你带他们走就是。” 万老三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叹了口气,道:“老弟这份恩情,姓万的记下了。” 张浪心中并不在意,此事只是他借题发挥,并非施恩于人。 他轻声说道:“走吧,去西津会总堂。” “不用去了,下面脚步声很大。” 吴淮轻声说道。 张浪凝眉静听,隐隐也听到楼下的脚步声越来越大,很快便踩得楼梯吱呀作响。 数十人走了上来,带头的是一个络腮胡须的大汉,他身旁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倒也是先天境的修为。 后面那些汉子也都是些人境的武者,十几个先天境武者,剩下的也都是感应通脉境武者。 万老三脸色微,轻声道:“是刘莽和刘云山。” 张浪轻轻点了点头,如此情形,他自然也猜到了,定是楼下有人前去通风报信了。 来得正好。 这西津会的实力确实不错,这么多武者,难怪能在洛阳府立足和发展。 刘莽和刘云山到了上面,环视一圈,屠飞的尸首便落在不远处,再看了看厅中情况,两人顿时色变。 “义父!” 刘云山不由得痛呼起来,双目通红,怒然喝道:“你们杀了我义父?我定要将你们挫骨扬灰!” 看他这模样,倒似死了亲爹一般。 刘莽却是眉头皱起,屠飞实力虽然不如他,却也差不了多少,这些人恐怕不好对付。 他心中转念,便想探探对方来路,口中说道:“不知各位和我西津会有何过节……” 他话音未落,张浪却是直接道:“杀!” 吴淮当即凌空踏起,倏尔就到了刘莽面前,错掌连拍,双掌拍压而出,势沉力猛。 张浪拖刀于手,身形折闪。 笍夫人抖出软鞭,一同掠了过去。 万老三咬了咬牙,便也跟着冲了过去。 刘莽没想到自己这边人多势众,对方竟然还敢抢先出手。 不过他也是老江湖,见对方向他杀来,便吼道:“一起上,宰了他们!” 与此同时,面对吴淮的掌劲,他身形也是迎上,腰间阔剑直接出鞘,连连挥动之下,斩开剑势挡在身前。 刘莽的剑法乃是早年间奇遇所得,虽然名字不详,却也颇有不凡,施展出来,剑势厚重绵延。 将吴淮的掌罡防的滴水不漏。 吴淮一击不中,招式再变,已和刘莽战在一起。 张浪却是挥舞鬼哭,便向着刘云山杀去。 鬼哭乃是沁血凶刀,从金玉满堂所得之后,直到如今,也算是饱饮鲜血,乌沉刀刃之上原本的暗红色已经变成鲜艳猩红。 狰狞的鬼哭刀在张浪手中劈出,正是一式‘流沙无际’。 猩红刀芒展开,恍如一片绵绵不绝的风沙,如影随形般弥漫,猩红色的刀芒掠空,速度极快,刀势剧猛。 这刀芒映入眼中,刘云山面色却是骤变。 他手中长剑瞬间出鞘,剑法和刘莽如出一辙,亦是绵延厚重的剑幕。 猩红色的刀芒撕开剑幕,刘云山的防御轰然而破! 张浪眯了眯着眼睛,心中对这刘云山只有一个评价,那就是土鸡瓦狗。 这刘云山看上去资质也可以,但是也只是纨绔子弟,在溺爱中长得,一向养尊处优,又这么年轻,剑法果然是欠了许多火候。 刘云山见得自己防御轻易被破,却是识得厉害,他脸色骇然,抽身急退,就往人群中躲去,口中连连叫道:“挡……挡住他!不,杀了他,快,快给我杀了他!” 他这话显然是对那些手下而言,在刘云山看来,这面前的刀客虽然恐怖,但是自己有这么多手下,这么多先天和感应境的武者,围殴之下,定然能将此人斩杀。 西津会的武者本来便已合围攻来,听到刘云山的命令的话,顿时分出大半人手,或是手持兵刃,或是挥舞拳掌,一起将刘云山护住,向着张浪杀来,动作之间,倒也有些配合。 张浪嘴角不屑一笑,直接冲入其中,手中的鬼哭一式斜抹,刀芒吞吐,猩红狰狞。 妙招出手,流星闪电。 急如流星,快过雷霆。 一颗人头直接冲天而去,鲜血喷溅,一名感应境的武者直接被一刀枭首! 于此同时,张浪左手飞弹,五颗白棋便散入人群,又是击杀五人。 张浪的身形彷如出云之龙,在人群之中折闪开来。 脚下踏着两仪变化,精巧之极的游走在那些武者之中。 除了吴淮和刘莽周围因为罡气碰撞,空出了一些空间,让张浪难以靠近。 其余地方仿佛成了自家张府的栖霞园。 他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悠然在其中漫游,但是只要他一刀斩出,或切或抹,或劈或削,只要鬼哭闪过,必定要斩断一具头颅。 而左手的飞棋暗打,合了碎骨夺命之后,更是威力强劲,连连激发之下,银白色的棋子化作道道流光,穿透一具具的躯体。 血染各处,彷如鲜花绽放! 片刻的光景,张浪便已经斩了十余人,向着刘云山杀去。 刘云山眼中惊骇非常,他虽然纨绔,但是却也不傻,若是让对方继续杀下去,冲到他面前,势必难逃一劫。 挡不住了,必须寻机会斩了他! 刘莽的剑法虽然善守不甚善攻,但是刘云山却是武天雄的记名弟子,虽然这关系并非太紧密,但是却也得了些传授。 武天雄的独门剑法,惊涛叠浪剑法,与齐千仞的铁琵琶手一般,乃是其招牌武艺。 刘云山只学了其中一招,却也是一式杀招。 在张浪转身斩开之时,刘云山直接掠进,手中长剑爆出了一袭剑芒,有如惊虹一般,朝着张浪后背直刺而去,剑势逼近,幻出无数寒芒,展出重重剑影。 正是杀招,暴潮滔天! 第一百五十章 还死不了 刘云山的剑势展开,彷如大江奔流,汹涌而出。 这剑势看上去繁杂参差,杂乱无章,但其时里面的剑势和剑劲却是一重接着一重,一重更胜一重。 犹如滚滚江潮,绵绵不绝。 剑势逼近,张浪顿时心生感念,他脚步一撮,踏开两仪,骤然幌身,便转了过来。 面对重重剑影,张浪不惊反喜。 “来得好!” 他嘴里低喝一句,直接以硬碰硬。 手中刀势一转,朝着那密集的剑势便是一刀横斩。 人海浮沉。 刀芒掠出,那繁复的剑影顿然停滞。 轰! 潜劲相撞,轰然作响,一股大力从中传递而出。 此人真气怎得如此浑厚? 刘云山脸色顿时一变,他知道一击无功,剑势似乎要被冲开,面对这一刀横掠,便想要撤剑防御,手腕一翻,便施展家传剑法封挡,同时脚步后撤,便要闪躲。 但是这时,张浪却是森然一笑。 他心中如有猛虎在跳纵,真气顿时暴虐冲撞,一山藏二虎的秘法已经使了出来。 人海浮沉带出的鬼哭刀芒瞬时之间便暴涨许多,潜劲劈开,肆意而张扬。 刘云山的长剑劲力瞬间便被一刀破开,刚猛的刀劲,厚重的刀锋,去势不止。 三尺长剑崩了出去,猩红乌沉的刀芒横掠而过,刘云山的眼前只觉得红光弥漫,腰间便是一凉。 上下顿时分离断开,鲜血犹如泉水一般的喷涌而出。 这一幕,让西津会的武者都怔了,心中生出几丝寒意。 他们也不是没有见识,江湖上舔血,杀人并不稀罕,便是一刀斩首也是平常,但像张浪这样,直接将人一刀两截的,还是太过血腥了些。 趁着这个机会,笍夫人却是鞭子一圈,直接将一个发了小呆的武者勒死。 杀了刘云山,张浪却是闪身过去,将空中刘云山的上半截枭了首,直往刘莽扔去。 嘴里喝道:“刘莽,好好看看!你宝贝儿子死无全尸了!” 他说完摆了摆鬼哭,继续往人群中杀去。 “云儿!” 刘莽闻言转头,见得熟悉的面容凌空飞来,顿时一声大呼。 他方才和吴淮正打得激烈,僵持难下,势均力敌,所以也不敢太过分心,在他想来,自己西津会这么多人,怎么也立于不败之地。 谁知现在一看,竟然在对方手下吃了这么大亏,现在更是连自己的儿子都死在这里。 一刀两断,再一刀枭首,死不瞑目! 他的双目瞬间瞪出,目瞪牙呲,看着张浪的身形,眼中露出毫不掩饰的恨意,怒道:“老子活剐了你!” 他取了十几房妻妾,年逾半百,才有了这么一个儿子,一向视如珍宝,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当真是心中最恨之事。 一生奋斗,打拼的基业,却是再去传给谁? 刘莽心中怒极,顿时封开吴淮的掌罡,脚下却是踏开转向,持着阔剑便想向张浪杀来。 吴淮嘴角蓦地一笑,不由得暗赞张浪机敏,有眼色。 这刘莽比屠飞还强些,却也轻易拿他不下。 但如今这刘莽儿子死去,心中乱起,便成了最好时机。 当此之时,吴淮欺身而上,左手迅捷点出,似柔实刚的三阴琵琶指稍稍一弹,便并拢起来,往刘莽后背戳去。 刘莽急忙闪躲,但却仍旧被这一指点在了左腰。 他受此重击,内腹震动,不由得发出一声闷哼。 随后竟是不管不顾,继续朝着张浪而去。 谁知吴淮手指连弹,便将他一片衣角牵住,借力一扯,瞬息之间,又指为爪,铁线虎爪顿时抓了进去。 随后用力一撕,爪劲顿时深入皮肉,这一爪之下,刘莽的半只腰子都被吴淮硬生生的撕了下来! 露出一个鲜血淋漓的伤口。 “啊!” 刘莽受此重伤,却是浑然不顾。 猛虎受伤,凶威更甚,他怒吼一声,速度似毫不减,已经如电一般射去,手中阔剑便朝着张浪当头劈来。 吴淮顿时一惊,没想到这刘莽如此刚烈,急忙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瞬间便到了张浪面前不远。 刘莽扬起阔剑,一剑劈出,罡劲肆虐,剑气弥起,气势无双。 张浪汗毛顿时竖起,心中赫然大惊。 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清吴淮和刘莽方才的情况,所以他才会刺激刘莽,让其分心。 却不料对方竟如此疯狂? 危急之时,一山藏二虎的秘法在体内暴虐运行,运入身法之间,身形折闪,一式‘密雨行云’。 他瞬间退开丈余,却依然未曾脱开这弥漫的剑势罡劲。 张浪心中一紧,顿时选择双手并持,手中的鬼哭刀全力斩出。 人海浮沉! 猩红的刀芒横掠而过,带起风声呼啸,呜咽幽鸣,宛如实质一般迎了上去。 势沉劲猛,顿时撞在一起。 “轰!” 劲力四溢弥起,顿时爆出一声巨响。 鬼哭刀芒难抵剑气,不断被破开,而那阔剑携着锋芒凌空劈斩而来。 张浪右脚圈开,一元定桩亦无丝毫作用,身形飘摇。 当此之时,他只得飞快横手拖刀,以刀背相抗,勉强将这剑罡挡了下来。 兵刃相交,铿锵作响,张浪虽然挡住阔剑,但巨大的劲力却震得整个人都倒飞了出去,砰的一声撞在桌子之上。 他只觉得一阵晕眩,眼前都有些发黑,口中鲜血更是狂吐不止。 张浪从怀中摸出九转回春丹,吞了一粒下去,便直接躺在了地上。 笍夫人和万老三拳劲鞭影连连击出,正好将剩下的几人全部灭杀,迅速朝着张浪奔了过去。 刘莽眼中有些惊讶,这人手中的大刀当真是好高的品质,他的阔剑也是四品名剑,竟然出现了一个小的缺口。 不过此人只是是感应境武者,受自己这一击,绝对活不了多久了。 他心中转念,这才感到腰间重伤带来的剧痛,一股虚弱感顿时涌了上来。 不好! 来不及细想,慌忙躲避。 只是脑中思路还没反应完全,闪避之势也未曾完全,吴淮便已经赶到,嘴里喝道:“死!” 与此同时,一双看上去筋骨虬结的手掌蓦地探了出来,倏然就覆盖在刘莽的脑门之上,将他提了起来,随后收成爪式,猛地抓了进去! 瞬时之间,一颗头颅便炸裂开来,红的鲜血,白的脑浆,黑的毛发,尽皆飞散出去。 吴淮随手一甩,便将尸体扔了出去,倏尔往张浪旁边落下。 他神情有些懊恼,口中连连道:“这可如何是好,老夫保护不周,如何和齐老交代……” “没事,还死不了。” 张浪蓦地睁开眼睛,嘴角突然扯了扯,勉力爬了起来,轻声说了一句。 吴淮见他还能动弹,脸色不由得大惊,在他想来,张浪虽然手段不凡,但刘莽便是再受伤,也是元罡境的武者,张浪受此一击,就算不当场死亡,怕也是差不多了。 他上下打量一会,才发现张浪果真没有大危险,顿时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张浪指了指眼前有如修罗场一般的大厅,对着笍夫人道:“你再试试。” 笍夫人见他无碍,便又走到场中盘坐下来。 吴淮和万老三不知两人其中的意思,却也识趣,没有多问,只在旁边等候起来。 过了约莫半柱香时间,笍夫人站起身来,冲张浪摇了摇头。 张浪眉头瞬间便拧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 各有心思 张浪沉默了一会,便对万老三道:“万老哥带着你这两个子侄,先去我那暂住吧。” 万老三点了点头,那两个小的如今这般状况,也不好赶路,当下便道:“为了这两个孩子,累得张老弟重伤,真是……” 张浪摆了摆手,似乎有些意兴阑珊,他直接说道:“走吧,回去吧。” 九转回春丹不愧其名,这片刻光景,他已是好了许多,行走之间也看不出大碍。 万老三便去搀扶了两个小辈,合着张浪三人一同下了摘月楼,往洛阳府城而去。 因为有着伤员,这行程自然不快,走了一个时辰,几人才回到铜驼巷中的齐府。 几人走后,自然有胆大的上了楼上查看,西津会被灭的消息不到一天便在洛阳府传了开来。 包括张浪几人的长相模样,也逐渐被人传了开来。 很快,几人的行程便被人调查了出来,刘云山在摘月楼吊人的事情本来便传扬不小,加上四鹰庄,齐千仞,齐府,各种线索之下,很快便有聪明人将其中‘真相’推演开来。 武林之中,打打杀杀也是常事,洛阳府这地方,竞争更加激烈,一个个势力兴起和灭亡那是常有的事,西津会能够在洛阳府中立足,本来也是踩在他人的尸骨之上。 所以对于西津会被灭这事情,大部分人感慨一下,也没有太大的关注。 洛阳府的武林人士只是在猜测,这之后,陶家和武天雄会有什么态度…… “态度?武天雄的英雄武馆开了这么多年,记名弟子多的是,以他的身份,不可能当回事的,而且他最近肯定忙着花会之事,齐老受过品花帖,他不可能为这种小事和齐老杠上。” 张浪坐在齐府的大厅中,不屑一笑,道:“至于陶家,辛叔更要放心,那陶家也就三个元罡境武者坐镇,实力比西津会是稍强一些,但是我敢担保他们不会轻举妄动。陶家是商人出身,无利不起早,趋吉避凶都是本能。 西津会若是没有灭亡,有事求助,他们或许会看顾情面帮把手,但是我们既然已经灭了西津会,他们恐怕忙着接收西津会灭亡留下的势力空白还来不及呢?之后就算来对付我,也不会大张旗鼓,兴师动众,若是辛叔执掌陶家,没有任何好处,会为了一个灭亡的势力,来死磕吗?” 张辛庆坐在他的对面,听着他的分析,神情有些汗颜。 他听闻了西津会被灭的消息,在市井之上打听了些情报,便是心中担心,火急火燎的赶来,如今喝了会茶,听张浪一分析,却不由得深以为然。 他轻叹一声,点了点头,道:“老了老了,倒还不如老七你有分寸,不过你为了这酒楼的小事情,搞出这么大场面,是不是有些过了……” 张辛庆一时间都想不到什么形容词了,只得继续说道:“不管怎么样,那西津会被老七你灭了,这云来酒楼的厨子怕是也能招到,重新开业了,我这就先过去忙了?” “我往后要闭关修炼一阵,洛阳府中的情报,还要麻烦辛叔隔几天送来一次。” 张浪点了点头,直接端起茶杯喝了口,说道。 张辛庆自然应下,离开了。 他走之后,张浪却是直接回了静室,坐在紫竹蒲团上,脸色有些失望,轻轻叹了口气。 这摘月楼之事,市井之上以及万老三以为他是为了四鹰庄那两个小的。 张辛庆认为他是为了云来酒楼,云盟的鹞鹰据点出力。 吴淮认为他是因为刘云山骄狂,落了齐千仞的面子。 其实他们都是错的。 这其中真正的原因,恐怕只有笍夫人一人才有些清楚。 张浪带着笍夫人出行的目的,很单纯。 单纯就是为了试验下,血魔宗的《尸魔血煞大法》。 这门邪法,分为炼尸血疗伤,练魔煞养气两部分。 尸血法门笍夫人已经试验过了,张浪不准备完全跟着练习,但是魔煞养气之法,却是还没有试验过,没摸着门路。 按照这邪法上的记载,天地间的煞气,皆可用来吸收炼为魔煞。 按照这法门的叙述,魔煞练于体内,可以增强真气内劲的活跃,加快修持速度,而若是释放出来,也可以爆发出极强的威力,若是到了更高的层次,还可以凝聚天地之间的煞气,威力无穷。 这中古之时所谓的的威力无穷,张浪自然是不太信的,而且他往后很有信心获得强力杀招,所以也不甚在乎。 但是这魔煞能够养气的功用,倒让他有了些筹谋,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也很有用。 他如今的手段,加上刀法上的造诣,可以说不逊色任何天骄,但是毕竟他来到此间,只有区区一年时间,但境界依旧成了最大的短板。 按理来说,他这个修炼速度已经很快,比他原本的计划都快了不少,稳稳能在明年丁家举办扬刀大会之前到达先天境。 但是现在洛阳花会在即,若是能够加快真气修持的速度,加上这紫竹蒲团的加成,他便很有可能提起到达先天之境。 到时候就能解决他在对战之时,持久有些不足的问题,对于夺取这九叶芙蕖的莲子,自然更有些把握。 那么何为炼煞,何为煞? 天地之间,万物由生至于死,万气沉凝至浊,便是煞。 而不管是这邪法上所述,还是张浪自身的认知,这世间最简单易寻的煞气,自然是人生到死之时产生的血杀之煞。 有血有杀,自然成煞。 所以他去往云来酒楼的目的就非常单纯,要些情报,寻找个无关紧要的小势力下手,让笍夫人试验下魔煞之法。 当然,这魔煞之法也未曾传了完全,只有其中第二部分的凝煞之法,却没有第四部分行气的法门。 张浪也没有再用善意的谎言安慰笍夫人,而是开诚布公,直言看其表现,日后再决定是否传授。 这西津会的刘云山正好上蹿下跳,张浪自然懒得再找寻目标,直接拿西津会下手。 只是结果似乎不太妙。 他心中转着念头,却是轻声自语:“白白耗费了一粒九转回春丹,有些亏本了,莫非是天地灵气骤减,所以最普通的血煞之气达不到《尸魔血煞大法的》的煞气要求了?这样的话,想要练煞,只能去和他们碰上,试试那地方了……” 张浪嘴里轻声呢喃,声音却是渐渐小了下去。 失败乃是成功之母,虽然血煞之气无用让他他心中有些失望,却也不至于废了每日的修炼。 当即就闭目凝神,修持起《混元功》来。 而这时,南圆坊中的陶家,却是一阵鸡飞狗跳。 “呜呜呜呜呜,大兄…大兄…二兄…你们要替我做主啊,我的丈夫,我的儿子,还有我儿子他亲爹,全都死在了摘月楼中啊,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道人家,这下下可怎么活啊…啊啊…” 一个看上去四十余岁的夫人正坐在院子里,嚎啕大哭。 周围的仆人丫鬟都围在旁边,窃窃私语。 这夫人也是奇怪,她丈夫不就是他儿子的亲爹,偏生拿出来单独讲,说话真是语无伦次,好是奇怪。 陶家大老爷陶间和二老爷陶空正坐在大厅中谈着事情,陶空听见外面的声音,皱着眉头道:“大哥,五妹这样也不是个事情,她在院里这么闹,丢的可是我们陶家的人,这事我们真不管?” “她喜欢闹就让她闹,左右都是些家生子,也不会传扬出去。这仇自然是要报的,但是却不是现在,情报你也看了,那小子从摘月楼回来以后住的可是齐千仞的旧宅,那陪在他身边的老头是‘铁臂膊’吴淮,当年他的凶名你忘了?没想到这老鬼当年受了盗圣一指,二十多年过去了,居然没死……” 陶间撇了撇嘴,又开口说道:“总之那小子的事情我自有打算,先放一放,现在不管别的,我们那位小舅子死了,西津会这块肥肉你先带人吃下去再说,肥水总不能流外人田……” 陶空闻言也点了点头。 第一百五十二章 你先试试我再来 七日之后,月黑风高。 洛东偃师郡南郊,景山白云岭外围,笍夫人驾着一架马车正在起伏的山林中着。 张浪坐着在车厢中的紫竹蒲团上,揉了揉脑袋,眼神有些明灭不定。 他如今对奇门也有些了解,其中风水之说虽然不甚精通,但是基本的道理还是懂的。 自古常言,天清地浊。 凡升腾于空,轻灵通透,不触于地则视为清气,浊而厚重,腥臭险恶者视为煞气。 而这天地之间的煞气,相对来说最易找寻的有三种,血煞,地煞,阴煞。 但是从摘月楼的试验来看,这血煞虽然最易制造,但是却已然无用。而地煞之气,最需要的便是时间的积累,是以多是处于人迹罕至的深渊大沼,或是埋藏于大地深处,寻常难以找寻。 如此一来,留给张浪的选择,实际便只有阴煞一种。 阴煞之气有两种,一种是存在于天然风水阴地之中的至阴纯煞。 另外一种,便是尸煞和地气相合。 人生为阳,人死为阴,尸体聚集之处,与地气交汇,便是聚集阴煞之处。 而在张浪的记忆中,天下江湖历史上有一处最为著名的阴地。 古邙山。 古邙山在中古时期位于如今的洛州境内,后来遭逢大劫,地脉震动,主体变迁到了西岐境内,甚至风水格局大改,反而成了灵秀之处。 不过这昔年绵延的古邙山,终究还是在洛州留下了几处支脉。 景山白云岭背面的尸沟乡,便是其中著名的一处。 尸沟乡乃是六百余年前一座旧城的遗址,如今早已城破残垣,变成了十里八乡,周遭各处的义庄埋葬无主尸体的所在,造就了一片绵延的乱葬岗。 马车不停,摇摇晃晃。 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尸沟乡乱葬岗的外围。 张浪捞开门帘,夜间的风吹进来有些阴寒,他微微缩了缩身体。 笍夫人反而伸展了下躯体,她不但没有任何不适,反而感到一丝舒适之感。 这种地方,若是普通人,呆得久了都会生出病症来,但是张浪却恍若不觉,开口道:“再往里面些。” 乱葬岗越往深处,其中的坟冢年岁便越久远,而里面也是更为人迹罕至,不虞被别人发现或是打扰。 笍夫人也理解这点,她点了点,赶着马车不断地深入,周围的阴寒之气也越来越浓郁,而阵阵晚风似乎也变得阴沉沉的,让人不寒而栗。 “就这里吧。” 张浪轻声开口说道:“你先试下。” 笍夫人依言歇停了马车,便走到一处凸起的小坡上,盘腿坐下,手掐印诀,开始修炼起来。 张浪坐在马车上,眼睛却是盯着笍夫人观察起来,心中有些忐忑。 过来大概一个时辰,他轻呼了一口气,神情才放松下来。 月光之下,缕缕的淡淡黑气从周围开始游离过来,在笍夫人身前,自口鼻之中吞吐循环。 如此情况,显然说明此处的阴煞可以使用。 张浪心中一喜,却是并不着急,只斜靠在马车上,耐心的等待。 一直到晨光照耀,阴煞之气潜伏无踪,笍夫人才缓缓站起身来,点了点头。 张浪笑了笑,便让她从马车里取了纸笔,开始书写了起来。 这阴煞性凝重、寒浊,要引煞气入体,若是控制不当,一个不好,就要大病一场,甚至可能命丧黄泉。 自然还有让笍夫人将她修习之中的一些体悟,写出来才好。 等张浪看完了她写的随笔心得,却是皱了皱眉,问道:“你确定吗?” 笍夫人果断的点了点头。 张浪过了片刻说道:“这里的阴煞能够用,那处的便更加没有问题了,虽然有些麻烦,却也顾不得太多了。” 两人在乱葬岗整整呆足了一个白天,等到太阳落山之后,阴煞之气才重新开始弥漫起来。 到了这时,张浪便准备尝试《尸魔血煞大法》的修炼。 第一步,便是引煞入体。 这一步其实最为关键,不能引煞入体,又如何炼成魔煞? 引煞入体并不单只是将煞气吸入体魄,更重要的还是控制。 他盘膝而坐,双手掐印,沉浸心神,严格的按照这法门的叙述开始修炼起来,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逾越。 时间一点点过去,张浪双手掐印,嘴中默默念词,他虽然能感应到阴煞之气充斥四方,周围却似乎没有一点反应。 有着昨天观摩笍夫人的经验,张浪心中也不甚着急。 心神空明,也不知过了多久,张浪似乎终于引动似虚似实的阴煞,一缕缕淡黑的阴煞之气轻飘飘的从四周汇集,将他全身笼罩,从口鼻之中入体。 这一下让他身体一个激颤,这种感觉就像是烈日炎炎之下陡然被冰霜覆盖,那一股森冷的寒气彷如从心中冒起,差点让他维持不住法门的运转。 张浪心中陡然一惊,笍夫人的心得上只说煞气入体,略微寒冷。 而如今的感觉却又哪是略微? 自己捏着行气之法,笍夫人显然是不会骗自己的,那么只能说明她如今确实已经和常人迥异了。 心中微的转念,张浪强自收束好心神,忍住寒意,一丝不苟按照其中凝煞的法门开始修持起来。 他手中的印诀一变,嘴中的咒言也随着改变,吸入体内的阴煞之气,顿时沁入骨骼之中,开始按照轨迹搬运周天。 这魔煞之法确实和那尸血之法贴配,正是骨骼行气之法。 阴煞凝重,缓缓的搬运起来。 他心神感应,内视己身,完全沉浸于修炼其中,恍惚之间,也不知过了多久,张浪终于推动煞气完成了周天搬运,阴煞在体内被分离开来,形成一丝至纯至寒的阴寒内劲,和一缕至浊至浑的黑色煞毒。 魔煞,指得便是这精纯阴寒内劲和黑色煞毒。 张浪手决再变,按照收煞之法,口中喃喃有词。 这一缕纯净的阴寒内劲顿然落入丹田之中,另外一缕纯黑色煞毒却是在骨骼之中缓缓流转。 按照法门所说,这是黑色煞毒,留存体内,可以使出招之时附带沉凝煞威,有着很大好处。 但是此法确需配合尸血大法大成才能使用,否则这浑浊之煞便会持续侵蚀血肉。 这尸血之法张浪没有想要全取,那这煞毒他自然不能要,一时间他猛然运劲,便将煞毒运起,陡然从口鼻之中喷了出来。 一缕黑色烟尘射出一尺,带着浓重的腥臭,渐渐消散开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 再赴煞地 将一丝阴寒内劲收入丹田之后,张浪闭目稍稍感受了下四周阴煞之气,便知道笍夫人写的心得却是没有错。 一次吸收,这尸沟乡乱葬岗中的尸煞之气便稀薄了不少。 尸沟乡并非天然阴地,这些阴煞之气不过是多年尸体腐沉凝结所得。 按理来说,这么大片的坟场,按照《尸魔血煞大法》的描述,应该足够他们十几个人修炼魔煞。 如今的原因恐怕还是因为天地灵气的骤减,阴煞之气与血煞之气一般,都稀薄了许多。 过了片刻,他睁开眼睛,微微摇了摇头,对着正在护卫的笍夫人道:“你猜得确实没错,此处的阴煞气恐远远不够,你先吸收吧” 笍夫人心中有些奇怪,既奇怪为何张浪能够知道这样的阴煞之地,又奇怪既然此处不够,为何还要分润给自己? 但是她无法言语,自然也就无法详询,这阴煞又是她提示修为的唯一途径,如今虽然没有行气之法,但是先引入体内凝聚下来便是。 张浪既然说了,她也就点了点头,同样盘坐下来,开始引煞入体。 此时才刚刚过了子夜,笍夫人掐诀盘坐,进入定中。 这体内的魔煞对于笍夫人来说,修入己身,只要有了行气之法,便是自身的内劲。 但是对于张浪来说,却并不想照章办事。 混元真气非阴非阳,阴阳皆俱,无物不包。 所以他排除了侵蚀血肉的魔煞,心中却是想将这阴寒内劲,直接当做混元真气的滋补品。 如此一来,他便从马车中取出紫竹蒲团,又磕了一粒龙虎理气丸,便开始混元真气的修持。 两个时辰过后,混元真气搬运完毕。 张浪缓缓的增开了眼睛,心中有着喜意,却也有些思虑。 喜的是丹田中的那缕极寒内劲果然被混元真气吸收同化了一些,虽然不甚明显,但是确实能够感受到混元真气修持的进度快了些。 除此之外,混元真气似乎沾染了一丝寒属,偏往了阴寒一路,更是意外之喜。 虑的却是哪怕将这尸沟乡的阴煞完全吸收,也不足以让他在洛阳花会之前跨入先天之境。 “我和她一起把这里的煞气快点收了干净,然后便赶去那里……” 不能上垒的感觉不上不上,让他难以克制,索性之前已经做了决定,张浪眼睛的微微眯了眯,心中便定下心来。 接下来的五天,张浪和笍夫人共享了这尸沟乡的阴煞,两人每日交替护法,持续引煞。 而每过一天,掐诀引动这阴煞便更加困难,到了第四天,此处的阴煞之气便更加稀薄,已经和血煞之气一般,全然无法引动了。 如此一来,张浪便让笍夫人赶着马车,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马车在景山之中行着,最后停在了一处山坳中。 张浪领着笍夫人一路往里面走去。 曲径通幽府,九曲十连环。 张浪按着脑中记忆,在弯弯绕绕的山间走着。 走了片刻,才到得一处阴森的山穴之前。 从外面往其中看去,漆黑一片,阴冷的煞气在洞口弥漫,边缘之处寸草都不生。 面纱之下,笍夫人的眼神有些闪烁,她如今有了炼煞的经验,几乎瞬间便能辨别出此地阴煞之气很强。 她心中顿时好奇张浪为何对这些地方如此数门熟路? 既然有这好地方,那为何还要在尸乡沟炼煞? 这个年轻人身上似乎存在有着太多的隐秘。 只是她开不了口,自然也不能相问。 张浪也不准解释。 这处地煞之穴真正的源头位于位于地下十数丈之深,其中别有一番洞天。 偃师郡郊,潢风坳,鬼沟。 这地方为何会叫鬼沟,自然不是因为聚集着鬼。 传说古邙山脚下有一只巨龟,每到夜间,那巨龟便要下山活动,久而久之便踩出了一条深沟,人们把它叫成龟沟。 岁月流逝,龟沟就渐渐成了鬼沟。 而中古一战,地脉倾覆,那巨龟就被埋葬在下面,尸体陈腐,又与地气结合,变成浓郁阴煞。 张浪来此做过一个任务,对其中的印象分外深刻。 他心中转念,只轻轻道:“开始吧,小心些。” 说完便自顾自的盘坐下去,掐诀引动,瞬时间,洞穴之中的煞气迅速朝着张浪汇集而来,随着海量的阴煞之气进入全身,张浪的面色骤然青暗,看得笍夫人都有些毛骨悚然。 小心些?小心什么? 她心中有些奇怪。 只是这强烈的煞气对她而言是晋升的资粮,是以心中稍微留意,便也在旁边盘坐起来。 引煞入体,迅速经行张浪全身,开始在骨骼之中搬运。 强烈的森寒之感几乎让他冻结,他咬紧牙关,修持起来。 阴煞之力全力被他搬运,他的手决不断变化,嘴里的黑色烟尘狂喷无止,一缕缕深寒劲气落入丹田之中,竟然有了结晶之感。 他浑身被冻的发青,但是脸上却诡异大汗淋漓。 笍夫人的情况比他好了许多,她这彷如干尸一般的身躯本就相合这引煞之法,那煞气引动起来似乎比张浪快了一筹,而且感觉也轻松许多。 如此一来,两人口鼻之中都是不断吞吐,阴煞之气源源不绝的从地穴之中涌上来。 “再快点吧!” 张浪感受着丹田之中的阴寒结晶越发壮大,心中暗喝一声。 手决疯狂掐出,他的脸色骤然冻的森青。 这时在洞穴的地底下,却是一方地宫,地宫中央是一具七八丈方圆的巨大的龟骸,龟骸地宫,摆放着七口纯黑色的石棺。 其中一口石棺陡然的震了一下,随后不断摇动起来。 石棺表面凹凸不平,常年累月积累的尘土,不断脱落,石棺的棺盖顿时被移了出来。 一个面色苍白的紫衣中年,双手拖着棺盖,往旁边挪动,他的两眼紧闭,看上去毫无血色。 他双眼蓦地睁开,也不见他有动作,人便从石棺而出,落在旁边的地上。 “还以为有兄弟提前恢复了,才使得煞气减弱。” 他扫视了一眼大厅,眼中闪过一丝讶意,随后却是抬头看去,身形扬起,已是往上窜去。 脸上的表情却是陡然变得惊悚起来。 是何人在上面引煞,这等速度,难道是她法驾亲临?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万邪教的煞子煞母 紫衣男子脸色非常犹豫。 这煞气若被吸走,几位兄弟再无恢复的机会。 若是上面是她来了,也是难逃一死。 过了片刻,他才咬牙做了决定,身影倏忽扬起,有如鬼魅一般,毫无声息的便从从地穴洞口掠出。 他双眼谨慎,略微扫视,便见得两个感应境武者正盘坐在洞口,心中瞬间便轻松起来。 原来不是她,而是这二人抽取了地穴之中的煞气。 想明白后,他心中却是转忧为怒,他们兄弟七人,便要靠着这煞穴苟延残喘,这两人居然也前来抢夺? 必要将此二人杀死,扔入洞穴之中,从新培抽取出阴煞之气! 他心中念动,双臂挥起,两手一伸,猛地握拳,分袭二人头顶。 同时,双边手腕都是往前探出三根精钢利爪,光辉映墨,乌黑灿亮,布满倒刺,看起来便凶赫之极。 这利爪挥舞竟是全无声响,有如流波交叠,幻魅似真。 “避开!” 利爪临头,张浪心生感应,顿然睁眼,不顾脸色发青僵硬,急忙对着笍夫人喝道。 于此同时,他起身后撤,一式‘龙跃于渊’,彷如金鲤倒窜一般退过两丈。 一声裂帛之声想起,堪堪避过爪击,长衫前摆被抓破三条裂缝。 笍夫人也是同时惊醒,她也是心生感应,虽不知是什么情况,但也是急往后窜。 只是终究是比张浪慢了一步,仓促闪避之下,黑纱斗笠直接扯成两半,露出疤痕纵横的面容。 劲力爆开,将她击退两步。 随后紫衣男子双手伸出,一股黑色之气在手上聚集,双爪之上闪着一丝黑芒,如鬼如魅朝张浪袭来。 “该死,果然是碰上了!” 张浪心中暗道一声,身形一折,一式‘飞龙翻云’便又窜了出去,鬼哭去势快比惊鸿,声音嘶鸣,刀芒掠过,准确的嗑在一双利爪之上! 兵刃相交,叮当作响。 潜劲爆开,声震盈耳。 张浪擎着鬼哭,刀尖虚虚斜指,护住周身。 这样的蓄势,虽然刀锋指向虚处,却足以回环四方、随意施展,周身方圆之内,俱为可达之处。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只此一招守式,紫衣男子顿时知道对方刀法高明,眼中露出一丝凝重。 跟着,他欺身又上,招式挥起,似乎一波连着一波的怒浪淹没过来。 两人瞬间过了几招,浓郁的黑煞笼罩过来,灿烂的刀芒封挡。 ??? 这时,一条长蛇似的猩红鞭影,“嗖”的切入,缠绕如电,朝着紫衣男子的腰间攻去! 这一双精钢爪一攻一守,看上去以一敌二,不落下风。 张浪心中却是暗叹一声,他原本还想若能偷到充足煞气,不与他们接触是最好的。 可惜到了现在,收取的阴煞却还远远不够,如今看来,只能将这人杀了。 他眼神微微一眯,蓦地拖过鬼哭凶刀,脚踏两仪,直接滑步,刀锋斜挺,一式‘流沙如虹’向他喉口抹去。 他这一认真出手,自然大不一样,刀芒滚滚,一化为八,如惊虹,似电闪。 紫衣男子心中一惊,后闪窜避,差一点就被伤到。 张浪得势不饶人,一山藏二虎的秘法顿时使了出来,流沙刀法循着使出。 一连三下,飞沙走石! 狂沙漫卷而起,流沙无际无边,三式妙招携威而上。 加上笍夫人从旁策应,直接将紫衣男子压得无法还手。 这形势的顿然倒转,让紫衣男人眼中露出惊骇之色,他这时才真正知道了对方的实力。 张浪却是管不得对方心中的想法,他倏尔折闪出去,身形暴进,一眨眼便出现在紫衣男子侧面,鬼哭横掠,一式猩红惊虹闪现,横切而出。 人海浮沉。 “不!” 紫衣男子一脸的不可置信,刀芒却已经横切而来。 这招强大刀势,有如暴风疾雨,已经将他锁死,避无可避。 “万邪回流!” 当此之时,临死之际,他突然一声急吼,整个身形竟然膨胀起来,瞬间就身体血肉,顿然消失,完全爆成了一团奇异闪耀黑雾,彷如乌黑云朵一般。 “她不会放过你的!” 一个声音最后传来,猩红刀芒从黑雾中一掠而过,却是未有丝毫作用,好像斩到了空处。 那黑雾骤然凝结,变成一道细小,却极黑的光芒。 笍夫人看着这黑芒,顿生奇异之感,心中寒意四起,莫名便有些惊惧,本能之间,她抖起重重鞭影,便向着黑芒卷去。 只是那黑芒仿若也不是实质一般,如电一般便从鞭影之间穿了过去,急射向东南方向,渐渐的变成透明。 她心中更是惊骇,转头便向张浪看去,疤痕纵横有如骷髅一般的麻木脸上,露出一丝疑问。 “拦不住的。” 张浪看着这黑芒离去的影,轻声说了一句。 他明知道这地方有着浓郁煞气而不取,先是试了血煞之气,接着便是尸沟乡,最后实在没了招数才选择了这鬼沟,原因便在这里了。 因为这洞穴之中容身的是五教之中南疆万邪教上一代的七位煞子。 他倒并非是方才这个中年,而是不太想招惹背后的邪门人物。 万邪教历来只有两个职位,一个便是‘万邪煞母’,其余皆是煞子。 这些煞子看上去乃是人,却是都修炼有一种‘万邪回流’的奇异秘法,只要身死,尸骨难存,便自化为一团虚幻的黑芒,回到煞母所在之处。 而每一代煞母身死之后,也会化为黑芒,与一位煞子融合。这位煞子便会成为新任煞母,接受其余煞子的效忠。 天境高人阻拦这道黑芒,都很难成功,所以万邪教是一个极其邪门的教派。 若非九叶芙蕖重要非常,若非为了提前跨入先天之境,张浪也不太想招惹上他们。 “啊,啊,啊。” 笍夫人看了看他似乎想问什么。 张浪摇了摇头,并不想解释什么。 他以前做过相关的任务,知道除了这死去的那人,下面还有六位煞子都还重伤未愈,并无威胁,便开口道:“引煞吧,吸收完这里的煞气,你若是表现良好,我往后自会传你行气法门。” 说完他便不管笍夫人,重新盘坐起来,开始修炼《尸魔血煞大法》。 笍夫人心中有着许多疑问,但是她现在已经被张浪完全拿捏住了,见他不想解释,也只能自己端坐下来。 两人又修炼五天,将这地穴之内的煞气吸收到稀薄无比,这才寻了马车,返转洛阳府城…… 这时,南疆云梦泽的一片瘴毒弥漫的沼泽之中,一道透明光华若隐若现,窜行不息,速度飞快之极,最后落入一个黑衣少女的手中。 黑衣少女手中顿时闪耀黑光,过了许久,那黑芒才渐渐消失。 她眼神有些惊讶,随后道:‘阿爹。’ 周遭无人,但是一个身穿黑袍的却突然诡异出现在她面前,拱手道:“母亲有何吩咐。” “爹,我都说了遍了,你叫我蜘儿就是了”少女开口说了一句。 黑袍人摇了摇头道:“你是当代煞母,礼不可废。” 少女摇了摇头,张口一吐,无数黑雾便弥漫出来,在空中汇聚成一方清晰的地图。 “爹,这大梁洛州,偃师郡,潢风坳,这地穴中还有六位子嗣,不肯与我同流。” 少女继续道:“上代煞母已经死了二十多年,居然还有子嗣流落在外,这是我的过失,要帮他们回家。” “遵命,母亲。”黑袍人躬身应道。 这少女轻轻一吹,那黑雾便又弥漫,幻出了两副人形,看那模样,竟是清晰非常。 她接着道:“他虽然是临死无奈才回归,但纵究是一脉同流,临死之愿还要帮他还了才是,去,让死月和瘟江去,找到他们,把他们活着带回来。” “知道了,母亲。” 黑袍人说完便一闪而空,消失隐没,不见了身形。 两人一个叫对方爹,一个叫对方母亲,似乎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快速吸取地穴阴煞?奇怪,历代煞母的记忆中,都提到只有本教懂得混煞之法,莫非天下间除了又有了其余的引煞法门?” 少女抬头看了看,喃喃一句。 