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情人》 第一章 vivian 我发疯般地抬着一打52度的红酒回来。 关上门和手机。 面目全非的生活真的接近尾声了,仲夏强烈的阳光下,我看到了终点和自己的极限,看到了vivian的终点和时间的极限。跟着是一个两个黑色的点,它们幻化成第一个第二个我生命里的男人。 光束的尽头有一个预言,当你感受到它的存在,就代表着有人要离开人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终点和极限。 vivian最后闭上眼睛的前一秒,我为鼓手流了生命尽头里最后的眼泪,像抽离大海的水草,摇摆不定地。 从此,他被我装进了我的灵魂,一辈子与我不离不弃。我把身体装进了自己的灵魂,一辈子和他不离不弃。 vivian让我明白了,当一个人不再相信自己的时候,或者她会错乱了性别意识,别无选择的地去相信只有入口、没有出口的爱。仿佛完整的人生注定要穿越几个喜欢过的女人和几个爱过的男人。 我认识了一个唯一信仰爱情,一辈子为了它活着死去的传奇女人,她真的为了它活着死去了,至少她的这一生有过两次旅行.她带着迷茫的神情对我说,耶稣给了每个人一个存在的使命和理由。 之后,我知道了关于她的所有一切。而她和我爱过的爱情,终于使我明白命运和悲剧的意义。 vivian说她的世界里总蔓延一种解释不了的昏暗,那种惨淡的光简直足以颠覆灯火通明的夜市,淹没碧海蓝天、海市蜃楼。 特别的人身上总会有一个特别的标记,或者,是气质,也许,简单的只是一个特别的名字。 不可否认,很多随处可见的符号,有时决定了一场人生,它可以代表一个女人的被失去,怎样悲惨地停靠在边缘,被类似广州这样的不夜城遗弃。 vivian有个性感的名字,那种性感好像与生俱来地在依附在她的容颜和名字里。鼓手也说他喜欢这个名字,不是因为依附在六个英文字母里的人,单纯是这个名字。我喜欢这个名字,却因为那个它附着着的女人。 她用行动去表现无限的绝望,用刀片在动脉口划着,吸烟,不眠,自闭,失神,无限地虚空。 绝望的女人是永远不会被了解的,或者,绝望的本身同样不被了解。她是匹襁褓里温驯的森林野狼。 vivian直到吐血身亡的最后一刻,并没有得到任何宽慰和谅解。我说我们不能在一起,对不起。 她觉得自己是被亏欠的,她必须用死去证明她的人生是被亏欠的。 想用死去的方式证实曾经的心跳呼吸,就像她渴望的爱情。它们是她概念里的恒等式。人的一生经过坟墓,最后被抬进坟墓。记得那次中秋,我和她一起经过殡仪馆,一起买了冥币和祭祀的物品。她笑着说,“纸钱到底还是很值钱的,这么贵,到时谁舍得烧给自己啊!” 我想起《后现代主义食物与爱情》里的关于殡仪馆的描述。 淡漠地划过一个微笑,过了街道的转角,隐隐传来死人的亲属悲泣的声音。我们要了一叠冥币和一包祭祀用的香。 “喜欢爱情的人,喜欢的会不会只是自己?” vivian用极度冷酷的神情和麻木不仁的心失落地到处穿行。每天重复做着不想做的事,每天重复着不想过的生活。暗无天日地,很多活着的人一天一天失去了信心。 他们我们都是用狂乱的爱去掩饰自私和伤悲,就这么绝望着,空洞地睁着眼睛,无法看见什么,无法捕捉住什么。可是我们都没有死,没有自杀。 第二章 未停止的 2006年的仲夏发生了以前来不及发生的很多事情,也许每个夏天都这么发生着这样的故事,每一个夏天都会有湮灭了的爱情和死去的人。 鼓手拍下的名字是《center》的彩照泛着黑色的光,黑暗逼人。 vivian吐着血,自然而然地躺着睡觉,吐出来的眼睛不知被谁抚平了。没有呼吸,死去了。 三天前,她也是这样绝望地把猫猫杀了的,或者说绝望的不是自己,是那只被亲爱的主人残忍杀死的猫咪。它流着血,在灿烂的阳光下,在和我拥抱过的阳台。鱼缸里的金鱼刚好也翻着肚子吐出了白皑皑的眼睛。死了。 不知道除了吸烟,我还可以作些什么去摧毁自己无边的孤独。痛苦地挣扎着的时候,未曾有人真实地出现在我身边。曾经有人告诉过我,任何一个人都有理由孤独,因为生命本身就如此,这是本质上的问题. vivian走了,我一如既往地隐藏自己,不轻易让人看到我满身的伤痕,自己摧残自己,用冷漠的方式糟蹋自己的身体。她到生命的最后一秒一定还是恨着我的。我扼杀了一个我不想伤害的女人。 残忍地折磨也许是自我解救的过程。 临死的时候,她说,“痛过的心到死的时候,还是痛的;爱过的人,到最后一秒,还是深爱着的。” 把烟灰弹在铺满黑色砖块的地板上,鼓手走了,我没救了,也不再想被救赎。燃烧的烟头灼伤我的手臂,它种痛,撕心裂肺,就像一个爱过的人在你的心上捅下最深的那道伤,却人走茶凉了。 鼓手写过一段文字,字和人都有点模糊了,情绪和人都被回忆排斥了。大概是“不清楚自己是在中心还是在边缘,所以一直无法安静。”我试图弄明白“中心”和“边缘”相距多远,vivian当时笑着说,我在她中心,他在我边缘;他在他的中心,我在他的边缘。 暗夜里,我睁着眼,看见vivian凄苦的微笑。闭上眼,看到死去的金鱼和猫,看到残缺的灵魂。 第三章 浮动和烟圈 点着vivian疯狂抽过的那个牌子的香烟,苍白的烟雾飞散着,像没有灵魂的飞虫的尸体。这是人为的落魄。 我让它们穿过雪白的吊带睡裙,这是vivian第一次送给我的圣诞礼物。火热的烟头在绸缎上钻下了一个一个黑色的洞。像漫画上老巫师的牙齿。 毛骨悚然地闻着尼古丁的味道,看着参差不齐的黑洞,我仿佛看到满身的伤痕,vivian的,我的。 之前,看《在世界中心呼唤爱》的时候,鼓手说没见过抽了一支烟还要第二支的女的。我笑了笑,把椅子往后拉,跟他讨烟抽。然后,继续看日本电影,任凭失魂落魄的烟圈在半空浮动。 除了躲在一个不被注视的地方狠命地抽烟,我还能做什么。眼睛忽然不停的跳,浑身的血液滚烫滚烫的,精神有点恍惚。 我有心理问题,不止一次大方地向鼓手承认,有轻度的精神病,虽然那种开玩笑的口吻让它听上去像一个恶意的谎言。它只会被当作玩笑,无病呻吟。 真的堕落了,当我精神失常地把自己关在vivian的房子里,当我问鼓手还喜不喜欢我的时候,我真的只是想听到一句稍微有温度的话,好让我不要继续玩弄自己。 不抽烟,我想我只能崩溃;抽烟之后,精神还是恍惚,急噪。有朋友说他喜欢大麻和海洛因的感觉,也许那会让人更恍惚,更急躁吧? 我把点燃的烟头虚飘飘地移到眼前,让飘渺的烟雾熏着我的眼,然后,让它找到一个借口去留眼泪。 vivian活着的时候,她总是梦见自己的死,梦见血和模糊不清的尸体。她走了,我一直梦见自己得了肺炎,结核病,面黄肌瘦地在同一个地方等待失去了的情人。 真的,我们排斥医生、护士、苍白如世界末的病房。或者,我们都是病人,病久了,自己都害怕了自己的微小和脆弱,像猥猥琐琐的甲虫。感冒发烧也常有,几年了,vivian说她不知道广州有什么医院。 很早之前,我不舍得放弃生命,于是,编造了很多的假象企图给自己活着的理由。不知道这世界是太公平了还是太不公平了,我总缺少那么一点运气. 我用尽全力地让自己爱上一个特别的男人,也用尽全力地想让这样一个特别的男人爱上我。于是,我遇到了一个人。 拼命地想用真实的爱情去拯救一切,可是,鼓手在我的旅程里消失,最后,我没有得到我想得到的一切,却失去了我不愿意失去的很多东西。 连vivian也走了,原来,我未曾在别人的生命里出现,也没有人真实地在我的生命里浮动,留下雁飞过在风里凋谢的羽毛! 第四章 枷谬般的孤独 整个城市很快就要入眠了,它习惯了黑夜的冰冻和白昼的孤独。vivian翻着枷谬的书,开始去想他提出的关于人生的命题---自杀。 很模糊的灯光下,她只能模糊地看到跳动的光束和文字。 夜阑人静的,她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仿佛自己的灵魂在燥热的半空中飘荡着,就要被风吹散,仲夏的夜色很沉郁。 于是,她扒开灰褐色的外衫,并且为自己冲泡了巴西咖啡。桌面上有蚂蚁爬过的脚印。她可以感到别人再怎么神经过敏都感觉不到的东西。 热烈的咖啡味格外呛鼻,可能因为她只加了四分之一杯开水的缘故吧。 “如果加了砒霜,我还喝吗?” “也许不。” 她倚着被黑色纱布包裹了一圈的饮水机,失神地想这样把忽明忽暗的深夜过完。 喝完咖啡,她希望真的死去,然而,她自知浓黑的巴西咖啡里并没有砒霜和安眠药,所以,她不会马上就死。瞬间想到白天我和她提到过的摇头丸和中东的大麻。 黑色的指甲油脱了中间的一大块,无名指的指甲也断了,她走回原来的位置,觉得心痛又无可奈何。只好继续照着黑暗的光,看着关于自杀的哲学文字。 我在她的房子里住过一段时间,那种绝望的气息弥散在黑色的房子里,仿佛可以穿透任何人的血脉。 看着她每天郁郁寡欢地生活和没有微笑的神色,不穿衣服躺在床上,我终于无法忍受她的生活方式。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的女人的裸体。 喘不过气,我不想孤单地被周遭的黑色摧毁,直到我爱上了一个校园乐队里的鼓手,我才停止了和她在一起的没有明天的生活。 或者,我们一直如此,脆弱,暴饮暴食,失眠,没有爱情的遥控器。 vivian的生活比我更加的荒凉,那种阴冷的黑色让人觉得漫无边际。她说她好像一直在墓地里生活,有生以来,没有离开过埋葬着无数尸首的坟场。 我说我走了,你也别死命地喝咖啡了,精神高度亢奋不好。 “我会过得像个人的,走吧。” 我清楚她暗淡表情里的绝望,也知道她还是会喝咖啡,抽烟,一直穿黑色的衣服,精神洁癖,往死里折腾自己,于是有了强烈的快感。 她也知道我会忘记她,在最短的时间里忽略她的存在,我爱上了爱情,荒谬地爱上了校园乐队里的鼓手。他是很特别的男人,长发,会打鼓、弹吉他。 第五章 星期五幻想曲 我和鼓手的爱情从一个星期五的晚上开始。具体哪个星期五还真记不清了,怎么用力也回想不起.vivian说我不是善于记忆的人。这是很好的结论。对于忘记了的事情,做错了的事,我都爱套用这个理由,以此获得别人的原谅。于是我暂时成为了一个不需要记忆的人。 也许我们的爱情并没有什么蜿蜒曲折的情节,除了在一个方方正正的蓝球场上晒着银色月光,就是偶尔在同一条走过十万八千遍的柏油路上散步。感觉很单纯,想法也很单纯。 这是失去了他之后,我用一句话对这段感情生活的总结。我不是什么“五年计划”、“十年计划”的人,这注定了我们最后的悲剧结局。 如果真的想用死去的方式来悼念一段死去的爱情,vivian不会告诉我她的不安。她爱过一个男人,后来被抛弃了,再后来,就难以置信爱上了我。 鼓手只能给我一个星期的新鲜感,他好像一个在我的短途驿站里飘荡的影子,可有可无。 第二个星期五的晚上,我又恢复到从前的生活。 那天,vivian突然死气沉沉地对我说,她害怕自己很突然就断气,比如被牛奶果冻噎住喉咙,比如喝到被人加了砒霜或安眠药的咖啡。那双眼睛很凝重。猫猫都被她吓跑了。 “不会的,特别的人总会得到别人所得不到的结局。” “你还天真。”我感觉到一种安静的威胁。 她总是幻想着死,可是,女人永远做不到自己想像中的冷静和恐怖。尤其是把肉体和灵魂分得清楚的人。 她有过的爱情短短几个月就夭折了,结局很难堪。他失去了她,也永远地被她失去了,这也是很多恋人的结局。 他们都是带着满身的伤痕离开对方寻求解脱的。 女人往往解脱不了第一段放荡不羁的爱情,比如vivian。 她平静地说,她甚至幻想着一段女人与女人之间的爱情。那种口吻就像在陈述别人的传奇。 第六章 鬼魂 不哭泣的人是不会微笑的。 她像一只游荡的鬼魂,很悲惨地在偏僻墓地里等待,那种痛苦,似乎要比一个冰河世纪还要冰冷严寒。 vivian仿佛不会微笑,至今,我甚至想不起她笑笑的样子。与她有关的一切除了铺满厚厚的灰尘,便是暗无天日的黑暗和绝望的表情。 她说,“不会微笑的人,永远不会流泪。”悲伤的时候,她会用残酷的方式折磨自己,可是,她永远不会为了爱情泪流满面。 鼓手告诉我,vivian是人生里的奇遇,也许,等到我忘记她的时候,我将死去或者精神分裂。他也是我生命的一个奇遇,失去他的时候就是我真正爱上他的时候。 他几乎可以看见vivian生命的长度,看到她毫无光芒的眼神,真的像是宇宙里的黑洞,他总是有一种关于她的预感。 “vivian是一股强电流,会害了你的,你看,她现在只有你了。” 鼓手背对着我,宛若闹脾气的孩子,一瞬间,我想我喜欢他,短时间里是义无返顾地。可那单纯是喜欢,不是爱,所以,这种感觉很容易过去.我喜欢他在舞台上打鼓、唱《彷徨》,还喜欢一盏灯下、他唱过的周华健的《让我欢喜让我忧》。 “爱情比我的生命还重要,为了它,我愿意伤害自己,也愿意去爱惜自己。”我对自己说了谎,银色的月光下,我温柔地抚摩着他的手背,可是,无论如何,都看不清楚他的眼神。这让我猛然想起vivian长长眼睫上的头发,黄色的,很荒凉的戈壁沙漠的那种感觉。 有风的时候,它们会一簇一簇地望上飞,像黄昏里的营养失调的蜻蜓。 “为什么我们之间永远这么陌生?无话可说?” “你知道,两个个性很强的人在一起,总有一方必须为了对方去改变的。” “所以,我必须去改变自己?” 我再次望着鼓手,再次看不清楚他看我的眼神,两个个性很强的人在一起,往往没有结局。况且,我们还都是两个特别感性的人。 无话可说。 篮球场空荡荡的,只有鼓手和我的两只无比寂寥的影子,与他在一起的感觉很累,越来越累,夜也越来越深,最后深到深不可测。 我说回去吧,很晚了,整个夜晚都是那么地惨白,没什么新鲜。眼皮随着月色一点一点往下掉了。 飘着一头长发,他洒脱的点点头,送我回去。 这就是我的第一段不算爱情的爱情,但我还是给了它一个不准确的名字。直到vivian死去,我还是爱着他,还是时常想起他的长发,想起他和他的乐队在灯光四射的舞台弹奏。 第七章 第二根烟的寂寞 4月底,我穿着性感的低胸背心,天空刹那间粗暴地下了一场大雨。vivian爱过的男人一到与天就会为她送伞,为她阻挡暴风雨后的感伤。 “一起去吃水煮鱼吧?” 确定了今天鼓手没约,我点头答应了。 “我没有约会,也没有伞,你过来吧。” “恩。” 两个女人,一个有着模糊的爱情,一个模糊地等待着爱情。 在大雨里,人和人总是那么地亲昵。鼓手可能忘记了我,也可能想着我,我还是一心一意地牵念着他的出现,虽然,我有很好的直觉,他不会出现。 他是一个艺术家般的情人,若即若离,时隐时现。我在日记里概括他是我的历史片断。vivian形容他和我就像碗里的两跟面,粘在一起,却永远无法成为一个整体。 “可是,我至少拥有了他和他给出的那么一点点的爱情。” 她落寞地微微点头,“我什么都没有了。你看过死在氧气里的鱼吗?”黑色的墙壁下的鱼缸每个星期都会有生命的完结和重启。 她说话的表情有一点狰狞,我害怕看到她的伤痕,它被收藏在她冷漠决绝的目光里。 “我什么都没有,可是我比你好过一点点,因为我什么都没有,连爱情也没有。” 水煮鱼又麻又辣,很大一盘,上面飘着火红的辣椒油,其余的东西都被辣椒细屑和一个一个的朝天椒盖住了,没有看到鱼片。 那一层辛辣的红,竟熏得我想哭,不知道为什么,它让我突然地困顿、心痛不已。爱情,就是这尾煮熟了的鱼,它吐掉了眼睛,困顿、勉强。 vivian从黑色的腰包里抽出一包薄荷味的女人烟,漫不经心地吹着烟圈。烟圈在半空旋转着旋转着就散开了。 闻着飞散着的尼古丁的味道,我想起了鼓手哼着小调,右脚在地板打着节奏的模样。想起黑色的长发,我喜欢长发的男人。 心痛不已。 “vivian,我想我害怕电闪雷鸣的雨天。” “很多人的死,也都是在这样的雨天的!” 她噘着因贫血而惨白的嘴唇。 “死,是上帝布置好的一个骗局。如果我们在红得像血的水煮鱼面前死去,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我没有答案。 “恩,很多的人都是在这样的雨天死去的。”她反复地呢喃着。 “很多放肆的爱情也是在这样的天气里失去的!” 看着vivian失血的脸,看着她那种无助的苍白,我恍然萌生了想天荒地老地陪着她的冲动! 我等着鼓手的短信。 她面无表情地把烟抽完,然后吃下了一碗雪花一样洁白的米饭。 我用左手夹着木制的筷子,一颗一颗地挑着孤独的饭粒。饭粒很黏,要用点小力才能把靠在一起的两颗分开。 “很多人的死和很多的爱情的离去都是在这样的雨天。” 