过了很久,她口中才继续说道:“上代煞母死了二十多年,我也堪堪到了神通境,万邪教,确实也沉默得太久了,也该先去讨些债了……” 而这个时候,张浪已经一路回到静室,坐在紫竹蒲团上修持起混元真气来。 鬼沟的煞气精纯还在他预料之上,有这些阴寒劲气消化,加上紫竹蒲团,龙虎理气丸相助…… 第一百五十五章 江湖上的一些大势 张浪坐在书房里,看了看从百鸟朝凤阁洛州鸟阁购来的神州信报。 七月十五,纵横在东吴境内的太湖之上多年的七十二家水寨联盟同时接领钧天令,升起麒麟双捧太极旗,宣布加入钧天教麾下。 钧天教第一次真正在江湖上打出了旗帜。 中元节夜间,太湖之上大放花灯,三千里湖面亮如白昼,喧闹了整整一夜,同贺钧天少主杀无涯晋入先天之境。 八月十五,中秋之日,丐帮祖师祭在东吴总舵如期召开,声势极为浩大。 当日夜间,以钧天教为主,五煞神教出手协助,一千余人突袭丐帮总舵,钧天教主与‘酒仙’尚昆阳于九天之上大战,似未分胜负。 此役互有伤亡,丐帮勇字头堂主,武道宗师吴猛飞被五煞神教东煞神毙于掌下,成为神州信报有载,近十年间第一个非自然死亡的宗师境高手。 八月二十二,秋分,阴阳相等,昼夜均,寒暑平。 魔门七脉之一的长恨魔宗率众袭击佛门四宗之一的密宗金刚门,金刚门山门之前死伤无算。 八月二十六,道家三山之首,武当山真武派举行开山大典,结束了近两百年的封山,门人弟子开始行走江湖。 九月初六,露寒将凝,谓之寒露。 沉寂了二十余年的万邪教重现于大楚沧澜江上,对万花飘香楼展开报复性袭击,万花飘香百花坛的十二艘楼船被焚毁,宗师境高手,坛主‘寒石美人’时娇,重伤遁走,不知所踪。 九月初七,万花飘香发下血海飘香签,于大楚境内大搜万邪教徒,格杀勿论。 九月初九,重阳之日,金风细雨楼散发血海风雨帖,一切效力参照万花飘香。 九月十七,佛门四宗联合公告天下,定于明年五月于大广林寺召开第十七次万佛大会,邀天下佛门相聚,敬请武林人士旁听。 九月十八日,道家三山之一,大晋终南山全真教举行开山大典,打破了持续一百九十九年的封闭。 九月十九日,道家三山龙首山天师教举行开山大典。 九月二十三日,九门之一,隐世七十三年的的圆月山庄丁家,宣布将重拾扬刀比武大会。 九月二十七日,九门之一的六合杨家为家主杨会举行寿宴,西蜀唐门,南楚点苍派,大晋五雷门,北齐万马帮等诸多知名势力都有人到场相贺。 …… “总觉得万邪教提前出来,又是因为我的原因……其余倒是没什么变化…不过前世这个时候,第一期风云榜已经下来了,如今看来,似乎百鸟朝凤阁有意等到洛阳花会之后了?” 嘴角稍稍扯了扯,轻声自语了一句,便拿起张辛庆递来的情报看了起来。 这些武林大事,暂时了解下就可,和他暂时还没什么大关系。 而定于十月初一的洛阳花会,就要开始了。 如今的洛阳府中已经来了许多江湖人士。 有准备参与的年轻武者,也有许多看热闹的武林人士。 按理来说,放眼天下,三十岁以下的先天武者,其实并不算太多见,像云州张家,除了张浪之外,年轻一辈中只有张隽宁一个人到了这种层次,已经算是小辈中的皎皎者了。 但是这段时间,往日难以一见的年轻先天武者却是充斥在四坊之地,却让硕大的洛阳府都有些装不下的感觉。 街头巷尾也是大小冲突频发。 各处的武林人士都在不停的打听洛阳花会的章程。 张浪这三个多月却是几乎一直闭门在府中,日夜修行不辍,一心修炼《尸魔血煞大法》,增加实力。 五天前,位于东曜坊的英雄武馆终于贴出了告示。 正是争花帖与夺花帖的事宜,和齐千仞说得别无二致。 也确实如齐千仞所料,张浪并未接到争花帖。 他笑了笑,站起身来,便走了出去。 笍夫人还在闭关吸收煞气,她没有行气之法,这阴煞之力只能慢慢消化。 牛皋也在恢复着修为,他直言对花会毫无兴趣。 张浪便没有叫两人同行,也没有带任何随从,直接出了门,往洛阳码头去了。 ………… 紫气东来,东既为上首。 这洛阳花会的盛事,九座锦雷自然设在龙湖之东,五龙雅园之内。 龙湖由洛河倒灌,湖岸线绵延数千里,要去五龙雅园,由洛河坐船,直线渡湖是最快的路线。 洛阳码头的船家最近也都是发了大财。 艄公劳铁正眯着眼打量着行人,看见张浪到来,顿时眼睛一亮,笑着迎了上来,指了指身后的小船,道:“少侠可是要去洛阳花会?要包船吗?我这船虽然不如客船宽阔,但可是安静了很多。” 张浪看了看旁边人头济济的大客船,轻轻点点头,摸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 “包了,去五龙雅园,船上有酒菜吗?。” 劳铁接过银票,顿时眼睛一亮,大声喊道:“好叻!爷请安坐,不是我劳铁吹牛,我这船上的酒菜,都是浑家自己做的,手艺绝对过得去,我这驾船的水准……” 张浪自然不会停下来听他闲扯,直接到了凉棚之中。 这小船倒似夫妻两个操持,他那妻子很快便端了酒菜上来。 洛河之上的船只也是不少,显然品花大会开启也就三天时间,不管是看热闹的还是准备参与的,这时候便都该去了。 劳铁还在跟张浪介绍着五龙雅园的情况。 五龙雅园乃是前朝一位王爷所建,本朝开国太祖气量恢宏,准其不避尊讳,沿用前名, 这五龙雅园曾是一座私家园林,后来便自然开放,除了偌大的临湖庭院之外,还有外边的五座巨楼雅宿,唤为五龙楼。 “大侠,不是我说,现在五龙楼可是拥挤非常,频出事端,不如小的直接送大侠去离得不远的听风阁?那是我一个亲戚开的,大侠住上一晚……”劳铁说了一会,忽地转言道。 张浪见他拉起了生意,喝了一口刚刚倒出来的米酒,笑道:“事端?” 劳铁摸了摸后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闹腾的很,几乎每天都有些争斗。” 张浪笑着摇了摇头,这四方汇聚之处,必然是恩仇交际之所,江湖中人快意恩仇,若是见了面,起些纷争再正常不过了。 劳铁见他没兴趣去听风阁,便也止了话头。 小船一路从洛河顺流而走,一个多时辰便到了洛河和龙湖交汇的入口中。 张浪坐在船上小酌,倒也别有一番趣味,若是旁边能多个美人,泛舟而行,倒也是一段颇具情调的风情佳话。 就在这时,一艘大客船排开浪头,正好从小船旁边过去。 “还是张兄舒服,有酒有菜,包了个小船悠哉悠哉?” 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 故人与新人 一个俊秀的蓝衣青年一掠而来,轻飘飘的落在了小船之上。 他进入蓬中,直接便坐了下来,捞起酒壶,翻开一个酒杯就自饮起来。 只看这人腰间狭长的苗刀,便知道这人是谁。 张浪顿时抬起头来,道:“原来是祁少,九叶芙蕖把你也引来了?” 祁少伤看起来黑了些,不过还是那般洒脱,他耸了耸肩膀,嘴角弯了弯,道:“不瞒你说,方才在客船上看见你,我差点就没敢认。你这是花街柳巷呆得久了?怎么瘦了许多?” 他说完又接着道:“若是光看你这身修为和模样,祁某差点以为咱俩两三年没见了?” 张浪给他斟了杯酒,笑道:“小有机缘,半年不见,祁少可不也是先天境了吗?” 祁少伤将张浪上下打量了一遍道:“啧啧,可是完全比不得你这变化速度啊。” 张浪笑了笑,也不解释,直接问道:“祁少应该是有争花帖的,不在龙腾楼呆着,怎么反倒刚刚从洛阳府城过去……” 他话还没问完,祁少伤嘴角的笑意顿然凝住了,轻声道:“苦也!” 一个绿衣劲装的女子宛若柳叶一般飘了进来,大剌剌的往凳子上一坐,手掌往祁少伤肩上一拍,口中说道:“姓祁的,你这就不地道了,有朋友不给老娘介绍,有好酒好菜不知道也叫上老娘?” 她模样长得倒也精致,只是这动作却是丝毫没有女孩子的柔弱,坐得也是大马金刀,似男儿一般。 祁少伤揉了揉额头,道:“张兄别介意,这疯婆娘一直这样行为无状,我给你们介绍下,这是我朋友张浪,祖籍云州。张兄,这位是……” 他话还没说完,女子开口朝着张浪道:“免贵,柳飞飞。” “请饮。” 张浪朝她点点头,也给她加了个杯子,倒上一杯酒,伸手虚邀。 “爽快!老娘最烦那些客套。” 柳飞飞赞了他一句,又喝了口酒,直接从桌上筷笼里抽了双筷子,夹起牛肉便吃了一口,嘴里说道:“刚刚你说话我听见了,姓祁的有争花帖,在龙腾阁玩得安逸。老娘可没有,便拉他到洛阳府城游玩了。” 张浪闻言点了点头,笑道:“美人相伴左右,祁少可是比我雅致得多。” 祁少伤连忙摇手,道:“你别听她瞎说,主要是这龙腾楼里都是前辈,还有各派的武林同道,每日在其中尽是些繁文缛节,我呆了两天,实在太过拘束,受不了这些……” 柳飞飞顿时柳眉倒竖,伸手就把祁少伤耳朵一拧,喝道:“姓祁的,你这么说是觉得陪着老娘到洛阳府城很丢脸了?要不老娘把婚约给你退了,让你回龙腾楼找那个浪蹄子?” 婚约?浪蹄子? 这信息量似乎有些大,张浪眉头挑了挑。 祁少伤将她的手扯开,道:“飞飞,你可别借题发挥,张兄看笑话呢。” 张浪笑了笑,道:“没事,你们继续。” 柳飞飞手却是哼了一声,蓦地松开手。 祁少伤急忙转移话题,忽地使了个眼色,开口问道:“张兄,你怎么不问问令妹怎么样了?” 张浪会意的笑了笑,配合道:“正想问祁少,不知我妹妹最近怎么样?” 祁少伤点了点头,道:“好着呢,我上个月去看她,她前几个月吃了些暗亏,不过最近已经适应过来,还了两次武艺小比的头名,一次上上的德评……” 从他的口中,张浪倒是也知道了些张雪涧的近况,这小妮子最近也算是比较可以,在磨刀堂中进展很快。 柳飞飞见两人谈论别事,也不好插话,喝了杯酒,沉默下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浪和祁少伤聊了会,话题便自然转到了洛阳花会和九叶芙蕖之上。 “九叶芙蕖想必引来了不少厉害角色,祁少能否说说这龙腾阁中有何棘手人物?”张浪喝了杯酒问道。 “张兄看来是对九张夺花帖颇有信心啊,怎么?这就跟我打探敌情来了?” 这时洛阳花会的流程已经出来,祁少伤自然调侃了他一句。 张浪轻轻摆了摆手,道:“我也就是问问,若是这夺花帖中还有不少飞飞公主这样的高手,这九张夺花帖,怕是也不容易得。” 柳飞飞正在发呆,听见有人说她名字,似乎受到了什么触动,从发呆中恢复过来。 她把酒杯重重的坐在桌上,气呼呼的道:“不行,我好气,老娘要去杀了那个会弹琴的浪蹄子!” 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反应让人捧腹,祁少伤抚了抚额头,表情相当无奈。 张浪顿时笑了,这柳飞飞的脑回路让他一口米酒差点就喷了出来,过了好久才笑了笑,道:“祁少,飞飞公主看上去挺在意你的,你们两个这是什么时候定了婚约了?” “年初没多久,柳前辈和我师父定下的……” 祁少伤悻悻的解释了一句,道:“前几日在五龙雅园碰到了嵊泗派的一位弟子,不过就是相谈了几句,这就被她死盯着不放了…” 说完他便正色道:“这次也算是群英荟萃。不过我也没见全,不过我碰上的人当中,就有五岳剑派的林之平,左轻尘,通天剑派的孟星,浣花剑派叶知秋……” 一连串人名从他嘴里蹦了出来,张浪眉头一挑,随后点了点头。 说起江湖中新生一代,其实跨度也是颇大,祁少伤提的这些人,年纪最大的也就二十岁,小的也就十七八岁,算是年纪最小的一群。 这个年纪若是能够踏入先天境,便算了得了。 而一些二十三四岁的,若是还在先天境中晃荡,便渐渐沦为平凡,不值一提了。 而真正已经富有声名的,那年岁却还要更大一些,如丐帮解风,祁少伤的两位师兄那般,差不多都在二十五岁到三十岁之间。 这个年纪的天骄,虽然也称为新生代,但基本都已经跨入地境,或是晋入先天妙景,像他们这群人,人境道路基本都快走到头了,虽然名为同辈,实际却是已经高了一层,能够与前辈武者相提并论,几乎不会拉下脸来,再出手和年轻人一同争夺九叶芙蕖了。 祁少伤说得都是前世有名的天骄,想来也有些手段。 张浪之前说得倒也不全是谦虚,这争花帖中有这么多天骄参与,夺花帖中却是也有柳飞飞这样不是名门大派的天骄。 这些人只是名声不好,或是出身不好,才没有得到武天雄的争花帖,却一样背景雄浑,一身实力却是不会差,甚至手段更为狠辣。 柳飞飞一路发着呆,张浪和祁少伤边喝边聊,小船便在莲池中划过,很快越过了龙湖,五座楼楼已经清晰可见。 五龙楼附近隐隐约约是人来人往,颇为热闹。 张浪端起酒杯饮了一口,远远的看了过去。 这些时日,他整个人都变得有些瘦削和苍白,也阴沉了许多。 心头之上炼得的一颗尸血,以及吸收了阴煞之后,混元真气跨入了先天之境,给了他强大的底气。 相比之下,这小小外观上的后遗症,自然无所谓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再遇 洛阳龙湖,烟波浩瀚,似无际涯。 湖岸一里,是五座八层巨楼,朱栏临水。 龙腾楼,龙骧楼,龙蟠楼,龙翔楼,龙举楼。 高阁绵延,书栋雕栏,檐牙相啄,确实够得上气象万千。 其中人影攒动,都是坐得满满当当。 当此佳时,把盏临风,俯瞰湖面,也确实是心旷神怡。 一阵马蹄之声,由远而近。 龙腾楼前又来了两匹白马,雪蹄欺霜,浑身周遭,都没有丝毫杂色。 顾盼之际,风雅神骏,都是稀世良驹。 马上坐着一男一女。 男的约莫十七八岁,一袭白衣飘飘,风逸俊朗,女却只得十四五岁,朱裙如锦,美丽如花。 两骑到了龙腾楼前,把缰绳交出,叫伙计给马上料,转身就往楼上走去。 他们腰间各横长剑,一红一白的剑穗,跟着身形晃动。 只看这剑把上银丝缀玉,光华闪闪,便能知道这剑鞘之内的兵刃也非凡品。 两人上了顶楼,堂倌便沏了好茶上来。 这等锦绣人物,自然适合细品香茗,凭栏远眺。 谁知那男子却是拿手一摆,递出一张银票,说道:“老倌,给某换两坛好酒,再来点小菜,对着这如画风景,喝茶有忒的滋味?” 听这语调,倒似晋北的口音。 老倌接过银票,急忙忙端了酒菜上来。 五龙楼的后面,是一座临湖圈开的院子,里面的看台,席岸都陈设完毕。 院前的湖面之上,尽是盛放的秋荷晚莲,红白相缀,绵延而开。 绵延的秋莲之中,是凌波直立的高台,高台之上栽着一株青莲。 九茎,九叶,清脆欲滴。 而九个将放未放的花骨朵,更是如雪洁白。 正是奇珍九叶芙蕖。 此莲在秋莲之间一株独秀,挺立在莲叶碧波之中,苍秀悠然! 而院中赛场高悬九座五丈见方的擂台。 少女露出贝齿,笑道:“哥,你看这里景色多美!这雅园未开,午后小时,正适合在这楼上饮茶听风,偏生就你要喝酒。” “玥丫头,怎得就我一个人,这里可不止我是喝酒的。” 男子转了转头,打量了四周去,撇了一句,也不管她,径直拍开坛封饮了起来。 这玥丫头听他说完,就抬头向楼中一瞧。 角落一桌坐着两个年轻人,一人身穿青衫,面目英挺,一个紫衣身影背对着她,桌上摆着一壶茶水,几样点心,两人正在小声说着话。 除了这两人,楼中还有不少各带兵刃的武林人士,也都是喝的茶水。 只有左边隔张桌子,坐着个一个黑衣长衫的年轻人,他一人独据一桌,面前摆着个大坛子,还有一大桌的酒菜。 还真有人这下午时分,也要喝酒的? 这人一面饮酒,一面眼望着湖面出神。 瞧他脸色颇为苍白,看上去很是清秀,纵然有些病态,却掩不住炯炯的眼神,微微凸起的太阳穴,显出了精深的内劲修为。 桌上还放着一柄大刀,狰狞的刀柄,黑铁的刀鞘,看上去便有些骇然。 玥丫头看了一会,只觉得这人五官似乎有些熟悉,和一个极为可恶的人有些相似,不过气质却是殊为不同,那人清朗笔挺,这人确是瘦削阴沉。 她看了一会,心中暗道,许是长得像了些罢。 不管怎么样,这人虽然没有那可恶的家伙好看,却也多了些味道。 这少女一阵打量,那黑衫男人似乎有些察觉。 他缓缓转过头来。 玥丫头清澈的眼睛,蓦的和他对个正着! 被发现了呀! 少女娇柔的脸庞之上,蓦地飞起两陀红云,慌忙低下头去,饮起茶水。 只是过了片刻,她自觉对方应该是偏转过去,不由得又偷偷地抬起头来,看了对方一眼。 这一看,却发现那人还是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嘴角还带起一抹戏谑。 这戏谑的神情熟悉非常。 这就是那个叫张浪的混蛋。 王八蛋! 少女脸色骤然一变,只觉得右手虎口,肩井骨都有些隐隐作痛,她身形一颤,抬脚一踢,话语脱口而出。 “是你这恶贼!” “砰!” 她这声音清脆得很,小脚正好踢在桌腿上,顿时疼的轻嘶,手中杯盏顿时顺势甩出。 一蓬热茶便朝着张浪泼了过去,只是到底力气小了,尽数洒在张浪桌前的地上。 这一番变化,倒是引得众人注意。 那紫衣身影转过头来,露出一张比女子还要俊美的脸庞,随后却是又很快转过头去,轻声道:“还请左师兄继续说……” 少女身旁的男子看了看少女那幅仇人见面的模样,又了看张浪,颇有些疑惑。 他声音却是有些冷峻,问道:“兄台和舍妹有怨?” 张浪果断摇头回复,“从不认识,无怨无仇!” 男子又询问的看了看少女。 在他心里,这个时候,若是少女点了点,那三尺青锋出鞘,势必要染血而回。 红衣少女这时却是反应过来,她自己当日可是男装打扮,报的也是假名,对方想来没有发现才是。 当即摇了摇头。 男子哪里知道其中关节,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既然双方否定,应该是自己想的差了。 随后他却是端起酒杯,以礼遥敬一杯,歉道:“某见舍妹动作,心中颇有激动。惊了兄台,还望见谅。” 张浪方才一见,便认出了两人。 一个是前世相交多年,引为同道的梅立,一个是昔日广文街当铺见过的梅玥。 当下也不计较,端起酒杯就回了一礼,道:“无妨,我向来都不和小孩子计较。” 梅立闻言倒觉得他颇为大气,心中有些不好意思。 而且对方年纪似与自己相仿,修为也佳。 他也刚踏迹江湖没多久,如此一来,便起了结交之意,又道:“区区梅立,不知兄台尊姓台甫,家门何处?” 张浪笑了笑,道:“免贵,云盟张浪。” “幸会。” 梅立回了一句,便算结识,随后又伸手虚邀,道:“张兄可要过来同饮?” 张浪摇了摇头,指指面前的酒菜道:“兄台好意,张某心领了,不过我还有两个朋友,稍后便来。” 梅立见他拒绝,也不在意,便又笑了笑,自己喝起酒来。 梅玥却是心中不爽,她在此见到这可恶之人,当即扫了她的清兴,噘着小嘴,就拿起茶壶重新续了一杯,喝了口茶。 喝到嘴里,却觉得这上好的毛峰,这时候也是没了滋味。 而且方才那抹戏谑,却是怎么想都有些不对…… 原本想看热闹的武林人士见他们相谈片刻,没有争执起来,正是大为失望。 这时,楼梯上又传来脚步声,顿时吸引去了注意力。 上来的却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平常的蓝边小帽,一身蓝色布衣,腰中挂着一柄北方胡人的牛角刀,长得却是相当秀气,看上去就是一副大户人家的小厮打扮。 不过此人打扮寻常,这楼中的武林人士却是都不会小觑,因为此人修为乃是先天境,相当不凡。 堂倌不是武者,不识他修为。 不过也知道,这洛阳花会在即,来这五龙楼的基本都是江湖上顶尖的后起群英,所以对方打扮虽然寻常,却也毫不怠慢,上前引路。 不过他有了经验,这回却是直接道:“公子爷请坐,喝茶还是饮酒?” 那年轻人向四周略一打量,便看上了张浪和梅立中间的空桌,又看见上面有些茶水泼到的水迹,当即道:“就剩这张桌子临着湖面,你赶快收拾一下,我家公子就要上来了!” 此言一出,堂倌急忙过去收拾。 但是楼中的其余人却是脸露惊容。 便是梅立和张浪,心中也都是惊讶。 看这年轻人不过十七八岁便是先天武者,这资质放到哪处都是不凡,居然甘心为人仆役,那他口中的公子,又是什么样的人物? 第一百五十八章 群英汇聚,补争花帖 这小厮打扮的年轻人见堂倌开始收拾,这便带起身份,稍稍一闪,便又走了下去。 “咦?” 张浪放下酒杯,眼睛微微眯起,心中顿时有了猜测。 梅玥却是忍不住道:“哥,这人身法,好是了得!” 梅立喝了口酒,笑道:“爹常和我们说,天外天,人上人。如今洛阳花会在即,哪里能小觑旁人?不过这人不过是个仆人,便如此了得,不知道那公子又是谁?” 两人话才说完,只听楼梯下又是一阵脚步声响。 红衣少女心中好奇,忙道:“来了!来了!” 众人也都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看着楼梯口。 只是见得两个身影上来,却是不约而同有了一阵失望的嘘声。 走上了的正是一个蓝衣佩刀的身影,以及一个绿色裙衫的女子。 正是祁少伤和柳飞飞。 祁少伤脸色有些疑惑,他摸了摸脑袋,柳飞飞也是心中奇怪。 两人走到张浪跟前的桌子坐下,自己倒了酒。 这时,楼梯上却是走上来一个身材颀长,风度翩翩的年轻公子。 他穿着一身蟠龙夹袍,上面罩着紫红坎肩,缓步徐行,生得是玉面朱唇,剑眉斜入鬓。 行走之际大袖翩翩,玉树临风,异常潇洒! 他后面跟着那个方才回下去的小厮,怀中抱着一张华贵的古筝,一看便是珍稀之物,非凡品相。 堂倌看这公子,那敢怠慢,急忙送上吃食茶水。 这公子一坐定,那小厮便把古筝向桌上一搁,替他斟了茶水,又从怀中取出一柄折扇,替他扇起风来。 公子手托杯盏,面朝湖中,似乎是在欣赏山水! 他不远处有一张圆桌坐了五个草莽大汉,看他做派,心中却是有些不爽,其中一个凑近头去和同伴低低地说了几句。 另一个口中顿时,哈哈大笑两声,凑过去道:“没错,说不定就是兔儿爷,哇……” 只是话还没说完,却是变成一声痛呼。 之前说话的同伴见他忽然大叫,急忙看去,只是还没看的清楚,却也觉得脸颊俱疼,猛的张口,便吐出一口鲜血,夹着一颗臼齿。 而另一个大汉嘴里也是淌出了血来,两颗门牙掉落下来。 其余三人见此变化,自然也是不由的脸色一变。 其中一人一声暴喝:“小子,你敢出手伤人?” 他身形骤起,猛向那贵家公子扑去! “不知所谓!” 贵家公子等他扑近,口中轻描谈写的说了一句,右手的袖子,跟着就是一挥,一股劲风抖起,此人魁梧的身躯,竟是被掀翻了出去! 砰的一声,摔倒在地板上面。 他忍着痛楚,站起来,刷的从腰间抽出长刀。 另外四人见他吃了大亏,也抽出刀来。 五人同时而动跃了过去,举刀便砍。 这一番变化来得极快,却又莫名其妙,蹊跷非常。 众人反应过来,见得有热闹,当然是看了起来。 梅玥眉儿一挑,轻声道:“哥,莫非此人和他们有仇?” 梅立却是摇了摇头,疑惑道:“若是有仇,方才那人刚上楼梯,便该发难,也不至于等到现在。” 梅玥又道:“人多欺负人少,我们要不要帮手?” 她说完按了按腰间长剑,有些跃跃欲试。 梅立微微摇头,阻止了她。 五人五柄长刀,直奔那贵家公子而去,去势汹汹,看着倒也有些声势! “找死!” 那公子却是未曾再有动作,只是那年轻小厮却是动了,他蓦地一晃,身体便闪了出去,牛角刀持于手中,眨眼间便迎着五人转了一圈,很快便又回到了那公子身后。 五个大汉身形却是顿住了,他们只觉得脖颈微微发麻,不由得伸手去摸,却是发现手上滑腻腻的,鲜红非常,尽是鲜血。 随后五人脖颈的血痕顿然扩大,鲜血顿时喷涌起来,五具尸体顿时倒在了地上! 砰然作响。 眨眼之间,这五个大汉,两个先天,三个感应境的武者,竟然都命丧黄泉。 如此情景,众人脸色顿时一变。 这小厮当真不凡。 “好快的身法!”柳飞飞脱口称赞。 “啊!死了!” 梅玥轻声惊呼。 梅立却是皱了皱眉,这手段看上去却是有些狠辣了,动辄杀人,非是正道所为。 只是他不知其中因果,自然也不好置喙。 那远处的紫衣身影也是眉头拧起,轻声道:“左师兄可识得此人?看这人模样,倒似哪个公侯世家,只是手段似乎有些太过……” 这时,那公子却是转过头来,对他道:“这位兄台,他们出言相辱在前,出手袭杀在后,莫非兄台觉得我不该还手?” 这紫衣人说话声音不大,算得上很轻,便是在他身旁几桌的人也未曾听得分明,这公子和他们几乎隔了十几张桌子,竟然被他听到了? 那紫衣身影脸色骤然一讶,道:“兄台好精明的耳朵。” 那公子却是摆了摆手道:“在下目不能视,也就剩这双耳朵还算好用了。” 他这话一出,紫衣年轻人倒是有些信了他的话,此人连这么远的自己说话都能听清,那他说那五人出言相侮,倒也未必是假话了。 随后他心中却是暗道一声可惜。 此人双目炯炯,看上去就似放着异彩,竟然是个瞎子? 紫衣身影拱了拱手,道:“在下华山林之平,不明因由,妄议尊驾,倒是我的不是了。” 那公子摆了摆手,道:“不怪林兄,谁叫我这耳朵,总能听到些旁人听不到的。” 算是了了此节。 出了这一遭事情,气氛倒是忽而沉默下来。 张浪嘴角微微笑了笑,道:“祁少觉得如何?” 祁少伤喝了口酒,回了一句:“不明缘由,我们还是看戏喝酒好了。” “是这个道理。” 张浪点了点头,夹了口菜,也是饮了一口。 这时,楼梯口却又上来了一个人。 此人却是个劲装大汉,他走上楼来,便直接到了那公子的面前,抱拳说道:“昨日贵庄传讯,说小侯爷要驾临敝地,老爷子吩咐,若是见得小侯爷,须补上一张争花帖。” 言毕从身上掏出一张银白帖子,双手递上。 这公子笑了笑,道:“夜某静极思动,不请自来,武老爷子费心了。” 这两人一番对答,夜姓,小侯爷的称谓,再加上这非名门正派不发的争花帖,顿时将此人身份表了出来。 天境高人,陆地神仙铁衣侯的独子,无争山庄少主,夜随风。 第一百五十九章 芙蕖花开,千里闻香 龙腾楼的事情便是整个五龙楼的缩影,江湖之上,人命有时候确实并不值钱。 夜随风的身份曝光之后,自然没人再为那五人说话。 尸体很快便被收拾干净,而众人也都是自己做着自己的事。 天色很快入夜,张浪和祁少伤都在龙腾楼内院的栈房中住下。 一直到第二日寅时,湖上九叶芙蕖的花骨朵已经很饱满,预示着洛阳品花会即将开幕。 九座锦擂依然高悬湖面之上。 而湖前的五龙雅园依旧紧闭着。 张浪站在龙骧阁的阳台上,眼睛微微眯着。 和他一样的人还有很多,都在等待着品花会的开始。 隔壁房间的阳台上也走出来一个人影,正是绿衣劲装的柳飞飞。 她一样看了看湖中的九叶芙蕖,随后便看见了张浪,掠身从阳台上跃了过来,往栏杆上一坐,指了指龙腾阁的临湖楼阁,道:“张兄,也不知夺花帖是个什么章程,五龙雅园却是还不开放?这时候祁少定然是睡得安稳呢,真个是急死我了。” “飞飞你又在胡乱编排我了,我自然该早早起身,为你们助威才是。” 另一面的房间阳台却是又传来一声话语,一个蓝衣身影也掠了过来。 祁少伤开口道:“快开始了吧,你们俩努力吧。” 他有着争花帖在手,这夺花帖之战,自然是当个看客了。 “算你姓祁的还有良心。” 柳飞飞看他过来,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撇了一句。 张浪点点头,静静的等待着。 湖畔边,楼阁中,越来越多的身影出现在各处。 又过了一个时辰,东方泛起红霞,晨曦之光满照,遍洒在龙湖之上。 映得人人脸上一片灿烂。 九叶芙蕖微微一抖,九朵花骨朵便绽了开来,一缕暗香陡然而生,很快就弥漫开来。 “花开了!” “九叶芙蕖开花啦……” …… 各处都传来呼喊声。 而这时,五龙雅园的大门亦是被人拉开。 张浪笑了笑,道:“开门了。” 他身形纵掠而起,直接从阳台上掠了下去,直往园中而去。 柳飞飞和祁少伤也是直接过去。 各处武者也是纷纷而动,不管是准备看热闹的,还是准备参加争夺,此刻都是涌入五龙雅园之内。 五龙雅园之内,都是武天雄的英雄武馆和洛阳商会的人手在引导客流,维持秩序。 偌大的园子被分出了好几个区域。 祁少伤和张浪二人分开走了。 争花帖主直往高台主座而去,而张浪二人却是往等候区而去。 而其余看热闹的人士却是有着专门的看台。 等候区的入口,是五列通道,每个通道的旁边都是一位元罡境的武者,三男二女。 他们负责检查骨龄,以及发放夺花牌。 几个年龄超过三十的妄图混水摸鱼的武者被查了出来,悻悻的离开了。 张浪走到门口,一个男性武者便上前摸骨,随后递给他一张号牌。 陆肆。 他看了看上面的数字,便自走了进去。 而这时,正座高台之上也走上去几个身影。 其中一个是一名高大的老者,须发皆白,看上去非常和蔼。 这老者正是这洛阳花会的举办者,洛州白道上的牌面人物,‘河洛大侠’武天雄。 而跟在武天雄身边的则是一名穿着僧袍,光头程亮的中年僧人,看上去相当健壮,孔武有力。 此人是大广林寺罗汉堂的首座,‘八臂罗汉’洪真。 再后面一人,身穿紫袍,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腰佩长剑,面目儒雅的中年人。 此人乃是华山剑派掌门‘儒剑’岳君扬的亲哥哥,华山剑派长老,‘玉桥剑’岳晗。 还有通天剑派的长老,‘横江铁龙’程里。 以及‘洛东疯虎’齐千仞。 五位地境上阶的宗师高人镇压场面。 高台上早有席案摆好,武天雄几人安然坐下,开始闲聊起来。 祁少伤等争花帖主便自在他们后方坐着。 张浪在等候区等了约莫一个多时辰,便有人行色匆匆的走了进来,拿出一卷大纸贴在硕大的告示栏前。 …… 而此时距离龙湖东畔千余里的山坳之中,秘密麻麻的站满了黑衣人,里外里站了好几层。 一座草屋之前,端坐着一老一幼。 老者身穿葛布麻衣,神情有些急切。 坐他对面那人长相直如六岁孩童,白嫩透粉,只是头发却是雪白如鹤羽,他正在闭目养神,显得分外淡然。 两人似乎是在此坐了许久,老者心中颇有些不耐烦,开口道:“李师兄,姓丰的好大的架子,莫非要我们等他到最后?” 童子眼皮微睁,道:“稍安勿躁,既然有约为盟,自该彼此信任,何况这计划虽然以我们为主,那九叶芙蕖花可是他们拿出来的。” 老者顿了顿,冷哼了一声。 他话音刚落,一个阴沉的笑声便响了起来,道:“秋来该气爽,厉兄火气为何这般大?” 身随音至,一名黑色长袍,头戴斗篷,看不出面目的男子倏忽而至,瞬间便穿过好几圈的黑衣人,到了两人跟前,道:“累得两位大驾久候,倒是丰某的不是了。” 童子点了点头,浑不在意的说道:“来了便好。” 这时,一只信鸽扑腾而来,落在老者跟前。 老者摘下鸽子脚上的纸卷,便看了起来,笑道:“开始了。” 童子点了点头,对着斗篷人道:“丰兄那边安排得如何了?” 斗篷人阴森森的笑道:“有副座在那坐镇统率,保管一切妥当。” 老者听闻脸色好看了许多,又问斗篷人,道:“姓丰的,九叶芙蕖的莲子,你们当真一颗不要?” 斗篷人阴测测的说道:“厉兄安心,这种奇珍,敝教既然肯拿出来,自然不会再收回。” 老者点了点头,随后说道:“也是,贵教邪王功参千古,妙法奇功与如今迥异,想来自有奥妙。” 斗篷人桀桀一笑,却是不再说话了。 老者见他不应,便道:“得,也别客套了,咱们直接出发。” 童子却是摆了摆手,道:“不急,如今过去却是还早了点,先让方师侄和徐师侄好好折腾两天,这种场合,少不了两只野凤凰的手下人,正是小儿辈扬名之时。” 老者愣了愣,笑道:“李师兄说得极是,倒是老夫着急了。” 第一百六十章 洛阳花开血成诗(一) 红纸黑字,密密麻麻的写着夺花帖的赛制。 张浪稍稍看过,便也明了其中章程。 本次参加夺花帖战的武者共有两千余名。 所以第一日第一赛是随机按号对战,决出百强的积分赛。 九座锦擂之前,是九位比赛的仲裁人,说是仲裁,实际却是只负责记录胜负。 过了约莫大半个时辰,武天雄便在在高台之上宣布洛阳品花会开始。 而九位仲裁人便开始叫号。 壹对拾捌,贰号擂。 … 伍对柒壹肆,伍号擂。 … 各个身影随之掠上擂台,一轮轮的对决开始了。 “陆肆对壹伍叁,捌号擂。” 张浪很快从对方嘴里听到了自己的号码,他身形跃起,直接落在捌号擂上。 前后不超过几息时间,一个粗布麻衣的年轻人便也跳了上来。 双方刚一抱拳见礼,那年轻人便是低喝一声,先声夺人向张浪胸口打来。 张浪眉头稍稍一挑,负着双手抬开脚步,微微跨出,倏忽之间,身形似消失一般。 正是身法,云龙三折。 这轻功身法张浪自从活得以来,一直勤练不辍,加上脑中记忆的回放领悟,早已是精熟至极。 只是轻功身法的强大和真气浑厚总是息息相关,所以一直以来,这身法也只能算是颇为精妙,但是他如今跨入先天之境,这门前辈高人龙影客的成名身法,方才真正显出威能,施展出来竟是也不带一丝烟火气,当真如同黑龙一般闪现而过。 那年轻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对手竟陡的失去踪影,顿时骇然大惊。他慌忙转头,左右却不见张浪身影,心中顿的不知所措。 张浪的身形一闪即至,蓦地在这年轻人的身后闪出,他圈开右臂,轻轻拂向这人的右肩,带起轻柔的风在这年轻人耳边吹过。 此人这才赫然发觉,慌忙回头架招。 而这时,张浪的右手却是倏尔一翻,一股掌劲顿时爆发出来,这股掌劲一发即收,陡而转成牵引的劲力。 正是《混元掌》中最重变化的一招。 两别清风! 年轻人踏步转身,一拳便朝着张浪猛击而去,然而他拳式击出,却发现对方掌劲刚柔相济,一推一拉之间,他正用力前驱的身形猛地一挫,下盘不稳,顿时一个踉跄。 张浪嘴角笑了笑,左手陡然递出,一掌打出,只听“砰”地一声,掌劲爆开,那年轻人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随后整个人便自从擂台上飞了出去,摔落到龙湖之中。 旁边不认识这年轻人便自不屑一笑,觉得此人太过不堪,眨眼就被打飞出去。 而认识这年轻人的却是心中暗暗惊诧,对张浪的重视却又加了几分。 “陆肆号胜。下一场,柒捌叁号对壹肆伍二。” 仲裁者记录胜负,随后接着唱号…… 很快,张浪便到了第二场战斗。 这次对手是一个麻衣劲装,手持长剑的魁梧大汉,可是张浪的手法却是依旧一样,飞龙翻云出其不意,贴身两掌打飞出去,轻松解决…… 有着五位宗师在高台上镇压场面,加上九位元罡境的仲裁者,赛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只是并非每个人都有张浪这般的掌控力,所以下手之间也并无轻重,几乎一小半的场次,都有人被打得非死即残。 到得日正当中时,张浪已经解决了五位对手,手法几乎别无二致。 若是一次两次,观众或许还觉得是巧合,是对手太弱,可是一连五场都是这般,这其中的意味便颇为骇人了。 而更让人心中重视的是,此人光以掌法便连战连胜,那若是动用刀,又该是何等威势? 那后背之上的狰狞大刀,怎么看也不像是摆设…… 按照规定,中午有半个时辰的午饭时间,张浪便自走出擂台区域,一路往龙腾楼而去。 他这才发现有很多人都在审视着自己,甚至眼睛余光之中,有些三五成群的还在指指点点。 张浪微微笑了笑,心中却并未在意,这洛阳花会本就是扬名之时,而他就是冲着夺花帖和九叶芙蕖的莲子而来,没必要遮遮掩掩,声名之事,顺其自然即可。 路上碰到了柳飞飞,两人便闲聊了几句。 柳飞飞看了张浪的战斗,口中连连夸赞,也是赞赏他的实力。 而她的对战张浪也自看了,同样是轻松五连胜。 万花飘香的小公主,确实颇为不凡。 祁少伤之也在龙腾楼找着二人,一起随意用了些酒菜,闲聊片刻,便又回转。 擂前锣声响起,赛事继续…… 下午,张浪遇见的第一位对手是一个矮壮的汉子,手里持着一跟短棍。 张浪再和上午同样施为,却是失去了效果,这汉子直接在地上一个翻滚,避了过去,随后短棍携着劲风,往张浪的双腿招呼过来。 面对这一招,张浪双脚微分,不退反进,脚踩两仪,倏尔便从棍招之中窜了过去,眨眼间便到了对方身侧。 右掌陡然张开,蓦地便递到对方胸前,猛然反手抽出,直接一招‘天王甩鼎’。 眼见对方步法精妙,矮壮汉子不由得大惊,急忙运转全身真气,朝前推出一掌。 只是张浪这一招掌法本就极尽刚猛之道,再配上雄浑的混元真气,当真是势沉力猛,这汉子仓促出手,想要抵挡,却又哪里能够。 张浪的掌风潜劲直如摧枯拉朽,重重的击在对方的胸腹之上,瞬间打得他吐血横飞。 又是一掌解决战斗,赛程继续进行。 他虽然出手之际并不威势显赫,但是一场又一场的胜利依旧让他越发引人注目,今天这九擂之上,他的风头也只有寥寥几人能及。 到了此时,他的身份也就被人挖了出来。 云盟张浪,洛西断肠刀,渐渐被这些四方各处而来的年轻武者了解,便是他往常的一些战绩,也似是而非的被人挖了出来。 到得后来,也不知是谁起的头,那看台区域内,竟然有人再开出了盘口。 赌得便是张浪与人对战,多少时间能解决战斗,或是对手能够撑下几招,如此一来,他的名气便更是增加了不少。 第一百六十一章 洛阳花开血成诗(二) 洛阳品花会的第一赛,并非淘汰制,而是积分制。 不要求武者在每场比赛中都得胜,只是选取最终胜场积分排名最前的一百位武者。 这其中虽然偶尔会存在强强相遇,或者强弱悬殊,导致有一定的误差,但是因为是取百强之数,其实便颇为公允了。 这种情况下,有些像张浪这样连战连捷的武者,下午又打过几场之后,其余自忖不如的对手便都起了心思。 与其被打伤出局,倒还不如索性直接认输,争取别的场次的胜利。 毕竟那赛事上也曾说了,这百强武者虽然还要继续争夺擂主之位,但是这一天的比争,到了花会结束之后,也会有一些奖励颁发,所以这些人自然也想尽量混个好排名。 如此一来,张浪倒是空了下来,虽说以他现在的实力,寻常先天境的武者,只要不是专精艺业的,几乎都是随手打发,但是能够不战而胜,他更是乐得自在,开始观察起场中的情况来。 他扫视九擂之上的较技,过了片刻,神情却是微微一讶。 随后他盯着一个白衣身影,眼睛微微眯起,嘴角蓦然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 临近傍晚,积分赛接近尾声,在张浪全胜战绩之下,百强之选早已没有任何问题。 肆号擂台上掠上一个身着青衣武服,一脸凶煞之气的少年。 他看着张浪一身黑衣,悠然而立,冷淡的开口道:“陆肆号?张浪?” 张浪点了点头:“正是。” 这少年狰狞一笑,道:“听说你和我一样,都是连战二十四场未曾一败,但是现在碰到我血手徐罡,便算你运气不好了!” 张浪笑了笑:“然后呢?” “你的全胜要终结了!我会拆了你的骨头!” 说完这句,徐罡舔了舔嘴唇,眼中倏忽闪过一抹凶厉之色。 张浪笑了笑,这徐罡这身打扮,倒像是青衣楼的杀手打扮。 张浪看了他一眼,道:“好啊,来,证明给我看!” 徐罡见张浪的神态,哪里还不知道对方并没有重视自己的话,他的眼中顿时凶芒爆射。 陡然间,此人便动了起来,双掌乍起,拍击而出,风声呼嚎,煞气四溢。 与此同时,他的声音亦是跟着响起:“如此狂妄,给老子死!” 猛烈的攻势席卷而来,铺天盖地向着张浪笼罩而下。 攻击临头,张浪却是丝毫不慌,这徐罡出手,看上去倒也是毫不含糊,比起之前的对手,却是要强上一筹! 他心中念动,混元真气运起,却是不闪不避,双掌抬起,猛然击出。 一式‘白虹贯日’推了出去。 他双臂一振,刹那之间,一股极寒的掌劲便爆发开来,向着徐罡迎了上去。 轰隆! 只听闻一声震响,掌劲相交,双掌碰撞! 那血手徐罡便如同断线的纸鹞子一般向后跌落,眼看就要摔倒在擂台之上。 张浪右脚微分,一元定桩之下岿然不动。 这一幕颇为震撼,旁边的观众再次哗然大响。 这血手徐罡可不是无名之辈,作为司州豪族徐家的公子,往日便已经在司州武林小有名声,掌上功法颇为不俗,但更让人印象深刻的是的其出手狠辣无比,称得上肆无忌惮,凡是和他放对的人,都被其先捏碎了双手骨骼,随后捏碎了喉骨。 此刻,旁观之人没有人能够想到,就连以双手武艺出名的徐罡,竟然在对掌之中大落下风。 徐罡反手往擂台上一掌,人便借力跳起。 他看上去倒也无甚损伤,只是脸色很不好看,他瞪着张浪狰狞言道:“好好好,果然有两把刷子,倒是我小看了你!” 徐罡心中也是暗暗惊讶,他刚与张浪的掌劲正面接触,便觉得一股巨力传来,竟是让他如同纸屑一般轻而易举的被击飞了。要知道他徐家的瀚海心决也是四转上的内功,偏重浑厚,竟然远不如对方?此人出身也非豪门,如何修得如此浑厚的内劲! 实际上,作为铁剑门的承上接下的内功心法,这先天之境正是混元功的最巅峰的时期,能够将真气雄浑完全体现出来,而张浪吸纳了阴煞内劲之后,一身真气远非初入先天可比,距离开始打通地桥也不过稍欠些火候了。 再加上混元功与混元掌的搭配又是天生相合,这真气加持的作用远超寻常,这种情形,莫说一个徐罡,便是再来一个,也是被一掌轰飞的结局。 当然,以这徐罡的实力,还远不配张浪展示出全部的内劲火候! 他听到徐罡的话,嘴角一咧一笑,道:“看来,你是没办法证明给我看了。” 徐罡本就羞恼,再闻得此言更是如同火山浇油一般,他将牙齿咬得嘎嘣响,话语仿佛从牙缝中挤出。 “你不要高兴得太早,我可是丝毫未曾受伤,论内劲我不如你浑厚,可你也不见得能拿我如何!” 说话间,他摆出戒备之态,双拳紧握,身躯猛然涨大,竟然将衣服都给崩裂,而他的脸上亦是闪出一片古铜色,露出古铜暗沉,精钢铁铸的身躯。 张浪眉头稍稍一挑,倒是这么功法隐约认了出来。 金刚门的炼体法门,似乎已经练到了铜皮铁骨的模样,只是这法门显然还离正宗嫡传差了许多。 要知道金刚门的数种炼体功法,与寻常横练法门大为不同。 寻常横练功夫,肤色与外在变化越大,说明越强大,而金刚门的炼体神功,却是恰恰相反,其嫡传的《如玉佛身》,却是一门六转内功,却又同属横练,内外皆修,肌肤纯洁如玉,看不出丝毫横练的影子。 张浪心中思路一转而过,笑了笑道:“那我倒要试试!” 话音刚落,混元真气在经脉流转,初展精妙的云龙三折已经使了出来,这一次却比之前更是快了三分,身形一掠而过,瞬间到了徐罡面前,右掌猛的拍出! 如今跨入先天,他稍稍展现实力,这一招‘密雨行云’的速度又何止提升了一倍? 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徐罡未料他速度如此之快心中一惊,急忙架起双臂进行格挡。 可是张浪却是招中含变,掌势一翻,便转拍为挑,右掌一式‘两别清风’将他的双臂挑开,随后左掌却又是一招‘白虹贯日’拍在徐罡胸前! 掌劲爆开,将他的身体再次拍飞。 下一刻,张浪身影一折,却是在空中陡然上扬,又追到徐罡身旁! 一掌反抽,天王甩鼎,‘啪’的一声又抽在徐罡的后背上。 轰! 第一百六十二章 洛阳花开血成诗(三) 张浪挑了挑眉,这位名叫贾珍的武者比起徐罡来,强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只看这一手剑法,这出手的速度和意识,显然造诣颇深,不是弱手,怪不得敢上台领下擂主之位。 张浪心中动念,手上却丝毫都不慢,右手拖出鬼头刀,就是一式‘流沙滚滚’。 凶刀高高扬起,劈斩而出,滚滚刀浪席卷而出。 急如闪电,又似流星。 后发先至! 当当当当当...... 一连串兵刃相交之声响起。 一点剑光瞬间点在鬼哭之上,杀招湮灭,只剩下潜劲相去,剑刃崩出一个米粒大小的缺口。 贾珍不禁脸色一沉,他的长剑虽然不是名剑,却也是利器中的上品,居然在正面碰撞中受损,对方这猩红大刀好高的品质! 兵刃受损,贾珍不敢再正面强攻,他将脚步一错,绕着张浪极速游走,与之同时,他手中的长剑按着各种刁钻角度快速穿刺这。 只见他的脚步越来越迅捷,出剑的速度也是越来越飞快,攒刺得如同暴风骤雨。 看到贾珍露出如此凌厉飞快的剑势,台下的观众看得是津津有味,张浪也是眼前一亮。 张浪自忖晋入先天,寻常武者几乎不是一合之敌,而在昨天的比争中,也就徐罡稍有一分意思,实在是无甚趣味。 如今这贾珍倒还算个像样的对手。 想到这里,张浪嘴角蓦地勾起,只见鬼哭凶刀骤然收敛,随后掌势一翻,顿时化作漫天猩红刀芒,彷如连绵的波卷一般,从疾风骤雨般的密集剑势中爆发出来。 譬如风雨中陡现漫天烟火,声色极其绚眼。 正是妙招‘狂沙漫卷’! 令人奇怪的是,这二人都是如此风雨不透的狂攻招式,本该密集相撞。 只是风声呼嚎直接,竟是只有潜劲相碰,稍沾即走,丝毫听不见兵刃交接之声。 倏忽之间,张浪脚踏两仪,身形骤然一晃,瞬间从这剑势刀芒直接消失不见。 贾珍心中悚然一惊,顿时知道不好,他急忙停顿脚步,转身挥剑封挡,。 咻! 一道风啸之声如呜咽嘶鸣,破空来袭。 与此一同的,恰似无迹之处,羚羊挂角而来,赫然便是鬼哭凶刀泛着凶厉的猩红刀芒直取贾珍的咽口要害。 譬如闪电,又似流星。 刀锋未道,锋锐猩红的刀芒已经让贾珍毫毛倒竖。 这刀芒尽取其快,只是贾珍也非弱手。 仓促之间,他惊而不慌,忙而不乱。 轰! 立剑返转,一股沛然磅礴的剑芒从他手中的长剑上挥洒出来,譬如屏障这样封挡而开。 潜劲相撞,轰然作响。 跟着,长剑之上爆出耀眼光华,一尺余长的炽白剑芒悬而倒转,间不容发的挡在破开风压,迅疾来袭的鬼哭凶刀之上! 叮! 一声脆响,猩红锋芒顿然敛去。 张浪脸色一讶,他有点意外,没想到这贾珍竟然也怀有一种秘法,同样是内劲爆发,与一山藏二虎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看这加成,却要稍稍差了一些。 这时,贾珍虽然险之又险的挡下了张浪这凶诡的一刀,脸色却是有些惊骇。 他昨天连战连捷,一场未败。 加上苦练剑法十余年,对自己也是颇有信心,不然也不会直接上来接下擂主之责。 只是没想到这第一战就碰到这样的对手,将他逼到了如此地步,就连他准备在关键时刻才准备使用的压箱底秘法使了出来,才保住性命! 贾珍眼睛微眯,既然动用秘法,那便要拿出所有的实力一举打垮此人,不,是杀了此人! 这擂台赛的规矩并未对杀戮有任何约束,那么以贾珍江湖打滚的经验,自然知道,这种时候,定要辣手杀戮,才能更好的震慑别人。 电光火石之间,贾珍心中转念,他不退反进,瞬间驱身而上。 他脸上显出一抹病态的潮红,呼吸稍有些喘,但是秘法加持之下,速与力都有增强。 那长剑化作一道寒光,急刺而出,原本吞吐一尺余的剑芒,顿时暴涨一半。 张浪看他扑来,却是毫不慌乱,脚踏两仪,云龙三折顿时使了出来。 闲庭信步一般,张浪瞬间退开丈余,凌厉剑芒尽皆落于空处。 贾珍的眼中闪过一抹惊骇。 好高明的身法! “这小子还是人吗,老子苦练十余年,从未懈怠,一身技艺居然远不如他?这世上难道真有天才?看他年纪不过十七八岁,怎么会有这种怪物!” 贾珍的心直沉谷底,忍不住暗暗想到:“只看这身法,我便是连一片衣角也沾不上……” 贾珍的脑中的想法并没有完结。 永远不会再完结了。 因为这时,张浪已然爆发,一招流沙如虹,彷如惊天长虹一般杀到。 这一刀之势,气旋流转,挟着一股无与伦比的凌厉劲风。 急如雷霆爆闪,快到了极处。 贾珍根本来不及躲避,他猛地爆发出全身内劲,拼命出剑。 剑幕弥起,封挡开来。 轰! 喀啦! 劲力风压相撞,随后一阵金铁脆鸣之音泛起。 猩红刀芒抹过,脆响之声不绝。 贾珍的利器长剑一片片碎裂开。 “额…呃…” 贾珍站立不动,嘴里蓦地发出几丝声响,随后重重的倒在擂台之上。 随后他的喉口之上,一缕红痕倏然扩大,鲜血喷涌出来。 张浪拂袖一挥,风压迫开,将尸体吹落到擂台之下,随后好整以暇,开始观看场中的情况,顺便等待其他武者上台攻擂。 这些武者也没有落于人后,纷纷登台。 这一会会时间,便有三座擂台换了擂主。 张浪虽然胜了贾珍,却远不足以震慑旁人,毕竟能成数千武者中脱颖而出,位列百强,谁还没有几分自信? 在这些武者看来,谁强谁弱,自然要打过才知道。 于是,整个上午,连续有六位年轻武者先后上台。 这些武者都是周围数洲一些势力的精英子弟,只是他们的实力,也不过和贾珍在伯仲之间。 结果,他们都在张浪的擂台上留下了殷红鲜血,大好头颅。 无一例外。 最后一个上台的年轻人被张浪一刀枭首,这时,上午完结的钟声也刚好响起。 第一百六十三章 洛阳花开血成诗(四) 张浪挑了挑眉,这位名叫贾珍的武者比起徐罡来,强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只看这一手剑法,这出手的速度和意识,显然造诣颇深,不是弱手,怪不得敢上台领下擂主之位。 张浪心中动念,手上却丝毫都不慢,右手拖出鬼头刀,就是一式‘流沙滚滚’。 凶刀高高扬起,劈斩而出,滚滚刀浪席卷而出。 急如闪电,又似流星。 后发先至! 当当当当当...... 一连串兵刃相交之声响起。 一点剑光瞬间点在鬼哭之上,杀招湮灭,只剩下潜劲相去,剑刃崩出一个米粒大小的缺口。 贾珍不禁脸色一沉,他的长剑虽然不是名剑,却也是利器中的上品,居然在正面碰撞中受损,对方这猩红大刀好高的品质! 兵刃受损,贾珍不敢再正面强攻,他将脚步一错,绕着张浪极速游走,与之同时,他手中的长剑按着各种刁钻角度快速穿刺这。 只见他的脚步越来越迅捷,出剑的速度也是越来越飞快,攒刺得如同暴风骤雨。 看到贾珍露出如此凌厉飞快的剑势,台下的观众看得是津津有味,张浪也是眼前一亮。 张浪自忖晋入先天,寻常武者几乎不是一合之敌,而在昨天的比争中,也就徐罡稍有一分意思,实在是无甚趣味。 如今这贾珍倒还算个像样的对手。 想到这里,张浪嘴角蓦地勾起,只见鬼哭凶刀骤然收敛,随后掌势一翻,顿时化作漫天猩红刀芒,彷如连绵的波卷一般,从疾风骤雨般的密集剑势中爆发出来。 譬如风雨中陡现漫天烟火,声色极其绚眼。 正是妙招‘狂沙漫卷’! 令人奇怪的是,这二人都是如此风雨不透的狂攻招式,本该密集相撞。 只是风声呼嚎直接,竟是只有潜劲相碰,稍沾即走,丝毫听不见兵刃交接之声。 倏忽之间,张浪脚踏两仪,身形骤然一晃,瞬间从这剑势刀芒直接消失不见。 贾珍心中悚然一惊,顿时知道不好,他急忙停顿脚步,转身挥剑封挡,。 咻! 一道风啸之声如呜咽嘶鸣,破空来袭。 与此一同的,恰似无迹之处,羚羊挂角而来,赫然便是鬼哭凶刀泛着凶厉的猩红刀芒直取贾珍的咽口要害。 譬如闪电,又似流星。 刀锋未道,锋锐猩红的刀芒已经让贾珍毫毛倒竖。 这刀芒尽取其快,只是贾珍也非弱手。 仓促之间,他惊而不慌,忙而不乱。 轰! 立剑返转,一股沛然磅礴的剑芒从他手中的长剑上挥洒出来,譬如屏障这样封挡而开。 潜劲相撞,轰然作响。 跟着,长剑之上爆出耀眼光华,一尺余长的炽白剑芒悬而倒转,间不容发的挡在破开风压,迅疾来袭的鬼哭凶刀之上! 叮! 一声脆响,猩红锋芒顿然敛去。 张浪脸色一讶,他有点意外,没想到这贾珍竟然也怀有一种秘法,同样是内劲爆发,与一山藏二虎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看这加成,却要稍稍差了一些。 这时,贾珍虽然险之又险的挡下了张浪这凶诡的一刀,脸色却是有些惊骇。 他昨天连战连捷,一场未败。 加上苦练剑法十余年,对自己也是颇有信心,不然也不会直接上来接下擂主之责。 只是没想到这第一战就碰到这样的对手,将他逼到了如此地步,就连他准备在关键时刻才准备使用的压箱底秘法使了出来,才保住性命! 贾珍眼睛微眯,既然动用秘法,那便要拿出所有的实力一举打垮此人,不,是杀了此人! 这擂台赛的规矩并未对杀戮有任何约束,那么以贾珍江湖打滚的经验,自然知道,这种时候,定要辣手杀戮,才能更好的震慑别人。 电光火石之间,贾珍心中转念,他不退反进,瞬间驱身而上。 他脸上显出一抹病态的潮红,呼吸稍有些喘,但是秘法加持之下,速与力都有增强。 那长剑化作一道寒光,急刺而出,原本吞吐一尺余的剑芒,顿时暴涨一半。 张浪看他扑来,却是毫不慌乱,脚踏两仪,云龙三折顿时使了出来。 闲庭信步一般,张浪瞬间退开丈余,凌厉剑芒尽皆落于空处。 贾珍的眼中闪过一抹惊骇。 好高明的身法! “这小子还是人吗,老子苦练十余年,从未懈怠,一身技艺居然远不如他?这世上难道真有天才?看他年纪不过十七八岁,怎么会有这种怪物!” 贾珍的心直沉谷底,忍不住暗暗想到:“只看这身法,我便是连一片衣角也沾不上……” 贾珍的脑中的想法并没有完结。 永远不会再完结了。 因为这时,张浪已然爆发,一招流沙如虹,彷如惊天长虹一般杀到。 这一刀之势,气旋流转,挟着一股无与伦比的凌厉劲风。 急如雷霆爆闪,快到了极处。 贾珍根本来不及躲避,他猛地爆发出全身内劲,拼命出剑。 剑幕弥起,封挡开来。 轰! 喀啦! 劲力风压相撞,随后一阵金铁脆鸣之音泛起。 猩红刀芒抹过,脆响之声不绝。 贾珍的利器长剑一片片碎裂开。 “额…呃…” 贾珍站立不动,嘴里蓦地发出几丝声响,随后重重的倒在擂台之上。 随后他的喉口之上,一缕红痕倏然扩大,鲜血喷涌出来。 张浪拂袖一挥,风压迫开,将尸体吹落到擂台之下,随后好整以暇,开始观看场中的情况,顺便等待其他武者上台攻擂。 这些武者也没有落于人后,纷纷登台。 这一会会时间,便有三座擂台换了擂主。 张浪虽然胜了贾珍,却远不足以震慑旁人,毕竟能成数千武者中脱颖而出,位列百强,谁还没有几分自信? 在这些武者看来,谁强谁弱,自然要打过才知道。 于是,整个上午,连续有六位年轻武者先后上台。 这些武者都是周围数洲一些势力的精英子弟,只是他们的实力,也不过和贾珍在伯仲之间。 结果,他们都在张浪的擂台上留下了殷红鲜血,大好头颅。 无一例外。 最后一个上台的年轻人被张浪一刀枭首,这时,上午完结的钟声也刚好响起。 第一百六十四章 洛阳花开血成诗(五) 夺花帖进行到这一阶段,还有不少人未曾出手,其中除去一些自忖手段不足临时退缩的,其余的便都是胸有成竹,不急于一时。 但是对于张浪来说,这一切无关紧要。 只要有人站在面前,他唯一要做的便是击败一切对手。 这个中午,有几个机灵的武者整理了一些信息,在武者中间兜售起情报来。 这样一来,当下午的争擂之战开始之后,张浪的这面擂台似乎有些冷清。 他心中奇怪,便好整以暇的观看起别的擂台上的战况。 柳飞飞终于出手了,柳蝶飞嫡传的飘香一剑在她手中使出,几个呼吸便抢占了伍号擂台。 而七号擂台的擂主这时候却也成了一个熟人,竟然是无争山庄夜随风身旁的那名小厮。 这时,一个体态魁梧,面目清秀的汉子也拎着一柄玄铁戟跃上了徐煞的擂台。 此人一上台,徐煞竟然恭敬的朝其施了一礼,随后便掠身下场,直接将擂主之位让了出来。 这奇怪的一幕颇有些引人注目。 “直接让位?这是不是不和规则?” “是啊,打都不打,这算怎么回事?” …… 擂台旁边和看台之上的观众都是议论纷纷,有人直接出言质疑。 要说起来,这种直接让位的操作确实有些不太讲究,但是要说触发规则却也算不上什么。 这些人其实也知道这一点,出言起哄的,无法已经自觉没有希望抢夺擂主,借机发现牢骚。 “规矩!?” 徐煞却是听得眉头一皱,随后拂袖甩出,两根钢钉顿时激射而出,没入旁两个叫得最欢的武者胸口。 他这一出手全无前兆,那两个武者反应不及,竟是透胸而过。 而后这两人浑身抽搐起来,竟是五官紧缩,口吐白沫。 这一下,顿时将起哄的人吓了一跳,慌忙闭上了嘴巴子。 张浪本来便注意着周遭晴空,见得这种钢钉和死状,心中陡然涌出熟悉之感,随后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徐煞杀人之后,却是扫视左近,不屑冷笑一声,随后又长身掠起。 一次腾挪,直接朝着张浪掠来,眨眼之间便站到了擂台上。 这徐煞直接让位,瞬间出手杀人,再上另一座擂台,一系列的动作除了引起了周围观众的喧哗,也一样吸引了正中高台之上,几位前辈和争花帖主的年轻俊杰们的注意。 高台之上,华山长老岳晗皱了皱眉,冷哼一声道:“这九叶芙蕖花开,这些魔崽子都出来了。” 他说完凑到旁边,对着洪真开口道:“大师,老夫没看错的话,这使长枪的应该是修罗魔宗的魔崽子?” 洪真大师点点头,道:“不错,那钢钉只是淬了牵机毒,定然是修罗魔宗无疑,而且照着这般情况看来,这拿玄铁戟倒似地位更高,说不得就是庞老魔的传人。” “是不是那庞老魔的弟子,等他出手便能看出端倪。” ‘横江铁龙’程里这时插了一嘴,又继续开口道:“原本我觉得那黑衫年轻人武艺路数虽然不明,实力却是还不差,倒也有几分可能守住擂台,如今看来,怕是有些危险了。” 岳晗也是点了点头,道:“这魔崽子一把长枪端得是狠辣,枪出从无活口,就怕这黑袍小子败在他手下之时,便一样是失了性命之刻!” 洪真大师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 听这些话语,几位宗师似乎对场中死了两人毫不在意,对于之后的擂台比争,也都不太看好张浪。 他们说话无有避讳,自然落入身后的年轻俊杰耳中… … 祁少伤可是看了不少时间,看出这徐煞实力不凡,冲着张浪而去本就有些担忧,如今听了这三位前辈谈论,心中忧思不由得更甚。 ‘可惜我现在却也无法相助,不过若是张兄当真死在此人手中,等这事毕了,我总要给他报仇才是。’ 祁少伤心中暗暗泛着念头。 而梅玥小丫头倒是没有争花帖,只是借着梅家的名头,自然也坐在高台之上,少女心思却是有些矛盾,心中本是希望这王八蛋死在那魔门弟子的枪下,只是暗暗之处却是不由得泛起一些担忧。 这种奇怪的感觉让她莫名有些烦躁,她忽地凑到梅立身前小声问道:“哥,你看着两个谁能赢?” 梅立听闻此言,顿时转头看她,脸色有些狐疑。 他可是知道自家小妹不是会关注闲人的性子,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来? ‘莫非小妹和他有过旧识?’ 在龙腾楼被压下的疑惑又一次泛了起来。 梅立心中转念,却是摇了摇头,小声道:“这两人都留有余力,胜负自然不明,不过我刚也看了会这魔门弟子争斗,一手枪法却是不坏,应是这魔门子弟赢面大些。” 梅玥听他说徐煞可能会赢,心中涌起一丝不舒服,不知怎么的,蓦地就开口顶了一句,说道:“我刚也是看了很久,那家伙的刀法也是厉害之极,未必就会输!” 看了很久? 梅立听完她的话,心中越发觉得疑惑,只是现在不是探究之时,他便轻声道:“刀法不错?这我倒是没太注意……” …… 各处各座都在议论纷纷,齐千仞却倏的眼中闪过一道精芒,突然开口对着其余几位宗师高人笑道:“老夫倒是和诸位想的不同,我对黑衣服的小子颇为看好。这样吧,不如老夫来坐个庄,老夫一个对你们四个,赌上一赌,如果黑衣服的小子输了,就算是我输,我送你们每人一瓶七魄养神丹。如果此人侥幸赢了,那就算是我赢,这赌注也好说,你们每人随意予我一件大约等价的物件就是。” 听完齐千仞的言语,岳晗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却很好的压了下来,笑了笑,说道:“既然齐兄有此雅兴,我便陪你赌上一遭便是!” 程里也是点了点头,道:“赌了!七魄养神丹对我虽然用处不大,但是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小子却能派上用处。” 洪真有些意动,随后却是摇了摇头,道:“老衲出家之人,这种赌局便不参与了。” 他说完之后又偏头问道:“武老?” 四人齐向最左侧的武天雄看去。 武天雄似乎并未听到四人谈话一般,他眼神有些涣散。 “武老头!” 齐千仞喊了一声。 武天雄这才一个机灵,反应过来,道:“诸位见谅,老夫想些事情,有些出神了,齐兄方才说了什么?” 他这模样倒不似作假,确然是未曾听见几人谈论一样。 齐千仞皱了皱眉,也就不计较了,随后却摆了摆手道:“没什么……” 岳晗却是出声将这赌局内容讲了一下。 武天雄这才看往擂台之处,他见得徐煞,脸色微不可察的动了动,随意回答道:“既然齐兄如此看好这黑衫小友,老夫也参上一手就是。” 齐千仞点了点头,算敲定赌局。 只是他心中却觉得武天雄有些不对劲。 他虽然被称为疯虎,其实却是心中无比精细的人。 按理来说,既然举办了洛阳花会这么大的场面,正是举办者扬名露脸之时。 但是武天雄在坐在这高台之上,全程都未曾亲自主持。 齐千仞心中转着念头,却是想不通透,自能暗道一句。 怪哉。 第一百六十五章 洛阳花开血成诗(六) 擂台之上,两人也是相对而立。 徐煞盯着张浪看了会,开口道:“说起来,徐罡这杂碎虽然是我同父异母的兄弟,却是有着杀母大仇,今天我本想报了这仇,结果你却替我杀了他。” 他说着舔了舔嘴唇,表情顿时狰狞起来:“所以为了表示我的感谢,我必须要亲手杀了你,不过你放心,我一定留你全尸!” 张浪闻言,却是无所谓的笑了笑。 在外面看来,徐罡也勉强算是修罗魔宗的新生代的天骄之一。 他自己也以此为资本,分外狂傲嚣张,但是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其实某种程度上说,他连人都算不上,只能是一个可怜的物件。 “你和徐罡一样喜欢废话。” 张浪对他的话毫不在意,撇了一句,接着道:“想留我全尸?来,证明给我看。” 徐罡看到他这样说话,分明就是无视了自己,顿时怒起。 “狂妄!” 话音未落,他已然率先出手。 只是他心中虽然有些怒,却并未乱了章法,这第一招,未尽全力,只是一下试探。 却也霎有声势。 咻! 丈二黑枪由远及近,破空而来,带起风声激荡,尖啸不绝。 面对他的进攻,张浪倒踩两仪,双脚倒趟,倏忽便后撤三步,拖刀于手横在胸前。 护住空门,他全身紧绷,气海真丹梳理调动,体内浑厚的混元真气开始奔涌,宛如猛虎盘踞岿然。 声如雷霆,力压山岳! 枪似惊虹一般,眨眼便刺到张浪胸前! 倏忽之间,张浪由静动起,横在胸前的鬼哭刀一个翻转,就势拂开。 相比这携风带雷的一枪,张浪这一刀没有携起丝毫风声,看上去缓慢无比,平稳之极。 两者声势之间,几如云泥之别。 有些观众不由得低声惊呼起来,仿佛已然看见张浪被这一枪透胸而过的场面。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高台之上,程里却是一声讶语:“举重若轻?” 武天雄也是惊道:“这小辈的刀法居然有些返璞归真的模样了?” 宗师高人的眼力自然非是常人能比,一眼之间便看出张浪这一刀的不凡。 张浪晋入先天境,这妙招‘分花拂柳’更是宛如天成,毫无丝毫烟火之气! 轰! 潜劲碰开,一声巨响,枪势与刀芒巧巧的碰在一起。 兵刃交接之处,一股大力拂了开来,徐煞只觉得自己一枪仿佛撞在了大山跟前,强大的反震重兵刃上传来,他双脚猛退三步,竟是陷下了擂台之中。 力压千钧,青石地面硬生生被其踩进去一寸。 而张浪则是倒踩两仪,再退两步,随后右脚后拉,两仪变化顿变一元定桩,稳住身形,擂台上也现出两个入地寸许的痕迹。 一时之间,观众席上顿时喧然哗起,这两人出招他们没有想到第一招两人竟然是半斤八两,势均力敌,谁都没有占到便宜。 这时,程里突然对着齐千仞开口道:“之前倒是未多注意,这小子倒也算有点门道,这一刀巧到极致,有些借力打力的感觉,怪不得你看好他。” 齐千仞看了他一眼,却是笑而不语。 “确实不像少年,这刀法造诣有些大巧若拙的味道了。” 洪真大师开口点评了下,。 岳晗却是不太在意,道:“看这个架势,两人一时半会怕是分不出胜负,你们看那小姑娘怎么样?” 程里顺势看去,却是伍号擂台之上,柳飞飞已经占了擂主之位,正在守擂。 她的对手是一个方脸汉子,使得一柄泼风斧,完全落在了下风。 程里看了两下,便认出了这剑法,开口道:“飘香一剑有了七分火候了,柳美人也算后继有人。” …… 不提几人谈论,此刻张浪的擂台之上,情势已然更加紧张。 徐煞皱了皱眉头,自己这一枪虽然是为了试探,并未出全力,但是对方挡的这么轻松,还是让他心中的一惊。 但是此刻临阵之时,自然容不得细细思量。 他长枪在手,抖出一个枪花,一式三变,分袭张浪喉口,前胸,肩井,带起风声嘶鸣。 试探一下,不落下风之后,张浪心中对徐煞的实力有了个较为清晰的判断。 这徐煞前世一文不明,却也颇有手段,比他想得还要更强一些。 这一枪看上一式三变,实际而言,变化之中还蕴含变化,当真是极尽巧妙,刁钻非常。 不过张浪自忖晋入先天境,在真气雄浑上已然不弱于人,面对这巧妙的一招,他心中却是豪气顿生。 当即倒提鬼哭,身形纵扬而起,鬼哭凶刀斜劈而出。 猩红刀芒大展,一式分八,譬如罗网,宛如绵绵黄沙,不绝弥漫,朝着徐煞劈去。 流沙无际! 轰!轰!轰!轰! 擂台之上潜劲风压不停碰撞,劲气四溢而出,轰鸣声不断的响起。 依着二人的步子,锦擂的青石面不住的被踩陷下去,不过片刻光景,擂台上几乎布满了一个个脚印。 此时,徐煞几乎全力出手,时而势大力沉,时而刁钻古怪,显出枪法精妙。 而张浪却是以力破巧,以力抗力,再也不带丝毫技巧,鬼哭凶刀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大开大合,势沉刚猛,充满了无穷的劲道。 两人越打越疾,越打越快,身形如影,枪影闪烁,刀芒凌厉。 只是一会的功夫,两人就过了数十招。 看台上的惊呼声不断,高台之上众人的眼眸里也是异彩连连。 战到激烈之处,程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慨的道:“一代新人换旧人,这两个小辈端得不凡,这魔崽子且不说他,修罗魔宗也是大派高门,只是这黑衣小子不知是什么跟脚,莫不是哪位高人偷偷调教出来的弟子?”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莫非程兄看来,这天下俊杰都只能出在高门大派之中,就不许得人家天生地养?” 齐千仞恰到好处的刺了对方一句,他是黑道散修出身,就是看不惯这些门第之说。 而看台后方,其余人也是看得津津有味。 这其实也是争花帖主的优势,可以从容的观摩对战,不仅可以了解对手,这样居高临下的旁观,更加可以触类旁通,使自己有些领悟。 张浪和徐煞的实力已然称得上天骄,对他们来说,观摩对战自然也有些用。 祁少伤却是暗暗吃惊,年前一别,张兄一声武艺竟然已然到了这种地步? 不过他担忧的心却是放了下来。 而祁少伤不远处的座位上,梅玥见得两人僵持着,张浪丝毫不落下风,也是心中放下心来,稍稍舒了口气。 梅立听她松了口气的声音,心中更加奇怪非常,他看了看梅玥,又看了看擂台上的张浪,总觉得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在其中…… 就在此时,擂台上情势忽然一变。 张浪寻个战机,猛然踏步,前驱直进,而后身形陡然折闪,宛如黑龙现于云端,稍闪即逝。 他向左侧蓦地一拐,便到了徐煞旁边,鬼哭凶刀已然带起凌厉刀芒,朝着徐煞腰间就是一式横切。 快到极致,流星闪电。 刀芒暴涨,人海浮沉! 第一百六十六章 洛阳花开血成诗(七) 云龙三折使出,张浪的身形极快,飘忽难见。 而这人海沉浮的杀招又是极猛,极狠。 电光火石之间,徐煞本能反应过来,心中顿然一惊。 仓促之间,他已是难以闪避,只能将原本的招数顿然一变,枪身飞速一转,首尾互调,以枪代棍,竖直砸落下来。 这一式变攻为挡,以攻含守,当真是应对得分毫不差。 轰! 劲气相交,洛阳花会开场以来,最为轰鸣一次惊天巨响顿然爆发出来。 震颤之声中,在场的观众只觉得眼前青石锦擂都在震动。 这一击之下,张浪內腹巨震,他微微屈膝,双腿微颤,运起一元定桩,将这劲力完全消化了下来。 一口鲜血却是猛地喷了出来。 张浪心念一动,心头一颗尸血蓦地转动,化为一股清凉之感散入內腹,顿时修补好了伤势。 反观徐煞,在经历了和张浪连续的对招之后,他早已露出了一些颓势。 如今受此重击,他虽然应对不坏,但是仓促出手之际,劲力传开,他顿生难以抵御之感。 右脚猛地踏入青石,却依旧不能缓解丝毫,身影倒仰而起,去势极快,凌空摔起,便飞了出去。 双手震颤之下,虎口不稳,一杆长枪也是从手中跌落出去。 观众们这下都有些愣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方才还打得难解难分,这一下就分出胜负了? 看着徐煞的去势,已然是要落下擂台了。 齐千仞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了。 而岳晗和程里脸色不变,连连点头,似乎在赞叹着。 这场赌局的结果依已经很明显了,分明就是他们输了。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七魄养神丹虽然对宗师高人无甚大用,却也颇为奇异罕有,这种丹药,难以用金钱衡量,若是齐千仞较真起来,要找到一件和它等价的物事,却是不那么容易。 就算找到了,二人心中也要滴血。 而这时,徐煞从擂台上倒飞而出之后,张浪却并未止住身形,一元定桩之下,他曲膝弹出,脚步起踏开两仪,一式‘千里飘萍’掠身而出,提着鬼哭瞬间便掠追了上去。 狰狞血红的凶刀,杀气腾腾的刀客。 暴进追击! 看到这一幕,台下又是哗声大起。 在场的观众谁也没有想到,张浪这个时候已然胜了,竟然还会追将出去。 看这样子,显然是要赶尽杀绝了! 在这一刻,整个周围似乎都停滞了,所以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里。 在场所有人都在疑惑,这两人有何深仇大恨? 两人有深仇大恨吗,张浪心中其实也不知道,重活一世,他对爱恨看得其实已经有些淡了。 毕竟按照剧情的思路来说,天命不在神州,他要与天争命,那有些喜欢搞风搞雨人自然就成了阻碍,这徐煞身份很特别,逮到机会还是杀了妥当。 徐煞人在半空,见得张浪袭来,神情顿时一惊。 他没有云龙三折这般凌空斗转的身法,没法在空中挪移斗转。 当此之时,他只能探袖甩手,三支寒光湛湛的钢钉陡然朝着张浪胸口射了出来! 张浪嘴角不屑一笑,同样抖手一弹,三颗黑棋倏然而出。 棋子准确之极的打在钢钉之上,将其崩飞出去。 身形却是毫不停滞! 与此同时,场中却陡然响起喧哗之声。 “刀下留人!住手!” 一声大喝响起。 原来这时候,那一号擂台之上的年轻人竟是舍了对手,踏空掠起,直接冲了过来。 他之前也在争斗,却是未曾太注意徐煞的情况。 要说起来,徐煞来对付张浪,原本就是请示过他的。 两日的夺花帖争中,他早想到了张浪是谁。 在他看来,之前在会武庄的袭击出了岔子,没能杀了张浪,本来就是不美。 加上张浪杀了徐罡,正好引得徐煞自告奋勇。 这两个因由促使之下,他自然也就同意徐煞的打算。 在他心里想来,这夺花帖的争夺之中,以徐煞的实力,自保定然无虞。 谁知情况斗转直下,片刻光景,徐煞竟然陷入了生死危机之中。 徐煞此人名义上是他的师弟,实际却对他分外重要,所以此刻,他的神情看上去非常着急,而速度也快得可怕,瞬息之间便是几个纵跃,眨眼便至。 张浪心生感应,只从这气机的来向,便能猜到是方白羽来援。 只是张浪却并未停手,反而强催体内真丹迅速流转,使混元真气在体内暴虐淌开,一山藏二虎的秘法顿时使出。 骤然暴进! 一式‘密雨行云’已然到了徐煞跟前,鬼哭凶刀探出,便抹向徐煞的喉头。 快到极致,流星闪电! 徐煞已然避无可避,眼神惊骇莫名。 鬼哭凶刀刀芒暴涨,从徐煞喉口抹过。 血液洒落,尸体摔落下去。 “好胆!给老子死!” 方白羽看见徐煞身死,顿时目瞪牙呲,大怒出声。 话音未落,他已经到了张浪背后,手中玄铁戟直劈而下。 张浪人在半空,却是嘴角蓦地一勾,一式‘飞龙翻云’旋身二转,带着鬼哭就是拖掠一式横切。 猩红暴涨的刀芒和的方白羽击出的玄铁戟交击在一起。 方白羽是含怒出手,这一式自然声势浩大,风势沉重,如山一般。 这一招,他势在必得。 只是双方刚一接触,方白羽脸色就大变了! “轰!” 在一声巨大无比的轰鸣声中,两人同时倒射而出,落了下来。 平分秋色。 张浪却是无所谓的笑了笑,在此掠上擂台,直接在台上盘坐调息起来。 周围的观众都是一片静默,眼带敬畏的看着张浪,再也无人敢上台挑战。 方白羽清秀的脸庞却是显得有些阴沉,心中恨意泛滥而起。 这种恨并非是纯粹因为徐煞之死,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恼羞成怒。 他自出道以来,从来都是一帆风顺,居然在此人手里受挫两次,叫他如何不怒。 只是方才对碰一下,他心中虽然有必胜的信心,却也没有十全的把握。 他自忖是千金之子,不坐垂堂,这种情况之下,便不想和张浪厮杀,反正到时候…… 第一百六十七章 洛阳花开血成诗(八) 方白羽心中思绪转过,终究还是按奈住了上台和张浪一决死战的心思。 只是他心中的怒火却依旧未曾熄灭,索性方才直接从擂台上舍了对手而来,正巧失了擂主之位。 如今自然该将这位置夺回,顺带发泄一二。 他眼神中寒芒毕露,环顾四方。 方才两人对招的声势极其浩大,实力都已经展露。 一些正闲着的擂主原本就在观察着方白羽和张浪二人,心中本就暗暗惊骇,此刻见他看了过来,顿时心中就升起一丝寒意。 尤其是方白羽原本的对手,凭白捡了擂主之位却没有丝毫喜意,他见方白羽看来,不由得便后退了一步。 方白羽环顾一圈,看出那几位擂主的害怕之色,脸上露出一丝不屑,他的眼光在那些擂台上一掠而过,并未在那几个空闲的擂台停留,而是将视线落在了正在对战的两人身上。 这座擂台的擂主正是柳飞飞,此刻她正在和人比斗! 方白羽见过张浪和柳飞飞同来同往,虽然不知道两人是什么关系,但是这种情况下,他便想要拿柳飞飞发泄心中的怒火。 心中念转,他寻个时间,蓦地纵身掠出,落到擂台之上。 手中玄铁猛地劈出,便将柳飞飞的对手斩杀在台上。 柳飞飞方才的战斗本就是大占上风,自然对周围发生的一切也有所注意。 只是她不知方白羽心中的转寰,见得方白羽掠上了,当即心中就有些恼怒! 这人不敢去和张浪放对,却是直接挑中自己,莫非当老娘是软柿子了? 恼怒之中,柳飞飞率先发动攻势。 不愧是让宗师高人都出言称赞过,柳飞飞的长剑一展开,星星点点的寒芒乍然而现,剑影瞬间便弥漫起来。 这些剑影飘逸密集,诡异无影,灵动如蛇,转眼间就形成了一张密网,恍若由霹雳闪电交叉编织而成的巨网,将方白羽笼罩在内。 方白羽也易与之辈,他面对如此攻势却没有丝毫退缩,玄铁戟蓦然轮开,风压四散,竟然现出赤红之色,直如一轮冉冉上升的骄阳迎着巨网而去。 两人相对,气劲交接,轰然巨响。 轰隆声中,方白羽却是挺身,持戟冲开,破网而出,看上去霸气四溢,直如天生的君王。 随后,他的身形忽隐忽现,飘忽如同鬼影,拖着一串炫人眼目的赤红惊虹,杀向柳柳飞飞。 柳飞飞剑势被破,只得变攻为守,和他纠缠起来。 但是方白羽却是一招猛过一招,声势骇人,力道猛沉。 堪堪接了十几招,柳飞飞便明显落于下风。 这时,方白羽身形再度欺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靠近了她,然后毫不怜香惜玉,戟尖朝着柳飞飞胸口捅去。 柳飞飞倏然心惊,长剑下切,堪堪挡下此招。 