我被蠊鱼的骨头卡住了喉咙,突然旁若无人地泪如雨下。我想起和鼓手在日本寿司店的那次,刺鼻的芥末也是这样呛得我只掉眼泪。他说他喜欢我。我再问他,你爱不爱我,他还是说,他喜欢我。 vivian抽着第二根烟,端端正正地盯着一个固定的方向,好像张望着什么,好像害怕它的消亡,眼神跟从前一样暗淡无光,看上去很寂寞。 第八章 意大利情人 “回来了吗?”五点多的时候,我终于收到鼓手稍有温度的短信。 “没,刚下班。” “带伞了吗?” “没,怎么办呢?好大的雨哦,我害怕电闪雷鸣的天哦!” “自己看着办。” 他是一个有着意大利风味的男人,而我碰巧一直梦想着遇见一个意大利的男人。 我正在喜欢他,我跟vivian说我开始有点喜欢他的可爱。喜欢和爱之间有条模糊的界限,我说,我在这中间。 晚上的时候,我们去三元里洗桑拿。vivian点了一个男人味十足的男技师,我要了杯温热的奶茶,让一个小巧的姑娘为我按摩,鼓手说我的骨架太小,三两下就被大力的男技师捻碎。 大约在蓝得不够清透的蒸汽房里待了半个小时,我们听着自己的喘息声,热血沸腾、汗流浃背的,仿佛呼吸不过来了。技师还没过来,vivian帮我倒了果汁饮料补充水分。 第九章 爱上女人 “你说我们会不会在蒸汽房里断气?很突然地告别生命?” “呵呵。。。两个人一起离开,这也是个逃避寂寞的选择!”我笑了笑,因为鼓手之前的短信吧,刚才被骨头卡住的喉咙竟然也不痛了! vivian身上的骨头很错乱,七零八落地,好像只有一排肋骨! 真的很久没有注视过她黑色的轮廓了,有时,逃避她就好像在逃避自己,这种感觉很神奇。 都是害怕看清楚自己的女人,所以,我们不轻易去坚持什么,审视什么。 一个女人一定要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才能拥有现实意义上的爱情吗? 我为vivian冲了在附近便利店随便买的碗装泡面。 “今晚我还是睡这吧,夜深了,不想搬动自己的身体了!累......” 她倚靠着黑色得略有几分萧索的墙壁,叉开两褪,头发凌乱,懒散地在屋脚坐着。衣服很凌乱,透过薄薄的一层雷丝,可以看到里面的全部。 那根修长的女人烟也接近尾端了,她最后用力地吸了一口,好像要用最大的力气把它抽进肺里一样,然后,火山喷发一样地把它呼出。 黑色的房间里,我只能看见烟尾巴的火花闪了又闪。 “我想吻你!” “???。。。” “没什么,我可以吻你吗?” 我狂热地喜欢我的鼓手,很喜欢很喜欢我的他,即使她用一脸的茫然和无奈对着我。 “吃面吧,冷了,又要胃痛了!” “不如把你刚才买的那个银色戒指送给我。” “可那不是黑色的,你说过,你不喜欢与黑色无关的任何东西!” “我想把它套在身上,它代表了一个人的宿命。” 每个女人都可能爱上一个和自己一样个性很强的男人,也可能爱上一个自己一直很熟悉的女人。常人需要的都是属于自己的归宿。 我觉得自己喜欢和爱的杠杆的中心点上摇摆不定,我说我爱他,虽然有一天,我可能发现,我爱的只是自己。此时,我不爱vivian,可能有一天,我会爱上一个跟她一样堕落,狂热地钟情黑色的女人。明天,什么都在发生。 她吻着我的手,暂时没有谁可以取代鼓手去触碰我的唇。 她细心地,并且深深地吻了我的无名指和拇指上的细纹。又一次凝视着我没有涂抹过的失血的嘴唇。 浓浓的尼古丁的味道让我的心止不住地颤动。我试图去温暖逼近死亡的灵魂,可是,我战胜不了自己的身体。 “我注定会在生命结束之前享受空前的一场爱情,虽然它会以悲剧的形式去结束所有的幻想!” 最真实的就是最残忍的,或者,的确如此! 没有女人的出现,会产生男人与男人之间的爱情吗?那么,没有男人的出现,会产生女人之间的爱情吗? 第十章 维多利亚时代的凌晨 “从明天起/用黑色的眼睛/去寻找黑暗。” 早年,我喜欢读诗。用左手从右写到左,从下写到上,凌乱地写着,凌晨的时间总是用来挥霍的。整个时代都丢失了顾城的眼睛,我们都在用黑色的眼睛寻找黑暗,不是光明。 我习惯突然把它假想成维多利亚时代的凌晨,也许其它。 这个世界看起来,很混乱、邪恶、脏乱、复杂。 vivian的看法在常人眼中往往是错的,可是她说,“如果我坚持这么认为,那么说过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对的。” 在时间里,对错其实都是次要的!它们存在了,又消失,像瞬间的爱情。 她学过烹饪,她很会做西餐。 可乐、红酒、柠檬、黑椒......无论什么,都可以在她的脑袋里组合,改造,重组,都可以变成她的灵感和创意。 记得鼓手对我说过,每个人都可以成为,也应该成为天才。 也许,我们都是天才,只是还没有找到一个天才的标准去证实自己。 “where excellence is not an act but a habit。” vivian在我的留言本上写过,可是它却被我遗忘了许久。 遇到了鼓手,我发现自己不是天才,可是我必须为了爱他,去成为他想要爱的女人。 “三年后,如果我还活着,并且活得像个人,我会去做一个厨师。去澳大利亚、威尼斯、马达加斯加......去一个罗曼蒂克帝国,一个浪漫的城市,最好是人口稀少的地方。 我想安静地过完这一生的时间。” “谁敢保证三年之后的想法?谁能说自己还有另外的三年?” “我也有过很过个三年,很多很多个......可是我一直没有离开过广州。” “失败了的一场风花雪月会让你伤痛一辈子,如果你这样活着的话。”我看着她清瘦地披着一身黑色的长裙,有种向前把它撕裂的冲动。 黑暗,是死亡的征兆。看不见的时候,不是暂时睡着了,就是永远睡着了。 第二天,vivian去发廊弄了一个发型,挑染和挑卷。直发和卷发协调起来竟然有种艺术家的气质。对于女人,改变发型,往往是为了改变心情,至少是为了改变点什么。 第十一章 热带鱼之死 此时的我像罗马假日里奥黛利赫本饰演的公主。鼓手很自然地走在我的旁边,搭着我的腰。他温柔的样子看上去很温存迷人。那长发在风中落落大方地飘着。 而这种迷人的气质仿佛一个仲夏里的幻觉,我不能确定它会存在多久,也无法正式它的存在。 美好的东西都是一个幻象,我一直认为。他的温柔不过是暂时笼罩在我的世界的影像,快乐,是需要懂得自欺欺人的吗? 周末,鼓手有两场演出。 我问,可以去看他抱着吉他唱歌,并且坐在他的旁边吗? “我才不干。” 我心灰意冷地带着他留给我的一句没有温度的回答离开。终于明白地狱不止有十八层。 之后的一个星期,我开始习惯土上黑色的指甲油,像vivian一样,夸张地画着黑色的眼线和黑色的眼影,心情不好,去公寓的小卖部买了几包她经常抽的那个牌子的长烟。 鼓手的两场演出都没有邀请我去看。他甚至说想把长发剪断。 音乐对他而言,也许要比爱情来得真实。爱情,也只是暂时的附带着欺骗性质的一种情绪。 “他不是什么好人,恶心,败类!” vivian最后下了定论,我会比她更不幸。 “我情愿喜欢一个混蛋,也不想和一个女人睡觉。你明白吗?对了,你是永远不会明白的。”我很不客气地回应了vivian。谁都不可以在我面前指责我的鼓手。 鼓手说没有给我任何回音是因为当时没带手机在身上,我没有对别人说我先前的很多假设和提心吊胆。女人的想法有时真的荒唐可笑。 还是回到了弥漫着罂粟味道的黑色房子,家具是黑色的,地板是黑色的,落地窗帘是黑色的,vivian的衣服全都是漆黑一片的。鱼缸里的金鱼大概在挣扎了,没有阳光的地方,生命比什么都更脆弱。 看着黑色的巧克力,巴西咖啡,丹麦的曲奇,黑色的蛋糕..... 我说,“vivian,我想我过得不好,今天就搬回来住吧!“ 阳台上的植物都死去了! 她抱歉地说唯一活着的那棵叫做“小敏”的仙人掌被一个陌生人要走了,她不会养植花草。穿过她的生活的生物都照射不到阳光。 “没什么的!”解释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房子还是到处一片凝重的黑,甚至比以前诡异很多,给人一种与现实格格不入的压力感。 封闭,仿佛一个半夜随时都可能跳出个孤魂野鬼的森林。 掀开黑色的纱布,鱼缸里的水并没有流淌,好像很久没有收拾过了,浑浊的水里没有什么游动的生物了。