而这时,方白羽却是顺势一变,改戳为拍,强力的劲道直接隔空撞在柳飞飞肩膀,瞬间便将她打飞了出去…… 周围的观众与其他参赛者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柳飞飞也是擂台擂主,好几个挑战者都被她轻松击败,实力绝对不弱。 但是在方白羽手中竟然连十五招都没有走过,便被拍落飞出。 这两人差距便这般大? 张浪看到这一幕,却是却是微微摇头,柳飞飞虽然不如方白羽,却也不会差这么多,这其中原因却是非战之罪。 高台之上,齐千仞刚刚和两位宗师谈妥赌注之事,恰好转头看见这一幕,眉头皱了皱,道:“这姑娘可惜了,若是异地而处,未必会败得如此干脆。” 洪真大师亦是点了点头,道:“飘香一剑的武艺,确实是适合在开阔之处展开。” 祁少伤听闻,也是微微点头。 按理来说,这两人一个是修罗魔宗最为核心的嫡传弟子,一个是万花飘香的小公主,武道资质都是上佳,本该是同一层次的天才,该是旗鼓相当才对。 只是柳飞飞毕竟年方十八,初入先天之境不久,而方白羽却是已过二十,已然老于此阶,开始冲击先天妙景。 而万花飘香的嫡传法门又偏适女子,走的是轻巧一路,修罗魔宗的《炎阳心法》,却是极尽刚猛之道。 所以只从真气浑厚的来说,柳飞飞差了何止一筹。 若是异地而出,位于空旷之处,柳飞飞倒也能依仗轻灵勉强相对,只是这擂台之上,地势不广,自然是方白羽大占上风。 方白羽显然也知道此点,所以用得直接就是修罗魔宗最为刚猛霸道的戟法《五帝魔戟》,出手之际,招数之间,也是尽走以力破巧的路子。 这些因素之下,柳飞飞才会输的这么快。 祁少伤看着柳飞飞,脸上蓦然现出一抹心疼之色,只是瞬间,却是骤然一惊,身形都不由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时,柳飞飞摔出之后,方白羽却是直接提戟掠出,一招递出,直接凌空冲着她急刺而去。 此前此景,真是似曾相识。 周围的观众又喧哗起来。 张浪皱了皱眉,心中蓦然转念,人便掠了出去,云龙三折接连使出! 身在空中,五指连弹,五颗黑棋脱手飞出。 碎骨夺命镖法混合飞棋暗打之后,这飞棋之术更快更猛,眨眼之间,便到了方白羽跟前。 方白羽嘴角却是露出一抹狞笑,他身形不止,左掌拍出! 一掌击出,手掌倏地胀大近半,颜色转红,带起翻滚腥臭的热浪气劲[。 正是修罗魔宗的嫡传掌法,赤手血掌! 刚猛掌劲直接将棋子拍飞,方白羽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意,玄铁戟却是骤然递到了柳飞飞胸口。 柳飞飞脸色一变,心中惊骇到了极致。 “当!” 兵刃相交之声传出。 这时,一把猩红的血刃巧巧的递了进来,轻轻拂了开去。 玄铁戟直接击在刀背之上,斜斜弹出。 气劲直接碰撞爆开,蓦地扬起烟尘。 方白羽落到地上,眼神嫉恨之极。 柳飞飞借此时机,却是落到地上,她脸上露出一丝庆幸之色,倏忽退开两丈。 张浪持刀而立,淡定的夹在二人中间。 方白羽毫不掩饰眼中的杀气,他用玄铁戟点了点张浪,做出一个割喉的动作,随后却是返身回转,落到擂台之上。 第一百六十八章 莲子初生激战起(一) 方白羽收手之后,柳飞飞安全无虞,只是她神情有些落寞,上来道了个谢,便独自离开了。 虽然按照规则,她还可以重新登台,比争其他擂主,但是她心中自有傲气,陡受此挫,却是无颜再留下去。 张浪便也回到了擂台之上。 这一波战斗虽然暂歇,但是台上的观众却是过足了眼瘾,而周围的参赛者却是心中既惊且叹。 这两日的夺花帖之战,虽然有不少颇为亮眼的人物,譬如无争山庄夜随风的那位小厮,譬如柳飞飞,表现都算不错。 但是其中最为耀眼的,还是方白羽和张浪二人。 在他们看来,此刻两人高居擂台之上,已经不是擂主,而是两位煞星,绝对不能再会招惹! 这样一来,张浪倒是空了下来。 这一空闲便一直到了这天入夜,夺花帖的争斗便算落下了帷幕。 九位擂主诞生。 而很快便有人上前来询问,随后不久,公告栏上便张贴出了他们的姓名。 接着,九位仲裁者便担当了颁奖者,给他们递上了血红镶金的夺花帖。 倒是和白底镶金的争花帖有些不同。 这是血染的荣耀。 而其余参赛者这个时候便失去了继续的资格,有些直接选择了离去,有一些却是变成了看热闹的观众。 张浪收了夺花帖,眯眼看了看高台之上隐约坐在的各派天骄,便自往住处而回。 这天夜里,九位夺花帖主的姓名便传扬了出去,洛阳府中的大小酒馆的说书人便又找到了新的话题。 而作为天下江湖最大的情报组织,百鸟朝凤阁自然不会遗漏这个消息… … 洛阳鸟阁位于洛阳城最为繁华的东曜坊内,五层高楼,灯火辉煌。 百鸟朝凤阁各处鸟阁阁主都是以鸟为名,而洛州鸟阁更是百鸟朝凤阁西北大区各处楼阁巢穴的统摄,阁主‘黄莺’,也是成名多年的宗师境高人,只是看上去却面容姣好,徐娘半老。 她穿着一身锦衣长裙,正窝在洛州鸟阁的顶楼阳台的摇椅上。 摇椅前的案几上摆放着一盘水果,天空中是初现的星辰,黄灿灿的灯笼光照在她身上,她眯着眼睛,看上去相当懒散。 一个灰衣中年走了过来,递上了一份情报,拱手道:“阁主,品花会今天的消息传过来了。” 黄莺睁开了眼睛,拿过情报,便翻看了起来,越看却是脸色越讶,道:“竟然和方白羽战平了?还杀了徐煞,废了徐罡……” 让她惊讶的不是别人,正是张浪。 百鸟朝凤阁情报相试,对于这些人的实力却是更加了解。 以黄莺的见识,看着张浪在品花会的战绩也是不由得感叹起来。 “江湖上难得出了竟然还出了个这么凌厉的小辈,倒是颇为惊艳。只是可惜了,这品花会非是扬名之地,却是埋骨之所啊,到底如何,还要看明天这一场啊……” 黄莺感叹了几句,便将情报递了回去,复又眯起了眼睛,道:“我们不管这些江湖纷争,风云榜勘定在即,继续观察吧。” 中年人恭敬的应了一声,便告辞离开了… … 张浪自然不知道洛阳府内还有人在谈论自己,他回到住所,便开始修养起来。 到了这一地步,张浪心中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是绷紧了,对于他来说,真正的战斗也许才刚刚开始,自然需要养精蓄锐。 第二日,洛阳品花会正式晋入了最后阶段。 卯时刚过,高台之上的九叶芙蕖香气更加弥漫,一片花瓣掉落了下来。 过了片刻,第二片花瓣也掉了下来。 等这些话谢,便会结的九颗莲子。 而只有这其中的最强者才能成为九颗莲子的主人。 那主持品花会的武者又凌空而来,开始宣布最后的竞赛规则。 争花帖主共有二十七位,加上九位夺花帖主,便自成了最后争斗之人。 至于擂台比争的规则却是延续昨日,依旧是守擂之战。 而开始的擂主,便是九位夺花帖主。 和昨天参赛者的观望不同,这次武者刚刚宣布完毕,二十七位争花帖主便直接动了起来。 身形掠起,竟是争先恐后。 这些人都是各派天骄,心中自有自信,自然不会有丝毫迟疑。 只是他们挑选的目标,却也有些讲究。总得来说,虽然实力越弱的擂主,挑战的人便是越多。 但是方白羽和张浪却也不是没人选。 两个身影毫无迟疑,分别朝着两人而来。 这两个身影,一个是腰佩苗刀的祁少伤。 这也很好理解,祁少伤虽然性格洒脱,却是义气深重之人。柳飞飞和他有婚约在身,所以从方白羽败了柳飞飞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和他结了因果。 所以那武者这才说完开始,他便已经身形扬起,直接便冲着方白羽袭去。 另一个却是一个剑客。 他倒提着一柄长剑,整个人也似乎一柄剑一般,锋芒毕露。 掠到张浪台上,此人便干脆开口道:“通天剑派孟星,领教阁下高招。” 直视着张浪,但眼中却没有爱恨,有得只是战意。 张浪伸手一拖,鬼哭刀便持于手中,孟星前世便是个出名的武痴,剑痴,和他没什么好交流的,先打一场才是。 孟星踏身进步,手中长剑向前轻探,一式击出,一点寒芒乍现。 剑出如龙,风声雷动,快如极影。 出手就是通天剑派嫡传,流星剑法的杀招,直指张浪要害。 此招临身,张浪经验丰富,只一瞬间,便感觉风压扑面,气息不由的凝滞。 他扭身扬刀,一刀劈出,刚猛至极,霎时间一刀斩出,化出八道刀芒,向外扩去! 八方风雨,封挡开来。 潜劲相撞,轰然爆开。 张浪这才发现,这一剑快如流星,却绝不仅仅是快,引动风势劈如潮水,其中劲力沛莫能御。 气劲交接,张浪只觉內腹一震,气血有些翻涌。 孟星果非寻常对手能比,只说这一身内劲,也不比自己稍差。 一剑受阻,孟星却是不惊反喜。 他不怕对手强,只怕对手不够强! 当此之时,孟星不退反进,他手中的剑势却是猛然间斗转,从方才的急速一剑,转成密集磅礴的剑势,剑芒涌出,剑气席卷弥漫,剑影闪耀,席卷而出。 流星天坠,笼罩天下! 第一百六十九章 莲子初生激战起(二) 面对孟星的一番攻势,张浪体内真气顿时暴虐而出,鬼哭刀蓦地扬起,狂沙刀法中的流沙无际便使了出来。 此时此刻,刀芒绵延漫卷,风压劲气弥漫而起,一刀劈出,仿若绵绵不尽。 那繁密的剑幕锋芒,在这猩红凌厉的刀芒面前一寸寸的崩裂,而这刀劈砍越深,劲气便越加强烈。 到了最后,张浪刀势却是顺势一转,从流沙无际陡然变为飞沙走石。 这过渡及其自然,却也极其巧妙。 弥漫的刀芒席卷,一刀分化三路的,仿若狂沙席卷之下,那密密层层的繁芜剑幕轰然崩开。 而狰狞猩红的鬼哭凶刀却是直接斩向了孟星! 狂沙刀法的妙招循循而出,接连不断的劈斩出去。 劲风呼嚎,幽幽鬼哭。 面对如此猛烈的反攻,孟星脸色却是丝毫不变。 张浪的刀法虽强,但他心中也是不惧。 通天剑宗位列六大神剑之一,剑法自然强横无比。 这流星剑法又是通天剑宗日,月,星,三大核心剑法之一,当真是变化莫测,既快又诡,却又霸道无比。 孟星号称剑痴,极于剑道,对这流星剑法浸淫极深,此时此刻,他已然是将这门剑法发挥到了极致。 所以此时此刻,他招式再变,剑随身动,身与剑游。 剑芒弥起之际,亦是连绵不绝,将张浪的攻势抵挡消去。 猛烈的气劲不停爆开和碰撞,整个空间都在震响,散乱的气劲甚至崩在青石擂台之上,划出一丝丝的纹路。 两人的交手简直将看台上的观众吓了一跳。 这二人已然有些超出了了先天境武者的极致,这种劲风气劲隐隐有了一丝罡气外放的模样。 便是此刻擂台周围的其余俊杰,也都是心中重视非常。 他们也都是来自大派名门,真气也算得上浑厚,技艺也算得上精深。 但是毕竟年纪摆在那里,大部分人总还有些地方欠缺了些。 像两人一样,内功和武艺齐头并进,都是火候十足,造诣非凡的,还真是没几个。 有不少人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嫉妒惭愧之意。 他们虽然也被人称作天骄,但是这个时候,却也不得不承认擂台上这二人,才算天才,这才是真正的天才。 不提其余人的想法,便是张浪心中也是暗暗惊讶。 这孟星前世一世苦修,很少显山露水,竟然强横如此? 张浪知道,他自己虽然资质不错,但其实算不得什么天才。 他是以前世的刀法造诣,加上千年血参,《混元功》,炼煞法门,这些前世今生的积累统合起来,才一步步将实力推到了如今的境界。 而这孟星一个标准的土著,却不管是剑法还是内劲,都已经修到了先天境的极致,这人的天赋当真可怕。 但是更要称道的,恐怕还是此人的努力。 张浪可以想象,以这弱冠之年,将剑法领悟到这种地步,有多么艰难。 基本上,这孟星放弃了所有娱乐和休闲,从练武之初便在苦修,不停的努力,方才能有如此的剑法造诣。 因为这种剑法,几乎到了人剑合一的地步! 这孟星和他过了这么多招,丝毫不露下风,便是此刻身为对手,张浪亦是对此人产生了一丝钦佩。 只是他经验丰富,自然知道该如何破解,虽然心中虽然转念,手上却不会丝毫留情。 两人僵持之际,在这有如星芒密布的剑幕之中,张浪直接催动体内真气,一山藏二虎的秘法顿然使了出来。 他要直接挟着沛然劲力来冲击着孟星的剑势。 真要说起来,张浪心中最喜欢的便是以力压人,但是穿越至今,他都是以弱战强,越境界对敌,却是少有能以力压制的机会。 如今总是晋入先天之境,他终于可以肆无忌惮一次。 体内尸血镇压,张浪丝毫不用顾忌经脉损伤,这一瞬间,一山藏二虎的秘法加持到极致。 而后他又快速的拖刀,猛然就是一记横切。 瞬息之间,猩红的刀芒暴涨丈余,气劲肆意张扬,好似鬼哭刀暴涨一倍,劈斩空间,凝滞方圆! 人海浮沉! 一击之下,原本孟星维持阻挡的磅礴剑芒却好似纸糊的一般,被张浪的刀芒斩裂! 孟星眉头顿时一皱,他出身名门,自然知道对方用了秘法加持。 电光火石之间,通天剑宗的爆剑秘法也是急切使了出来。 通天剑宗的爆剑秘法,亦是内劲爆发的窍门。 却是主要加持出剑速度。 当此之时,他已经抽剑横于身前,剑锋连弹,竟是快到极致。 无法想象的快,难以形容的快! 刹那之间,他已然弹了二十八剑。 但是这二十八剑,却似一剑而出,陡分化二十八路! 二十八道剑气交织弥起,眨眼之间,密密麻麻,向着张浪对轰去。 “轰!” 骤然爆响。 二十八道剑气和刀芒瞬间碰撞在一起。 劲气互相消弭,四散而开,狰狞的鬼哭刀倏然劈在孟星的长剑之上,又发出一声铿锵巨响。 张浪身形不动。 孟星却被劲气推却,后退了一步。 孟星的无鞘长剑看起来毫不起眼,却是材质非凡。 如此劲力碰撞,这轻灵长剑碰上鬼哭巨刃,竟是毫发无损。 而此时此刻,张浪身形却是没有丝毫顿挫。 一刀将孟星轰退之后,他身形急切骤进,接连又是三刀,横切而出! 孟星长剑连弹,不见长剑模样,只见剑气剑芒迸射而出! 三式人海浮沉,都是全力出手,竟都被他接了下来。 但是三刀之下,也直接劈得孟星难以还手,接连后退,大占上风。 张浪跟孟星这交手可是让人既惊且叹。 这两个人都是同辈之中的翘楚,称得上冠绝同代,不过如此看来却还是张浪要胜了几分。 这几刀都是以利破巧,势大力沉。 孟星虽然挡了下来,却也被死死的压制住。 就在众人以为张浪胜局已定的时候。 孟星却身形一转,陡然后撤一步。 后撤的瞬间,他的长剑之上却是爆发出惊人的剑气锋芒! 剑气凌霄,冲天而起。 这种情形,就好像孟星将精,气,神都汇聚在这一剑之中。 极于剑,剑之极。 这一剑方方展露,便似乎要斩破山河,斩破天际! 第一百七十章 莲子初生激战起(三) 这一剑展现,便是高台之上的宗师强者都动容了。 岳晗脸色骤然一变,惊骇之极,他朝着程里低声道:“叶前辈竟然将这一剑都教给了他?他竟然在人境便能领悟此招?白云剑庐有传人了?” 程里抚须,笑而不语。 一连三问,难以掩盖岳晗心中的惊骇。 其中原因无他,只是这一剑相当知名。 岳晗此生都不会忘记分毫,此招正是通天剑派天境高人,‘飞仙剑主’叶南天的成名剑法。 天外飞仙。 昔年,六大神剑斗剑,六派高人会于黄山之上,亦是近百年前江湖之中的一场盛会。 那时候岳晗还是一个小儿辈,却也有幸远远旁观。 这一战虽然以铁剑门的两位陆地神仙胜利为终结,但是比斗之中,最为惊艳的却是两位新晋的天境高人。 一位,便是五岳剑派‘清扬剑主’封南平。 另一位,便是‘飞仙剑主’叶南天。 这两人以新晋之身,硬撼两位老牌强者。 以致铁剑门两位强者,为了保持铁剑门六大神剑之首的位置,拼着负伤赢得此战。 却也被这两人的独特剑意入体,纠缠难除,导致提前了十年便坐化了。 铁剑门覆灭,虽然是因为后辈主事之人行错踏误,但是这两位高人提前坐化,却也不能说是其中的一个内因缘由。 可以说,一饮一琢,莫非天定。 而这黄山斗剑之中,最为惊艳的便是叶南天的这一剑。 也给了岳晗很大的震撼。 甚至导致他的剑道隐隐有了转化,他后来从华山剑法‘三仙夺命剑’中另辟蹊径,创出一招成名江湖的剑法,便是极强杀招‘玉桥天边月’,便是受了一些这天外飞仙的影响。 天外飞仙的奥秘虽然玄妙,却也不是绝密,他既然研究过此招,自然有些了解,他知道这一招实际上并非什么剑法,而是一种极致剑意。 唯有极情于剑,方能以剑通天。 这便是通天剑派开派祖师的理念。 但真正能够照着这理念去做,且做到极致的又有几人? 通天剑派三百余年历史,真正能说做到了极致的,就只叶南天一人。 叶南天实是天下间最为知名的剑痴,他前半生未曾出白云剑庐一步,一直都在养剑练剑,低调非常,声名从无人知。 跨入天境,亦是无人知晓。 他这一生低调,却骄傲,他此生真正算得上出手的便只有一次,这唯一次出手,便是这黄山斗剑,亦是此人成名之时。 而这一剑,天外飞仙,据说便是他跨入天境之时,因为极情于剑,悟道所得。 此招乃是将精气神念,将一个武者的一切融于一剑之中。 最为巅峰一剑。 这种剑法,或者说是剑意,其实是无法录于故纸传授的。 想要学会这一剑,很难。 除了叶南天言传身教,还需要学习者也能为剑痴狂。 这种极致的痴狂,非常难得。 天下剑客有几何?正是心无旁骛,为剑痴者又有谁? 叶南天自从战败之后,便直接宣布封剑,若非事涉通天剑派存亡,此生不会再出手。 遂一直隐居白云剑庐之内。 当年剑仙李慕白以宗师境界剑试天下,约战于通天剑派山门之前。 不管事前事后,倒也都有人揣测过,这二人若是能够对上,大河之剑天上来对上这天外飞仙剑,定是惊艳一战,会是何种结果。 但叶南天却是始终恪守心誓,未曾出手。 而这百年来,通天剑派两三代英才在外行走,却从没有一人,能够领悟这种剑意。 时至今日,叶南天四个甲子的寿元也过了七成,甚至五大神剑之中隐隐有种猜测,怕是这天外飞仙,便要被带到棺材里去了。 但是今天,这一剑却现于了世间! 此时场中,擒出此剑的孟星突然开口道:“我没有选错你,洛阳花会之人有如过江之鲫,但配作我对手的真是寥寥,我本来还觉得你只是勉强算一个,但是现在,我承认,之前低估你了,你丝毫也不勉强,配我用出这一剑!” 从一开始,孟星就是挑选最强的对手,他选择张浪是因为觉得张浪是擂主之中最强的两人之一,而祁少伤又当先选了方白羽。 他身法不如祁少伤,却也只能暗自可惜,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对付张浪。 然而他心中,却也未曾拿张浪在心中真正的平等对待。 不得不说,他虽是剑痴,却和叶南天长期结庐独居不同。 他是在通天剑派中长大,耳濡目染,先入为主之下,自然本能的觉得名门正派的弟子便要高上一筹。 所以他这底牌,天外飞仙,本来便是为那些名门正派的真正的天骄准备着。 甚至他心中对手,是有如解风那样的先天妙景的武者。 然则真正再和张浪放对之后,孟星才恍然发现,对方之强竟然超乎了想象。 他自忖已然刻苦之极,平日从无休闲之刻,加上通天剑派之中不乏长辈同辈的强者喂招,方才练就这一身内劲和剑法技艺。 对方小门小户,纵然有些奇遇,内劲沛然而足也是可能,但是这一身刀法造诣,却是天赋和苦练都要,丝毫讨不得巧的,张浪看上去比他还小两岁,这又该是有多么刻苦? 在孟星的心中,这时候张浪已经成了和他一样,甚至比他更为强韧的苦修士。 这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那么,尊驾对手,自然是拿出自己最强的一剑。 孟星话语刚落,已是长身掠起,衣袂飘飘,居高击剑。 招未出手,气已凝聚。 招一出手,神与剑合。 这是至刚一剑,也是至柔一剑,不变不动,简单到了极致。 却又玄而又玄。 孟星已然将自己的一切都融于这一剑之中,这一剑就这样点出,根本没有变化。 因为不需要任何变化,也不需要任何后手。 天外飞仙,剑我如一。 便是天下剑道中最玄的精妙之一,也是最为极致纯粹的剑道。 这是一招极剑。 当此之时,不拘是高台上的宗师,还是品花会的仲裁员,工作人员,或是参赛的天骄,都目不转睛的观望起来。 便是此刻在其余擂台之上比争着的十六个身影,此刻竟是不约而同的收招。 就连祁少伤和方白羽,也是对拼一下,随后撤退开来,观望起来。 这个时候,他们似乎被这极致的一剑感染,忘记了心中原本的情绪,只剩下一个武者的纯粹。 一剑点出,似天外来。 天青云白间,仙人带剑来。 恰似无垢无暇,细寻无迹无踪。 一剑下击,霹雳声振。 剑气纵横凌霄,剑芒匹练如瀑,剑光煌煌迅疾。 所有人都仿佛被这一剑摄了心神,他们震撼着,惊骇着,痴迷着。 再没有那一刻有现在这么纯粹。 这是一缕极致剑意的洗礼。 难以形容这一剑的灿烂。 更难以形容这一剑的锋芒。 一剑西来,寒芒乍现,势如惊芒疾电,形似长虹掠天。 似完全不能抵挡! 第一百七十一章 莲子初生激战起(四) 在这剑芒的覆盖之中,张浪的压力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他自忖身经战斗数不胜数,但是像这般压力也是少之又少。 虽然没见过亲眼见过这招剑法,却也有过耳闻。 只看这一剑的模样,便能印证起来。 白云剑庐之主,隐世许久,不损威名。 天外飞仙,剑之极致。 当此之时,身处这极致剑意的锁定之中,饶是以他的心性,心中都不由得生出一丝惊惧。 要知道,剑意也是武道真意的一种,通常只有悟了武道真意的宗师才能使出来。 武道修行,凡境炼体求精,人境练气养气,地境方才初初涉及神,而到了宗师之境,才能真正领悟一丝武道真意,化为己用。 这一招剑法,虽然只有一丝丝,一毫毫的剑意,但是在人境之中,已是无比了得。 以张浪的眼光来看,这招剑法,若是应对不好,怕是先天妙景和寻常元罡境的武者也要饮恨。 他虽然也是刀客,刀法造诣很高,前世也悟了许多武道真意,但他不是极致的刀客,也做不到舍刀之外,再无旁骛。 所以他以现在的刀法,很难将刀意施展出来。 怎么办? 说时迟,那时快,转瞬之间风压扑面,张浪似乎连呼吸都变的困难,一切都变得缓慢而凝滞。 奇怪的是,在这种强大的压力之下,他却陡然生出奇异之感。 这种奇异的感觉,好像时间仿佛瞬间慢了下来,周围仿佛都暗了下来,再也没有别人,再也没有旁物,他的眼前只有这辉煌灿烂的一剑。 在这一刻,他竟是进入了武学修行最为奇妙的悟道之境。 这种情况他并不陌生,悟道之境通常是宗师境界的武者,炼神之后才会偶尔进入的妙境。 这种时间停滞之感,都是虚幻,唯独神念通达灵敏,思维活跃才是真实。 此刻,他的思维当真异常活跃迅捷,转瞬便是千百念。 他瞬间便想明白了其中原因,因为他的灵魂,还是前世地境巅峰的北地刀王。 甚至他还瞬间想到了,他那超强特殊的体悟武学记忆力,怕是也是因此而来。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面对这一剑天外飞仙,接下来他该如何应对。 “张兄,速退!” 周围的黑暗之中,一个声音蓦然传来。 张浪知道,这是祁少伤从这摄人心神的剑意之中挣脱开来,见他剑势临身,一动不动,着急得出言提醒了。 祁少伤的说法对吗? 应该是没错。 这种时候,最好的应对方式,自然是退却,以云龙三折的速度,拼着受些伤,也有七八分机会逃离。 这一剑虽强,但是孟星毕竟还是先天境武者,要说形成绝对碾压却还说不上。 别说是他,便是祁少伤,方白羽等人,在这一招下也都能有几成机会逃离。 张浪不是没有逃跑过,前世之时,战略性撤退他用得可是熟稔。 但是现在,他的脚步却似乎钉死在擂台之上。 这种情况,他无法撇开自己的本心,若是选择推却,便是在外界看来无甚大碍,但是他自己心中念头通明,却是知道,若是一旦如此,心中便得了一丝畏惧。 他虽然不是极致的刀客,但是也讲究一往无前,劈开一切的本心。 若是得了畏惧,失了勇猛精进,一往无前勇气,现在看来无甚大碍,但是往后绝对会形成严重的心障。 所以他能退吗? 不能。 如今之计,唯有一拼。 心头尸血垫着底,老子跑个卵子! 人海浮沉怕是不够用了,只有这样…… 电光火石之间,张浪心中念头转现,便将一切想透,神情蓦地坚毅起来。 他拖刀于手,脚踏两仪,不退反进。 他的脚步看似缓慢,实际却是迅速而坚定。 这个时候,什么未来,什么计划,在他心里全都是。 去了他娘的! 来一场真正酣畅淋漓的战斗吧!老子喜欢! 张浪迎着那西来无迹,辉煌灿烂的一剑,踏步向前。 每走一步,剑招潜劲未至,风压已经越强,带来的压力也是愈加强大。 巨大的压力却孕出着激烈的反弹,他的身上陡然蹦出强大的战意。 每走一步,张浪身躯便越加沉稳,而身上的气势便强大一分,到了最后,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是在给自己蓄势。 这小子,竟是选择正面相抗? 如此少年雄心,多久未见了? 高台之上,齐千仞脸上带着惊讶,紧张,期待,赞叹,种种神色,莫名难言。 张浪虽然不是他的弟子,但是他却是真正将其当成了后辈。 开始之时,他也是见其有些潜力,想留份人情,存在些心思,但是到了后来,这感觉却是大变了。 齐千仞老来无子,预定的弟子又死在会武庄中,那几个月相处下来,他是真觉得这张浪不管是人情世故,脾性手段,都对极了自己的胃口,心中实在是喜欢这该死的臭小子。 这种关照和感情,他可能自己也没有发现,直到如今张浪处于危机之中,这才从心中止不住的泛起。 否则,此时此刻,他一个地境上阶的武道宗师,又怎么因为张浪此举心中激荡起来。 只是心中更多的还是免不了担忧,以他的了解,张浪的实力却是恐怕拼不过这孟星,这一剑汹汹来势,怕是极险的。 这小子,不要命了? 如此种种,他此刻的身躯微微颤着,一时间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身体周遭都有些罡风旋起。 这种怪异的情形,几位宗师都是看了他一眼,他们也是老于江湖,哪有一个笨的,顿时知道齐千仞和这擂台上两人有些关系。 孟星初走江湖,一只在通天剑宗内修行,自然和他无关,那么便只有张浪了。 恐怕还关系不菲。 岳晗看了他一眼,微微有些不满,蓦地说道:“齐兄这就不仗义了,早知道这小子有此实力,故意还和我们作赌?分明就是给我们挖坑呢?” 若是放在平时,齐千仞肯定要装疯卖疯,回应个几句,但是这时,他却是一言都不发,专注的看着擂台之上,直接又干脆的掏出之前赌注所得的一件珍物,扔给了岳晗。 他口中说道:“这奇珍还你了,还有两样欠账便也算逑。不过此战若是这小子输了,危机之时,老夫要出手保他,不会让他有分毫损伤。 老夫救他之后,便自然会离开这里,这莲子却是不再争了。 老夫言之有预,你们须不能再阻我,谁若拦我,便是和老夫不死不休!” 第一百七十二章 莲子初生激战起(五) 齐千仞此言自然不合之前几人之前约定,不出手干预的规矩,但是齐千仞年轻时便行事无忌,如今会武庄全灭,他却是真正成了独行宗师。 他无牵无挂,手段也不弱,自然谁也不想为了这事与他结怨。 这其中的关节,也是因为张浪的生死,在他们看来无关紧要。 程里眼见孟星发威,心情已经大好,这孟星虽然不是他的弟子,却也是宗门统一看重的后辈,如今大扬通天剑宗的风采,自然大善,所以此时,他对赌注之事也就不在意了,对于齐千仞的说法也是第一个同意。 他笑道:“之前对赌倒是也输的不冤,这黑衣小子,能和星儿战得如此,却是颇为不凡,这实力暂且不说,只凭这心性,也能前途无量,若是当真死在星儿剑下,却也是可惜了。” 他这话说得自傲,听起来却是颇为得体。 洪真和尚跟着点了点头,开口道:“只望齐施主好生调教,老衲看这人杀心甚重,只盼莫要堕入邪道才是。” 岳晗也没甚意见,点了点头。 而武天雄却没什么反应,显得有些心神不在。 他这几天都是这个状态,众人虽然有些奇怪,却也只道他心中有事,也不好出言详询。 这一切没有多久,此时此刻,擂台之上,天外飞仙,孟星连人带剑,人剑合一,从数丈高处,一击而下。 张浪身上气势却是集聚到顶峰,心中却再无世界万物,唯有眼前的对手,一人一剑。 他心中一丝杂念不染,心知静,神欲行。 这极致剑芒之间,他的身影却好似火口山峦一般,沉稳静默的屹立在其中,眼中却透露出熊熊的火焰,昂扬的战意。 倏尔直接,他踏前一步,身形扬起,广袖翩翩,身形如电一般往上跃去。 似雏龙出渊,拖刀而起。 身与刀合,连人带刀迎头而上。 此时此刻,他体内一山藏二虎的秘法运用到了极致,整个人都带起了一股暴虐之感。 混元真气在体内疯狂冲撞,全然涌入掌间脉络,似乎要破体而出一般。 他双掌并持,一刀猛然斩出。 以电光雷闪,飞沙走石的速度往上砍劈。 这一招也没有任何变化,就是简单的一刀。 但是猩红的刀锋之上,却有如山洪泥石奔流一般涌出,形成一波又一波,绵延不绝猩红刀芒。 刀芒暴张,刀势尽舒。 这一刀自然之极,分明是猛烈的一刀,却劈出了一丝潇洒的自如的意味。 大巧如拙,朴中含巧。 这一刀简单之极,分明是直接的一刀,却带起无穷无尽的刀劲弥荡回卷。 这刀势去留无迹,有如狂风暴雨一样铺天盖地,又有如漫漫黄沙扬起一般遮蔽日月。 激烈攻势,威力无穷。 所有人都目不转准的看着,看着这彷如火山喷发的一刀。 孟星全神贯注的盯着张浪的来势,他和旁观者的分别,是他的体会更加直观。 这剧烈密集,宛如实质的刀芒,看上去如火山爆发一般,奔涌上来,但是孟星却感觉周围温度陡降,寒冷非常。 似乎是某种阴寒内劲催发到了极致,却是以煞代罡,隐隐显出罡气外放的模样。 这时一招地境杀招! 孟星瞬间便想透,却是来不及再思考。 看破不如打破,想透比不上穿透。 这就是他的剑道。 这个时候,他已经发现对方这招的强势,却避无可避,也不想避。 天外飞仙本就是凝聚精气神巅峰极致一剑。 极于剑。 剑者,剑出无回。 剑者,宁折不弯。 孟星心神专注,气劲沉凝,骤然下击! 潜劲未至,风压首先相撞。 轰然作响! 两人此刻都是使出全力,一往无前的架势,这种情况,便是虽然那个观众都知道,纵是两人再有奇招,也绝无可能在中途变招或改方向的。? 张浪有云龙三折在身,若是早些时候还能腾挪,但是此刻在双方招式相触,剧烈风压之下,几乎锁死变化,却是已经什么身法也接续不上来。? 所有人都在等待结果。 是以点破面,还是以面控点? 此刻远远看去。 孟星一剑攻于一点,剑意锁定之下,只需一击,疾剑直下,一点寒芒如星辰坠落。 张浪却是挥刀而上,他迸发不出刀意之招,但是这一刀劈出,却又无穷猩红刀气似火山喷发,这些刀芒宛若实质,密集无穷。 ?正是地境杀招! 黄沙万里蔽日月! 这是狂沙刀法中的至强一刀,此法真意就是连绵不绝,遮蔽一切。 但这又不仅仅是黄沙万里蔽日月,里面还蕴含着流星闪电之快,八方风雨之急,分花拂柳之巧,雄霸群山之猛…… 这是气与势的巅峰,也是他以地境杀招为主,融汇了他刀法造诣的一招迄今为止用出的至强一刀。 黄沙万里蔽日月乃是地境杀招,原本绝非先天之境可以使用出来。 但是张浪却依仗自身的刀法造诣,以融合了阴煞混元真气为主,加上一山藏二虎的秘法,以煞代罡,以巅峰的气势催动,以心中无穷的战意镇压,硬生生的在先天之境使了出来。 重重压力之下,他终究劈出了这一刀。 这一刀斩出,张浪身体仿佛都被掏空一般,內腹巨震,经脉冲撞,都断裂开来,整只手指的汗毛孔中都沁出鲜红的血迹。 这一刀斩出,张浪的脑海中似乎也被强大的力量冲击,整个脑中都是一片空虚和混沌。 这一刀远不如真正的地境杀招来得猛烈强横,到对于先天之境的武者来说,却也是完全超越了极限中的极限。 从层次上来说,孟星的天外飞仙乃是极于情,以意催动的越境强招。 而张浪这一刀,虽然没有刀意加持,但是却是以至强战意催发出的最强力量,层次上丝毫也不逊色。 此时张浪那一刀劈出,高台上的几位宗师都是眼力非凡,瞬间便明了其中道理,都是震惊莫名。 先前他们对张浪的评价已经很高,但是此刻,竟然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他。 以先天之境强催地境杀招,这层次虽然等同,但是难度还要比孟星的天外飞仙高了许多。 此刻这些宗师高人心中不由的泛起了惊叹。 似乎从惊龙仙宫覆灭魔门之后的两百多年内,有史所载的,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加起来也没有十指之数? 这些人几乎都是能够盖压同代,引领潮流的人物,其中除了那人已经归隐之外,其余的如今都或是成了一方霸主,或是成了宗师境的知名强者,便是最年轻的两个,似乎也是如今同辈之中最为顶尖的人物。 便如同丐帮解风,听说在丐帮祖师祭上,一双肉掌强压所有丐帮年轻一辈,已经是得了‘酒仙’尚昆阳亲传丐帮镇派绝学降龙神掌,几乎已经锁定为丐帮下一代的接班人,扛鼎人物,已经妥妥的走向了一代巨擘的道路…… 第一百七十三章 莲子初成激战起(六) 不提几位宗师的想法,便是擂台周围的其余天骄也是脸色复杂。 他们虽然看得不如宗师前辈透彻,却也不是没有眼力见的。 纵然不知张浪此招奥妙,但只看这模样,也是份外骇人了。 祁少伤之前一直担忧张浪,此刻却是既喜且叹。 喜的是自己的朋友之前似乎送死的行为,如今看上去面对孟星倒是真有一战之力,朋友实力强大,他自然为之欣喜。 叹的却是,张浪与自己合战丁礼之时,虽然实力相仿,但战完之后,他的状态显然更差,显然和自己还有些一些小差距,没想到只是不到一年时间,竟然已经超越了自己,虽然他也有压箱底的保命手段,却是稍有不如。 这一瞬间,他心中自然有了些人之常情,却是颇为感慨。 梅立之前一直是淡定的模样,这会却也是暗暗生了比较,他生于梅家,天资绝佳,向来在吹捧和奉承中长大,一直自视颇高,如今看来,不管是这孟星,还是张浪,看上去也都丝毫不逊色自己,甚至还要隐隐超过。 这一刻,他却是起了自省之心,决定还要进一步历练,只是随后他却是看了看张浪,又看了看高台之上的梅玥,心中的一些心思又一次揣测起来…… 夜随风目不能视物,却也盯着两人争斗的方向看着,似乎他能够看清楚一样,他神情淡定,看上去依旧潇洒,脸色却是看不出丝毫。 林之平看着两人,却也颇有些情绪,他是认识张浪的,不过却也从来没太当回事,不过这品花会一出,他心中对张浪的评价却是越来越高。这孟星的一剑更是恍如天际而来。 这两人的实力他都是自忖不如,不过他心中只有振兴华山剑派的决心,这两人虽然厉害,却和他关系不大,只是让他看见自己的差距,更坚定了以后要更努力的决心。 嵩山剑派的左轻尘却是眼睛微微露出一丝寒芒,他的目光主要落在孟星的身上。 黄山斗剑以来,铁剑门因为执着六大神剑之首的虚名而受损,李慕白一事中又因这虚名覆灭之后,五大神剑已经更改了斗剑规则,不再以由前辈高人比争而定五派牌面,改作每二十年一次,各派小辈比斗的盛会,名称也改作了论剑大会,邀请天下剑者与会。 这论剑大会虽然不再强定名次,但是各派小辈在天下剑者面前扬名,孰强孰弱自然也隐隐映出五大神剑的后劲潜力。 嵩山剑派初掌五岳执牛耳,左轻尘是嵩山剑派的天骄,又是掌门亲传,心中自然对这黄山论剑有着心思,这时候便对着孟星琢磨起来。 而方白羽却是看了看祁少伤,眼睑低垂,眸中精光闪动。 随后又皱了皱眉,看向张浪和孟星那处,他就是站在这里,也能感觉出那一剑的锋芒,和那一刀的恐怖。 他一直以统率魔门,领导魔门复起为己任,自觉在年轻一辈中也能够位列翘楚,没想到一个张浪他就不敌,加上眼前这祁少伤,还有那孟星,竟然没一个比自己稍差的,此刻便觉得这些人都是自己阻拦和威胁。 尤其是这品花会本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扬名舞台,随之陡然就全被张浪抢去了风头,再加上前因累积,心中更是恨恨起来。 他右手在意识的把玩着玄铁戟,不知想到了什么,却突然勾起一抹阴森的笑意。 一人一个心思,却是难以细表,而这么短短的一瞬间,擂台之上却是爆发出剧烈的激荡和轰鸣之声! 无穷无尽刀芒遮天蔽日,而孟星的一剑西来,天外飞仙也是惊艳之极。 等到二者风压撞开,潜劲触碰爆发之后,顿时产生出惊人的震动。 青石擂台都在颤抖,支持擂台的石柱更是晃得厉害非常,仿佛整个锦擂都要散架了一般。 就连擂台都开始颤抖着,阵法光辉不断闪耀,好似随时都要裂开一般! 而此时擂台之上,孟星凌于空中,剑尖急刺,不断突破着密集刀芒,剧烈的气劲轰鸣连续不断的传出。 剑尖携着剑气迫近,气劲纷飞弹散开去,但是每破开一道刀芒,天外飞仙的威势便削弱一分。 两人身形稳固,不断接近。 “铿锵!” 无鞘长剑猛地点在刀刃之上,兵刃交接,震荡弹开。 张浪猛地倒退了三步,一元定桩也维持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洒落在地上。 孟星却是落到地上,脸色苍白垂手而立。 看这模样,却似是张浪输了。 祁少伤见张浪没有没有大碍,却是真的放下心来。 林之平却是叹了一声,道:“通天剑宗的孟师兄居然如此强横,张兄这刀如此威势,竟然被他破尽击伤?这剑法当真是厉害。” 在他旁边的是无争山庄少庄主夜随风,此刻他笑了笑,道:“恐怕未必,这人虽然吐血,却实无大伤,纵然有些伤势,却还能一战,但是孟星一剑击出,精气神已经全部耗尽……” 林之平听完细细一看,倒觉得还真是如此,只是他心中奇怪,这夜随风目不能视,怎么好像比自己看得还要分明,他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夜随风却是笑了笑,道:“林兄心中可是在奇怪,我这眼瞎之人,为何能够知道情况?” 林之平闻言又是大惊,他不过是心中稍作疑惑,并未问出,这人就出言解答了自己疑惑,莫非此人还懂读心之术? 夜随风继续笑了笑,道:“林兄不必奇怪,我这眼睛瞎了,耳朵却是没瞎。” 耳朵没瞎?莫非此人还能用耳朵视物? 这解释让林之平更加摸不着头脑了,心中莫名其妙…… “臭小子好样的!” 高台之上,齐千仞却是哈哈大笑,他之前一直准备出手救援,却发现张浪居然无有大碍,这小子当真出人意料。 旁边的程里却有些不高兴,微微冷哼了一声。 孟星虽然小胜一招,但是却已经后继乏力,输了此战,也就失了争夺莲子的机会,让程里心中很是可惜。 这时,孟星手持无鞘剑,看着张浪。 张浪却是抹了抹嘴角的鲜血,嘴角蓦地咧了咧。 第一百七十四章 莲子现世变故生(一) 张浪确实笑了。 他虽然拼招小负,但是心中却是分外满意。 这一下,他不仅胜了擂台之战,而能在天外飞仙的压力之下,一往无前,有所突破,更是大喜。 直接掂了掂刀,劈出对空劈出一记流星闪电,笑道:“怎么?兄台不自己认输,还要我请你下去不成?” 他此言一出,孟星却是摇了摇头,道:“你果然还有再战之力。” 孟星说完看了看九叶芙蕖。 芙蕖花瓣已然落尽,清脆欲滴的莲蓬之中,隐隐露出九颗雪白剔透的莲子。 九窍通心莲。 通开地桥的奇珍。 与这种奇珍失之交臂,孟星眼中也不由得微微闪过一丝不舍。 但是他极情于剑,更在乎剑道之上的领悟,直接摇头道:“罢了,这回和你一战,我于剑道又有所悟,也足慰此行了,这一战却是我输了,九窍通心莲,不要也罢。” 他说完便拎着剑,往旁边走去。 走了两步,却又回头到:“希望你不要懈怠,等我再突破之后,再来寻你。” 张浪挑了挑眉,笑道:“随时欢迎。” 孟星见他应的干脆,心情似乎好了些,点了头,便往擂台下跃去。 张浪却是颇觉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孟星当真是个剑痴,说话全然不懂转寰,便和剑一般直来直去。 不过这种人,不管是做对手还是朋友,都是极好的,不会有任何阴私暗算,直来直去。 在张浪想来,顺便结交一下,惠而不费。 这时,旁边擂台上的方白羽眼中却是寒芒闪过。 他陡然掠下擂台,玄铁长戟掠开,带着浓烈的杀机,直朝张浪射去。 几乎同时,他左袖甩起,手中蓦地现出一根钢钉,猛地射出,袭向孟星,银光耀目,疾如雷霆,带着浓烈的杀机。 变故陡生,竟是无人反应过来,连台上的几位宗师高人也是没曾想到。 谁也没想到方白羽居然会这时出此辣手! “好胆!” 高台之上陡然迸发一声大喝,却是程里暴怒出声。 方才他们几人正在说话,一时未曾注意,竟是让孟星陷入如此险境。 孟星可是叶师叔的弟子,白云剑庐近百年才有了这么一个传人,若是殁在此处,他又如何回去交代? 公平决斗,技不如人那还好说,若是被人偷袭而亡,那他程里可不成了笑话? 话音未落,他拔剑刺出,剑意顿生,一缕凝炼剑罡激射而出,直奔钢钉而去,接着便直接锁定方白羽,身形亦是蓦然闪动。 身旁的齐千仞也反应过来,急掠而出。 程里高台出招,迸发的罡气,瞬息便已经到了。 两人身形虚渡,亦是瞬息便至, 几乎无分先后,可见速度之快!。 程里凌空再挥一剑。 一股惊人的剑意,气势冲天,一剑直往方白羽削去。 “轰!” 一声爆响,齐千仞也已到了方白羽近前,五指弹开,成爪挥出,指罡携带风雷之势,猛烈袭去。 方白羽被两位宗师的武道真意锁定,破体罡气临头,他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压力倏然而生。 然后如此危机之时,他却是不闪不避,身形毫不停滞,脸上还疯狂狞笑,继续拎着玄铁戟,朝着张浪袭杀而去。 到了这时,观众席上才有各种惊呼声脱口而出,却是充满了惊讶和疑惑。 方白羽之前朝柳飞飞动手,还可以算是因为徐煞之死,想以牙还牙,但是此刻,却是真正的趁人之危,小人行径。 只是他和张浪算是有着前仇,又关孟星何事?为何要同时袭击两人? 更为关键的是,五位宗师在高台上镇压局面,不管那座擂台出事,都能眨眼便至! 这人难道想死?怎么如此大胆? 然而这惊呼声之持续了一瞬间,便嘎然而止。 却是观众看台之上,突然迸发出冲天的气势! 却是有着两大一小,三个头戴兜幕的黑袍人凌空跃出,踏空虚临,顿时引起这群观众的注意。 这三个黑袍人之中,那两个身形高大之人招式齐出,亦是化为两道罡气击出,凌空而来,眨眼便至,和袭向钢钉的剑罡相撞,爆发开来。 另一人身形极小的,却是身形闪去,迎着齐千仞两人,双掌拍出。 此人身材矮小,气势却堪称直冲天际,掌罡肆虐,分袭二人! “轰!” 一声震响,齐千仞和程里身形受阻,顿时停了下来,看着面前的矮小黑袍人。 这时,那另外的两人也依然掠至,和这个黑袍人站在了一起。 齐千仞和程里几乎同时色变,脸色露出凝重之色,这三个黑袍人,都是和他们一样宗师境的武者! 但是此刻,最为要紧的,最惹人注意的,却不是这三个宗师境的高手,而是孟星和张浪二人。 齐千仞和程里受阻,方白羽的攻势已然到了张浪和孟星两人近前! 方白羽以统率魔门,领导魔门复起为目标,向来自认为是新生代中顶尖的翘楚。 只是这品花会一战,却让他发现不管是孟星,还是张浪,都能对自己构成极强威胁。 尤其是张浪,不仅屡次三番抢自己风头,还杀了徐煞,使得自己魔功大成之日又要延后,心中更是恨极。 他跟张浪的仇已经是不死不休,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他自然毫无顾忌,直接出手。 至于孟星,不过是顺手为之,反正这种正道新秀,死一个算一个,都是极好的。 他方白羽心中,向来只有结果的成败,哪来手段的卑劣? 旁人的指责,他可不在乎! 失了武道宗师的压力,方白羽身形更快,飘忽之极,他挺身持戟冲出,搬运起体内全部的劲力,朝着张浪便劈砍而出。 “死!” 方白羽暴喝出声。 暗器临身,孟心神情大骇,顿时又露出一丝慌乱。 他极情于剑,初走江湖,当真是经验不足,和张浪一番比拼,越境使出天外飞仙,已经大伤元气,已经毫无还手之力。 这时钢钉就在眼前,他却是避无可避,不由得生出惊骇之意。 方白羽没有去关注孟星,他可以看得出来,方才孟星这跟钢钉却是绝对无法抵挡,必死无疑。 所以他全部注意力都压在张浪身上。 一戟之下,势沉力猛,霸气四溢! 张浪却是表情愣住了,一动不动的模样! 方白羽嘴角蓦然带起阴森快意的笑…… 第一百七十五章 莲子现世变故生(二) 方白羽的大戟挥到,张浪却一动不动。 “张兄!” 祁少伤顿时一声大喊。 在他想来,方白羽本是自己的对手,只是自己一时不察,竟让他掠了出去,若是张浪身死,他便是对不起朋友,让他心中如何不又愧又急。 齐千仞和程里也是心中急切,他们两身形闪起,便往旁边横掠,想要出手救援。 “你们的对手是我们!” 那矮小的黑袍人却是一声轻喝,倏忽一动,又将他们拦了下来。 其余二人也是上前,蓦地形成合围之势。 矮小黑袍人,拉下自己的兜帽,露出了一张白嫩透粉的面容,雪白头发飘洒出来,他冲着程里森然一笑。 “程里,久违了。” “李素!” 程里嘴里的话语脱口而出,顿时将将此人认了出来,随后却是心中一沉。 这李素和他是同代出道,两人颇有仇怨,有他在此处,自己怕是再也救不得孟星了。 他心中暗叹,随后却是撇了撇孟星那处,只是这一看,却瞬间转忧为喜。 三个黑袍人心中奇怪,不由得也撇了过去,所见之下,却是脸色大变。 只因为这时,大戟临身之际,张浪却是蓦然动了。 他左袖抖起,一枚黑棋朝着钢钉激射而出。 急如雷霆,碎骨夺命,瞬间便到了孟星跟前,将钢钉崩了出去。 与此同时,他嘴角戏谑一笑,手中的鬼哭刀已然斩出,猩红刀芒耀目暴涨。 “我等的就是你!” 话音未落,带着浓烈杀机的刀芒轰然斩出,倏然横切。 人海浮沉! 他这一招出得突然,出得凌厉。 转瞬之间,鬼哭凶刀已然带着浓艳刀芒巧巧从这戟影之间穿过,猩红暴涨的刀芒瞬间从方白羽的腰间掠过。 顿时将他一刀两截。 在张浪心中,方白羽喜欢搞风搞雨,还是死了干净! 所以他没有丝毫的留手,这一刀便是全力出手,为的就是绝杀。 方白羽觉得和他苦大仇深,他何尝不知道和对方的仇怨绝对是不死不休,有徐煞的钢钉在前,加上方白羽的钢钉在后,那会武庄的事情出自何人手中,已经昭然若揭。 方白羽脸上得意和和阴狠瞬间便转为愕然。 “怎么可能!” 他惊讶的话语还没有时结束,整个身躯便已经分离开来,眼神中充满了不甘,但更多的还是疑惑! 他还要统领魔门,威压江湖,怎么就死在此处? 不得不说,方白羽选的时机是极好的,在他看来,出手袭杀二人万无一失,张浪和孟星那般惊动的对轰之后,又能有多少余力? 这一次合该他报仇雪恨,名扬天下! 只是他哪里能够想到,张浪还有尸血在身,一身实力根本未曾稍减。 一个原本他没放在眼里的人,最后却成了索命无常。 洛阳品花会是他准备的扬名之所,却直接成了埋骨之所! 这个结果是他没有料到的。 也是所有人没有料到的。 … 此刻的龙举楼楼顶,有两人坐在窗口看着五龙雅园的情况。 正是素素和苏幕遮在对坐饮茶。 素素忽然开口道:“还是姐姐眼光独到,这断肠刀却是不凡,没想到方白羽心比天高,竟然死在他手上。” 苏幕遮饮了口茶,摇了摇头,道:“情况我也没想到,不瞒你说,刚才我还以为他会死在方白羽手中,没想到竟是他故意如此,为得便是斩杀方白羽。那日在摘月楼和他碰见之时,他才是感应之境,未料这短短时日,竟是到了如此地步……” 素素又开口道:“姐姐觉得他是不是已经猜到了会武庄袭杀他的始作俑者?否则为何先杀徐煞,再杀方白羽?” 苏幕遮沉吟片刻,点点头道:“十之八九,不仅如此,我还觉得,摘月楼一见,他已经认出了我。” 素素神情一讶,道:“不会吧?那日姐姐去送礼,可还不是先天妙景?” 苏幕遮皱了皱眉,似乎也是想不明白,过了片刻才轻声道:“这么多年,同辈之中,我还是第一次看不透一个人,怪哉……” …… 而这时的五龙雅园,场中亦是突然沉默了片刻。 各人心中也是一时间难以置信,随后却是各怀心思,有人喜,有人惊,有人怒。 “啊!” 李素心中既惊且怒,眼神杀机凛然,一声大喝,便要向着张浪杀来。 但是齐千仞却是哈哈连笑,身形一闪便将他们拦下,嘴里说的:“你们的对手是我!” 程里见孟星安然无恙,心中也是放下心来,嘲讽道:“李素,多行不义必自毙,节哀顺变啊。” 李素被他们拦下,顿时心中暴怒,却是气急反笑,道:“好好好,今天,你们都要死!” “都要死?死的是你们才对。” 一个声音蓦地传来,说话的正是岳晗。 说时迟,那时快,从方白羽出手到现在,虽然不过是片刻光景,却依旧足够岳晗,洪真,和武天雄反应过来。 此刻三人联袂而来,反对李素三人形成了包围。 如此情形,李素却是冷笑一声,道:“死得是谁,打过才知道!” 他话音刚落,周身暴起黑色罡气,气势滔天,一步踏出便已经出现在了程里的身前。 无边的罡气陡然化作丈余大黑色巨掌,向着程里轰然落下! 程里眼中却是露出了一抹寒芒:“笑话,你和我斗了一辈子,却又占过多少便宜?” 手中的长剑蓦地出鞘,挥展而出,瞬时之间剑气冲霄。 璀璨剑气直接撕裂巨掌,整个五龙雅园似乎都弥漫起强大的剑意。 这时,齐千仞也是瞬间出手,震天掌轰然而出,掌罡爆发出来,便朝着另一个黑袍人击去。 宗师群战气势太过骇人,张浪还在擂台之附近的武者,顿时感到强大的压力,急忙离远。 岳晗也是擒起剑器,朝着另一个黑袍人杀了出去。 洪真和武天雄两人也是动手,五对三,自然是大占优势。 身处下风,李素却是浑然不惧,陡然长啸起来,桀桀之声响彻五龙雅园。 “都还等什么,杀!一个不留!” 第一百七十六章 莲子现世变故生(三) 啸音刚落,看台之中,一些原本看上去很不起眼的观众身上忽然爆发出了强烈的气势。 他们忽然出手,各持兵刃,措不及防,便将身旁的武者斩杀。 这些人,实力绝对不弱,最差的也是先天武者,其中甚至还有神通境的武者! 他们陡然出手,瞬间就杀死了不少武林人士。 看台上的武林人士这才反应过来,骤然就是一片混乱,纷纷和他们对战起来。 而五龙雅园外面,又蓦地凌空现出一位黑袍裹身,脑袋藏着兜帽之中的武者,他看起来毫不起眼,但是这时候的气势却是滔天。 他一拳轰出,周身青色罡气陡然凝聚成一道肉眼可见的拳影,轰出至强无比的拳意! 瞬间便将大门打破。 这人竟然又是一位宗师境武者,他进门之后,直接奔赴几位宗师武者的战团。 有他加入,李素三人顿时压力大减。 许多黑袍武者从门口涌了进来,更是见人便杀。 但是更为要紧的是,还有更多黑袍武者围在外面,竟是隐隐将整个五龙雅园围了起来! 而龙湖之上,也现出时二十余艘大船,横陈在湖面之上,将整个湖岸都封了起来,船上也是一样打扮的黑袍众! 而这个时候,程里脸色微变道:“你们竟然早有准备,到底想干什么?” 他心中既惊讶这巨大的变故,也暗暗惊讶,这李素和自己斗了半辈子,竟然百尺竿头再进一步,十年未见,战力竟是压了自己三分? 李素身影幻出,似分身千万一般,他狞笑道:“干什么?本座不是说了吗?今天你们都要死!我圣门之复兴,从我修罗魔宗开始,从今日开始!”, 一拳击出,磅礴的魔门罡气瞬间便将程里覆盖,那魔气的弥漫之中,程里的眼前陡生幻想,时而似又赤果的美女起舞,时而又似有无数厉鬼无常张牙舞爪来索命。 李素这招正是修罗魔宗的嫡传拳法‘魔影迷踪拳’! 程里和李素放对过无数次,却从来没有哪次有如眼前这般严重的幻象丛生,竟是让他一时间难以脱开,瞬间中了一拳,受了些伤。 他心中顿时骇然,几年未见,这李素一身魔功为何变得更为诡异? 程里剑气弥起,却破不开这浓郁的魔气。 这时,一道剑光凌空而至,竟是弧形闪过,彷如天边玉桥直接搭来,瞬间将魔气冲破,解了程里之围。 出手的正是岳晗,他口中喝道:“姓李的!莫非你以为就稳赢?纵然你们四位宗师来袭,有我们五人在此,也叫你败兴而归!” 李素招式被破,却是浑然不怒反笑,道:“哈?你们五人?武老鬼,还不动手!” 他此话一出,原本武天雄正对着一位黑袍人击出的剑势却是陡然一转,瞬间偏了方向,直朝洪真而去! 洪真正和武天雄联手对敌,心中全无任何防备,几乎片刻之间,便直接洞穿了洪真的胸膛。 魁梧的和尚眼中露出震惊不解之意,但是剑气已然在他体内爆发开来。 洪真和尚竟是连话都没问出来,瞬间便失去了性命,从空中摔了下去。 武天雄杀了洪真,接着便是反水,手中剑势直接朝着岳晗激射而去。 原本五对三的局面,瞬间便改变! 还是五对三,但是情势却已然逆转过来! 这一番变故,顿时惊煞众人。 “哈哈哈,现在是谁五人?” 李素口中狞笑,气势逼人之极。 齐千仞脸色大变,骇然问道:“武老鬼,你居然帮这些魔门崽子?你怕不是疯了?老夫记得你是少林俗家弟子的出身,洪真大师和你更是至交,你居然对他出手?” 武天雄听他说话,脸上亦是生出复杂的神色,显得很是痛苦,愧疚和悲伤。 他轻叹一声,却是没有回答,继续朝着岳晗攻去! 这一次,却是齐千仞三人落在下风,只能防御抵挡。 不但几位宗师战成一团,而整个五龙雅园都处在在黑袍众的掩杀之下。 这些人口中一句话也不说,一句话也不问,见人就杀,整个五龙雅园已经是乱作一团。 这是一场血腥的狩猎,整个五龙雅园都成了修罗魔宗的猎场。 谁都没有想到的,修罗魔宗蛰伏多年,竟然展现出了如此强大的实力。 四位武道宗师,数千余名黑袍众。 这些黑袍众,几乎都是人境以上的武者。 修为高深的是数十个神通境武者,便是最差的也都在感应境。 这股势力,便是放眼天下,也能稳居一流! 所有的武林人士或是四窜而逃,或是动手相抗,但在这般强大的袭击之下,凡被人追上的,都是尸血横飞。 张浪心中有些讶意,在他的印象之中,修罗魔宗虽强,却绝对没有这般强大! “臭小子!这次修罗魔宗有备而来,老夫也没有空闲和余力保你,你自己机灵点!”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张浪耳边响起。 他心中微微一暖,齐千仞方才的救援他也是见到了,如今更是对战之时还不忘提醒自己,更是让他有些感动。 只是时间紧急,由不得他再细细考量。 微微扫视一眼,将整个五龙雅园的情况都掌握在心。 黑袍众还在从外围突进而来,看这速度,不用多久便会到得眼前。 面对如此境地,参赛的新生代天骄们这个时候也有了变化。 梅立正飞快的朝着正中高台赶去,五位宗师虽然离席,却还有不少人留在那处,这种时候,他最担忧的肯定是梅玥的安全。 祁少伤和孟星和他打了个招呼,也离开了。 祁少伤直往看台方向奔去,显然是寻柳飞飞。 孟星却是磕了一颗疗伤丹,匆匆混入了其余人当中,他如今实力未复,如此选择自然正常不过。 而其余的少年俊杰,或者三两成群,或是单人独行,都四处散开。 这些人都不笨,自然知道,这种时候,抱团是没有任何用处。 越是人数众多,越容易成为黑袍众的目标。 但是他们没有却离开很远,而是静静的等着。 夜随风汇合了那小厮打扮的武者,林之平和左轻尘站在一起,一样没有走远。 张浪眉头一皱。 这种时候,他们还在附近徘徊,不肯离开,无非都是和他抱着一样的心思。 九窍通心莲! 第一百七十七章 阴云密雨鏖战起(一) 天有九重,人有九窍,一粒莲子,九窍皆通。 九窍通心莲,天地奇珍,对人境武者好处极大。 各门各派的俊杰,本就是为此而来,不肯放弃也是常理。 张浪皱眉的原因却非是这些俊杰。 这些俊杰之中,真正算得上对他有些威胁的并不多,和他们争着九颗莲子,他信心倍足。 他如今心中担忧的,反而是那是未曾参赛的武者。 须知九窍通心莲服食之后,除了可以为武者疏通地桥之外,还有另一个功能。 便是可以使得武者气血旺盛,五感敏锐,从而大大延缓身体的衰老。 说起来,一个武者的修炼和进境,其实总是受限于身体本身,当身体巅峰期一过,便会不由自主,自然而然的受到身体衰老虚弱做着斗争。 所谓拳怕少壮,时不我待,说得便是此中道理。 无数武者徘徊于地境门口不能更进,其中倒有大半都是因为年岁。 而九窍通心莲,便可以延缓衰老,许多上了年岁的人境武者,若是得了这一粒莲子,便又有了跨入地境的可能。 这个功能,自然无人不晓,只是放在之前,品花会自有章程,首先就限死了参赛年纪。 而五位宗师坐镇高台,加上莲子作为大会奖品,旁人绝对没有染指的机会。 但是如今变故一生,几位宗师自顾不暇,自然所有的武者都起了心思。 那些之前已经淘汰的参赛者,此刻却又看见了夺取莲子的机会。 那些看台之上看热闹的观众,此时也是起了心思。 张浪心中微微一叹。 可以看见,所有人都在隐隐往这里汇聚而来。 这些人中有许多都是各地老牌的人境武者,实力并不弱,多年积累苦修之下,有些人技艺更是不凡,只是限于年纪,才无缘赛场。 再加上从外面包围而来的黑袍众,这莲子所在之处,立时便要成为漩涡的中心。 不过片刻的光景,人已是越来越多…… 人头云集,却没有丝毫的嘈杂,这莲子高台附近的沉寂和整个五龙雅园的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只是但凡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无声诉说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在暗暗酝酿。 张浪面色有些凝重,他静默站立,缓缓将鬼哭刀提在手中,他闭上眼睛,将精气调整到巅峰之感,安静等候着。 莲子成熟,便是这风雨爆发的一刻。 时间仿佛都静止了一般。 似乎连苍天都感觉到此时的沉凝,天空忽地阴沉下来。 少顷,黑云之中陡现银蛇乱舞,响起惊天霹雳。 狂风扑面,雨帘如线,拍落下来。 青翠欲滴的莲蓬,渐渐枯萎,化为碎末飘落下来,而九叶九茎之上,九颗莲子却逐个由白转青,由青转白。 原本渐渐散去的暗香由淡转浓,由浓转淡。 如此变化九次,每一次变化,便生出一条赤红的纹理,在莲子之上缓缓显露。 让人一见便知其不凡。 到得最后,便形成青如苍天,赤如烈阳的九颗莲子。 分明是青色的莲子,却发出殷红如血的芒。 这时候,所有人都动了,身影雷动,直奔高台而去。 雨帘,仿如墨泼洒,朦胧生烟。 雷霆,恰似战鼓擂,呼啸起音。 与此同时,张浪的双眼蓦然睁开,炯炯目光,长身掠起,直冲而上。 落上高台,三名武者也正好从旁边上来,这三人显然是相携而来,正落在他不远处。 看到他急冲而来,他们却也知道攻其不备,不约而出便出手了。 一道猩红刀芒划过。 紧接着,这如血般的姹红便成了他们对这个世界的最后印象。 顷刻之间,三具头颅冲天而起。 在别人的余光之间,这三人不过刚要动手,便被张浪一刀枭首。 刀光如电芒,快得可怕。 大量的鲜血从三人的颈部喷洒出来,血色弥漫,很快,又随着雨水冲刷,澄净开来。 张浪杀了三人,长身而起,身体暴进,又在几处人数较多的地方穿过。 刀芒毫无遮掩,横掠之下,又留下不少尸首。 不少人倒吸一口气,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瞬间便远离了张浪,莲子有九颗,命只有一条,没必要和这凶人对上。 纷纷避让开来,直冲莲子所在。 有人冲到莲子身旁,伸手便摘。 只是还未触及莲子,十几道暗器已经从四面八方射来,瞬间将他的身体穿成了筛子。 张浪嘴角撇了撇。 不知所谓,这种时候,唯有谁敢先碰莲子,便是被人围攻,唯有一个死字。 而要想夺莲子,唯有杀! 杀狠了,杀怕了,才能杀出一条坦途,杀出一条血路! 张浪目露寒芒,脚下一震,踏开两仪,整个人又电射而出,刀芒横空,又是数具尸体倒地。 他一路仗刀而行,刀出无回… … 一路杀伐,张浪离着莲子越来越近,身旁不远处又急冲而来的一群人。 这一群武者衣服上并没有什么特征,但从腰间配刀上可以看出,应该份属同门,只是不知道出自哪个势力 来人的速度也是不差,霎时间,十数把钢刀当空呼啸,如群鸟投林,齐齐攻至。 面对围攻,张浪脸上不见似乎惊容,反而长身一笑,他一抖袖袍,五枚银白虹光飞射而出。 急如雷霆,碎骨夺命! 五道白虹瞬间将其中五人透胸而过。 五人,毙命! 还不止此,几乎在同一时间,张浪已是右手翻腕,鬼哭凶刀瞬间斩出,刀式分合之间,滚滚刀浪席卷而出。 抖化三路,分击三人,正是一招‘飞沙走石’! 风声呼嚎,有如狂沙曼舞,飘摇弥漫。 身处围困的中心,一刀击出,三道刀芒瞬间被搅散。 “轰!” 潜劲爆发,震荡开来,瞬息之间,这十数人尽数被波及,齐齐后退。 雨帘被气劲排开,陡然巨震之下,张浪落于台上,双膝微曲,一元定桩之下,身体稳固,直接弹出。 云龙三折之‘密雨行云’瞬间用出。 身形如影一般,一闪即没,已经到了其中三人跟前,鬼哭凶刀便朝着斜抹而出。 之前一式飞沙走石,分击三路,这面前三人,正是正面受击的三人,亦是受到震荡最为强烈的三人。 这三人还未从气血激荡中恢复过来,便见得,漫天猩红迎面! 第一百七十八章 阴云密雨鏖战起(二) 这三人见得眼前刀芒闪起,顿时惊骇欲绝。 他们或是目瞪口呆,或是伸手入怀,或是反转兵刃,或者折转身形,或是昂首倒倾,或是不知所措。 各种应对,难以细表。 奈何一元定桩之下,张浪的追击极为凌厉和快速,留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不过就是弹指一刹,不足为恃。 即便这时候,他们用尽了全力,妄图应招,也不过都是徒劳。 这三人刚刚生出反应,便觉颔下一凉,而自己已然飞腾起来。 还留在下方的是三具无头的尸体,尸体毫无动作,斜斜的瘫倒下去。 为何如此熟悉? 三人,身死! 解决完他们,张浪身形一旋,已然凌空转身,又朝着这群人中最后八名武者而去。 倏忽之间,已是凌于八人上空,掌中凶刀赫然下劈,混元真气运起,陡然一化为八。 刀芒纵横,封禁空间。 正是一式‘八方风雨’! 这八人无论修为手段,都要比死去的同伴强上一筹,加上方才并非正面应击,这时候已是反应过来,举起手中兵刃,便带起呼啸风声,抵挡开来。 然而强上这一筹,不过是小小差别,完全不足以改变形势。 八人虽然齐齐出手,但是八方风雨之下,刀芒纵横肆虐,就好似密集的罗网一般,死死的将他们压在其中。 仿佛海浪翻滚,惊涛拍岸,堤坝却是永远固若金汤。 反抗虽然剧烈,却始终破不出去。 强大的压力和气劲顿然而生,这八人心中顿时不约而同的泛起一丝苦意。 原本在他们心中,还请以合围之势灭了这个凶人。 他们虽然见过张浪在擂台上的凶威,但是却也自忖有些本事,尤其是人数大战优势,十三打一,优势自然巨大。 但是到了这时候,这些人终于明白,对方能够在品花会上频露凶威,绝非偶然。 十三只螳臂联手,也挡不住凶人架起的车。 而之前的同伴看上去如此不堪,也非是本事不行,而是对手太强! 对方出手到现在不过瞬息光景,形势便已经到了如此危急的地步。 这一招铺天盖地的刀芒,几乎让人无法抵御,强大的威势之下,竟然有些无可匹敌的意思。 此时,纵横凌厉的刀芒,势大力沉的斩压而下。 仿佛群山凌空,轰然落下一般! 这真的还是先天境武者能够到达的地步吗? 这种时候,八人心中不由得泛起自问,因为他们就好似待宰的羔羊,毫无还手之力。 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了一种放弃挣扎的想法。 张浪嘴角却是不屑一笑,掌中凶刀陡然便压了下去。 只是,正当他准备一次解决对方之时,忽然之间,八方风雨的刀式之间轰然震响。 随之而来的,却是一股气劲从中爆发开来,仿佛要将鬼哭刀掀开一般。 在此变故之下,张浪劈下的刀式猛地一挫,口中一声闷哼,竟是蓦地流出一缕鲜血。 “好!像个男人!” 张浪舔了舔嘴唇,竟是赞了一声。 在此压力之下,这八人之中,竟然有五人爆开了自身的丹田气海,毁去真丹总枢,换得了极强的一击。 一个武者,不管怎么说,能够转念之间,悍然舍弃自身的修为,拼死反扑,却是当得起一声赞赏! 而以此为基础的反扑,也让他受了些小伤。 “可惜了,若是你们八人同时动手,倒是还能有些许效果。” 张浪低声撇了一句。 若是这八人齐齐舍弃修为,合力之力倒是勉强足够冲开八方风雨的围困,只是如今有三人心中畏惧,未敢出手,却是还不太够。 话音刚落,混元真气已经在体内暴虐冲撞,一山藏二虎的秘法顿然使出。 在网中几人绝望,难以置信的目光之下,猩红的刀芒又猛然暴涨,彷如山峦崩塌一般,劲力暴起,直斩而下! 几声惨叫! 一切沉寂。 狂风呼啸而过,瞬间留了八具左右两分的尸首,从中间被风压排开,沉闷的摔落在台上。 这八人死状,却是比一刀枭首更为震撼,一时之间,附近的人都不由得离远了些。 趁着这机会,张浪从怀中取出一颗百草丸,吞了下去,体内清凉,瞬间舒服了许多。 别看之前的攻杀眨眼便结束,好似举重若轻,毫不费力。但是实质上,连日连战之下,他此时体内的混元真气,已经消耗大半,隐隐现出了空虚匮乏的感觉。 而身体经脉,亦是隐隐刺痛。 这也正常,接连不断的出手,岂能没有损耗? 好在如今已经晋入先天之境,又有着尸血在身,才能以为凭借。 到了这时,他才分外感激齐千仞,若非有着紫玉蒲团,他绝对到不了先天之境。 而没有真丹调理真气,循循不息。 便是孟星一战,也未必能胜,更别说此时的接连战斗,夺取莲子了。 毕竟战力再强,也弥补不了境界不足的缺陷。 张浪心中转念,不由得看了眼几位宗师大战的方向。 战团之间罡气爆发,只能隐约看见人影闪动,具体情况却完全看不真切。 以齐千仞的脾性,这种情况绝对不会和对方死磕,如今的状况,只有一种可能,便是他也被围困住,走不了。 ‘希望能够安然无恙吧。” 他心中念头突然泛起。 而这个时候,夜随风和他家的小厮也是发了神威,一路杀伐,已然向着莲子而去。 林之平和左轻尘显然特意避开,从另一个方向仗剑冲出。 另外还有几个武者,也展现出颇强的气势,冲击速度很快。 张浪心中转念,便往莲子而去。 但是他刚走两步,脚步却是一缓,因为他发现,不远之处,似乎有三拨人朝着他而来。 张浪眼神扫了下周围,他此刻所在的方位,倒似通往莲子的必经之路,如此说来,这些人应该是去争夺的莲子的? 这时还有许多武者从各处赶来,而这些武者身后,还坠着那些修罗魔宗的黑袍众。 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否则落入围困之中,那就危险了。 之前杀人立威,也是为了少些无谓的阻扰。 还是先取莲子。 张浪心中转瞬便思定,身形一动,便微微转了个方向,避开这些人。 但是这三拨人,竟也随之调整,依旧朝着他合围而来。 张浪眼神陡然一缩。 这些人,竟然好像是冲着他而来? 心中有些疑惑,但是此刻已经容不得思考,心头尸血斗转,沁出几丝鲜血渗入周身脉络之中,混元真气瞬间游遍全身,顷刻之间已然恢复站力。 他眼神闪动,气势瞬间攀至巅峰,胸中亦是豪气顿生。 既然想不透,便将谋划抛开。 身前有敌,一刀当之! 张浪吸了口气,迎着风雨,踏步前驱。 第一百七十九章 阴云密雨鏖战起(三) “挡我者,死!” 张浪脚踏两仪,急驱向前,直往九叶芙蕖射去。 踏步的同时,他口中冷冽的长啸之声,亦是传出。 啸声盖住风雨嘈杂,连雷声亦不能掩盖分毫。 被他气势所惊,周围的一些武者纷纷挪移开去,避开了他行进的方向。 但是那三拨人,却是默默赶来,从三个方向围困而来。 张浪目光在对方身上一扫而过。 他们和之前那些武者有些不同,行动时毫不迟疑,却又不急不缓,气势颇为逼人。 只是这三拨人,打扮各不相同,显然并非同道,各具方位,泾渭分明。 “断肠刀,吕庄镇的血债也该还了。” 说话的是其中一个蓝袍武者,他赤手空拳,带着十个同样打扮的武者。 张浪眉头微微皱了皱,从这话语中,这些人倒应该是七情门的武者。 显然是自己杀了柯娘子和那个年轻武者的事情暴露了。 只是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得来的消息。 是韩风?还是邙山四兽? 他这时才想起来,似乎并未在品花会看见韩风和邙山四兽的身影,莫非是被七情门抓住了? 不过张浪心中并不在意,七情门这拨人,人数最多,但是实力却是最弱的。 另外一拨,气势极为猛烈,却是七个魁梧汉子,这七人手中持着一把漆黑的奇门兵刃,看上去似乎长剑,却是上粗下细,更像狭长的令牌,约莫两尺余长。 七人行动之间,初初看去,便是步伐如一,同时走来,竟是踩得如同一个节奏。 只从这点,便知他们是惯常合作的,说不得还有一套合击的手段,不好对付。 这令牌似乎有些熟悉,似乎在那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而最后一拨,却是两个年轻人,都是穿着黑衣,一女一男,这两人负手而立,脸上竟是带着笑容和隐隐的好奇之色,只是给人的感觉却是极为阴冷邪异。 这种感觉也有些熟悉,只是一时之间张浪也想不太起来。 这两拨人显然没有说话的意思,让张浪辨认不出来意,但是只从这表现来看,三拨人分而围之,显然也是来者不善,绝对是敌非友。 对方既然没有说话的意思,张浪也不会费心打听。 他杀伐至今,刀下亡魂堪称无数,谁知道会有什么样的苦主? 所以面对这三拨对手,张浪连蓝袍武者的话都懒得回复,直接左手一翻,五颗白棋已然激射而出。 这白棋的去向,正是那七个魁梧汉子。 五道白虹凌空飞出,朝着其中五人的胸口射去。 而与此同时,他脚踏两仪,身躯也是掠起,左手又是一翻,一招‘天王甩鼎’带起刚猛掌劲朝着一人胸口急拍而出。 右手中的鬼哭却是直接朝着另一人斜抹而去。 那五个汉子怡然不惧,手中黑色令牌齐齐拍出,直接将五枚棋子拍了开去。 张浪心中暗道果然,这七个魁梧大汉,果然不是弱手。 到了此时,他的飞棋暗打之术已然颇为不凡,棋子击出,寻常的先天武者都要措手不及。 但是这五人却是反应极快,动作轻松! 棋子未曾有用,张浪也不着急,这飞棋之招不过是牵扯些注意力,他出手的重点不在这里。 刚猛掌劲爆开,那人扬起令牌相抵。 只是张浪的左掌却是稍沾即收,而体内原本运转的混元真气便在真丹的调动之下蓦然转到右手。 鬼哭刀斜抹而出,刀式更快了许多,直接递向另外一人。 他此番出手不管是飞棋暗打,还是混元掌,都是半虚半实,而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击出这快到极致的一刀。 这出奇的一刀之下,那魁梧大汉慌忙反应过来,当即挥出令牌相抗。 只是看那动作轨迹,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张浪凌于空中,毫不留情。 流星闪电,快到极致! 只是鬼哭凶刀方才递出一半,流星电闪还没施展完毕,便生生止住了。 张浪心中不禁大恨。 原来这时,趁他与这七个大汉交手之际,七情门的人却是已然出手了。 后背之间风声呼嚎,杂乱之极。 张浪都不用想便能知道,这个时候,定然是无数暗青子铺天盖地的飞来。 若是强自出手,便是能杀了这眼前的大汉,自己也要被打成筛子。 当此之时,他心中不甘,却也只能蓦地却刀而回,云龙三折中的‘飞龙翻云’使了出来,身形顿然一转,瞬间舍开那魁梧大汉,反身回转。 出现在他面前的,果然是遮天蔽日一般的暗器,层层叠叠,彷如黑云沉压而来。 张浪脸色现出一丝狠色,他旋身而转,竟是迎着暗器而去。 掠身之极,左掌豁然伸出,平平朝前一推。 苍劲白皙的五指箕张而开,也不顾那些暗器隐隐闪露的寒芒,就这么直接按进了密密麻麻的暗器之间。 见他如此应对,不管是蓝袍武者,还是其余的七情门人都是神色大喜。 对方竟然如此托大,以一只肉掌应对,便是他掌劲再是雄浑,如此多的暗器携着劲风而至,他又能抵挡多少? 张浪自然不是托大,一掌拍出之际,一山藏二虎的秘法已然使了出来。 这一掌正是混元掌中最为刚猛直接的一招‘白虹贯日’。 混元掌配上混元真气,本就是天合之数,能够爆发不凡的掌劲,加上秘法的加成,这劲力更是沛然无穷。 一掌拍出,风压弥起。 猛烈的风煞席卷,带起极强的寒意。 这秋老虎未过的当口,天气还有些余热,但是七情门的众人竟然彷如骤然落入冰窖之中,只觉得一丝寒意从心底泛起。 掌劲爆发,风压四溢,竟是不仅仅将暗器按下,阴寒的风煞还裹挟着这无穷的暗器,倒卷而回。 与此同时,他一掌拍出之后,却跟着骤然翻转,五指连弹,五道白虹夹杂在其中,一并激射而出。 风声呼嚎,暗器碰撞之声连成一片,又带着隐隐的尖啸。 混合成攻势,返转向七情门众人的方位。 这一手借力打力,倒卷而回之下,七情门的众多武者皆是面露惊骇,难以置信。 张浪却没空去看结果,发出如此极致的一击以后,他身形稍落于地,便再次腾挪而起。 手中倒提鬼哭,一式‘龙跃于渊’急急往上,就要窜离。 只是,还是晚了。 第一百八十章 阴云密雨鏖战起(四) 张浪周遭附近,骤然有阴影闪过。 转瞬之间,七道身形已然袭至,形成合围之势,将张浪困住其中。 他眉头皱起,拖过鬼哭横于胸前,脸色有些凝重。 只看这几人步法一致,兵器如一,便知此是合击之法。 所以方才连番手段,尽取之奇,都是为了那极致的快刀,为了先下手为强。 只需杀死这七个大汉中的一个,免得七人合围,自然能够免于合击之扰,也省得被阵法圈住。 迄今为止,张浪却是见识了好几次合击阵法,也吃了些小亏。不管是玄门合击法,还是那五个拂尘武者的诡异合击术,都是颇为难缠。 阵道之学,确实变化莫测,谁知道这七人又是什么样的模样。 只是没想到,因为七情门的插手,他这些打算还是功亏一篑,落入了阵中。 这个时候,那七个大汉中的一个冷声说道:“少主吩咐了,这小子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速战速决,夜长梦多。” 此话刚说,七人手中的狭长令牌便齐齐拍出! ‘少主?不知道是哪家哪派的少主?” 张浪心中转念,却是朝着九叶芙蕖之处撇了一眼,那九颗莲子又在从青转白,而赤红的九条纹路也是渐渐变淡。 他心中知道,等着莲子最后又转为毫不起眼的白色之后,才是莲子成熟之时。 这个时候,可没有什么充足的时间再去消耗试探。 否则等他看出虚实来,只怕那莲子早已落入别人之首,而黑袍众也该追击而来,真正是大大的不妙。 心念一转,掌中鬼哭已是横切而出。 真气暴起,一山藏二虎的秘法使了出来,这种时候,只能硬碰硬! 霎时之间,鬼哭刀锋之上,刀芒顿时暴涨,横掠而过。 风声雷动,人海浮沉。 “嘭!” 一声沉闷响声,七道身影闪过,七枚令牌陡然在空中汇合,化为一方盾牌。 盾牌直直撞来,挡在了凌厉的刀芒之前,将气劲全部拍开。 鬼哭刀劈斩在盾牌面上,竟是未曾留下丝毫刀痕,便被挡住了。 盾牌本身,不过是稍微晃了晃,便沉稳定住。 张浪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讶然,眼中却是疑惑顿时。 不是因为对方挡住了人海浮沉,这种合击阵法,有些变化,能够挡住他出刀,并不值得奇怪。 让他意外的是,这方漆黑的盾牌。 若是方才这几支令牌只能说眼熟,那这方盾牌便算得上颇为熟悉了。 因为这面盾牌,代表了一个江湖上的成名高手。 ‘操盾鬼’刘正! 幽冥教右护法,地境上阶,宗师境武者! 纵然身处阵中,张浪一见这盾牌,面庞之上还是不由得露出了惊讶、沉吟等诸般神色。 