氧气也没往水里放了。 “热带鱼可能是缺氧而死的。” 我真怀疑当时跟着鼓手离开是一个错误的抉择!vivian是不善生活的人。 热带鱼是我托朋友特地从国外带回来的。母亲说,一尾鱼的离开可以替代一家人的病痛,要好好照料它们。 “空荡荡的鱼缸只剩下没有被抽干发霉的水了.....没什么,只是,稍微有点遗憾!”我说。 活着,是一种我们都习惯了的状态。我始终觉得它们的命运不应该就此凋零。 鼓手给我的爱情模糊不清的,开始过又好像没有,结束了,又好像还存在。 不想去挽回什么了。 这些花花草草我想挽回,却早已无能为力了!它们死了,热带鱼也死了。vivian抽着薄荷烟,浓浓的烟味呛得我透不过气,像美国911现场的烟雾。 第十二章 巴勒斯坦的隔离墙 vivian点燃了薄荷长烟,这种烟比普通烟要长点,细点,能让人遐想出很多故事细节。 “你走后不久,这所房子突然多了几道裂缝。半夜起来走动的时候,我发现墙壁渗着水!好像浮动的孤魂野鬼在哭泣。” 我盯着墙上的挂画,是vivian从前的情人送给她的毕加索的仿真油画。纵横交错的几何图形,纵横交错的色彩在强光下一定很震撼人吧,我想。毕加索是最符合我们审美观的艺术家。 而今,只有它和这堵阳光照射不到的墙壁相依为命了!这个季节让人不相信会有春天。 “这好像是巴勒斯坦的隔离墙。外面的世界和外面世界里走动的人,都一样的面目可憎!我情愿把自己反锁在里面,12小时,24小时,48小时.....真的,时间过着过着就过完了!” 她平视着指间的薄荷烟,轻一口、重一口地往肺里吸,仿佛用着武侠小说里写的内力,似乎为了泄恨,似乎为了隐藏。或者,这是专属于她的方式。 可能,被人欺骗太多次,就会心灰意冷,会觉得被这个社会亏欠。 其实我不是不知道,我应该尽可能地躲开她,就像当初躲开她,被鼓手带走一样。 两个感性的女人在一起,不可能会抚平对方的伤口,它只会让两个人丧失更起码的理智! vivian说她的房子可以是我的家,也可以被当作一个旅程里的驿站,她什么都无所谓。 “帮你把这排指甲涂满吧!” 看着她毫无血色的神情被冷漠的灯光照射着,突然很难过,难以言语。 我说我会一直留下。 有时候,我真的会很希望自己爱上的不是一个男人,不是一个鼓手那样的男人。 对vivian的关心永远只有那么一点,那么吝惜。 可我却心甘情愿地为了等到鼓手的一条信息而整夜不眠。 如果这世界没有一个男人值得女人狂热地去爱,女人一定会和女人结合。但是,如果我爱上的只是一个女人,我就幸福了吗? 第十三章 在世界中心 和鼓手待在篮球场上的夜晚,多半因为寂寞。朋友说,两个理性的人在一起,得到的结局会很恐怖;两个感性的人在一起,得到的结局可能会很可悲。我们碰巧就是个性很强,碰巧就是两个感性的人。 他总埋怨我说话不够艺术、世俗、罗嗦、很麻烦......即使是埋怨,我还是愿意听到他的声音,愿意让他陪在身边。我能够听到他的呼吸,心跳,即使他不开口,只要看到风中漂浮着的他的长发,我就能感觉到一个大磁场的. 回想起第一次见面,他留着长长的发挡住微小迷人的眼睛,我低着头,害羞不已。 在月色全无的23:00,我莫名其妙地抛出一个问题,“你说,爱一个人是不是因为太寂寞?” 或许真的如此,我们在一起,不是为了爱情,不是为了什么浪漫主义和天荒地老,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词语。两个寂寞的灵魂在同一个时间点上依附在两个寂寞的躯壳上,于是,我们过着有那么一点关联生活。 他自始至终都无法接近我的世界,接近我的身体。我也如此。 寂寞的时候,想起他,以爱情为借口,单纯是为了让自己比从前好过一点。 在没有得到之前,很多人都喜欢爱情,鼓手也是。男人和女人随时都在产生爱情,寂寞久了,我们都需要一个出口。无聊的时候,常常想起那次,在鼓手的乐器室里看《在世界中心呼唤爱》,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vivian不再相信男人,之后,她向往的爱情故事是发生在一个女人和另一个女人的身上的。村上春树笔下的直子,她说她很喜欢。 爱情和食物都有保鲜期,过了保质期,它可能腐烂、发霉,被忘却。 爱情,也许真的是一种食物。vivian把精神和肉体分得很清楚,而我并不如此。 与鼓手待在一起,总是能碰见彼此的微笑。一个人寂寞不如两个人一起寂寞,可是,vivian说,寂寞成就了的爱情并不完全。 房子很暗很黑,点了盏昏黄的台灯,我从vivian的手提包里摸出了她过来点燃香烟的卡通打火机,认真地点上了一盘菊花味道的蚊香。那烟袅袅地往上跳跃,看着看着,眼睛就移不开,定定地挂在脸上,像画上去的两弹死水。 天气真的闷热起来了,狡邪的蚊子订得我展转难眠。 不知道有没有想我?睡着了吧? 鼓手总是很早睡的。站在世界的中心,他的轮廓在我跟前晃动,黑色的长发,磁性的唱歌的声音,瘦削的身体和时常的咳嗽。飘逸的长发,晚安吧。 第十四章 他的长发、烟 7月份生日的晚上,星辰点点。vivian说她要点满满屋的白色灯笼和蜡烛。 鼓手用很奇怪的口吻说她那个人有精神病! 然而,他还是乖乖陪我去买了一个一个两英镑的水果忌廉蛋糕和一堆白色的小蜡烛。 “当一个人死去或者一段爱情夭折的时候,我会挂上满屋的白灯笼,夜晚,在房间里排满白色的蜡烛,就会看见那些曾经诅咒过自己的人的不幸了!” 我觉得vivian越来越恐怖,浑身烟味,比男人还要大的烟瘾,失眠,幻觉,幻听。 “房子很恐怖,到处黑色,这女人也很恐怖。” 鼓手皱着眉头,把我拉走了!他的长发匆忙地扫过我的脸,刺痛了两颊的皮肤。 “其实她很无助,一走了之太残忍了,况且今天是她的生日!” “两个神经病!”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这是他惯有的风格,我们这样的女人对他而言,可有可无。像透明的玻璃,高兴的时候看上两眼,不高兴的时候,把你当空气。 是不是失去爱情的女人都会一直这样病着,直到死去? 记得半年前,鼓手问我信仰什么。 我说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去相信的。 “我唯一信仰的就是爱情,笨蛋,就是想跟你说,爱情是我一辈子唯一的信仰!” 那么被他形容成神经病的vivian和我呢? 我们都那么强烈到渴望着在爱情里生老病死,那么强烈地为了它活了这么多年。我们的信仰是什么呢?死亡?颓废主义?自甘堕落? vivian还是抽着薄荷味的女人烟,淡淡地注视着白色的灯笼和燃烧着的生日蜡烛,一边淡淡地喝着冷却了的白开水。 “你爱的他信仰的是不现实的爱情,我宁愿去相信人生终极意义上的死亡。” 每个人都会死去,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得到信仰的爱情的,心累的时候,爱情就会慢慢消亡,而死,是旅程里的终极解脱。 窗帘挡住了外面所有的光,她骨瘦如柴拖着60斤的体重在房子里走了一圈。 白色的灯笼真的覆盖住黑色的天花板和黑色渗水的墙壁,我盯着灯笼,不知道在想着鼓手还是想着我的爱情。 vivian在沙发上半躺着,时不时闭上眼,漂亮地吐着白蒙蒙的烟圈。 “如果我真的病死了,你一定要为我挂上十一个白色的灯笼,我爱过的男人曾经告诉我,十一代表一生一世,这个世界除了你,没有人会帮我挂灯笼了啊!” 死,是了孽缘的唯一方式。 或早或晚,我们都要离开,vivian如此,爱情也如此! 两个人的对白也是稀稀疏疏的,她在抽烟,我想念着鼓手,长夜很快就过完了。 清早,她把最后三根白蜡烛点了。 其中的两根亲密地挨着,另一根在蛋糕的边上孤独地矗立着。 我看见了炽烈之后的尽头。 我看着鼓手的相片,看了很久,发现只能记住他的长发,烟。离开的时候,生死的记忆和得失,都灰飞湮灭了。没有遗憾,它要被忘却。 第十五章 村上春树的小说 千心万苦地,我终于找到了一份稀松平常的翻译工作,是在一个服装批发市场。很多南非生意人和欧洲商人都来这里拿货开单。每天遇见不同肤色的人,说不同的语言,闻着不同的体味和浓烈的男士香水味。 