到了这时,那大汉手中的少主,便也明确起来,五教之一,幽冥教少主。 张浪心中转念,他本来便觉得修罗魔宗此次袭击的人手有些颇为强大,心中疑惑,如今又出现了这盾牌。 再将这花会之上的一些变化联系起来,张浪心中便有了些猜测。 恐怕这花会的变故,便是修罗魔宗联合幽冥教搞出的鬼。 不过就算是搞鬼,也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可不会这么自以为是,觉得自己这样的小人物,值得对方摆出这么大的阵仗。 这一个邪教,一个魔门的目的其实也不难猜测,而对付自己恐怕是顺便的事情。 不过自己何时和这幽冥教少主有了过节? 转瞬之间,张浪心思转动了下,不由自主的,他心中却是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幽冥教少主和自己,还要有一些纠缠。 只是如今莲子成熟在即,也容不得再耽搁,他的心中瞬时便有了决断。 他踏前一步,拖刀而起,身与刀合,连人带刀便直冲盾牌而去。 于此同时,他体内一山藏二虎的秘法运用到了极致,双掌并持,用尽全力一刀斩出。 势大力沉如天倾,幽幽嘶鸣如鬼哭! 重重一刀斩出,刀芒却似浑然无力。 以八方风雨来袭,流沙无际弥漫的气势,斩出的这一刀,却是无比的轻。 一刀出,猩红冷冽的刀芒顿时四散。 刀势极散,刀芒极轻。 无穷无尽飘散,犹如无数的花瓣从空中散落。 这一刀潇洒之极,轻描淡写。 如此美艳的一刀,却劈出了一股无穷肃杀的气势。 这刀势轻飘之极,似乎一阵北国阴寒的煞气微微吹过,却吹得江南的百花尽数残了。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正是地境杀招。 秋来九月百花杀! 轻飘的刀势,无数散乱的猩红,最终汇聚于一点。 极寒,极艳。 鬼哭刀蓦地扬起,轻轻的朝前方一点。 “轰!” 伴随着张浪的动作,刀锋之前陡然爆出一声震响。 那沉黑的盾牌剧烈的颤动了起来。 轰鸣炸响,无数散乱的刀芒已经汇聚起来,骤然之间耀眼夺目,庞大气劲席卷狂暴,瞬间将整个盾牌都冲得摇摇欲坠。 闷响、惨呼、闪躲、封挡,盾牌守护的后面,七位大汉用力维持这。 他们完全没有料到,不过刚刚交手,张浪便使出了如此超越境界的杀招。 这一招之下,不过一个呼吸,整块盾牌都被震散,七人齐齐腹内震荡,倒旋而出。 张浪安然站立在高台之上。 如此声势,不禁惹得所有人注意。 夜随风这时候已然靠近莲子,他微微皱眉,朝着张浪所在看了过来。 林之平和左轻尘更是脸露骇然。 地境杀招,这短短时间竟是被张浪使了两次,此人经络莫非是铁打的不成? 而那旁边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亦是脸色变幻之极,两人互看了一眼,眼中露出无比的凝重。 不提众人的变化,此刻那七人阵势的变化被打破,却依旧飞快稳住身形,显出了极好的武道素养。 稍稍调整身形,七人又再次手持令牌杀来。 只是这七人经此一遭,位置改变,已然不成阵型之后,纵然这招数之间风声啸起,凌厉不凡,也不能让张浪心中再生出任何波澜。 譬如惊涛拍岸,礁石无变。 又似狂风不止,青松独立。 第一百八十一章 莲子到手,及时抽身 无数气劲波纹荡漾,恰似沙石泥土、风雨相交。 层层刀芒倏忽之间便挥洒出来,将七人挥舞拍击而来的奇门令牌兵刃尽数排开。 鬼哭凶刀在张浪的手中,舞成了风雨不透,泼水不进的猩红色刀幕。 “哎……” 七情门众人嘴里都不禁发苦,心里骇然。 不说别的,就看对方这刀法的守御,门中的暗器手法便是难以破开, 方才暗器回卷,加上五颗白棋夹杂其中,让他们一下子便死了三人。 接着又眼见了那恐怖的一刀。 这个时候,蓝袍武者的心里是真的怕了。 他此刻唯一庆幸的是,好在对方攻击的重心完全不在自己一群人身上,不然恐怕早都已经成了地上的尸骨…… 这时候,蓝袍武者的稍稍下了命令,打了个手势。 七情门的武者脸上竟然都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因为这手势的含义并非进攻,而是撤退。 几乎刹那之间,他们便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悄悄的后退了几步,随后扭头就走,飞快的从此间逃离。 他们心中清楚得很,若是等对方杀了那七人,真的把刀口对准过来的时候,想跑,恐怕都没有机会了! 这一切自然落在张浪的感应之中,他微微眯了眯眼睛,心中也不甚在意。 他霍然扬身,身形彷如黑龙一现,便窜入七人中间,一刀便斩了出去。 气旋流转,狂沙漫卷。 霎时间,一道刀芒,骤起波卷,似峰峦起伏,如巨浪层叠。 聚散离合,稍沾既分,身影又是一现既闪,一闪即没。 随后,便是几声惊呼,几声惨嚎。 刀芒若龙,嘶鸣如泣,一丈之内,人尽敌国。 身与刀合,带起凌厉的攻势之下,飘忽之间,在七个大汉之间穿梭。 譬如黑龙翻腾云雾,血蛇锋芒乱舞。 风雨之中,七人之间,一袭黑影眨眼便穿过去,重新现出了身形。 他稍微喘息了几下,苍白的脸色,才又有了几丝血色。 张浪心中不由得有些庆幸。 这七人其实也颇有手段,若非他出手果决,没有让这七人真正形成合围,怕是胜得没这么容易。 回首望去,这片刻光景,七具尸首,已经是摔落在地上。 鲜血横流,尸首两分。 见惯生死,张浪对这种情景早已没有任何感觉,他握紧了鬼哭,冷漠地看着此刻周围仅余的那两人。 这一男一女,自现身以来,并没有什么动作,之前七情门直接偷袭,他们没有插手。如今张浪结束战斗,他们也依旧这么站着。 看上去似乎完全没有动手的意思,仿佛只是来看热闹的一般。 张浪深深的看了两人一眼。 这一男一女两人却是互相对视了下,后退了几步,便转身远去了。 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张凡目光微微眯起,从他们临去前的眼神中,倒是很容易便能看出几丝忌惮之意。 这二人显然并不是为了莲子而来,而是直奔自己。 如今暂时的推却,恐怕往后还要有些纠缠。 只是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路…… 目视他们二人离开,张浪环顾四周,再无丝毫动静。 一番争斗,所有人都避开了此处。 暗处也许还有别人在观察着他,敌友不明,不过那又如何? 之前被围攻时都没有出现,现在就更加不会出来独自面对自己,哪怕真有不识相的,杀了便是。 战到此刻,一颗尸血还剩余三分之一,这就是张浪的底气。 九窍通心莲上,浓郁的青色已经渐渐消失。 张浪回身掠进,直往九叶芙蕖掠去。 这一次,挡在路上的众人纷纷退避,给他让出了一条通荡坦途。 他很快便到了九叶芙蕖的跟前。 这个时候,已经有人到了九叶芙蕖的面前,正在等待得。 莲子有九颗,如今真正算是占了名额的,也就夜随风,林之平,左轻尘三人。 他们的周围都是空出了老大的地方,显然也是经历了杀伐之后,这高台之上的其余武者忌惮他们的实力。 莲子九颗,自然不多张浪一人。 所以他过去之后,这三人都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 林之平和他本就认识,朝他拱了拱手,说了几句话。 夜随风表情不是太好,他的小厮死在了厮杀之中。 不过这个时候,他还是朝着张浪微微点了点头,也传达出了一些善意。 左轻尘颇为正式的打了个招呼,算是第一次正式认识。 江湖武林,总是强者为尊,张浪展现出了极为强势的实力,三人自然不会有丝毫小觑。 片刻之后,九叶芙蕖的莲蓬,完全枯萎摔落,九颗莲子,完全由青转白,迷迷蒙蒙,若有形似无质。 四人几乎同时伸手。 这种时候,几人都凭借自身实力,压服了其余武者,获得一颗莲子。 但是显而易见的是,谁若是贪得无厌,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固然是本性,但是若是失了分寸,便是蒙昧愚蠢了。 各取一颗,再留下五颗给其余武者争夺,方才是最佳的选择。 能够走到这一步,这几人脑子自然都还算不差。 谁也没有多取,各取一粒。 谁也没有多言,莲子到手,立刻抽身而退。 而其余武者见他们离开,自然全都被五颗莲子吸引,又进行厮杀。 几人退去的方向,也是分外一致,正是那龙湖岸畔! 这个时候,几位宗师还凌于空中,激烈的争斗着。 罡风弥漫,难以看得真切。 但是五龙雅园之中,黑袍众已经形成完全碾压的优势,正从外围不断的推进,合围。 地上的尸体难以计数。 所以唯一的生路很明显,只有从龙湖之上,从大船的封锁之中冲出去,才是唯一的选择。 有不少武者早就明悟了这点,开始冲击龙湖岸边。 其中不光光有人境武者,还有原本场内的一些地境武者,合在一起,开始冲击船舶的封锁。 张浪微微撇了一眼,便从中看见了祁少伤的身影。 不知什么时候起,风雨也收了,天上乌云散尽,沉重和压抑似乎也随之消逝了。 傍晚的夕阳躲在无尽的霞岚之后,印出了漫天的红云,和这五龙雅园,以及龙湖之上的无数血色倒是分外相称。 祁少伤的细雨黄昏刀法绯红一片,便是在这漫天红霞之下,也是很好辨认。 他的旁边还有一个淡绿的女子身影,想来是柳飞飞无疑。 张浪甚至也在其中看见了梅立和梅玥的身影,梅立护着梅玥,看起来只是稍有些狼狈。 在他看来,以祁少伤和梅立的实力,若是真的出手抢夺,一颗莲子绝对是囊中之物,只是两人各有牵挂,却是未曾出手。 感受着手中莲子温润的触感,张浪心中稍稍舒了口气。 他将莲子放入怀中,身形扬起,长身掠起,直往祁少伤那里掠去,心中自语道… 终于,结束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冬夜刀寒,饮酒不暖 十月二十三。 立冬过后,寒意更深。 山间的霜有些重,雾也弥漫得很深。 夜也深了。 漫天繁星早已经挂满了夜空,天边的月撒下冰冷的清辉。 星月之下,寒风之中,张浪正驾着快马急速奔驰。 单人独骑,他的速度极快,骏马已经被他催到极致,一路带起烟尘,混合着雾气深深,看上去有些朦胧。 山里都是嶙峋的石头,林中的树木也已然凋零。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夜,实在不太适合赶路,所以张浪连夜从这山路之上驰过,都未曾见到半个人影。 无论寒冬,还是深夜,无论山石,还是树木,都蕴着强烈的肃杀之气。 当然,还有人。 还有剑。 这会儿,他驾马才转过一个山坳,就在路边看到了这两个人。 这人虽然身形一高一矮,但是打扮却没什么不同。 都是一身单薄的青布麻衣,怀中抱着一柄寻常的钢刀。 这两人一左一右,低头靠在路旁的树上。 呼吸之间很平缓,带出丝缕的白气。 两人忽然抬头,双手一分,长刀已然出鞘。 白虹乍现,疾斩而来。 破空风声呼啸,刀气纵横。 双刀交剪,一同削向张浪的腰部! 张浪并不意外。 一路走来,类似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 他凌空跃起,脚底往马背上狠狠一蹬。 骏马一声惨嘶,奔了出去。 哧哧的两声,两道刀芒巧巧在马背之上削过。 落到空处。 两个青衣人一击不中,持刀再击。 两人身形几乎同时变化,一同扑上。 一高一低。 一个俯身削开,手随身动,刀光自掌间出,斜斜削向张浪的膝弯。 另一个却是纵扬而起,双臂腾开,似鹰似隼,凌空扑落,直抹向张浪的喉口。 出刀迅速,变化诡异。 这两下若是落到实处,那张浪定然是再无二话,一命呜呼。 但是双刀落实,两个青衣人却并无喜色。 森森锋芒之下,叮当之声连响。 两枚黑棋顿时崩飞出去,双刀亦为之一缓。 张浪凌空旋身,乍退而去,已然在一丈开外。 呼吸之间,双刀却已顺势再变,这一次的攻势却是更凌厉,更狠辣。 寒芒点开,一式三变,刀气分化。 刀刀狠辣,刀刀夺命,刀刀有出无回。 面对这两人的进攻,张浪神色平静,伸手往后一拉。 铮! 鬼哭出鞘,如电惊虹。 猩红刀光闪过,呜咽之声幽鸣。 流星电闪,快到极致。 一刀凌空下劈,刀芒划过,电光火石之间,同时劈中两把长刀。 潜劲迫开,金铁相交。 三道刀芒骤接骤分,巨大的劲力从中荡开。 两个青衣人同时震开两步,脸色一变,虎口一疼,两把长刀已是拿捏不住,飞入半空之中,飞落山野之中。 张浪身形闪动,倏忽窜了上去。 鬼哭刀横掠而过! 人海浮沉! 两个青衣人的身躯骤然从中间分离,一刀,四截。 也就在这时,远处突然吹来了一阵旋律! 这旋律低沉清幽,如泣如诉,有些熟悉。 雁去雁回? 张浪微微皱了皱眉,随即循声而去,一掠丈余,再一个起落,一式‘千里飘萍’便向着林中而去。 荒山野岭,倒是有着一间草亭。 草亭之中,是一张石桌,石桌上还摆着一副不错的席面。 卤大肠,烧鸡,烤鸭,还放着一坛酒,两个酒杯。 一个青衣人正在座位吹着葫芦埙。 张浪收了鬼哭刀,兀自走过去,往石凳上一坐。 斟了一杯酒,便就着菜饮了起来。 等他喝了三杯,一首《雁去雁回》依依诀别,方才停歇下来。 青衣人收了葫芦埙,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道:“味道怎么样?” 张浪笑了笑,“不错的酒,宫兄有心了。” 这人正是‘风剑宫七’余仁杰! 宫七点了点头,笑道:“你就不怕我下毒?” 张浪摇了摇头,又喝了一杯,道:“青衣楼不允许用毒” “你居然连这个都知道?” 宫七显得有些惊讶,微微愣了愣,继续道:“既然味道不错,你就多喝点,多吃点。” 张浪自然不客气,又喝了一杯,问道:“你也是来杀我的?” “十三楼的任务,和我没什么关系。” 宫七摇了摇头,道:“不过路过十三楼,在青布之上正好看见你的大名。我这人行踪不定,既然碰到了,便提前来送送你。你知道的,我的朋友不多,像你这么有名的,就更加少了。” 张浪又喝了一杯,道:“所以这是断头酒?” “我问过了,客人定的是最高等的‘青衣九杀’,这才是第三次,说实话,我不觉得你能活下来。” 宫七看了看他,很直接的点了点头,端起酒杯,“请饮。” 张浪端起酒杯,轻轻叹了口气,和他碰了碰,也就没有再说话,而是不停的喝着酒。 杯中酒,酒中天,一杯饮入恨无边。 一顿酒喝了大半个时辰,宫七持剑飘然远去。 张浪也直接回转,拿了马,又沿着山路奔驰离去,心头有些沉凝,也有些沉重。 距离洛阳花会已经过了不少日子。 原说得了九窍通心莲,他的心情该是不错才是。 但是他的心情一直很糟糕…… 那一日,张浪真正到了湖边之后,才知道为何梅立远看上去颇为狼狈。 黑袍众的船舶封锁却是称得上紧密非常。 好在后来又有许多武者汇合。 在武者们的不停冲击厮杀之下,黑袍众的船舶封锁最后终于还是破开了口子。 祁少伤,夜随风等人都趁势脱了开去。 但是张浪却没有立刻离去。 不是他不想走,而是他走不了。 就在他想要离开的时候,修罗魔宗的一位宗师竟然毫不顾及脸面,对着他出手了。 若非齐千仞拼死相护,他此时已然命丧黄泉。 但是齐千仞死了。 他原本就在几位宗师的混战中受了些伤,为了冲出重围,救援张浪,更是屡次动用秘法。 又拼着硬受了几击,护着张浪逃离,更是伤上加伤。 纵然张浪将《尸魔血煞大法》教给了他,已经没有来得及挽回伤势。 武道真意的侵蚀和重伤,也不是寻常的灵丹能够救回的。 , 第一百八十二章 剑断霜桥,边镇秋千 夜更深了。 凄寒的月色落在冷硬的泥路上。 落在狭窄简陋的木桥上。 地上和桥上都是浓霜,桥下的小溪结成了薄冰。 —阵急骤的马蹄声遥遥便响起,不过片刻的光景,一匹健马便已冲过小路。 转眼骏马又从桥上奔过。 张浪猛地勒住了马疆。 骏马一声长嘶,却是丝毫不受控制的冲了出去。 不是整匹马,只是一个马头。 硕大的马头离开了马颈,浓稠的马血冒着腾腾的热气从断颈之中喷出。 跟着,张浪连人带马往下沉去,脚下踩着的那木桥突然间断裂开来! 小溪面上覆盖的薄冰顿时爆开,碎冰四溅,两条青色的人影从冰窟窿中射出,如青芒电闪一般。 寒光一闪,寒芒乍现,两支长剑已经左右齐出,带起剑气纵横。 仅仅只是这一剑,便将整个木桥击断了,顺便也将整个马头削去。 若非张浪及时勒缰,此刻已经是一剑两断的结局。 而这时,双剑断开马头,毫不停留,依旧带着凌厉的剑气袭来。 继续击向张浪的胸腹要害之处。 两个青衣人脸上都是露出了一丝得意。 躲在冰冷的溪水里,以薄冰覆盖,加上深沉的夜,浓郁的雾,要想发觉并不容易。 这两人在溪水中潜伏了不知道多久,强忍严寒,能做到这一点,为的就是必杀之计。 忍人所不能忍,坚毅如此,他们自然有得意的本钱。 如今两人蓄势良久,从中跃出,身剑相合之下。 那这剑的威势,理所应当的强,强的可怕。 桥突然间的中断,马亦是亡,这两项意外,都是突然之事。 张浪连人带马往小溪中落去,按理想来定是慌乱无比。 慌乱之中,意外之下,在这两个青衣人眼中,张浪已然离死人很近了。 差的仅仅也就是一剑。 两剑。 刺来的两剑又诡异,又突然,剑气弥起,纵横凌厉,张浪要闪避,却是颇为不易! 这两剑理所应该,能够得手! 这两剑也确实是得了手。 嗤嗤破空的剑气交错间飞过,猛烈的劲风将夜间浓郁的雾气都排了开去。 噗哧两声,便深入血肉,浓稠的鲜血不停的飙射出来。 但是,两个青衣人脸上的得意之色却消失不见。 两人的脸色变得极为惊骇。 危机之时,刹那之间,张浪旋身斗转,将整个身躯缩在了马腹之间。 他团身一转,右脚猛地蹬了出去,马儿便直接往两人剑上撞去。 双剑深深,刺在了马的身上。 若仅仅是这样,两个青衣人也勿须惊骇。 这种情况,在他们看来,张浪本该借力跃出,脱开两人的剑势。 但对方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倏忽间,张浪竟是跟着直飞出去的马匹,便到了两人跟前,迎着两人的剑势,便从马匹后面跃了出去。 艺高人胆大! 这种胆量,这种判断当真惊人。 但是更让青衣人惊骇的是,他这完全违背常理的身法。 凌空斗转,竟似勿须借力一般。 正是,云龙三折! 两个青衣人眼露骇然,心中都知道不好,当此之时,慌忙松手撒剑,双手齐出,左拳右掌,拳掌相交,带着劲风呼嚎,携着猛烈劲道,朝着张浪招呼过来。 不得不说,这两人不愧为青衣楼的精英杀手,这反应绝对算得上迅捷。 但是他们动作快,张浪却还要更快! 他临身冲出,电光火石之间便到了两人上方。 猩红狰狞的鬼哭刀已然出鞘,凌空对下,就是一式横切。 人海浮沉! 两个青衣人拳掌之势刚起,猩红的刀芒已经横掠而过。 两声惨呼顿然响起。 从桥断,马断再到人断,不过是片刻光景。 弹指挥舞,刹那之间,两个青衣人便看见任务目标离得越来越远。 两人的身躯飞了出去。 下半截凌空落下,砸碎了溪面上的薄冰。 上半截却是直往溪边的泥岸上飞去,凌空飞了约莫有两丈之远,才摔在泥土地上。 张浪身形一闪,又是一式‘密雨行云’,便落在了另一边的岸边。 他眼睛微微眯了眯。 宫七却是说错了。 这才是青衣楼的第三次袭击。 张浪心中微动,身形却是不止,连着又走了许久,才辨认着方向,从一处小路拐入,进入了一座无名山中。 这里属于西凌山的范畴。 不过整个西凌山脉,横贯东西,绵延不绝,山头不知有凡几。 张浪进入山中,又走了约莫一天一夜,才从山中转了出来,从新踏上了一条泥路。 迷雾之中,泥路的尽头,山坳沟壑之间,远远现出了一座小镇的模样…… …… 东边的山头上亮起了一缕曙光,给整个小镇带来了一些亮堂,似乎也驱散了一些寒意。 远远看去,大街上没有几个人影,只有街头的客栈门口,一只小小的秋千在旁边随风摇晃着。。 秋千客栈是秋千镇唯一的客栈,秋千镇也不是什么大镇。 只不过是大梁国和大晋国交界附近的一个小镇。 大梁和大晋交界之处有很多,但张浪觉得,要说偏僻,这秋千镇绝对能名列前茅。 相比其余几处名声显赫,大设建筑的关卡,这秋千镇位于西凌山脉的山林之内,路狭难走,平日莫说是商旅不至,便是过客路人都几乎没有。 所以说,秋千镇的居民便几乎是过着与世隔绝一般的生活。 这里的节奏慢的可怕,寻常的小镇,鸡鸣五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寻常地方,到了这个时刻,早已是人影绰绰,开始繁忙起来。 但是如今朝阳初升,秋千镇却依然没有几个人影。 张浪缓缓朝着秋千镇走去。 镇前街边有一座小碑台,青石所立,看上去颇有些年岁,近前一看,上书“大秦广阳郡秋千县”,一侧书“秦历拾贰年立”。 张浪脸色骤然一讶,皱了皱眉。 秦历十二年? 大秦七年而亡,又哪有什么十二年…… 不过真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是昔日大秦的故县? 恐怕这六百多年来,不管是前朝还是今朝,不管大梁还是大晋,都早已忽略了这一个普通的山中小镇。 难怪前世今生相合,张浪也是第一次听闻还有这么个地方。 真是一个极其偏僻的化外小镇。 张浪整了整重重的行李包袱,轻轻叹了一口气。 心中颇为有些唏嘘。 这种地方,山清水秀,人迹罕至,倒当真是能够隐居,远离红尘烦扰的好地方。 想来作为埋骨之地,风水也定然是极好的。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世外秋千,情义沉重 镇上的房屋造型十分古朴,多是石屋木屋,大多是两层。 几乎家家户户都在门前种着许多花草,青石板铺成的街道很是干净,摆放着不少原木的椅子。 这个时候,街上终于有了些行人,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穿得也很是简朴,只是衣服的样式也和外面颇为不同,都已经不是当今流行的式样。 他们脸上毫无行色匆匆的浮躁和喧闹,看上去悠然自得。 张浪忽然有些明白,齐千仞为何临死之前还放不下这个地方,生活在这里的人,只怕大多是这样,没有太多的欲望,也没什么勾心斗角,简简单单。 张浪站在街口,过了许久才回了神。 他走进去,路上的乡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 秋千镇人迹罕至,外乡人便更加少了,自然是一件奇事。 尤其是张浪负着狰狞的大刀,显然引起了他们一些戒备。 没过多久,就有几个精壮的年轻汉子迎了过来。 这些汉子倒也有些修为在身,只是没有任何杀伐之气。 一番对答之后,便直接将张浪带到了一处屋舍之内。 屋舍之内的躺椅上正坐着一个老者,这老者瘦骨嶙峋,看上去行将就木一般。 椅子旁边靠着一把阔剑,看上去也是年头不小了。 他看见张浪的模样,浑浊的眼睛稍微眯了眯,露出一丝精芒,显出不俗的内功火候。 “外乡人,你身上好重的煞气,不知是为何事而来?” 这老者打量了张浪几眼,开口说道,口音和如今的官话有着差别,却也听得明白。 张浪拱了拱手,打量了老者几眼,道:“晚辈受人之托,来寻一位唤作鲁大观的长史。” 这秋千镇还遗留着前秦的官制,一镇之长,谓之长史。 老者闻言倒是一愣,道:“老夫便是鲁大观,不是你受何人之托。” 张浪又躬了躬身,道:“见过前辈,在下来送件东西。” 他说完解下包袱,从中取出一块漆黑的瓦片一般的物件,递了过去。 鲁大观见到瓦片,先是神情一愣,随后脸色大变。 再接过一看,便忍不住抚摸起来。 过得片刻,浑浊的眼中,两行眼泪流了出来。 过了好久,才道:“这物件他竟然让你送来,想必是出事了。” 张浪轻叹一声,点了点头。 “我早和他说过,祖宗们隐居在此,习武强身,耕种养殖,世代安乐,有什么不好。就他心姓不定,被那游方野客口中的江湖热血撩拨……哎,江湖之深,又有几人能够善终啊……” 鲁大观过了许久,方才开口叹息,随后,抚摸着漆黑的瓦片,继续不停的念叨:“也好,落叶归根,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张浪站在旁边,也没有去打断鲁大观。 张浪也是在齐千仞临死前才知道,原来齐千仞原本并不叫齐千仞,而是叫鲁小刃,世代居住在这秋千镇中。 只是数十年前,有一个江湖野客受伤流落到此处,正好被鲁小刃所救。 鲁小刃正是少年意气之时,早年父母又都病逝,无牵无挂,自然便被这江湖野客口中的故事传奇给吸引了。 那江湖野客离去不仅,他竟是在一日夜间,起了念头,独自离了秋千镇,闯荡江湖去了。 他这一去,不但犯了族规,临走之前,亦是犯下了一件大错。 所谓齐千,在秦语之中,正是和秋千同音,不过是齐千仞缅怀故乡,方才改了名字。 眼前的鲁大观,正是抚养他长大,嫡亲的堂房大兄。 过了好久,张浪才开口问道:“鲁前辈,烦请告知泰阁所在。”” 鲁大观闻他相询,惊讶道:“他竟然连泰阁都告诉你了?” 张浪点了点头。 鲁大观过了片刻,道:“你走吧,人死如灯灭,他犯的错,死了也就尘归尘,土归土了。他的宗牌我会在镇旁安葬,也算落叶归根” 张浪进身道:“烦请前辈告知。” 鲁大观皱了皱眉头,道:“他盗了大长祭的《白虎心经》,这是大罪。早已被宗院除名。你莫要义气用事,速速离去吧。” 张浪一动不动,道:“师有事,弟子服其劳。” 鲁大观看了他几眼,道:“小友玩笑了,你身上并无分毫我族中的烈虎真气,这师徒之说从何而来。” 张浪摇了摇头,道:“虽无师徒之名,但齐老待我如子侄,看顾之情甚重,实与师徒无异……” 他并无丝毫隐瞒,言语之间,将血榜与洛阳花会诸事一一相告。 洛阳花会之上,武天雄反水,导致岳晗,程里,齐千仞三人大落下风。 这一战,黑袍众大胜,除了祁少伤等大约百十来名武者逃离之外,其余武林人士尽数在武林雅园中被杀,当真称得上尸横遍野,血流满地。 此役大广林寺罗汉堂首座洪真身死。 趁着一位宗师袭击张浪之时,岳晗,程里得了空隙,当即拼着重伤远遁。 要说齐千仞的本事,并不逊色岳晗程里分毫,以他的实力,大可也趁此机会,逃出生天。 但是在那种危机时刻,他却选择了留下来,悍然面对五位宗师,保下了张浪。 随后,齐千仞拼着重伤,带着张浪凌空虚度,横跨数洲之地,向着西凌山脉遁逃。 两日两夜,方才逃出生天。 但是齐千仞自己却是油干灯枯,重伤不治,撒手人寰。 武道真意的侵蚀,便是张浪将九转回春丹塞给了齐千仞,也是无用…… 鲁大观听完之后,虽然对修罗魔宗,洛阳花会等事情一知半解,但是对张浪和齐千仞奇怪的关系,倒是了解了一些。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道:“他也没救错你,你也算有情有义。” 张浪不发一语,心中却是有些惭愧和沉重。 说起来,他其实也曾想过不管不顾,但是心中纵究还是过不了这道坎。 齐千仞的这份看顾救援的恩情,不可谓不重。 纵然张浪是孤儿出身,生性淡漠,也被齐千仞的这份情谊,压得无比的火热和沉重,喘不过气来。 哪怕修罗魔宗向青衣楼下了绝杀的订单,他依旧不管不顾,丝毫不掩藏行迹,直往西凌山中而来。 为的,便是完成齐千仞的遗愿。 齐千仞只拜托他送宗牌回秋千镇,但是从对方一路上絮絮叨叨的传音中,以及临死之前的呢喃之中,张浪能够听出来,他心中对能回归泰阁宗院,认祖归宗,其实有着很深的执念。 这种时候,他总归要为齐千仞做些努力。 “烦请前辈告知泰阁所在。” 张浪脸上充满了坚定。 第一百八十四章 宗院泰阁,天境高人 “罢了,你既然要去,便去试试吧。由这儿向东,约莫五里可到一座锥形山头,唤为三箭岭,再穿过岭下之字状的屈乌沟,就到了泰阁。” 鲁大观过了会,摆了摆手说道。 张浪点点头,遂道了别,便往鲁大观指点的方向路径走去。 一路上山清秀丽,他也却无心瞻仰,只顾迎风疾走。 走了好一阵,到得一座山头,仰望便如箭锥一般,张浪心知这便是三箭岭,便寻得屈乌沟,直往里面走去。 穿过屈乌沟,便看见一片巨石筑造的围墙,绵延的屋舍。 踏进围墙拱门,这建筑虽不算富丽,但甚宽敞,古朴大方,透出粗犷的意味。 除正殿外,侧厢房舍还有数十间,只是似乎都已经没有人居住。 正殿有直匾,上书两个古篆“泰阁”。 其侧还有纵区一块,朱笔勾书一列小篆,只是朱漆有些脱落,看上去却似泼了一串杂乱的血珠一般。 隐约看出该死“大秦……司永…镇”几个字,似血染一般。 恍惚之间,张浪忽地寒毛倒竖,感觉这整个泰阁建筑群竟似猛虎雄踞一般,凌厉的气息扑面而来。 只是再细细感受,这凌厉的气势却又似乎消失无踪,只剩下北风徐来,微微生出几丝寒意。 张浪刚刚走进,正殿门口就步出一个穿甲带剑的中年人,甲胄乌黑发亮,阔剑乌黑深沉。 只看这剑的样式,却是和鲁大观房中的相类。 这中年人,见着张浪,便是眉头一皱,高声道:“少年人,此处非是游玩之处,速速离开!” 口音也和如今的官话有些差别。 张浪心头一凛,躬身答道:“在下张浪,求请要谒见大长祭,烦请先生通报一声。” 这中年人淡淡说道:“余不知你从何处知晓此地所在,但是大长祭不见外客,速速离去!” 张浪站立不动,道:“在下受鲁小刃之托而来,烦请先生通报则个。” “鲁小刃!他该死!” 中年人闻得此名,顿时一声怒吼,当即抽剑于手,猛劈而出。 阔剑劈出,气势暴涨,浓烈的煞气扬开,罡劲四溢。 张浪浑然没料到对方突然爆起,这中年人乃是神通境的武者,这一瞬间,他只觉得手脚冰冷,难以自恃,强大的气势似封禁了空间一般,让他动弹不得! 凌厉剑气激射而来! 要命了! 他心中骇然一惊。 “进来吧!” 一个异常洪亮的声音似乎从虚空中响起一般,震荡着激起回音,嗡嗡作响。 而随着这一声话语,那强大凌厉的剑气顿时消弭无踪,竟是从来不曾出现过一般。 那穿甲中年顿时停手,恭敬的收剑站立,双眼炯炯的打量了张浪一会,冷冷地道:“大长祭大殿左侧第二间厢房就是,你自去找他罢!” 说罢,竟直接从张浪身边走过,自步往外间的一处屋舍,步法如行云流水,穿着重甲走过,步履之声全无,瞬息间,已失了踪迹。 张浪这才缓缓舒了口气,往大殿之内走去,进入大殿,入目的便是一面数十层的牌柜,上面的格子里整齐的摆放着一个个漆黑瓦片一般的物件,这应该就是宗院灵位,只是这灵位之前没有蒲团,也没有香火,祭品,看上去冷冷清清。 里面的墙面上,地面上都镌刻着无数繁芜的线条,猩红无比,似鲜血涂抹一般。 看上去极为恐怖和诡异。 张浪皱了皱眉,便直接向左侧厢房走去,来在第二间时,只见乌沉的大门紧闭,倾耳一听,四处沉寂得很。 他伸出手往门上轻敲了三下。 “进来吧!” 还是那个声音,在虚空中响起。 张浪推开大门,吱呀作声。 双脚刚跨进去,还没看个真切,已是一道劲风扑面,大门便直接掩上。 张浪这才发现,屋中竟是无窗,一片漆黑,完全看不真切。 他便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倒是习惯了,忘记点灯了,小友怕是看不清楚。” 声音刚落,屋内便红亮起来。 张浪这才看见,这屋子小得非常,进深不过两步。 一个身影就做他一步之遥,正在背朝着他俯案书写。 案头燃着一根巨烛,便是光源所在。 他在后面眼望着那身影执笔疾书。 不由得脸色大变,浑然一惊。 好一笔狂草! 完全都看不懂…… 这人写的字迹,说是狂草,绝对是抬举了,直如鬼画符一般。 但是让张浪惊讶的并非是这字迹,而是这人书写的墨。 以血为墨! 这人右手腕之上竟是破了一条深深的口子,书写之际,血液便不断的流淌下来,沿着笔杆,直到笔梢。 张浪心中陡然生出一丝寒意。 这泰阁之内,处处透着诡异。 半晌那人才搁笔,转过身来,回望着他,面露笑容问道:“孩子,你叫什么?是小刃让你来的?” 这笑容中洋溢出亲切,和蔼到了极致。 张浪这时才看清此人长相,须发皆白,长发垂肩,长须掩口,只是脸上却是褶皱之极,布满了老年斑,仿佛行将就木一般。 只是这老者的两只眸子却是神光逼人,看上去无比的深邃。 张浪虽然如今不过先天的修为,但是前世的眼力还在,只这一看,便发现这老者,分明是一个天境高人! 这竟然是一位陆地神仙? 张浪心中又是一惊,听他问话,当即恭敬垂手,答:“在下张浪,见过老前辈……。” 那人笑着,接口道:“那么,张小友,小刃有什么话托你递来?” 张浪顿了一顿,竟是屈膝跪下了,恳求道:“前辈,家师已经神陨,在下此来,是想完成他的遗愿,垦请老前辈准许家师灵位回返泰阁。” 他这一跪,乃是为齐千仞而跪。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自然跪得无比坦然。 “小刃死了?” 老者皱了皱眉,道:“孩子,你先起来。” 他说完拂袖一挥,张浪感到膝下一股巨力,难以相抗,不由自主的站立起来。 “余最不喜这种虚礼,父母师长,徒弟子侄,形同家人,长幼虽然有序,但只内心诚敬也就够了。” 等张浪站起,这老者又接着说道:“你既然来泰阁,余已知你心诚。小刃倒是收了个佳徒。不过这灵位回返泰阁之说,却是你自己所想,可不小刃所请?” 张浪心下一惊,不由得抬头看去,却见这老者目光灼灼,似能看透人心一般。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不会取名了 这老者的凝神之下,张浪竟然一息恍惚,心中的记忆顿时泛了起来。 “娘希匹!到了这时候,老子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孤独,想我鲁小刃这一生也算纵横,江湖之上,任意来去,只是我少年轻狂,背离祖训,有家不能回,有亲似无亲,有谁明白我心中的痛,有谁谅解我心中的悔?” “这是老子的身份铭牌,帮我送回西凌山…秋千镇…交给鲁大观……” “泰阁!泰阁啊!死不入泰阁宗院…呵呵……死不入泰阁,我愧对列祖列宗啊……” “格老子的,臭小子!老子就要死了,你就不能开口叫我声师父?” 齐千仞倒在他的怀里,但是张浪纵究没有将一声师父叫出口。 但是虽无师徒之名,在他心中却有着师徒之实。 一瞬之间,张浪又清醒过来,恳求道:“前辈慧眼无差,师父虽然没说,但是我知他心中确有此念。斗胆请示前辈,不知如何才能……”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便被老者打断。 “此事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张浪闻言急忙说道:“不知有何办法?” 老者却是不回,而是另外说道:“你可知他犯了何错?” 张浪愣了愣,问道:“盗了《白虎真经》?” 老者摇了摇头,道:“《白虎真经》本就轮到他学,不过早晚而已,算不得什么过错。” 张浪这下更疑惑了,他确实不知道其中的缘由。 “他不愿意接下我的位置,老死在这泰阁之内,便是天大的错。” 好在这老者自问自答了起来,接着道:“除非你能在五年之内,跨入宗师之境,再接下我这长祭之位。到时候自然能够让小刃的铭牌回归这泰阁之中。” 张浪闻言一怔,顿时犯起了难。 这事如何能够办到,他心中还有其余考量,怎么可能留在此处? 何况五年之内跨入宗师之境,简直便是天方夜谭! 张浪正考虑说辞,忽地寒毛倒竖,这泰阁之中,顿时又爆发出凶煞凌厉的气息。 老者脸色顿时一变,竟是来不及和张浪说话,身形一闪,大门瞬间开合,老者便失去了踪影。 不知去往了何处。 凶煞之气持续了约莫几个呼吸,方才消失不见,大门又是瞬间开合,老者一闪而现,重新现出身形。 只是片刻的功夫,张浪竟然发现,这老者的面容竟是又苍老了几分。 张浪心中只觉奇怪,不由得开口道:“前辈,不知方才的凶煞之气是怎么回事?”。 老者回来之后,似乎有些虚弱,但是听见张浪询问,脸色竟是一变,露出一丝怪异之色,道:“你竟然能感觉到?” 张浪点了点头。 这老者脸上的怪异之色顿时更浓了。 他上下打量了张浪几眼,突然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口说道:“将你背后的刀拿给我看。” 张浪心中疑惑,还是取出鬼哭刀,递了过去。 这老者接过抽出,鬼哭刀猩红而狰狞。 他伸手拂过,沉吟了片刻,道:“原来是噬魂的残刃,怪不得,怪不得。” “前辈认得此刀?” 张浪脸色一动,问道。 老者点了点头。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说道:“你跟我来。” 一边说着,他已是拂开了门,直往正殿而去。 张浪不明所以,还是紧紧的跟了上去。 到了正殿之中,老者直接往灵牌的立柜后面走去。 随后他在一处墙面上拍打了几下,地面之上便有一块石板移动了丈余,露出一方地洞,中间是一条一丈余宽,直通而下的灰白阶梯。 洞府中央从上至下延伸着一根 老者带着张浪走了下去。 一路到底,张浪的眼神中露出了无比震撼的神色。 这石洞下方,竟是是一座通体灰白,无比规则的圆形洞府。 只是灰白色的墙壁之上,刻画着无数没有任何规则的图案,这些图案环环相扣,最终联合在一起,形成一个更大的奇异图案。 这里每一处图案代表了什么,张浪他丝毫都不明白! 但是这个时候,他已经能够猜到,那上面的泰阁之内,无数的血红的线条,正是从这种洞府之中延生上去的。 因为这些图案的线条不但无限往上延伸,还不断往中间聚合,汇聚到中央之处。 而这洞府中央,应该是一根从下方突出的水晶圆柱。 之所以说是应该是,却是因为此刻在张浪眼中,这水晶圆柱此术通体发出猩红的血光。 血光之中,隐隐现出一把狰狞的兵刃。 它的锋尖直插在地下,刀柄看上去是像一只难以形容的凶兽,似虎踞,似龙蟠,大口开张,看上去就凶残无比,似乎要噬食一切,看上去就像吞皮化骨一般。 大口之中吐出一柄狰狞苍白的巨刃。 刀背上生着九根尖细倒刺,反撩而开。 这是一柄骨刀,这一柄绝世凶刀。 这一柄凶刃之上缠满了血色的线条,正是从那图案之中延伸而去。 只一眼看去,张扬凶厉,似乎含着无边怨恨的气息已经扑面而来。 张浪甚至隐隐听见,这刀之上传来隐隐的咆哮之声。 更为奇异的是,他甚至觉得,若不是这些血色的线条束缚,这柄凶刀就会挣脱开来一般。 “怎么可能有这种刀?这刀似乎活得一般?” 张浪心中难以置信,喃喃说道。 老者却是开口道:“少见多怪,便是你身上的噬魂刀,若非断裂,也是有着刀魂所在。这是一柄上古凶刀,上古之时,一块从天落下的邪恶妖石,与一头凶兽恶虎相融合,有一位上古武者,一把拽出恶虎的尾骨,经过七七四十九年的锻打炼化,方才炼成这一把刀。这刀身便以这虎骨为经架,但是奇异妖石的邪恶力量也附着其上。这把刀承载了那恶虎的无边怨恨,凶厉十足,但凡使用之人,若是不能压服此刀就会被反噬而死于非命,实乃天下第一大凶之刀。” 张浪揉了揉脑袋,只觉得似乎在哪听过这个传说。 过了片刻,他神情一讶,突然开口说道:“这是……虎魄?” 今天没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顶点小说.booktxt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六章 前秦剧变 去脉来龙 “没想到你竟然知道虎魄之名。” 老者闻听张浪说完,倒是惊讶了下。 过了一会,方才接着道:“是,也不是。不过你所感受的凶厉之气却是源于此处……” 老者徐徐的讲诉起来。 张浪原本以为,这秋千镇无非是前秦留下来的一些遗民,泰阁便是这些遗民供奉祖先的宗院祠堂所在。 不过听这老者所言,却并非如此。 这刀却是上古凶刀虎魄,乃是前秦朝中一位极为了得的大将在一处中古鬼府中所得。 只是其中凶虎刀魂太过凶厉桀骜,竟是不肯降服。 这高手一怒之下,便索性以自身武道真意将这恶虎刀魂直接镇死了。 而后大秦兵器司主却觉得这刀若是弃之不顾,太过可惜。 是以在这西凌山中一座山村附近布了一处血阵,妄图以鲜血阵法培育此刀,使其生出新的刀魂… 而这鲜血阵法的鲜血来源,便是这些兵器司的将士,其等都修炼了那位兵器司主所传的《白虎真经》,真气内劲正是尽取西方庚金白虎之属,与这虎魄刀颇为相合。 而不管是这老者,还是秋千镇的居民,都是当年驻守在此,主持和看顾血阵的兵器司将士和那个小山村中的百姓,留下的的后代。 这小山村原本也无甚名,只是兵器司的将士闲来无事,便取了个名字,唤作秋千,寓意便是大秦千秋绵延之意…… 张浪听完,虽然对其中一些奇异之处难以理解,但是对着刀的来龙去脉倒是了解了大概,他眼神微微眯起。 这泰阁的一切都和前秦有关。 大秦朝由六百多年前的一位绝世强者通天武帝所立,虽然煊赫一时,但是和那些将士所期望的千秋绵延,那就直接是背道而驰了。 大秦国乃是神州大陆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大一统的朝代,但却七年而亡,仅仅留下少得可怜的一些传说。 传说中,这通天武帝威压一时,仅仅两年时间,便一统天下,建立起无上统一的皇朝,只是之后,却是倒行逆施,短短五年,便使得天地之间灵气剧变,无数武者惊恐的发现,天地之间的灵气日复一日,持续减少,许多至强者失去了原本强大的力量。 如此一来,那还了得,没过多久,天下各处纷纷举兵共伐之,大秦朝很快便被全天下人共同推翻。 神州历史上的两劫一变,这大秦之时的天地灵气之变便是其中的剧变所指。 只是这一次剧变却是比上古和中古的两大劫难还要来得隐秘,几乎已经无人知道其中的真相。 更为奇怪的是,时至如今,也无人知晓通天武帝的结局,以及大秦国的国都所在。 当然天下义军围困咸阳,赫赫有名的大秦神都咸阳城,竟是一夜之间变为平地。 而连同大秦文武百官,以及城中的十余万大军,文武百官,也在这一夜之间尽数消失不见,好似从未存在过一般…… 大秦朝短短七年的历史,都成了禁忌,最后成了空白。 而这泰阁之内,也是颇为诡异。 虎魄刀张浪虽然知道一些,却是在一处中古遗迹中看见过一些记录,并不十分清楚。 在这记录之中,这虎魄刀的名头可不是太好。 传闻此刀克主,凡是他的主人,似乎没有一个善终的,而眼前这把骨刀,看上去便是极凶极邪。 不过张浪此刻倒是觉得,这刀和他颇有缘分。 毕竟前世他的几个杀招便和虎魄刀有着极深的渊源,如今又见到了这刀的真身…… 当然,他心中很清楚,这刀再好,也不是他此刻可以觊觎的,而他也不会天真的以为,这老者带他下来,是为了将这把刀送给他。 张浪心中转着念头,便开口问道:“此事既然有此等隐秘,前辈为何带我来此?” 老者看了他一眼,道:“听老朽说了这么多,小友是否以为,我等守在此处,便是为了培育此刀?” 张浪闻言一愣,这老者说话思路当真是跳跃得很。 培育刀魄不是你说的么,却又来问我? 他心中不由得腹诽,只是天境高人当面,面上却只能恭敬答道:“一切自凭前辈分说。” 老者微微摇头道:“不瞒小友,前三百年,或许先祖却是因为想完成祖训所言,将这虎魄刀培育出来,只是三百年前,这想法便已然改变。” “三百年前,这虎魄刀大显异像,先祖们都以为此乃虎魄刀魂重聚的迹象,很是高兴,便取出这刀观摩。只是没想到观摩之时,恐怖的事情便发生了,这凶刀竟然无主而动,开始杀戮起来,这泰阁之中的人,瞬间便有数十人被杀。” 张浪听完脸色一变,如此故事,当真匪夷所思。 这老者却继续说道:“先祖们和这刀斗了一夜,方才重新将其封入水晶之内。只是出了这般事情,先祖们自然不敢再培育此刀,便将这鲜血阵法停了下来。 只是没想到,失了供养之后,却又发生了诡异的事情,这凶刀竟是日夜放出凶煞之气,先祖们长期受这气息感染,竟是有人心性大变,开始变得嗜杀,这泰阁之中竟是接连发生了几十起杀戮事件。 如此一来,这地方自然不能再住人,剩余之人便都迁居到秋千县中,而这外间的院落也就荒废下来。但是秋千县中,一样受了这气息影响,有不少人变得暴躁易怒。这凶刀如此诡异,先祖们便分出了两派,一派却是觉得,此因既然是我辈所种,自然不能放任不管。另一派认为,应该远离此处,举族搬迁。这其中,还是前者占了主流。 于是先祖们苦思良久,又多方尝试,方才逐渐摸索出了应对的办法,便是既养,又镇。 其中故事我便不与你细讲了……那正殿之中的灵位牌楼,便是用来镇压之用,所谓身份铭牌,都是族人们终身不离西凌山,以此地的山峦地气与自身血气内劲交修,用来增加牌楼的镇压之力的。而我这大长祭的位置,便是那以血养刀之人。而鲁小刃,原本该是我的继任者。你现在知道,他犯了什么错了?” 他说完叹了口气,道:“小刃十六岁便逃离了秋千镇,他的身份牌符,对这灵位牌楼有害无益,若真要放入牌楼之内,还需我以自身真元洗炼。若是十余年前却是无甚要紧,只是如今老朽寿元已尽,如今全靠这一身修为在苟延残喘,却是须臾浪费不得。” 第一百八十七章 原来是这样 张浪闻言心中颇为震撼。 这凶刀看上去极为邪恶,未料竟诡异如此。 若这老者所言非虚,齐千仞的身份牌符确实没有了回归那灵位牌楼的可能。 “晚辈明白了。” 张浪轻轻点了点头。 老者却是轻叹一声,道:“不瞒小友,如今我族中已无能够接任大长祭的后辈,老朽最多还能撑个五年,五年之内,若是再无其他办法,我亦只能另全族搬迁,这凶刀,便再无人能制,到时候不知要生出什么样的祸端。” 张浪对此也只能沉默,这刀如此诡异,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这老者却是接着道:“老朽想请你帮个忙。” 张浪心中一愣。 他只当这老者又要重提五年之内跨入宗师之境,接下我长祭之说。当即摆手道:“前辈,晚辈便是心比天高,也不敢保证能够五年之内跨入宗师之境,何况晚辈在外间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更不可能留在……” 老者却是摆了摆手道:“小友误会了,老朽方才只是不想将虎魄隐秘相告……老朽所言的帮忙,是指这柄噬魂残刃。此刀虽已失了刀魂,又是一柄残刃,但是传说噬魂刀的材料乃是来自天外的神木,颇有神异,若是让老朽研究一番,说不定便能解了这虎魄凶刀的危机。若是这虎魄凶刀之事能够解决,小刃的灵牌列入牌楼之内,也是简单之事……老朽之所以带小友来此,将诸多隐秘相告,便是因为此刀。” 张浪闻言却是皱了皱眉,道:“师有事,弟子服其劳,前辈既然如此说了,晚辈于情于理都不能拒绝。……只是此乃晚辈的随手兵刃,晚辈在外间还有不少仇人,处境也不甚妙,若是失了这刀,一身本事却要失了大半……若是前辈信得过我,等我寻到替代之物,定然将此刀送来。” “替代之物?” 老者摆了摆手,蓦地笑了起来,道:“小友何必再往他处寻找?我族先祖们乃是大秦兵器司的将士,这泰阁之内,尚有不少先祖留下的配兵,先祖们虽然多使阔剑,只是却也有不少好刀,小友去挑一柄便是……” 张浪听完却是愣住了,随即笑了起来,道:“倒是晚辈想差了,若是真如前辈所言,这刀我便留在前辈这里便是。” 老者点了点头,道:“善。” 说完旋即带着张浪从台阶上去,又翻到了正殿之中。 到了正殿,直往右走,老者拂开了一座尘封的大门,便引着张浪走了进去。 这是一处储藏室,或者也能成为兵器库。 房间的墙壁上,和柜案上都摆着一些兵刃。 弓箭、阔剑、双刃巨斧、匕首…… 各种各样的武器,分门别类的摆放着,看上去保养得也相当不错。 其中确实如同老者所言,阔剑乃是最多的。 老者带着张浪直往里走,便到了摆放刀的区域,大约十几柄。 他淡淡开口说道:“小友自己挑吧,看看那柄合手。” 张浪直接观察了起来。 这些刀都是前秦的旧物,古朴大方,颇有古意。 张浪伸手提起一把厚脊宽刃的大刀,然后脸上露出一丝惊容。 这刀他拎起来竟然有些有些吃力。 抽刀出鞘,发出簌簌的声响。 这是一把典型的厚背刀,刀背上面被穿了三个圆孔,每一个圆孔内都套了一个铜环,典型的一把三环大刀! 张浪将刀握在手中,第一个感觉就是很重,很沉,好像这不是一把刀,而是一座小山被提在了手中一样。 从外观上看去,整把刀的构造和风格都极为简练,甚至简练到了一种粗糙的感觉,但是从这刀口上闪烁的锋芒,却是隐隐透着一种杀伐之感。 以他的眼力来看,这刀也该是四品的名刀。 只是对于现在的他,却是有些差了,而且这刀太过沉重,要御使熟练却还要些日子,如今被青衣楼盯上,却是没时间熟练。 心中念头闪过,张浪便放下了这把三环刀,在这十几柄刀中挑了起来。 很快他便看到了一柄大刀。 这刀柄被漆黑色泽的布条紧紧包裹,刀尾就是一个简单的圆环,圆环上还篆刻着两个古篆。 阮师。 刀鞘是棕色的软皮,看那奇怪的纹理,似乎是某种树皮,只是被打磨得非常光滑。 这刀鞘似软似硬,感觉分外坚韧。 这是一柄环首直刀,只是相比寻常环首刀,却是长了许多,约莫得有四尺五寸,也宽了许多约莫有一个巴掌那么宽。 张浪抽刀出鞘,刀背笔直,只是刀锋之处有些细小的弧度,稍有些暗黑,却又带着一丝银光,看上去毫不起起眼。 手握着漆黑泽的布条紧紧包裹住的刀柄,张浪体内的混元真气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起来,直往刀身之内灌去。 张浪脸色倏然一变,猛地轻喝一声,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前面劈了过去。 这刀劈过空中,竟然毫无声响,但是凌厉的刀气却瞬间透出,一股阴寒之煞瞬间爆发出来,这速度极快,去势也极猛,瞬间便在墙面留下一道深深的刀痕,刀痕之上还凝结出了一些冰霜。 “好刀!真气贯通,锋锐无比!” 他口中赞叹了一句,转头道:“就它了。” 老者闻言却是微微一愣,接着笑道:“小友是不是再看看,这阮师刀虽好,但在这先祖遗留的刀具之中,也不是最好的。” 张浪却是摇了摇头,道:“不用了,就它了。” 他说完又从背后取下鬼哭,颇为不舍的抚了一会,便递给了老者道:“前辈,这刀便交给你了。家师铭牌之事?” “若是能解开虎魄刀之结,一切好说。” 老者伸手接过鬼哭刀,果断说道。 只是过了片刻,他却又是轻声道:“若是解不开这结,这灵位牌楼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小刃的铭牌最终落在哪里,又有什么关系……” 张浪稍稍一想,可不正是这个理? 只是这虎魄刀之事颇为诡异,他没有掺和进来的本事,却是不想再节外生枝。 索性如此一来,也算解决了齐千仞的遗愿。 他也该做自己的事情了。 心中动念,便和这老者告了各辞,直接往外面走去……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一路往北,故地重游 张浪并没有在秋千镇多作停留。 虎魄刀的事情并不是他现在可以去琢磨的,也不是现在应该去琢磨的。 所以,在完成了齐千仞的临终嘱托之后,张浪便一路往北而去。 当然,这和他原本的计划完全不同。 说起来,原先在他的考量里,除了争夺莲子以外,便是借机在花会扬名。 而以他在花会上的亮眼表现,在整个年轻一辈中也称得上声名鹊起,足够和这些名门正派的俊杰平起平坐。 所以,如果花会能够正常结束,在张浪想来,他应该能和祁少伤,柳飞飞达成一些联合与默契,甚至和林之平,夜随风,梅立等人,以及其余各派的新生代也稍微交际一二。 而借着这股势头,他便可以启程返回云州。 检验一下唐兰办事的效果之后,便可以顺势在云盟之外,开始搭建一下自己的小班底。 但是修罗魔宗的袭击却已经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武林人士纷纷遁走,疯狂冲击之下,逃出之人还不足十之一二。而这些江湖俊杰也是各回各家,让原本一场年轻一代的盛会变得不伦不类,草草收场。 所谓的交际自然也就无从谈起了。 这样一来,对于张浪来说,虽然莲子入手,而扬名的目的也算达到,但是这个结果却是十分的不完美。 最为关键的是,杀死方白羽让张浪落入了险境之中。 原本他选择了将方白羽杀死,既是为了杨威,也是想免了此人以后搞风搞雨。 因为在他看来,整个洛阳花会有五位宗师镇场,此举自然应该稳当之极。 但是张浪没有料到,所有人都没有料到,武天雄竟然会叛变,导致形势急转直下。 如今已经将近一个月,张浪依旧想不明白,武天雄号称‘河洛大侠’,此人一贯是白道名侠,最是注重名声,怎么会和修罗魔宗勾结在一起。 不管怎么样,武天雄的叛变势必会引起严重的后果。 岳晗程里重伤逃遁,大广林寺的洪真大师直接生死,加上无数武林人士死在五龙雅园之内,这等变化之下,整个洛州,整个大梁西北一带,甚至是整个中原武林的格局势必会发生新的变化。 对于张浪来说,洛州的牌面人物,和他感情颇深的齐千仞因为救他而身死,不但让他心理上有些沉重,也让他在整个洛州完全失去了任何依仗。 更为关键的是,洛阳花会之后,修罗魔宗似乎并没有放过张浪的意思,他们失去了张浪和齐千仞的踪迹之后,依旧在青衣楼下了订单。 青衣九杀。 这种情况下,再回洛州左近无异于自投罗网。 张浪在山林之间徒步了九天十夜,方才翻过了整个西凌山脉。 西凌山本就是大梁和大晋的中部交界,翻过了西凌山之后,便是大晋国的地界。 大晋平州,阳山郡。 张浪在郡城外面的镇子上买了个斗笠,便直接进入了郡城。 他如今的鬼哭刀在泰阁换了阮师刀,再加上斗笠遮面,行迹上也算有了遮掩。 如此一来,恰逢故地重游,又算将齐千仞的嘱托完成的差不多了,张浪连日来沉重的心情倒也好了一些。 伤感和难过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路还要自己走下去。 他要在阳山郡休整一番,顺便将九窍通心莲子服用了,在重新购买马匹,补充些干粮水酒。 当然,在这之前,他自然还要到酒楼之中,好好吃上一顿,祭奠下最近没有什么油腻的五脏庙。 阳山郡的菜系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酒却比大梁要烈上三分。 张浪让小二上了一桌特色菜,又要了三坛好酒,便大快朵颐的吃喝起来。 和凡境武者想比,人境武者的体魄已经分外强健,真正放开的时候,饭量自然也大了许多,而他忙着赶路,也没好好吃喝,不过片刻功夫,便将一桌菜肴扫荡一空。 随后才让小二又上了些下酒菜,才慢慢品味起来。 将三坛酒喝完,张浪也有些微醺,便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便站起身来。 从洛阳花会逃出,他的行李物件都拉在了齐千仞洛阳的别院中,不过身上的银票却是还有一些,而齐千仞死后,他身上的财物自然也被张浪拿了过来。 所以他身上除了有一袋贝金之外,银票也是不缺,自然不在乎这点花销。 到柜台上开了间上房,张浪便准备往后院去歇息。 这时,酒楼上层却传来了一阵喧闹之声。 张浪遂停下脚步向上看去,却是二楼雅座之处传来的声响,似乎是起了什么争执。 “是吴大公子,快,看看去。” 酒楼一层的武林人士和百姓们竟然纷纷起哄,往上涌去。 索性左右无事,张浪心中一动,也是起了好奇之色,跟着走了上去。 上去之后,才发现众人围观的乃是两男一女两人。 那女子长得应该也算颇为清丽,身形看上去有些婀娜,虽然年轻,看摸样也就十七八岁,倒也有着通脉境的修为。 只是这女子如今却是有些凄惨。 此刻她的仰面躺在地上,眼神中露出深深的恨意,只是此刻,右手正被一个魁梧男子踩在地上,手边还掉落着一把幽绿的匕首。 这魁梧男子的旁边,却是另一个男子坐在凳子上,一副世家公子的模样,他手里面拿着一柄折扇,看上去倒有几分潇洒。 只是此刻他却是笑道:“好,够凶,够狠,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公子我就喜欢骑胭脂虎。” 他说完站起身来,把折扇一敲,道:“找了你两个月,没想到自己送上门来了,牛二,把她给我带回去。” 魁梧男子依言俯身,扣住女子的肩井便将她拎了起来。 这一手显然是用了擒拿手法,这女子当即脸色发白,显然是分为疼痛。 “牛二,轻些,你把小娘子弄坏了,公子我还怎么玩?” 那公子挥了挥扇子,笑着说道。 “是,公子。” 那魁梧汉子咧了咧嘴,当即手上便松了一些。 那女子得了这一丝空隙,却是又疯狂的挣扎起来,竟是从那牛二的手中挣脱了出来,疯狂的往那公子模样的人冲去,张牙舞爪,口中还恨声喝道,“我杀了你啊!” 第一百八十九章 吴家郑婉 这女子的出手虽然疯狂,却是完全不成章法,那公子稍微箭步一闪,便让了开去,随后反手一抽,一巴掌便打在这女子的脸上。 女子顿时被抽得一个踉跄,脸上多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嘴角露出一缕鲜血。 经此一遭,那被叫作牛二的魁梧汉子自然跟上,又将这女子控制起来。 那女子却是猛地一啐,一口吐沫混着鲜血就喷在了那公子的脸上,口中恨道:“吴良,你这狗贼,你不得好死!” 那吴良被她啐了一口,竟是伸手擦过,拿到嘴边,伸出舌头舔了舔,笑道:“香,真香,甜,真甜。” 这般样子,张浪看得不禁挑了挑眉:“这小子口味还挺重啊。” 旁边一名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汉子正好听到张浪的话,当即脸色一变,将张浪一把扯住,低声道:“兄台小心,祸从口出。” 张浪挑了挑眉毛道:“怎么,这位公子来头很大?” 那名武者,低声道:“这是我们阳山郡的吴家的公子,‘小霸王’吴良。吴家在阳山郡那是这个。” 他说着比了个大拇指。 张浪闻言倒是有些奇怪。 吴家,在他的记忆之中,平州似乎没有什么豪门是姓吴的。 张浪皱了皱眉,问道:“我怎么记得阳山郡,似乎是铁家……” “铁家?那是老黄历了,铁家早就被夷为平地了。” 那武者说着,指了指前头的女子,低声道:“那就是铁家的小姐。没想到…说起这事,当时也算轰动一时…” 距离张浪从平州离开,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阳山郡也算换了个天地。 昔日在阳山郡显赫一时的铁家已经完全败落。 这事情说来和兵匪之乱还有些关系。 大晋国因为要防守北方胡人异族,往北边抽调了不少将士,所以卸甲归田的士兵并不算很多多。 铁玉真被张浪杀死在铁剑庄之后,铁家大公子依然有是感应境武者,倒也带着阳山郡的各个家族和势力扛过了年初的兵匪之乱。 只是损失也颇为惨重。 这种情况之下,铁家大公子为了防止他人觊觎,巩固铁家在阳山郡的霸主地位,便生出了联姻的心思。 而联姻的对象,就是这吴家。 吴家在平川府虽然算不上什么真正的豪门世家,但是对于阳山郡铁家来说,也是颇有些高攀了。 铁家大公子为了和吴家搭上线,倒也分外上心,屡次前往吴家拜访,还置办了丰厚的嫁妆。 而铁玉真武道修为不行,但是长得倒还算有些仙风道骨的皮囊,两个女儿也算美丽,这联姻的事情倒也敲定了下来。 这种联姻的事情在江湖上也不少见,铁家大小姐铁兰花和吴家公子吴良的婚事也是相当顺利,三书六礼一个流程都不差的走完了,铁家也因此稳固下来。 只是到了第二日,新娘子回门之时,铁兰花却并无回到铁家,来的却是吴良,带着吴家的百十位武者。 将整个铁家灭了满门,尽数夷为平地。 只有铁家二小姐铁兰心因为当时不在府中,逃过一劫。 而吴家也顺势占据了整个阳山郡,吴家事后公布的理由是,铁兰花竟然在洞房之夜,妄图谋杀亲夫。 这武者正将其中事情低声分说着,却忽然停了下来。 “走,回府。” 这时,那公子说道。 牛二便拎着那女子往楼下而去。 围观群众纷纷让开路来。 张浪看着三人离去的身影,倒是觉得看了场好戏颇有些意思。 不过他心中也不甚在意,便准备往下走去。 只是这是,那武者却又低声道:“其实吴家这理由就是个笑话,这阳山郡谁不知道,铁家双兰,铁兰花性子极为柔弱,铁兰心却是骄纵狠烈,若是说这铁兰心谋杀亲夫还有人信,铁兰花绝无可能,不过吴家势大,这理由大家也只能认下就是。 而且这吴良虽然是个纨绔,但是他大姐郑婉却是颇为了得,有此女撑腰,莫说吴良在这阳山郡无人敢惹,便是到了平川府,大家也都要避让这小霸王三分。” 张浪走出的脚步却是顿然一挫。 他转过头来,颇感兴趣的问道:“这倒是奇了,一个姓郑,一个姓吴,怎么就成了姐弟?” 这武者听到张浪询问,嘿然笑道:“兄台这就不知道了,听说那吴良的母亲嫁入吴家家主吴德之前,便是个穷苦寡妇,还带着个女儿。都说要想俏,一身孝,这郑寡自然也有妙处,反正吴德对郑寡妇是宠爱有加,爱屋及乌,便对这郑婉也是视如己出,俨然将她当成嫡出的小姐。 郑婉倒是为人精明强干,武道天赋也佳,如今已然是先天境的武者,修为不比吴德稍差,而且她早年间游历江湖,竟然得了机缘,拜入了九派之一的五雷门中,一身本事当真不凡……” 张浪微微点头,道:“原来还有这般讲究,多谢兄台解惑了。” 他说完便往楼下走去,却并未往后院而去,而是直接出了酒楼,找了个路人问明了吴家所在,便一路赶了过去。 他嘴里低声说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没想到郑婉竟然还是吴家的人,有意思了。” 张浪身形闪动,速度颇快,约莫走了半柱香,便看见了吴良三人的身影。 他身形一动,便落到三人面前,拦住了吴良的去路。 没有任何废话,探袖扬起,两颗黑棋激射而出,瞬间打在两人的肩膀。 只听骨骼碎裂之声。 两声惨叫响起。 这吴良和牛二顿时摔倒在地上。 张浪身形闪过,便已然抢过了铁兰心。 伸手将其拍晕,携在腋下,几个提纵,便往城外窜去。 片刻光景,千里飘萍的身法用出,瞬间便出了阳山郡,直往城外的林中的射去。 很快,有人打伤吴良的消息便传入了吴府之中。 这一切张浪自然没有放在心上,他到了林中,伸手一抖,便将铁兰心扔到地上,随后却是往树枝上一座,开始思考起来。 第一百九十章 藏身小宅院 张浪坐在树稍上,藏在斗笠之后的眼神微微眯着。 他原本是完全不想将时间耗费在这小小的吴家身上,但是陡然得知郑婉的消息却让他改变了主意。 所以这吴家,恐怕还要好好去折腾一番了… … 一直等到夕阳西下时,铁兰心方才悠悠醒转过来。 她猛的从地上坐了起来,双手护住前胸,神情戒备的往左右打量。 铁兰心似乎还朦胧记得,自己在酒楼被吴良那个狗贼抓了,然后好像是有那么一道黑影闪过,她眼前顿时就是一黑,瞬间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之际好像还听到了吴良的惨呼声。 到底是谁救了我? 铁兰心心中疑惑非常。 只是她看着四周,却是空无一人。 微微摇了摇头,她站起身来,准备往山林外面走去。 然而,刚刚走了两步,她身形却是一个僵硬,脚步倏然便停住了。 这时正是傍晚时分,阳光恰好从树枝间斜照进来,在地上杂乱的枝桠阴影之中,似乎有着一个拉长的人影。 铁兰心瞬间抬头望去,就看见了自己头顶的树尖梢儿上还坐着一个头戴斗笠,身形瘦削的黑衫人。 此人是谁?为什么要救自己? 铁兰心心中咯噔一下。 虽然她摸不准张浪的用意,却是丝毫不敢大意,急忙躬身道:“铁兰心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铁兰心眼力不足,看不出张浪的境界,但是在她想来,能瞬间就从牛二和吴良手中救下自己的,绝对是个厉害的角色。 是以她此刻的态度相当恭敬。 张浪闻言却是呵呵笑了一声,淡淡的道:“那你准备如何谢我?“ 铁兰心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为好了。 好在张浪,也没纠结这点,而是直接说道:“我有些问题要问你,希望你能老实回答,明白了吗?” “不知前辈想问什么?”铁兰心点了点头,道。 张浪开口道:“吴家为何突然会对你铁家动手?” 铁兰心听到张浪提这件事,顿时落入回忆之中,眼中逐渐露出深深恨意。 “联姻之事,纵使是我铁家高攀了吴家,但是我大兄准备的嫁妆可算得上分外丰厚,而且两家相交以来,我铁家更是从无失礼之处。 家姐回门之日,大兄还特意让我去街上采些礼品,作为回门之礼……呵呵…谁知…当我满心欢喜的带着采买的礼品回府之时,却只看见我吴家大门都裂开了,倒在地上,而各处屋舍也已经成为了断壁残垣,狗贼吴良正带着人在我家中大肆杀戮。 我当时吓得坏了,所以远远看见之后便逃开了。 等一切结束之后,吴家公布了犯下如此行为的因由,竟然是说我姐意图谋杀亲夫…… 天可怜见,家姐虽然心中确实不喜吴良,但是她性子一贯柔弱,又怎么可能做出谋杀亲夫的行为! 所以定然吴家觊觎我铁家的财产,以联姻为名,行杀戮之事!” 她说到最后,声音嘶哑,眼泪止不住的留下来。 张浪皱了皱眉,只是看铁兰心的模样,倒不似撒谎。 莫非她不知道? 张浪想了想,继续问道:“残垣断壁?吴家拆了你家的府邸?” 铁兰心神色更恨,道:“不错,现在的吴府便是在我铁家的废墟上重建的。” 张浪心中倏尔一动。 吴家也算平川府中的大族,只为了侵吞铁家的财产,便行出这辣手之事,显然说不过去。 若是吴家家主够聪明,大可以从吴良的姑爷身份着手,徐徐图之。 而且将偌大的府邸推倒重建,更是费财劳力,又有何必要。 此事定非如此简单。 莫非吴家在找什么东西? 心中转念,张浪继续说道:“既然选择了和吴家联姻,想必你大兄也了解过吴家的实力?你又了解多少?” 铁兰心闻言,顿时眼睛一亮:“前辈要对付吴家?” “算是吧。” 张浪点了点头。 铁兰心顿时喜道:“前辈若要对付吴家,此时正是最好的时候,吴家共有三位先天高手,家主吴德和其女郑婉现下都在平川府中,只有……” 在平川府? 张浪听她说完,皱了皱眉,这就有些麻烦了。 按照他的记忆,这个时候平川府内也已经建造了百鸟朝凤阁的鸟阁。 青衣楼和百鸟朝凤阁也是长期合作的关系。 郑婉虽说现在还无甚名声,但是也算是九门之一五雷门的新秀,想必也落在百鸟朝凤阁眼中。 自己一旦在平川府对付她,闹出了大动静,等于就是暴露在青衣楼的眼皮子底下。 还是要在阳山郡里解决才是…… 张浪心中转着念头,一言不发,开始考虑起来。 气氛顿时沉默下来。 铁兰心看着张浪,心中却是有些惴惴。 她自然担心张浪听完吴家的实力之后心怯了。 过了片刻,张浪才接着道:“你既然能在阳山郡躲藏半年,还能在酒楼行刺,想必在郡城中有隐蔽的藏身之处?” 铁兰心急忙说道:“有的,有的,我大兄惧内,是以不敢纳妾,在城中养了一处外室,此事除我之外无人知道,自从我铁家被灭之后,我便一直住在那小宅院……” 张浪点点头,道:“等入夜之后,便带我过去。” 铁兰心自不敢拒绝,当即连连点头。 两人又在林中待了些时候,等到入夜天黑之后,张浪便带着铁兰心遁入了阳山郡内。 以他如今的身法和轻功,便是带着个人也是飘忽非常。 吴家虽然因为吴良受伤一事在城中散步出了不少守卫和巡逻的武者,却也无人发现了他。 不过半柱香时间,张浪便按着铁兰心的指引,到了一处小宅院门口。 这宅院离着吴家的府邸之处并不算远,可以说相当近了,仅仅隔了两条巷子。 而且这处院子还位于一处巷子偏门之内,相当隐秘,更是让张浪心中有些满意。 不愧是用来包养外室的地方,显然这铁兰心的大兄也是考虑到不易发现,方便来去等等特点。 倒是正适合他躲藏些日子。 只是张浪进去以后,却是并未曾看见那所谓的外室小娘。 很明显,铁兰心既然藏匿此地半年,那女人显然是已经被她处理掉了。 至于处理的手段,也不须多问,无非就是遣散或者灭了口,无关什么紧要。 径直在这宅院中挑了个屋子之后,张浪便直接趁着黑夜出了门。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夜间暗杀 冷月横空,子夜时分。 张浪微微眯着眼睛,他靠在吴府不远处的一处巷口的墙角边,将身体掩藏在阴影之中,显得很是小心。 事实上,若是铁兰心未曾虚言,整个吴府没有人是他的对手,若是他真要对吴家下死手,最多不会超过一炷香时间,便能将这府中之人全部杀死。 可是,吴家并不是他的目标,郑婉才是。 而且他并不知道阳山郡有没有百鸟朝凤阁的狂蜂浪蝶,所以一切行动还是以隐秘为主。 又远远的看了一眼吴府,张浪脚步踏开,两仪便化,倏忽之间便幻成一道黑影,窜了出去。 他身形飘忽得好似夜间的幽魂,未曾带出丝毫的声响,已然从围墙边跃了上去。 此刻的吴家大院之中还是灯笼高挂,隐隐有着喧嚣之声。 显然是因为吴良受伤一事,引起的连锁反应。 正中间的大宅内外,有不少人影进进出出,显得有些繁忙。 围墙的院落中,三名似乎巡逻的武者正巧从围墙下的小道上走过。 张浪瞥眼一看,两个通脉,一个感应。 其中一人轻声道:“巡夜一晚上,总算是交接好了,咱哥三好好喝两杯去。嘿,吴大少爷今天可是吃了个大亏,我方才听翠花说起,大夫的意思是他肩胛骨碎裂,往后怕是会有行动不便的烦扰。” 他旁边的一名武者闻言,接口道:“还是六哥消息灵通,这往后,姓吴的想要在我们面前作威作福,怕是失了底气,也不知哪里来得高手,竟然从吴大少爷手里抢人,嘿…当浮一大白…” “噤声!” 另一名感应境武者却是出言打断道:“回去之后再议论,若是叫人听了去,说我们妄议是非,岂不是要吃挂落?这事情自有陶供奉操心。” “是,听四哥的,吃酒,吃酒。” 其余两人便应承着,直往后面走去。 张浪正在围墙之上,听到三人暗中议论,嘴角不由得撇了撇。 听这三人的口气,吴良在这些护卫之中,倒似乎也不怎么得人心? 他心中动念,身形却是飘然而出,从围墙上落了下去。 那被称作四哥的感应境武者走了几步,忽地听闻身后噗噗两声轻响,猛地心生感应,回头望去。 却见自己的两个兄弟正躺倒在地上,红白的脑浆正缓缓淌出。 有人袭击! 这一幕顿时让他大惊,张口就要叫喊。 只是口中的话语还未出口,便已然永远的留在了肚中。 一抹刀光顿然闪过,却是悄然无声,凶猛而凌厉的划过了他的喉口。 血肉分离,骨骼断开,一颗头颅滚落下去。 连杀三人,在张浪心中泛不起一丝波澜。 此时以他的实力,莫说感应境和通脉境的武者,就算是寻常的先天武者,也不是他一合之敌。 只是他的眉头却是稍微挑了挑,显得有些惊讶。 惊讶于这刀的不凡。 方才劈斩之间,他是冲着对方喉口抹去,却并未想一击断头。 没想到刀口抹过,竟是锋锐无比,切肉劈骨似豆腐一般,丝毫不着力,更妙的是,挥动之间竟是悄无声响。 倒还真是一把好刀。 这感叹在他心中一闪而过,张浪又拿刀口蘸着鲜血,在这小道的地面之上写了一个硕大的‘铁’字。 随后他想了想,又写道:“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跟着,他便又掠起身子,跃出围墙,直接回了铁兰心藏身的小宅院。 铁兰心并没有休息,见他回来急忙问道:“前辈可是去了吴家?” 神情还带着一丝期待之色。 张浪自然不会和他细讲,点了点头道:“吴家的事我自有考量,你不必多言。” 说完便直接在院子演练起刀法,步法来。 最近一路奔波厮杀,他也只能保证内功的修持没有放下,这武艺步法的体悟却是积累了不少。 不管铁兰心在一旁看得目不转准,稍稍消化完记忆中的体悟之后,张浪又打了一套混元掌。 混元掌势刚起一会,铁兰心脸色便是倏然一变。 等到张浪一套掌法打完,她更是脸上带着纠结之色。 张浪自然不去管她,转身便往屋舍走去。 铁兰心看着张浪的背影,脸色闪过一丝犹豫,最后却变得绝然。 她出口喊道:“前辈!” 张浪脚步顿住,斗笠之下的嘴角却是一丝笑意一闪而过。 他缓缓放慢脚步,淡淡说道:“怎么?” 铁兰心躬身施礼,问道:“晚辈斗胆相询,前辈怎么会使用我铁家家传的混铁掌?” 混铁掌? 铁玉真倒是改了个好名字。 张浪心中莫名一笑,随后道:“若非我和你有些渊源,怎会救你?” 铁兰心闻言一愣,跟着却是心中一喜,开口道:“不知前辈是?” 张浪这时却是未曾回答,脚步不停,直接走进了屋舍之中。 铁兰心站在原地,脸色颇有些变化,过了好一会,方才转身离去… … 而这个时候,吴家的巡逻武者已然发现了地上的尸体,顿时高喝了起来。 一声敌袭,整个吴家都被惊动了,片刻之间,原本只是有些喧声的吴府顿时陷入了一片喧哗之中。 不到半柱香时间,吴家的武者已经将整个府邸都搜索了一遍,却并无发现凶手的痕迹。 跟着,所有人都聚集到尸体之处。 吴家在阳山郡的先天供奉李青,也从住处赶了过来。 吴良也是拖着受伤的躯体,让人搀扶着走了过来。 地上的三具尸体,两具脑浆崩流,一具尸首分离。 都是一击毙命,周围并没有打斗的痕迹。 而月光之下,地上硕大的‘铁’字,和另外稍小的八个字,更是显得分外森然可怖。 种种迹象之下,让武者的脸色都是异常难看,心中惊恐。 这些人都是吴良带过来的武者,他们都曾参加铁家的灭门之战。 而此刻,显然是对方的报复来了! 而且这报复之人绝对是个高手,此人能够潜入进来,悄无声息的杀了三人,然后从容而去。 这司老四三人的实力在吴家的护卫武者中也丝毫不弱,他们三人就这样轻易便被人杀了。 这些武者心中不由得暗想,那么若是方才经过这里的是自己,那岂不是…… 第一百九十二章 再探一次 这些武者心中转着各种念头,心里散着寒意。 “是铁家的余孽!铁家的余孽来报仇了!” “会不会是那个小表子?” … 武者之中传出了窃窃私语,议论之声。 吴良心中也是十分恐惧。 在他看来,灭亡铁家虽然是他老爹吴家家主吴德的命令,但是带队实行这杀戮的却是他吴良。 结果眼下有人潜入进来,杀人留字,这最大的可能就是冲着他来的。 他双腿微微打着颤。 但是这种时候,吴良虽然害怕,但是还没有乱了方寸。 他知道,作为家主继承人,必须站出来稳定人心。 若是露出连他自己心中惧怕,言行失了方寸,那才会更加糟糕。 如此一来,他虽然心乱如麻,却还是强自稳住身形,佯装镇定下来。 暗暗酝酿了一番,他口中蓦地喝道:“都给我镇定!你们别忘了,人是我们一起杀的!尸体是你们一起处理的,铁家的人早都死绝了,哪还有什么余孽?” 他这一番话说完,吴家的武者议论之声倒是顿然一停。 “还有那个小表子,铁家那个小姐可是一直没找着?” 不知是哪个武者低声轻语了一句。 “哼,那个小表子虽然跑了,但是不过通脉的修为,哪有这等本事!” 吴良脸色一变,冷笑了一声。 “万一她找帮手了呢?” 又有武者接口说道。 说得还很有道理。 是啊,万一找帮手了呢? 看了看自己肩膀的伤,吴良顿时有些接不上来了。 这时,李供奉暗暗叹了口气。 