我要做的只是帮老板询问一下他们需要什么款式、尺寸、质量、数量(style、size、quality、quanlity)。 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份工作都可以给我带来艳遇,我偶然认识了蒋小野,我们在一个办公室里工作。 vivian说,很多的偶然其实是命中注定。 我有我的生活,有我的鼓手。小野有他的生活,有他的情人。 以后的日子,我们注定要在十几平米的办公室里朝夕相对。 vivian颓废地把自己关在黑色不透光的房子里,行尸走肉般颓废地活着,而我则颓废地与鼓手相爱。等着在十字路口遇见他,等着他跟我说晚安,等着他约我出去,牵着我的手,抚摸着我的额头。 慢慢地,我开始放纵自己,疯狂熬夜,喝巴西咖啡,抽烟了,并且也习惯了不和鼓手见面和沉默,在十三点后的街上游荡,喝酒。 小野在见面的第一个星期里送了我两束百合。 “受宠若惊哦?”鼓手后来对那百合花意见很大。 “其实你维护的是自己的尊严。”我不喜欢他的自私,但这似乎是本性上的东西。 小野问我愿不愿意和他“onenightstand”,我狠狠地抽了他一巴掌。其实不止为了尊严,我想提醒自己鼓手的存在,哪怕我们没有想像中相爱。 这个世界没有不设底线的女人,我跟小野说无缘无故做些别人无法理解的事情的人是俗不可耐的。女人,只能在自己的男人那里放荡。 “我不会因此觉得你爽快直接,只会觉得你不够档次,低俗。明白吗?” “对女人有企图的男人都是坏人,对女人没有企图的男人,都是病人。” 我不知道vivian究竟想表达些什么。我想到了一个词,“始乱终弃”。 vivian把村上春树的小说送给我。她告诉我有一个这样的日本女人,她叫直子。 第十六章 意大利千层面 一个有故事的女人和另一个有故事的女人在一起,似乎在相互折磨。于是,两个简单的故事成了一个复杂的故事。 一个感性的女人和另一个感性的女人在一起,很容易被对方无意的话语刺伤。有时,像在拼抢食物的雏鸟,互相怜悯又不得不互相伤害。 她走路的时候,从来不抬头看蔚蓝的天空,那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感觉从来都是她厌恶的,大海、沙滩戈壁、都是如此。 “很奇怪地,我总想着去完成一个故事,悲剧意义的,最后的结局必须是全部人的死亡。每个人都要有不同的死法。最残忍地是,热恋中的女人亲眼看着男人痛苦地在她怀里挣扎,一分一秒地呻吟,然后在女人的泪眼里死去!” vivian决定去买一套火红的内衣,然后写一个与红色内衣有关的故事,让人感动到喷血的那种类型。 黄昏,我披着黑得一塌糊涂的外衫和vivian去北京路。 “内衣是穿给爱人看的,你应该找到一个喜欢看你穿红色内衣的男人。” “为什么不可以是你?。。。或者是其他的女人。。。?” 哑口无言,是啊,为什么不可以? 小野三天两头地送我百合,她说我像他小时侯看过的小人书里的百合公主。 鼓手的样子清晰了又模糊了,好像泡在深海的水藻。他忘记跟我说晚安,或者他没有必要记住。 有一天,我考虑自己成为一个换男人就像换衣服的女人的可能性,vivian直截了当地说,可能性等于零。 “有生以来流淌着传统的血液的人,不过是一块保守的柔弱的橡皮糖。” 经过西餐厅的时候,我们自然而然地靠近西式风味的橱窗,上面的图饰很洛可可。 鼓手没有陪我逛过街,没有和我一起经过意大利西餐厅,他不会陪着我,而我也不愿意被他陪着。 vivian擅长各式各样的意大利面。 我们不约而同地点了千层面,她告诉我它是怎么做出来的,还可以加些什么东西让它更艺术、美味。 她要了西湖龙井,我们都是喜欢清淡的人。 我习惯了她的习惯,习惯了她的天才和悲观。然而,我封建地拒绝她给出的爱情,女人的出现是为了那个朝着自己走来的男人。 第十七章 剪发 “等我有了三千美金,我就去飞去纽约。不是双程,是买一张单程机票。” 小时侯,我对着各式各样的人说过这样的话,永别是很壮美的场面,看的电影多了,我一直在渴望离开。 鼓手不会为了我放弃原本的生活,他把长发剪了,因为要赚钱养活自己。我问他,“可以为了我留回从前的长发吗?”长发的男生身上总有特别的味道,那种外表的温柔给人一种征服的感觉,它是无可取代的。 “不可以,我要工作!你会为我剪断你的长发吗?” 自私地逼迫他做没有意义的事情,我感到自己的不可理喻。我说我喜欢长发的男生。他却不客气地指责我有太多偏见。只有vivian会为我赴汤蹈火,但她像个包袱,沉重不堪,尽管也无法割舍。 不想空着手一个人飞去纽约,然后自己飞回来。一个人的别离很悲哀。 人生往往如此,有梦想的时候,没钱;有钱的时候,又有了牵挂,结果怎么也离不开。 周末的午睡,vivian梦见自己用斧头杀了人,竟然是她亲手敲死了一个年轻女生的脑袋! 她梦见年迈的父母悲伤地在血迹斑斑的黑色房间里出现。 她把自己吓醒了! 惊魂未定地提着斧头,看着陌生女子流着血死去,她觉得自己很恐怖。汗流浃背,看到到处是血迹斑斑。 或者她真的恨死或着她真的憎恨活着的生命,恨,并且从不原谅。 她点着小小的烟头,摇摆着它,让白色的烟在空气里肆无忌惮地飞,希望能让自己稍微平静一点。 “我总会梦见自己的和别人的惨死,五马分尸、魂飞魄散地死。。。想一束白光一样散了,没有人为我痛哭,没有人安静地看着我。。。可我其实可以用很多唯美的方法杀了自己,往动脉里注射空气,没有流血,我就躺在黑色的沙发上,等着最后的离开。没有花圈,没有人记得。” 搬进她的黑色房子那一年,她不止一次在黎明的时候,抓这我的手,惶恐不已。 她也经常梦见黑褐色的木棺材,里面躺着流干了血的尸体,其间椰油断了气却未曾掉过一滴鲜血的身子。 “为什么我总要梦见别人的死?与我毫不相关的人在我的眼前猝死?” “没什么的,别多想。” “可我也时常梦见自己杀了人,很残忍地把陌生人杀死!” “vivian,鼓手说你心里有未解开的心结,它似乎与你纠缠多年,迟迟不被揭开。” 她没有回答什么了,把手机关了,取下电池。 其实每个人都知道自己是生病的,或多或少都知道自己为什么活成这个样子,人,活久了,精神就脆弱了。 我在开着空调的办公室喝咖啡,没有什么人来下定单,所以我凝望着窗台碧绿如水的盆栽。 黑色的咖啡杯猛然闪现vivian失神而由于的眸子,那种忧郁,忧郁得万分惨淡! 我颤抖着手,好像受惊于被寒流袭击的天气,哐啷一声,我把咖啡杯摔得破碎! 小野抛了个眼神过来。 看着一地的黑咖啡,我仿佛再次照见了她无辜而绝望的眼睛,它拖着浓黑浓黑的眼袋,欲死未死地。 “它在地板上跳着!!!不,不,不,别过来!” 我喘着气,浑身发热,语无伦次。 看着那颗跳动着的vivian的眼睛,她死了吗? 为什么会有一颗套动的挣扎的眼睛在我的咖啡里? 小野惊慌失措地扶着我,听我惊恐地叫着,“那只眼睛流水了,不,是流泪了!” 这辈子,我没有清楚看见她的微笑和眼泪。她很真实,真实得让人觉得虚空了. 凝望着地板上的黑色碎片,突然,那堆黑色的咖啡液体转换成了鲜红的一滩血...后来幻化成珊瑚红的虹. “vivian,死了!血!血!。。。到处都是血!” 小野不知所措地扶着我. “你还能看见那只流血的眼睛吗?” 他把我扶到休息室,细致地为我披上了留有他的体味的外衣。我浑身发冷,那只流血的眼睛在半空里飞着飞着就飞走了! 我想我在呼唤着她的名字。 第十八章 三年和三年后 “很冷,额头很烫,好像发烧了.” 小野一听到我发烧了,很紧张,帮我请了两天的病假。 我用冷掉的左手按住前额,真的害怕看到vivian的眼睛。 “打电话给她吧。” “关机了?!”他耸耸肩,无可奈何地摇了头。 没有人知道vivian对我而言的意义,连我自己也都不知道。 我没有发短信给了鼓手,因为他会继续骂我神经病,也会骂她。 “也许,我真的病了。害怕看到别人的眼睛和流血!” 小野不是送我百合了,最近,改送康乃馨。一天一束,他说希望能把所有的花瓶都插满,这能给人强烈的安全感。 在他家里吃药,打针,几天之后,病好了,却心有余悸,我明白,vivian和我都是病人,就像鼓手冷冷地说过的那句话,“两个神经病!” 活着,并且活成这样子非我所愿。 “三年吧,三年后,如果我还活着,我们就一起去别的地方生活,去一个荒凉、不为人知的城市。” 一个星期后,我重新在黑色的房子里出现。 vivian重复地说,同一个星期里,她三次梦见了那把粘满脑浆和体液的斧头,和死去的那个陌生女子。 “我很难过。我在一个星期内,几次看见你的眼睛在哀伤地流血。” “还不会死,我要活过三年。” 她还是与往常一样死气沉沉,不笑,表情呆滞。不时抽上一口薄荷味的女人烟,不时用细长无力的食指弹弹烟灰。 弹过钢琴的手指失去了当年的生气,所有的细节都在时间里软弱了下来。 第十九章 粉红色的眼影 晚餐是意大利面,夜晚漆黑了很多,似乎没有黄昏的过渡。城市里的黄昏很容易被污染过的空气掩盖,进而被删除。 vivian点了白色的蜡烛,千层面优雅地摆放在餐布上,比餐馆的还要精致典雅。其实,任何东西都不具备可比性,然而,我的思维局限于此。 她把它做成了素食,下了醋和两勺多的番茄酱。我们知道彼此的口味,因为接近吧。我甚至比了解自己还了解她。 开餐的时候,她吻了我的前额和无名指。然后,用她的食指扫过我的嘴唇,不小心抹掉了我的粉色唇膏。 习以为常她这种神经兮兮的举动后,到觉得没什么了。 每个人都有性取向的自由。每一个女人都有爱上同性的自己。人在爱情面前,在上帝面前,都是平等的。晚上,她轻轻地为我抹上粉红色的眼影,“黑色是我的,而粉红色是属于你的。” vivian神秘得像个海洋,鼓手的长发飘逸得超过整个天空。这是我喜欢的两种感觉。 第二十章 流血的 我把动感地带的sin片换成了联通的了。换掉号码可以换掉心情。半个月,我在黑色的沙发上生病、发呆。黑色是容易引发一个人的情绪的,我喜欢那种沉迷的体验。 上班的时候拼命用咖啡因控制自己。 那只流血的眼睛总会在黑色咖啡杯里闪动,小野玩笑着说,“据统计,本周,你已经摔了五只杯子了!”他用心地关心我,大概日对夜对的,自然就萌发感情了。 我简直忘记了鼓手的存在,直到一个没有人的午间,他杀气腾腾地把我从办公室拉走。 “以后,不许你跟vivian这样的女人在一起了!都是两个神经病!” 我拿走了清早小野插在我的玻璃花瓶上的康乃馨,也许没有闻的花香,我会焦躁不已。谁送的,不重要了。男人是喜欢女人的怪兽,女人是喜欢鲜花的动物。 两三个月的朝夕相处里,我迷恋上了vivian的黑色沙发和她日渐憔悴的容颜,也迷恋上了巴西咖啡和小野每天给我送的百合或者康乃馨。 它们组构成了我生活的方式。 或者,爱过的人,可以不再去爱吧。 我不再想跟着鼓手离开。。。他无法给我幸福,他本身就过得不幸福,又怎么可以带给我呢? vivian说其实在我的内心深处未曾爱过别的人,我和她一样地自私,一样地自以为是。不会用真心去对待一个现实里的男人。 我们爱上了的不过是爱情,女人与男人之间的,女人与女人之间的。 鼓手自私地不愿意为我做任何的事情,我们在一起,可是失去了感情。空中阁楼的感情等待着偶然爆发的某件事而终结。 回到黑色的房子,躺在被黑色床单包围的棉被里,我终于删除了与鼓手相关的聊天记录和他的手机号码。 真的,我对小野说,忘记一个男人比忘记一个陌生的城市还要容易。 只要vivian没有死,我还是会这样活着,不会无家可归就行了,这是我唯一的需求。vivian嘲笑我,悲观还要搞得很有品位的样子。我淡淡地笑了,没有意识到,就淡淡地笑了。 小野形容枯槁了不少,不再送我百合了,他说百合和康乃馨的颜色都太黯淡,搭配不起我的性感。 他和他的女朋友在五一分了手,于是,他改送我大束大束的玫瑰了,是丹顶鹤身上的那种红,带着曼佗罗的毒性。 而我悄无声息地爱上了光鲜的花,不是因为小野,而是因为单纯的花香和颜色。 五月份后,来开单的南非人一下子多了很多,工作也比从前忙碌。看久他们黑色皮肤衬托下的雪白的牙齿,大得吓人的眼睛,倒也不新奇了。 闲暇的午间,我告诉小野,我这辈子一定要嫁给一个肯为了我去留长头发的男人,无论使谁,他都必须为了我去流长头发。无论他懂不懂得打鼓,我只爱那一头飘逸的男人的长发。 或者,如同vivian说的,女人和男人之间的爱情永远只是一瞬间。 当你还在觉得别人一定要依赖你的时候,也许她早已把你当作前行的障碍了。低下头,流出了两行鼻血。它们蔓延到我的心脏,全身都在淌着血。 我忘记了鼓手了,并且忘记地很彻底。 第二十一章 雪茄 我学着抽雪茄,男人烟,女人烟。其实也不用学, 我有做坏人的天资。每个人都有自甘堕落的一面。 因为命运,因为不快乐,也因为孤单。 vivian抽的还是薄荷味的女人长烟,我选择了柠檬味的,它更加醒神,而那种淡淡的柠檬味道像清涩的初恋。也抽雪茄,把它拧成一个圈,偶尔吸上一口,吹出高级尼古丁的气息。在无尽的时间里享受奢华。 凌晨,我们在客厅的地板上呆坐着,开了25度的空调。冷气降低了本来并不温热的室温,夜,冷了起来。我包裹着vivian的黑色棉被,坐着,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整个世纪就浓缩在黑色的点上,安静地坐着,寂寞天荒地老了起来。 vivian拿着刚刚削过芒果的小刀在黑色的卡纸上使劲地划动,那张厚厚的卡纸宛若一个人的身体。那个身体像个魔鬼,不停闪动着。 反反复复地划着,她冷冷地说,看着卡纸破除的横七竖八的刀痕,就像身体里破出的血管,一道一道,一段一段地,像错乱的神经。 划着划着就看不见颜色,看不清东西了。 想起过往的鼓手,我觉得自己在流血,心痛不已地呻吟。青筋在手臂的包皮上呼之欲出。 是不是爱过自己的人都不得不离开? 不快乐的心是没有办法消融的,我是悲观主义者,与生俱来有着悲观主义的情节。喜欢悲剧,仅仅如此。 小野特地在花店为我定了一个月的玫瑰,公司安排他出差去了南非。 在空荡荡的办公室,我开始闭口沉默,接着是全神贯注地发呆,最后是狠命地喝着黑色的咖啡,无止尽地逃避话语和人群。 “空虚的女人就是猎物,有钱的男人就像是猎人。” vivian女里让我明白这个世界要比我们想象中的晦涩和黑暗。或者,黑色的世界下完冰雹,就隐藏起它最真实的东西,我们想像不到了。 我终于为鼓手洒了几滴眼泪。现在回顾当时,那两排泪痕一定不是不小心跌落的,它们倾眶而出,在半空中寂寞挥舞挥舞着。 没有什么原因,只是为了道别,在心里与他永远地道别。 “爱情,只是瞬间的游戏。”vivian的话,我信了。 她的头慢慢逼近我的胸部,轻柔地抬头,轻柔地吻干了我眼角残留的斑斑泪痕。 我们在黑色的床上睡觉,避开对方的眼睛和心跳,尽力避免触碰到对方的身体。 她目光呆滞地在床沿吐了几个大大小小的烟圈,接着,说晚安,吻了我的无名指。留下淡红的吻痕,烙在那里,让我觉得恐怖和感情的飘忽。 半夜,她说想吹风,去阳台吹到了天明。虽然不是狂风凛冽,至少,还有一阵一阵路过的风能给人擦身而过的暖意。 睡意全无,我贪婪地想着发生过的爱情,经过了的人。 五天后,我对所有的人说,鼓手死了,在我的旅程里永恒地死去了! 我们的爱情没有办法持续下去,所以,他不会在我的人生里复活了。失去了,就是死了。我们分手了。对于他而言,我也死了。 他在留言上写着,“一个人之后是两个人,两个人之后是一个人。” vivian说,鼓手从来没有死去,因为他从来没有真实地在我的生命里出现过。 死去的只是过去的自己。爱情,不过是一个假象和借口,是一件透明的衣裳,再也穿不下,我们老了? 第二十二章 比从前悲伤 很多男人女人都是挟着文明没落后的伤感在夜市游荡。冷冷的k吧、酒吧和酒吧的街角,无眠的人一直在左右徘徊。 我面无表情地弹着黑色的木吉他,唱着鼓手演出时唱过的《better man》和《彷徨》。 被自己设置的黑暗笼罩着,我在想当时我问鼓手“你还喜不喜欢我?”是那么地荒唐。 “不跟你一般见识!” 我不知道他的回答是什么意思。我问了最好的朋友,锋,他说男人不会跟女人直截了当地说喜欢和不喜欢。 或者真的只是不想跟我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也许还有别的什么意思。我想。 木吉他的弦颤动着,我木纳地拨动着并不完全熟悉的音符,听着它们寂寞的流淌在我的指间。弹着他弹过的曲,唱他唱过的歌,难以言语的悲伤穿越我的思维。 