他是当前所有吴家武者之中武道修为最高,实力最强的,他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大变化。 看了吴良一眼,眼中倒是罕见的露出一丝赞赏之意。 在吴家的小辈之中,他一直是非常看好郑婉的,而吴良和郑婉相比,不管是手腕还是实力,或者气度都是完全不如。 没想到这个关口,大少爷倒也有些担当,虽然没什么效果……李供奉心中转念,便摆了摆手,开口道:“诸位别慌。少爷说得不错,铁家的人都死了,怎么可能还会有什么余孽在?你们且想想。若是对方真是为了复仇而来,大可将各位连同我和少爷在内,一并杀死,为何会做出杀人留字的行为?” 李供奉到底是老江湖,这一番话说完,先是安抚人心,随后抛出了一个问题。 如此一来,众人的注意力倒是转移了过来,心中的恐惧和慌乱也是大为减轻。 吴良朝着他投去感激的眼神。 “还请李供奉解惑!” 有武者出言相问。 李供奉开口道:“依我看来,此事无非就是两个解释。一,对方并非为了报仇,这杀人留书不过是障眼法。二,对方确实是为了报仇而来,也找了帮手。但是毋庸置疑的是,对方的实力不够。他们没有对付我们全部的把握,所以才会妄图以此方式来动摇我们。不管是这其中的那一点,依老夫来看,这凶手的实力最多不会超过先天境,此事不过就是对方故弄玄虚。我等若是自乱了阵脚,却是正合了对方心意。” 这一番解释很有道理,顿时听得诸人频频点头,心中的不安稍减了。 “供奉所言有理,各位勿要乱了阵脚。” 吴良见众人被安抚下来,开口道:“你们几个,把尸体处理一下,都散了吧。从今天起,巡逻人手多加三倍,全府加强戒备,那贼人若敢再来,定叫他又来无回!” “是!” 吴家的武者领命而去。 等人走空,吴良朝着李供奉道:“还是李老思虑周到,这府中还要麻烦李老坐镇了。” 李供奉点了点头,道:“少爷放心…” … 吴家死人的消息并没有在阳山郡城掀起任何波澜。 这也很正常,有人入府袭杀,却安然离去,这事若是传了,丢得是吴家的脸面。 吴良自然将此事按了下来。 第二天夜间,张浪再次翻到了吴家围墙之上。 看到吴家果然加强了戒备,巡逻的人数多了许多,几乎每一次院落都布置了人士,而且巡逻的间隙很是密集。 张浪嘴角微微一咧,从围墙上掠了下去,重重的落在地上。 这一下声响很大,顿时被巡逻的守卫发现。 “有人!” “快,传讯!” “呜!” 声响之后,低沉的哨音传出。 张浪纵身掠进,身法飘忽如同鬼魅,倏忽就落入了几个护卫之中。 雄浑的混元掌劲轰然落下,瞬间将一人打得口吐鲜血,倒飞而出。 随后阮师刀已然出手,一刀抹出,刀芒暴涨,闪亮的刀光朝着剩余的两人划去! 突如其来的攻势快得让人难以反应,惊慌之中,这两个个巡逻守卫急忙抽出长剑来防卫。 然而,张浪这一刀速度极快,劲气沛然。那两个武者才刚刚出剑,招式尚未展开,刀光已然划过。 急如闪电,快似流星。 瞬间又毙了二人。 而这个时候,哨声也引得其余的武者纷纷赶来,片刻光景,这出院落已经聚集了不是武者。 灯笼光下,张浪一眼便看见这些武者簇拥在前面的人,正是吴良。 而这吴良旁边还有一个先天武者,显然就是铁兰心所说的吴家供奉了。 正主出现了! 张浪嘴角笑了笑,口中暴喝一声,‘吴良!给我死来!’ 直接便朝着这两人杀了过去。 一刀向着吴良斩来,雪亮的刀势一化为八,犹如天罗地网一般的劈出。 八方风雨! 刀芒暴进,悄然无声。 但是那股强大的威势和潜劲让吴良面色骤然一变。 只这一下,吴良便知对方是先天高手,自然不敢逞强,直接转身就跑。 李供奉手中却是蓦然多出一柄长剑,踏步而进,一剑横斩便迎了上来。 他看得出张浪的境界,也不过是先天修为,自然怡然不惧! 剑势横斩之间,劲力磅礴。 吴家家传武学之一《艮山剑法》,攻守兼具,沉稳厚重。 锋芒暗劲相交,碰撞出一股雄浑的力量。 李供奉眼睛微微有些凝重,却也有些放松。 因为这一番感受之下,他能感觉到对手的劲力和自己在伯仲之间。 他老于江湖,知道硬拼无益。 李供奉心中一动,手中剑势一变,剑势便犹如山岳倾塌一般的落下,厚重无比。 张浪一个虎扑,举刀相抗,恰巧将剑势隔开。 正是一招‘剪扑自如’。 只是不知怎么的,他的样子显得颇为急促狼狈,似乎格挡得有些勉强。 李供奉只这一击便占了上风,他心中一喜,延绵不绝的剑势已经展开,他似乎根本就不想给张浪有反应的机会,倏忽之间,又是连续七八剑落下。 将张浪死死的压制住。 第一百九十三章 战略性撤退 李供奉这七八剑几乎都落在同一处,一剑沉过一剑。 张浪举刀相抗,被震的连连后退。 李供奉手法翻转,凌厉剑芒又轰然袭至,倏忽便到了张浪眼前。 危机之时,张浪却是轻喝一声,左掌从剑势之间往上探出,斜拍而下。 这一招正是混元掌之‘天坤倒悬’。 掌劲带起疾风,呼啸朝着剑锋拍去,潜劲交集,只听轰然一声传出,剑锋被掌劲迫开,偏斜落到空处,从张浪的肩膀旁边斩落。 只是纵然这样,凌厉的剑芒也依然将张浪右肩的衣服撕裂开来。 “混铁掌?果然是铁家的余孽!” 李供奉一击落空,又认出张浪的掌法,顿时讶然一句,随后却是冷声说道:“比起你这寻常的刀法,这混铁掌倒也力大势猛,还算有两下子,怪不得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话音未落,他剑势已然跟上,又朝着张浪横拍而来。 张浪没有说话。 对方既然认定他刀法差劲,倒是正合他意,他顺势收了阮师刀归鞘,只将混元掌循循使出。 绵延不绝的剑势之中,张浪一套掌法施展的劲风四起,泼水难入,他完全以掌劲硬撼剑芒,看上去有些艰难。 李供奉却是显得游刃有余,脸上完全是一副自得之色。 在他看来,自己已经大占上风,连绵的剑势迫得对方只能弃刀用掌。 须知以掌劲应对剑势,无异于是在直接比拼真气浑厚与持久,他以艮山剑法应对对方一双肉掌,消耗自然要小了许多,加上他静修了数十年的沛然真气,便是拖也能把对方拖死! 两人又过了数十招,他见张浪果然如他所料,渐渐不支。 掌劲也越加弱,频频落入险境。 李供奉心中暗喜,这种状况,对方很快便要露出破绽了。 又过了片刻,张浪果真露出一丝空门。 李供奉眼中喜色一闪而过,厚重绵延的剑势陡然一变,倏忽之间,一剑从下上挑而起,一点寒芒乍露,星芒急电一般寻着张浪胸腹之间的空当而去。 同时,他口中还喝道:“嘿,老夫今天让你有来无回!” 这一剑正是艮山剑法中的杀招。 此招与艮山剑法整体大开大合,厚重绵延的风格完全不同,却是剑走偏锋的奇招。 这一剑当真撑得上出奇不意,出剑的角度亦是极险极诡,若是击实,势必是开膛破肚的结局。 电光火石之间,张浪双掌合拍而出,一式‘白虹贯日’拍击而出。 双掌击出,跟李供奉的奇诡剑芒直接相撞,顿时发出了一声劲气爆响! 李供奉脸色一缓,猛地向后退了三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但是张浪却是倒飞而出,一蓬鲜血从斗笠之下倾喷而出。 他身形微微发颤,借着这爆发的劲力,整个身躯直接倒扬而起,直接往围墙上掠去。 “他受伤了!追!” 李供奉见此情景,顿时大吼起来。 说起来,之前他虽然推断了对手不会超过先天之境,但是心中还有些担心对方比自己强的意思,甚至还考虑了该如何才能逃脱,但此时他见自己一式杀招将对方打伤,却是第一时间要将张浪弄死。 张浪身法并不算快,他落到围墙上,脚步一个踉跄。 刚刚落在墙上,李供奉已经当先追了过来,持剑刺出。 张浪抽出阮师刀,又和他对拼了一记。 劲气轰然作响,随后李供奉和张浪同时倒飞开来。 李供奉口中吐出一口鲜血,落到地上。 而张浪的斗笠之下亦是再次洒出一口鲜血,随后他又一次借着反震之力往外落去。 人在半空,他转过头来,抖袖挥出,两颗黑棋激射而出。 朝着吴良和李供奉飞去。 只是这黑棋威势大减,行至半空便被人格挡,斜崩滑落。 张浪朝着吴良和李供奉喝道:“狗贼吴良,今天算你走运!我们不死不休!” 话音未落,他脚尖在墙上一踏,身形一个折闪,轻功‘千里独行’运起,身形电射而去。 “快,都给我追上去,杀了他,快,快杀了他!” 吴良立刻呼喝催促起来。 仇人窥视在外,这一个日夜他简直寝食难安,再也不想尝这种味道了。 事实上,此刻的情形已经相当明朗,甚至不用他们开口,吴家的武者也能知道对方重伤。纷纷掠起,朝着张浪追了过去。 千里独行的轻功本就注重速度,加上张浪此刻浑厚的真气,逃离的速度自然不慢。 纵然他已经放缓了不少速度,也过是李供奉等人勉强看到他的踪迹。 过了三个转角,他速度再快一分,这些武者便跟丢了张浪的踪迹… … “废物!一群废物!你们居然跟丢了?那人可是被我打成了重伤!你们居然还跟丢了?” 吴家大厅内,李供奉脸色有些不好看,微微撇了一眼吴良,便开口大吼起来。 他之所以如此气愤,却是因为在吴良面前打了保票。 他刚刚让吴良放心,说到对方受伤重伤,定然跑不了多远,结果就被这结果狠狠的甩了耳刮子。 脸上都有些火辣辣的。 “出去搜!此人伤得绝对不轻,老夫保证他跑不出城,定然藏匿在城内疗伤,都给我出去搜!客栈,医馆,安排人手!” 李供奉在吴家做了十余年供奉,颇有声望,他此言一出,在场的武者顿时缩了一缩,便要转身往外面而去。 “不用了。” 这时,吴良摆了摆手道。 李供奉道:“少爷,此人实力虽然不如老夫,却也不过稍逊一些,此人既然使出混铁掌,有放言要和少爷不死不休,定然是铁家的余孽!此时他受了重伤,我等务必要将此人找到啊,否则定会留下后患!等他伤势复原,势必再度来袭……” 吴良脸色也不太好看。 一来是肩膀的伤势虽然受了治疗,但是还有些痛。 二来自是因为这些护卫武者跟丢了人。 不过这个时候,他和昨天相比却是淡定和轻松了不少。 毕竟相比昨日的惴惴不安,今日一战,不仅摸清了对方的身份和实力,而且己方并未落在下风…… 他沉吟了片刻道:“打蛇不死,必受其害,供奉道理我自然也懂得。只是这搜索之事自然要办,却不能大张旗鼓,否则让人知道有人夜袭府邸,父亲和我的面上都不太好看。” 李供奉皱了皱眉,又上前一步道:“少爷……” 只是话没说完,吴良已经摆了摆手道:“供奉放心,我准备去信平川府,让婉姐过来一趟。” 说明一下吧 就当是我们闲聊。 一起研究七旬老妇为何离奇失踪? 或者探究一下作者君的心路历程? 当然,都不是啦。 单纯就是抱歉了,因为最近更新有些问题。 对于一直追定的你们,我自认为是亏欠的。 只是更新不给力并不是因为我懒,或者因为准备切。 事实上,本书上架成绩就不好,嗯,有些出乎意料的非常不好。 但是我依旧用闲暇时光,一直保证了一天两到三更。 对于最近更新的问题,直接原因是可怜的作者君已经连续一个周凌晨以后才到家了。 作为一个有正常能力的男人,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确实不得不说。 人到中年,已经没有了当年一天一日,一日一天,第二天还能完成一场篮球赛的体力。 这种起早摸黑的作息确实是有些熬不住,每每到家连公粮都不想交,只想去入周公他老母了。 虽然我强撑着精神码一些字,但是我的打字速度很慢,而且还有逐句推敲的强迫症,所以着实是写不了多少。 当然,我并不是在说我可怜,或者有任何卖惨的意思。 生活不相信眼泪,更加不相信男人的眼泪。 肩上压在担子,和别人的期盼,生活中的任何事情,便再也无法拿出来抱怨。 所以只是单纯的解释。 而之所以解释一下是因为看见书评区在问更新。 顺便想让你们知道,我并没有切鸡鸡去练葵花宝典的任何打算。 虽然年纪见长,但是家伙还是真的,还是能使用的工具,着实下不去刀。 每一个追定的读者,哪怕到了最后只剩下了最后一个。 在你没有放弃我之前,我也一定会用我的坚持来回报你的坚持。 不可否认,有时候我也会去想,是不是因为我写的文字很丑,故事也很差。所以才会成绩不好。 有时候我也很怀疑,我是不是不适合讲故事。 这种感觉就像是当年我在法爷和远程选手至上的游戏里,玩儿了一个战士。 我氪了金,还花了时间,但是别人精彩大战的时候,我却总是在跑尸体。 他们笑我,说这是玩得信仰战。 我说不是,这是心中的执着。 这种感觉就像是当年在qq上加了个软妹子,费劲心思,辗转反侧的去撩。 我花时间,还投入感情,但她却和我说要去洗澡,转身就点开别人的头像。 他们笑我,说这是万年备胎。 我说不是,这是青涩的梦想。 所以,我既然选择了开始,就一定会完本。 有始有终,毋庸置疑。 而更新的问题,有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 按一天两更算,缺的我都会在日后补上的。 以上。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不明之因 李供奉闻言脸色微微一凝,随后摆了摆手,将厅中的武者都驱了出去。 跟着,他才斟酌了片刻,开口道:“少爷可要想清楚了,这阳山郡吴家是家主交给你经营的。其中意味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老夫觉得……毕竟能少爷年底便该回来了……” 吴良闻言嘴角撇了撇,不屑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我表现不好,等过些日子我那个便宜二弟从巴山上回来,我这家主继承人的位置,就不稳当了?你说话尽好爽直些,当我不知道?这吴家上下,又有几个人看好我?拿我当回事的?” 李供奉闻言道:“既然如此,少爷还让婉小姐过来?依老夫看,不如全城搜索,将那铁家的余孽找出来便是,他受了伤,很大可能要去找医馆,寻大夫,只要我们在城中多布些耳目,说不定就能将他找出来。此事虽说掉些脸面,但事后遮掩一下,也不至于……” 吴良却是不置可否的看了看他,直接道:“假如找不出来呢?若是我们大张旗鼓,却找不到此人,最后还要去信求援,岂不是更显得办事不得力,我在父亲心中的印象岂不是更加糟糕?左右今夜我等并未处于下风,也不算太差,直接传信吧。” 李供奉闻言微微一怔。 对啊,若是找不到那人呢? 他这时才发现,自己却是未曾想过此点。 到了此时,他心中倒是对吴良高看了两分,觉得他考虑得也是颇为稳妥。 李供奉便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我这便让人去信平川府。” 吴良摆摆手道:“去吧,信上莫要提我们受伤之事,只以不想大动声势为由,请婉姐过来坐镇。” 李供奉依言而去。 吴良眼中却是露出了一丝阴霾。,他沉默了片刻,轻声自语道:“呵呵,考察?接掌吴家,又有什么意义? 和铁家联姻之事本来我就是不赞同的,是父亲被我那大舅哥说动,我见铁兰花长得还算不错,这才答应下来。结果父亲却在婚礼当夜就朝令夕改。 我吴良一夜之间便只能鸠杀妻子,还要带人赶赴这偏僻的阳山郡,先是灭了铁家满门,然后掘地三尺……” 吴良轻声自语,眉头却是紧皱,心中有些思绪杂乱。 铁家灭门之事,已经过去许久,虽然他当时心中想不太明白,但是时至今日,也早就不放在心上。 只是如今铁家余孽的出现,却让他又不由得将整个事情想了一遍,甚至父亲吴德的话语也又一次浮现在他脑中。 “我吴家在这平川府扎根数代,这才闯下这一番基业。能够成为整个平州排在前列的大家族,能够做到这一点,并非靠得强大的实力,而是千丝万缕的人脉关系。 眼下铁家正准备跟我们联姻。阳山郡固然是偏僻之处,铁家虽然不过新起了数十年,但是能够独霸阳山郡,自然也有可取之处。若是我吴家能够不计较铁家是一个小家族,同意这桩婚事,往后自然能够徐徐渗透,将整个铁家和阳山郡纳入掌控之中。不仅如此,我们还可以顺势收得不错的名声。 往后我吴家若能世代传承下去,说不定便会起起伏伏,但是纵然我等在平川府的这些基业可能会落败,但是只要我吴家的名声和人脉尚在,后辈子弟只要有些出息,自然会有复起之机。” 在吴良的印象中,父亲一向最重名声。而且劝他娶铁兰花时,对和铁家联姻的分析也绝不像是玩笑之谈,当时定下的以联姻为名徐徐侵吞铁家,最后占据阳山郡,也绝对要比如此施展雷霆手段更好。 “但是父亲偏偏连名声都不顾,编造了谋杀亲夫的理由,直接选了这种灭门的手段……婚礼当夜,他来寻我之前,应该是在察看嫁妆礼单,莫非其中有着什么?他到底是在找什么?…婚礼那日,似乎内院之中单独摆了一桌酒席,到底是在招待谁?家主,家主…父亲啊…这事情是你做的主吗?” 一刻钟之后,一袭快马从吴家而出,直往平川郡而去…… …… 而这个时候,张浪早已经回到了小宅院,。 铁兰心依旧在院子里等候着。 张浪轻声说道:“吴家的事情我自有分寸,我要闭关十天,你安心等候便是。” 十天? 铁兰心微微一愣,她摸不清张浪的打算,只能开口说道:“晚辈明白了,这几日的吃食,我会给前辈送进房中。” 张浪摆摆手道:“勿要进来打扰,不用准备饭食。” 铁兰心闻言心中顿时一惊。 辟谷十日?前辈到底是什么修为境界? 她心中一震,随后却是恭敬应了一声。 张浪自然不知道铁兰心心中的讶意,等她应了以后,张浪便直接进入了房间中,摘下斗笠,放下阮师刀,直接在床榻上盘坐。 他的眼睛微微眯着。 如今在吴府一般折腾,他表现出的实力恰到好处,只比那供奉稍弱一丝。 如此一来,对方若要收拾自己,势必还要增加人手。 而如果铁兰心所言无差,那吴家统共就三个先天高手,吴德作为家主,事务繁忙,轻易应该不会动,所以若是吴家要派人支援,基本只能由郑婉前来… 而阳山郡位于平州最南最偏僻的地界,距离平川府的路程,快马日夜不息,来回也得六七天。 他在脑子过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便从怀中摸出了一粒雪白的莲子。 正是品花会上所得的九窍通心莲。 九窍通心莲服用之后,需要连着静坐九日,方能化开莲子药力,使得药力徐徐散入躯体,汇入地桥之内。 期间不能搬运真气,不能有任何大幅度的动作,否则十成的药性便要大打折扣。 只是品花会后,他先是被齐千仞携着躲了几天修罗魔宗的宗师,随后又要躲藏青衣楼的袭杀,秋千镇送身份铭牌,一路上也没有得到什么闲暇,自然也没有时间炼化。 如今诸事已毕,在身份暴露之前,张浪自忖青衣楼的追杀应该还不会跟来,所以躲在这小宅院中,也算安全暂时无虞。 他最近微微笑了笑,便张口嘴巴,将莲子囫囵吞入腹中。 莲子入腹,九日之内无饥难饿,倏然生出一股温热肿胀之感。 张浪端坐在床榻上,内视感应,丝丝药力隐隐渗入躯体之中…… 第一百九十五章 再闯吴家 吴府之中一片沉寂和平静,这些日子,每个人都按部就班的生活着,似乎前次袭击的风波已然过去。 在吴家的武者心中,和纨绔一般的大公子吴良相比,那个从小便被高人带走,在巴山剑池习剑的二公子吴能虽然两三年才回来一次,但是只凭他风仪俊秀,平易近人,以及高强的实力,都是家主继承人的更好选择。 但是相比这两位公子。出身于五雷门,又长期在吴家处事的大小姐郑婉,却凭借不俗的实力和强力的手腕,更得人心。 便是吴德也常说,若非郑婉乃是女子,又是外姓,这吴家家主往后都是非她莫属。 所以在吴良亲口说出要请郑婉过来之后,这些武者都放下了心中的担忧和慌乱,耐心等待郑婉过来坐镇。 朝阳初升,两骑奔袭而至,在吴府的后门停了下来。 两人下马之后,直接从后门走了进去。 距离吴府不远处的一处屋脊之上,张浪怀抱着阮师刀,沉稳的站着,彷如岳峙渊渟。 而在这个极佳的观察点,恰好可以将整个吴府的前后门户都清晰的印入眼帘。 事实上,自从张浪消化完莲子出关之后,已经在这里守了两天,这才看见这两骑奔驰而来。 清晨的清辉之下,虽然这个距离看不清两人的面容,却可以轻易分辨出这是一男一女。 但是张浪知道,这一定是郑婉无疑了,毕竟这个时候,能够来到吴府的女子除了郑婉恐怕没有别人了。 他可不觉得吴良这时候还有寻花问柳的兴致。 张浪的嘴角微微笑了笑。 郑婉的到来虽然要比他预想的晚了两天,但是纵究没有让他失望。 脚尖轻点,他直接凌空而下,朝着吴府掠去… … 吴府之中,吴良和李供奉领头,迅速将两人引入大厅之中。 这四人并不是以郑婉为主导,进入大厅之后,她也并没有坐在主桌之上。 她甚至没有坐着,而是站在一个中年的身旁。 郑婉是将自己的身份摆的很正,这也是她一贯的习惯,自从她被亲娘带进吴家之后,吴德虽然对她视如己出,以嫡亲的小姐对待,但她不想让人对母亲有什么说道,所以一直以婢女自居。 这个中年人身材不高,有些圆胖,脸上肉乎乎,圆团团的,面白无须,看上去很是平和。 此人正是吴家家主,吴德。 吴良和李供奉坐在侧席,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将整个事情梗概分说完毕之后,吴良神色恭敬的开口道:“父亲,这点小事,有婉姐和李供奉就够了,你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吴德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李供奉的汇报和吴良的说明,让他对事情的梗概有了些了解,沉吟片刻,他才开口道:“这样不行,等待太过被动,把所有人手派出去,找,搜索全城,把他给我找出来。” 吴德的命令让吴良微微一愣,他又一次被父亲否定了。 他想说点什么,譬如这么大张旗鼓的缺点,譬如自己为何选择求援。 只是这一切纵究没能说出来。 因为这个时候大厅外面传来两声沉闷的倒地之声,主宅大门忽然就被推开。 清晨的阳光照射进来,一个黑衣人提着长刀,缓缓的走了进来,他头上带着一蓬斗笠,看不见丝毫面容。 “你们找我?” 在看到张浪的那一瞬间,吴良脸上的表情从陡然变成了极致的愤怒。 “就是他!快,杀了他!” 吴良指着张浪,口中大声喊道。 “小子,没想到你胆这么肥,前次的伤好了吗?” 事实上也不用他说,李供奉狞笑了一句,已然持剑于手,猛然一剑向着张浪斩去。 “给老夫死去吧!” 吴德和郑婉却没有动。 在他们看来,李供奉虽然描述了对方的情况,但是耳闻不如目见,正好看一看对方的实力。 剑势如山,厚重无比,劲气轰然爆发而出,横扫而来,封住了张浪所有闪躲的痕迹。 面对李供奉的进攻,张浪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的眼神直接落在了郑婉身上。 吴德的到来虽然让他心中有些奇怪。 但是他并不是太关心其中的关节。 只是将郑婉仔细打量之后,张浪心中却是非常失望。 她的模样倒是记忆中的模样,显然自己并没有找错人,只是这副打扮,身上却是少了一样极为显眼的配饰! 是没带在身上?还是那物件还没落在她手中? 电光火石之间,张浪心念转过,右手一动,阮师刀便已经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一刀斩出,流沙如虹! 气旋流转,裹挟劲风,雷霆爆闪,山河俱下。 尽取流星闪电之急,又含雄霸群山之猛,凌厉刀芒倏然闪过,整个空间都寒了三分。 只一刹间,惊虹一般的刀芒已然和李供奉的剑势相撞,顿时爆发出了一声巨响。 声响未消,一刀已然将剑势潜劲尽数破开。 李供奉感受到难以匹敌的巨力,心中惊骇莫名,只是此时此刻,他已经被劲气压迫,再难闪躲。 刀芒横掠而过。 悄然无声,银光乍闪。 阮师刀顺势削断了他手中长剑,带起一颗大好头颅飞天而起。 一蓬鲜血喷洒而出。 人头在地上滚落,双目圆睁,瞪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吴德和郑婉二人,此刻是无比讶然,毕竟按照李供奉等人所说,对方应该是铁家的余孽,刀法普通,掌法还算刚猛。 但是此刻所见,却全非那么回事! 号称将对方打得重伤的李供奉却是被对方一刀斩了,这变化来得太快,叫人都难以反应。 如此情况,两人不由得眼带询问的往吴良看去。 “怎么可能……” 吴良这时候却已经完全愣住了,口中不由得喃喃起来,过了一瞬间,他忽然心中一惊。 对方故意隐藏藏实力,该不会就是为了让自己写信求援,为得就是一网打尽? 只是这个念头在吴良的脑中闪过,却又按了下来。 毕竟父亲吴德的到来让他自己都有些奇怪,绝对不会是对方特意算计之事。 吴良这个时候,心中虽然无比惊惧,还是不由得泛起了嘀咕。 不仅是他,这一个瞬间,李供奉的人头直接滚到了三人面前。 吴德和郑婉在瞬间将事情想明白,反应过来之后,心中也是同时生出了和吴良一样疑问。 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有什么图谋? 第一百九十六章 连战 不管他们心中的疑惑,张浪却是微微偏转身体,一刀朝着吴德斩去! 阮师刀悄无声息的探出出,斜斜绞起,往上撩开,刀口之上瞬间旋出连绵的气劲波卷,刚柔并济的刀劲,汇成锋锐莫测的刀芒。 狂沙漫卷! 面对他的攻势,吴德丝毫不动,郑婉却是掠身一进,从吴德的后面跃了出去,一指长剑,便将张浪接了下来。 绵延不绝的剑芒轰然间便绽放开而出。 她出手之际同样是用的和李供奉一般的艮山剑法。 吴家的艮山剑诀说起来攻守兼备,实际上并不是一门主动的攻击剑法,用来守御更加稳妥。 此刻郑婉便是用了这稳妥的方式,剑势沉稳如山,面对张浪的进攻岿然不动。 这沉稳之中,却又丝毫不显得呆板,竟然还带出了一丝十分灵动的意味,剑势挥舞间,疏而不漏,全无丝毫破绽。 只看这一点,此女在这门剑法招式上的浸淫何止比李供奉高了一筹。 这也符合他前世对此女的一些记忆,张浪知道她虽然出身五雷门,但是并非嫡系弟子,她的师傅也不过五雷门中的一个外功长老。 此女胜在勤勉,将招式打磨的颇为圆融。 面对这种情况,张浪自然懒得和她切磋对照。 瞬间调动起周身的混元真气,一刀展开,劲气已是席卷狂飙,轰然爆发,带着无边的气势斩了出去。 流沙如虹,却又带着八方风雨之意。 这是直接以力压人,这一刀瞬息之间将郑婉周身所有闪避的方位全都封住,好似天罗地网,又似江河倒挂,倾覆压来。 郑婉心中不由得大惊,面对张浪的进攻,她剑势上的严密和灵动根本就发挥不出效果。 这一瞬间,她顿时撤剑不用,只能全力爆发出自己体内的真气,左掌前拍,击出一拳来抵挡。 一拳之下,风声呼鸣,譬如雷霆,正是五雷门中的武学,尽其刚猛的奔雷拳。 看到这四溢的拳劲,张浪倒也是微微一讶,此女的内功真气倒是也殊为不弱,不会比当日的品花会上的徐煞稍差。 只是他方才消化了九窍通心莲,这种天地奇珍,除了通畅地桥,提升五感之外,真气的浑厚程度自然也略微有些提升。 这一刀虽然不是什么强大的杀招,但是在混元真气的加成之下,也是沛然难挡。 两相交接,气劲迸发,郑婉直接便倒飞而出,撞在大厅的柱子之上,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如此结果,顿时让吴良心中寒意陡生,若说李供奉的死亡只是让他惊惧,那郑婉这个他心中先天武者之中顶尖的人物,却被一招重伤,便是让他无比惊骇了。 此时此刻,吴德脸色却只是微微变幻了一下,看着张浪道:“我看兄台这手刀法?应该和铁家没什么关系,不知道铁家给了兄台什么好处,让你这样的高手给其张目?老夫自问和兄台无冤无仇,不如就此罢手如何?我吴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族,但是底蕴总比铁家高了数筹,铁家答应你的价码,老夫翻倍给你!” 吴德的话让张浪心中惊讶,他惊讶的不是这话中的含义,而是对方的语气。 李供奉和郑婉在他手上一死一伤,张浪对寻常先天如同碾压一般的实力已然显露无疑。 这种情况之下,这吴德竟然依然显得相当淡定。 此人还有什么依仗? 斗笠之下,张浪的眼神微微眯起,倒是涌起来了一丝好奇之心。 他摆了摆阮师刀,遥遥指向吴德。 面对张浪的回应,吴德知道此事不能善了,他轻叹了一声,身体却如电一般从座位上射出,一剑击出。 这速度当真极快,很难想象,此人臃肿肥胖的身躯,竟然如此矫健。 呼吸之间,已是倏然而至,便到了张浪近前。 等到剑势弥起,张浪眼中都不由得露出一抹诧异。 这吴德的剑势竟然和李供奉与郑婉全然不同。 一剑斜挑,击向张浪胸口。 这一招式,不仅落处阴毒狠辣,风声啸啸,剑锋之上竟是带起一股青芒,有如实质一般。 这剑势看上去便是不凡,张浪身形一弓,一个虎扑让出,右掌却是一翻,阮师刀有如阴蛇一般吐出,一式横掠。 人海浮沉! 轰! 潜劲碰撞,一股巨震传出,兵刃交接,吭哧作响。 吴德身形丝毫不动,张浪却只觉气血翻涌,心中骤然一动,一元定桩陡然使了出来。 吴德见得一击无功,神情也是稍讶,欺身又上,剑势展开,剑气揉着青芒,似雨似雾一般卷向张浪。 衡山剑派的百变千幻云雾剑法? 张浪眉头稍皱觉得这剑法倒是颇有些相像,只是却又似是而非。 心中陡然念转,他迅捷间后拉一步,脚踏两仪,身形微晃,阮师刀亦是挥舞起来,狂沙刀法斩出,刀芒亦弥漫而起。 吴德剑路极为出奇,剑剑相间,时而交互分化,时而相合归一,攻势却都是毒辣非常,剑锋之处,青芒剑气迸射。 潜劲碰撞之中,四处噼啪爆响。 刹那之间,两人便过了十余招,张浪竟然被他连续压制。 不过这样一来,他也略微摸清了对方的套路。 此人实力,竟然不比方白羽差,他这剑法当真是有些奇异,似乎和百变云雾剑法有些相似,但是却又完全不同。这剑法除了占了奇和狠两点,那剑上的青芒竟然似乎携着沛然劲力,隐隐有着一丝罡气外放的模样。 就凭这一手,此人也不会籍籍无名才是,而眼角余光过处,似乎吴良和郑婉也对吴德的实力露出无比惊奇之色。 显然吴德平素从不显山露水。 再联想到吴家灭亡铁家,此人又为了铁家之事亲自而来,其中定然有些问题。 张浪心中一动,便也不再保留实力,顿时反守为攻。 他使出一式‘龙跃于渊’后窜而出,身形一闪便已脱出剑气弥起的青芒之外。 跟着,他拖刀斜劈,运起秘法一山藏二虎,刀芒瞬间便是暴涨。 一片绵绵不绝的黄沙弥漫而出,流星闪电一般便朝着吴德当头削去。 倏忽间破开,破开青芒,快速绝伦朝着吴德面上劈去。 这突然爆发的劲力让吴德脸上大惊,打了这么久,此人竟还是藏了实力? 他心中一紧,身形后倾,闪身骤退。 勉强脱开了刀芒范围,只是凌厉的锋芒已然让他脸上微疼,一条浅浅的刀痕划破了面颊!。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一条活路 张浪此刻出手已经全无遮掩,实力自然是大为不同。 他一刀建功,哪里还容得吴德反攻,一山藏二虎的秘法之下,他横手一拖,阮师刀便又高高扬起,劈斩出滚滚刀浪。 狂沙刀法的五式妙招接连使出,或斩,或削,或撩,循循环环又朝着他攻去。 急如闪电,又似流星,席卷而至。 吴德却是心中大骇,抽身急闪,胸口又被划出极深的一条刀痕,不仅动作跌撞,看上去也是狼狈之极。 他眼中闪过了一抹狠色,这来袭之人的确是难缠到了极致,看上去不过是先天修为,除了内劲雄浑也无甚初期,但是一身刀法技艺却是极为不凡,怕是比寻常练刀一辈子的武者还要强上几分。 感受到胸口的传来极强的痛感,吴德心中顿然一紧。 若是再不破局,拖下去,可见从难缠变成凶险了。 吴德紧急间后撤一步,脸色显出诡异的绿色,手中却是一道青芒闪过,翠碧似草木森然。 此时就连他全身的劲气都一股脑的涌入了他手中的长剑内,随后一剑斩落。 随着这一剑斩开,瞬间青碧的剑芒轰然爆发,甚至将整个大厅都照得绿莹莹的。 这股奇异煞气爆发开来,不是聚气成罡,却几乎不逊色于罡气的功能。 长剑落下,剑势的大气磅礴之中却是带着无尽的杀机。 松林惊涛云煞剑! 这式剑法不是他们吴家艮山剑法中的招式,而是他所得到的一门强大剑法的地境杀招,强大到不打通地桥根本就无法使用。 通常来说,提起在先天境驱动地境杀招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以煞带罡。 而吴德所用的却是更为诡异,他所用的煞气,不是血杀之煞,不是阴煞地煞,乃是毒煞。 吴德燃烧的是自己的血气,以此为凭,在体内蒸腾引出无穷的毒气,成为那翠绿如林的青芒毒煞,方才能够用出此剑。 所以几乎这件劈斩开来开始,吴德整个身形都佝偻瘦削起来,而整个肤色也变成了诡异的墨绿色。 剑芒所过之处,整个大厅的木制桌椅,石制地面,都有些被腐朽的发黑,滋滋作响。 森然翠绿之下,奇诡的毒煞降临,似乎要将一切灭杀! 吴德从来没有用过这一杀招,但是如此威力,让他心中虽惊,更多的却是喜意,原本圆胖胖的员外脸上带起一丝极为狰狞的狠笑。 “死!” 一声大喝而出,只是话音刚落,他心中却是一惊。 因为这时,吴德发现对面那人却是猛的一抬头,斗笠下的脸庞露出了大半。 如此年轻! 但是更让吴德陡觉不妙的是,对方的眼睛中居然看不见任何的表情,幽冷眼眸静谧沉凝,好似通往幽冥鬼域一般森寒淡漠。 张浪嘴角蓦地一勾,却是不闪不避,手中阮师刀斜劈而出! 悄无声息,白虹乍现。 好似繁花绽放,刀芒四散而开。 无穷无尽飘散,仿佛无数的花瓣从自虚空而出,绽放散落。 潇洒之极,轻描淡写,却肃杀到了极致。 正是地境杀招。 秋来九月百花杀! 一刀斩出,动作无比的轻。 但是伴随着张浪的动作,刀锋之前陡然爆出一声震响。 譬如来自北国的一阵寒风,吹煞了百花。 却也震开了这无尽的青芒森林。 轰鸣炸响,无数散乱的刀芒席卷狂飚,却又迅速汇聚起来,倏尔便变得刺目,冲进了吴德的剑势之中。 吴德完全没有料到,他此刻的脸上已经得色全无,只剩下惊骇之色。 他使出压箱底的绝招,已经觉得自己高估了对方,但是气劲刚刚相撞,锋芒触碰,他便知道自己错了,错得相当离谱。 对方的实力远超估计! 不过一个呼吸,繁花斩落的无穷煞气便将整个剑招破尽。 吴德腹内几句震荡,倒旋而出,一口墨绿的血液从嘴里喷了出去,整个人重重的撞在了正座的太师椅上,摔倒在地上。 张浪右脚微圈,一元定桩之下,岿然无动。 吴良两腿打着颤,看看吴德,再看看张浪,心中涌起了无限的恐惧。 郑婉要稍微好一些,但是毫无血色的俏脸也能看出她心中的惊骇。 今天这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二人的认知。 不管是吴德还是张浪,都表现出远超寻常先天武者的实力。 尤其是他们的父亲吴德,更是让他们心中讶意。 吴德口中吐着鲜血,眼中满是绝望。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到了如此凶人,也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恐怖的一刀,不是威力,也不是生死,而是那无尽深寒和肃杀似乎要冰封一切,有如凛冬一般的绝望! 这一刀撕裂了一切,破开的是他的剑势,击飞的是他的肉身,但是却也让他分外清醒。 这种刀客强人,怎么会为铁家出头? 吴德也是老江湖了,打不过,自然就只能谈了。 他咽下一口鲜血,有些虚弱的开口道:“阁下实力非凡,老夫不是对手,只是不知我吴家如何得罪了阁下?若是只是为铁家报仇,可还有缓和的余地?我吴家的底蕴要比铁家总要高深一些,铁家能给你的,我吴家只会更多!” 张浪却是直接说道:“我和吴家无冤无仇,但是我这个人,一向是受人之托,终人之事。” 吴德皱着眉头:“如此说来,阁下是不会放过我们了。” 张浪不置可否,他走到旁边座位旁看着被腐蚀的座椅,轻声笑了起来:“倒是好强的毒煞,这一剑,怕不是你吴家的手段,不知从何处来?” 吴德摸不清张浪的路子,轻声道:“不错这一剑是老夫年轻时偶得,因为过于凶险诡异,并未传下去。” 张浪看了他一眼,道:“吴老兄不说实话,可不是谈判的好态度。” 吴德陡然愣住了。 他确实对这一剑撒了谎,但是这事秘而不宣,这一剑的来历更是绝无泄露之说,对方又怎么会知道? 他开口道:“阁下说笑了,老夫说得就是实话。” 张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直看得吴德心中发毛,才蓦地笑了:“也罢,想必你们五煞教自有规矩,这剑法内情自然不便透露。” 吴德眼中蓦然大惊,他脸上一瞬间闪过一丝变化,却又很快强定身形,勉强笑了笑道:“阁下说笑了,什么五煞教,老夫从未听过。” 吴德脸色的变化并没有瞒过一直盯着他的张浪。 他虽然否认,张浪却是心中确定了下来,轻笑了一声。 见到吴德的出招之后,他心中便一直对这种青芒毒煞有着莫名的熟悉感。 细细想过之后便发现,这种青芒毒煞和丁礼的火煞,以及遗迹中那个黑衣人的血煞隐隐有种某种相通之感。 如今出言试探,吴德一时没有掩藏好自己情绪的变化,自然让他心中更为确定。 到了这时,张浪自然不想和他再推太极扯皮了,淡淡开口道:“吴老兄,我明着告诉你,今天你和你儿子都要死,但是我对吴家没什么兴趣,你若是能老实回答我几个问题,兴许我就抬抬手,给你们吴家指一条活路。” 他说完也不等吴德反应,跟着指了指郑婉道:“我看这姑娘就比你那儿子出息多了,想必日后领袖吴家,也是大有可为,吴老兄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