想着我唯一喜欢过的鼓手,和他光着膀子在夜里走动的样子,那晚,我发现自己真实地爱上了失去了的男人。 十二点,我跑到深夜的大街上号啕大哭,放肆地对着午夜的的士呐喊。 之后,我产生了白鸥飞过的幻象。它们在跳动,突然就死了。 然后,它们又突然活了过来。 它们用平静的神色去陈述自己的绝望和比从前还要悲伤的悲伤。 我哭着看它们在我的世界里声断气绝......点燃一根烟,没有抽,闻着尼古丁的味道,直到把烟尾巴的火星熄灭在vivian买的烟灰缸里。 回到黑色的房子,我又一次看到黑色咖啡杯里跳动的眼睛,这次不是vivian的,它好像是一只单凤眼,像是我的。 它狂乱地流着血,就要死了! vivian和我都患上了不同程度的幻觉和幻听。没有人可以不经历失败的爱情。 突然的大雨,让我找不到一个和我谈论突然的天气的人。 一架飞机飞过就好像过了一千年,我的好想放弃爱情,从头来过。我拨了一通电话,无人接听。我淋着大雨,却无法让清爽的雨点靠近自己。原来,还是在别人的边缘活着。 第二十三章 退色 我们都在不同程度上颓废、`失意、自我折磨,都因为背负着厚重的阴影不敢面对过去和自己。鼓手说大多艺术家都这么活着,可惜,vivian和我都不是搞艺术的,所以,这与他假设的并不和谐。可是搞艺术的人总有些癖好,vivian和我都是懂得享受和抽烟的人。 我越来越觉得恶心,反胃,vivian像一个灰色的没有脚的人影,漂浮在半空,化作纷飞的白雪、雨点,逐渐消逝了身体和精神,它融如了我的呼吸,从此与我休戚相关。 有一天,我在办公室里不小心摔碎了黑色的咖啡杯,vivian发过一条短信,“我把猫猫杀了!它的尸体冷掉了,叫了一声就死了!” 整个下午很冗长,我同时听到四面八方死命地呼唤着我名字的声音,我听到小猫归依的尖叫声。 突然,它化身为哭泣的女人。 很怀念鼓手的体温,吉它和爵士鼓,和他对着我笑笑的样子。 他是一个灵魂在流浪的男人,不经意地穿透我的身躯。呼啸的车一越而过,我意识到自己在马路上摔了一跤。 仿佛可怜的小猫注视着我,叫了最后一声,神经崩溃、绝望而死了! 小野去了南非,后来办公室收拾了东西,辞职了!这是很多男人离开女人的方式。爱情,真的就是那么一瞬间。 从此我没有收到他送出的百合花或着玫瑰,最后一通电话,他告诉我,他要去杭州和一个美丽的水边女人结婚。她有了他的孩子了。阴错阳差的,他离开了,就像当时鼓手的离开。 爱过的人口口声声的承诺,说没了就没了,说断就断。人活着,也就只能这样不断重复别人的命运。 婚姻和爱情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社会现象,明白这些时,很多人已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办公室没有光线,我把灯关了,刷了卡,下班了。 我回到黑色的厨房,褒了一锅清淡的连藕排骨汤,我要让自己比从前性感,比从前美丽。空荡荡的房子少了两个人,也许,鼓手会回来,我会回心转意。也许,就是下个时辰。。。 第二十四章 病了 强烈的烟瘾让我逐日消瘦。vivian说她看到了有生之年最后的底线。有的人在临死的时候,会回光返照般看到自己的一生。 看完王家卫用五年的时间拍完的电影《2046》,她说她错过了抵达2046房的那趟列车了。 “我必须先走一步。”她说她有一间门牌是2046的房间,那里发生过很多她构想出的爱情故事。 “每个房间都可以有一个2046的门牌,故事和人生都是这样在房间里发生的。” 我笑了笑,记不清有多久没吃饭了,多久没有和她交谈了。面对她的侧面,居然喘不过气来。两个烟头闪着星火很小却出奇地明亮。夜里不抽烟,我想我会坐立难安。 vivian说我的脸色不好,瘦削使它显得憔悴。我点了点头,不想去看医生,大家一样都过得不好。 瓶子里的蔷薇无人打理,枯萎成了暗红色的花干。我想忘记他是谁,可是越想忘记就越想起他所在的舞台上的光影。 vivian说她快要死了。病了。 第二十五章 vivian死了 小猫被杀死的第三天,vivian死了,没有过完她对我承诺过的三年。所谓的三年其实是存活的借口。 吐着满口鲜血的时候,她第一次绽放了呻吟着的微笑,像断裂的一朵百合,绚烂而接近死亡。红色的血,像火山喷发的熔岩,那种强烈的恐惧感侵占了我的全部,顿时大脑一片空白。 到死的时候,只剩下了40斤骨头,耷拉着两只被长长刘海湮灭的眼睛。抽过烟的手指弯曲地静止在白色的布下。 原来,她早已镶嵌在我的血脉里了! 三年,对与她而言,甚至长过冰河世纪。马达加斯加和意大利都是迷梦,黑色的窗帘和沙发在她死去的瞬间失去了全部的意义。 她说她爱我,她的一辈子,唯一爱过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去掉眼泪。 在她冷掉的尸体旁,我想起她说过的那些荒唐的话,她一直想吻着我的嘴唇,一直想我把戒指戴在她的手指上。 vivian说她活够了,唯一的遗憾是没有带走我离开。 我再次看见咖啡杯里流血的眼睛,它这次是真的死了! 我发疯般地抬着一打52度的红酒回来。 关上门和手机。 面目全非的生活真的接近尾声了,仲夏强烈的阳光下,我看到了终点和自己的极限。存在,就是为了这样被结束。 光束的尽头有一个预言,当你感受到它的存在,就代表着有人要离开人世。 最后闭上眼睛的前一秒,我为鼓手流了生命尽头里最后的眼泪,半夜,我站在vivian吹过风的位置,等待一场白雪遮盖隔世的白发。 从此,他们被我装进了我的灵魂,一辈子与我不离不弃。 第二十六章 一个日本女人 vivian死后的两年,饭岛爱带我去看一场日本的樱花,忘记了什么时候,我去了下雪的武汉和初春的上海,在沿海的港口停泊两天,决定回到埋葬着vivian的尸体和遗憾的城市。 离开,是为了回来。 死,不是为了告别,不是为了结束。 有的人愿意死去,也是为了舞台上的重生。 回到从前的市井,从前的城市,我等待一个女人的出现。或者她有憔悴可怜的容颜,或者她有美丽的名字和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结局。她对于我的意义,以及她的结局对我的意义一定不会让人遗憾。没有人可以圆满,然而,这个埋葬着她的灵魂和精神的城市,一定有这样一个女人在一步一步和我靠近。 我宁愿称呼她vivian。这是个需要有躯体依附的名字。 两年前发生过很多悲剧的房子已经没有了,以前倒塌的一整排房屋也修好了,街市繁华了不少,广告牌和人群的视觉冲击给了我“独在异乡为异客”的陌生感,它简直蔓延进我的情绪,我的身体。广州的空气里到处散发着匆忙和压抑的气味,只能由着自己的鼻子呼吸着。 我问饭岛爱愿意陪我留在中国吗?她点了点头。中国要比日本更适合她。广州比武汉和上海更适合我。于是,我们在一个偏僻的地方租了一个两房一厅的房子。 “你害怕vivian吗?” “不怕,她是你身上的一个影子,我不怕你,所以,当然接受她。” “有些人就是因为离开了,才被永远记得.” 饭岛爱是一个模糊的日本人,我始终看不清她的模样,始终无法确认她的存在,无法确认她的真诚。这是她给我的感觉,两年里,聚少离多,可是,她是唯一让我愿意开口说话的日本女人。 她和一般的中国女人不同,她认为vivian是被害者,女人之间一样可以有惊天动地的爱情。 在北京读大学二年级的时候,我们学了日文,用心不专的缘故,真正交流起来很麻烦。饭岛爱和我一直是用英文沟通的。现在回到广州,又要开始讲粤语。 “小市民大多都对日本带有偏见,算是历史遗留的问题吧,你学点中文吧。”vivian是不喜欢日本这个国度和这个国度的语言的,我怀念关于她的所有一切,就像当时没有杀死猫猫,就像当时她还活着那样。我喜欢活着这样一个挑剔的女人,她从此幻化做一个影子,完全地覆盖住我的爱情,完全笼罩着我的世界。死亡的概念在我的生命线上游移了两年,所幸,我有了饭岛爱,有了关于鼓手的记忆。“小市民大多都对日本带有偏见,你学着习惯这种态度吧,这是国内妇孺皆知的政治问题。” 饭岛爱点了点头,回到刚刚租到的房间这里从日本带来的日常用品。 我把vivian的遗照挂在房间,黑白色的照片看上去很落寞,她写着一脸的痛楚。村上春树笔下的直子好像也是死去的,不记得了.我说,vivian,我喜欢你!然而,来不及告诉你,来不及阻止你的离开和你对我的爱情。 第二十七章 fantastic 抽屉里有粉红色的耳环,粉红色的眼影,黑色的指甲油。体积小的装饰品是最容易被遗忘的,vivian想留一个记忆给我。我记得她说,“粉红色是属于你一个人的,而黑色是我的。” 铭记是忘记的借口? vivian死后几天,我遇见了一个有着鼓手的眼神的陌生男人。 我冷冷地说,“我会忘记你,不是一时的情绪。” “不,你要记得我,你要想着我,这样,你就真的能把我忘记了。”我似乎听到他带着磁性的唱歌的声音。 “我会恨你的,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我要报复你!” 爱情是具有时间性的,没有谁对谁错,根本没有含有对错的感情。我以为我会很恨他,而两年过去了。vivian生前对我说过,很多女人都是记仇的。当时觉得与我无关,就没往心里去,现在他对于我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了。两年过去了。 两年后,我再也搜索不到那样的眼神了。我带着对他的爱恨活了过来,并且遇见了饭岛爱,这很神奇。 广州也有不少正宗的日本寿司店,饭岛爱说想去传说中的步行街看下。 “好吧,我也两年没去了。” 饭岛爱说想去试试中国化的日本寿司,“也好,我有两年没有去过北京路或者上下九了。” “日本的三文鱼很鲜的,我喜欢三文鱼寿司!”饭岛爱有纯正的日本血统,她的言行举止很斯文得体,这是vivian所没有的。 我喜欢她跟我讲英语的声音。 “我也会做日本寿司哦,还有意大利面。vivian活着的时候,我最爱做意大利面了。” 饭岛爱仿佛被我的话给俘虏了般,定定地看着我。 “我做的寿司一般都是用醋点一下粘好的饭团,然后用竹联包住紫菜,压上去。。。”我顺手比划了那个做法的姿势,用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搞定后就切断,切成方块状,准备芥末,就ok啦!” “呵呵,日本人也这么做的。” “饭岛爱,你有英文名吗?每次都用日文叫你名字,别人会觉得怪怪的哦。” “没有啊,饭岛爱很好听啊!”她细声细语地说,很从容,看上去今天心情不错。 “现在是在中国,你要我怎么跟朋友介绍你呢?” 安顿好一切之后,我想让饭岛爱更快地进入到她未曾全身心投入过的中国的生活方式。 “没想过呢,我喜欢斯文一点的名字,你给一个吧。” “天哪,当时第一次见你,你不是说你叫jojo吗?那时是我第一次去日本,也是第一次看到纯正的日本人。”我故做吃惊地说。 “在日本当导游的时候,他们都这么叫我。可是,这不是我的原意哦。” “jojo很好记啊!” 饭岛爱是喜形于色的人,看来这个话题还是尽早结束吧,我们搭乘地铁去了上下九步行街。 男人的领带总是少一条,女人的衣服总是少一件。 饭岛爱说她想先找下寿司店,想念三文鱼和哇卅米了。 “也好,到这里也接近午饭时间了。” 和vivian在一起我很少准时吃饭的。饭岛爱有很好的生活习惯,大概日本人大抵如此,所以寿命成了世界之最。 认识一个人,是为了被这个人改造。 vivian和鼓手都是我深深爱过的人,他们摧毁了我,又改变了我。他们和饭岛爱都是很特别的人,大概特别的人只能和特别的人在一起。 “哇,中国也有这么热闹繁华的步行街!!” 她一直在说这个英文单词。 “你以为只有日本有啊?” 在中国,即使再冷漠的人都难免有民族主义情绪的。 饭岛爱看上去不像是个日本人,或者,我不愿意承认她是那个在中国歼杀淫掠过的小日本国家的公民。 饭岛爱敏感得察觉到我脸上飘过的厚厚的一层乌云。 “去吃三文鱼寿司啊!很美味的哦,我最喜欢三文鱼了!” “恩,三文鱼的名字很好听,vivian也是喜欢这些的。” “她一定是个很神奇的女子,你一直没有忘记她。知道吗?每次说起她,你的眼睛会泛光,那种光简直可以杀人!书上说,只有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时,眼睛才会出现这种光芒哦。” 饭岛爱叫了两盘三文鱼寿司,我要了一个寿司火锅。 看着师傅在三文鱼上切片,她激动地连续说了几次“fantastic!” 出来吃东西,要的不是食物,我喜欢一种别致的两个人的氛围。服务生送来火锅的时候,顺便在我们的位置上点了两个白蜡烛。 我想起那时在vivian的目前掉落的白色的烛泪,也许,就像饭岛爱说的,我应该寻找到合适的方式去忘记死去了的人。 第二十八章 饭岛爱的惊奇 “日本的冷面是放在竹制盘上,用筷子夹起一口的数量放在冷汤里进食。有些餐馆没有附上汤匙,日本人习惯拿起来喝汤。”饭岛爱说在上下九见不到日式冷面,在东京的时候,她也挺喜欢吃那东西的。 “日本料理非常讲究保持食物的原味,不加过多调料,非常清淡,对吗?去东京的那次,我是第一次品尝到正宗的日本饮食。”我呵呵地笑着,与饭岛爱在一起,很容易想起从前,不管是开心的还是不开心的。她说我是善于记忆的人,这个vivian的看法不同,从前她只说我擅于“teach a fish how to swim”。 “日本人对菜肴的色面尤其有着很高的要求,不仅使用多种多样的异常优雅的盛器来装食物,对食物的形状、排列、颜色、搭配也都要认真考虑。”看着她说话的样子,真不忍心破坏语言的美丽。 从寿司店出来,她自我陶醉地述说她们的文化,看得出那是很深的一种民族感情。 日本人和中国人长相其实很接近,气质倒是不同。和饭岛爱一起逛街,从来没有让我感到失礼过,她温文尔雅,偶尔掠过几丝惆怅。 “听说在那边,大都市内的娱乐中心区,到处都有酒吧、的士高及夜总会?你也去吗?” “我是喜欢安静的。” 两年后,想不到从前喜欢去的很多店还开着。那次和vivian来买内衣的那家店却找不到了,可能记错位置了吧? “饭岛爱,我给你介绍一个好东西,走!” 我像孩子般扯住她的衣角,一手拉着她,“我最喜欢在这里吃双皮奶了!” “什么奶?牛奶那样吗?” 我故作神秘地摆了摆食指,“那是你们日本没有的哦,呵呵。。。” 我们到了“仁信双皮奶”店,我要了两个撞姜双皮奶和两个炖蛋。 “这里的炖蛋在国内都很有名。” 服务生很快端上了两碗双皮奶,饭岛爱皱了下眉头,“这是牛奶啊?” “双皮奶是有两层皮的哦,上下各一层。那是水牛的奶,很新鲜的。” 她用汤匙舀了一勺,发现不是水,“哇!” 看上去她很喜欢我的介绍,拼命叫着“fantastic!” 上次在东京,第一次品尝着牛肉火锅和形状怪异的寿司时,我仿佛也这么叫着。 “下次回日本,把我也带走,顺便给我介绍多点日本饮食。这两年都被你教坏了!呵呵!” 饭岛爱点了点头,看得出她是想回日本了,毕竟那边有值得她牵挂的许多人,也许,他们比我跟重要。 “北海道的王蟹、开花蟹、鲱鱼、鲑鱼、鳟鱼既好吃、又便宜。尤其是北海道的鲱鱼,少腌一腌、在炭火上一烤,其鲜美不亚于任何世界名菜。” “上次也只是在东京逗留,还没去过北海道,高中地理老师说它是一个大渔场。听说那里有很多啤酒,那里的人也爱喝这东西。” “是啊,下次我们去北海道吧。” 上九东刚走完,她就说累死了。估计她是特别缺乏运动的人。我说下九东还没走到了,我喜欢一条路走到“黑”。 她蹲在牛杂店那里,一动不动的。 我指着前面情侣手中的白色一次性碗,“饭岛爱,你看,这就是广州特色了,在中国其他地方很难看到这种牛杂哦。” 她听着她无法听懂的粤语和普通话,还是一动不动地蹲在那里,像个耍着脾气的祥林嫂,不过要比她斯文得多,优雅得多。 我没事干就去牛杂店随便买点吃的,“拨开这堆人群也耗费了不少能量了,总是要犒劳犒劳自己的。”其实肚子也不怎么装得下东西了,两年了,离开广州两年了,此刻觉得一切都是那么新鲜可人,什么都像试一下。 饭岛爱白了我一眼,“你的胃口大得可以吞下一只老虎了!” “呵呵。。。这么说,我可以把你吞了。哈哈!” 她吃不下了,所以,我一个人把牛杂和烤玉米解决了。 原来,人性有太多面,我们都看不清楚对方,也永远意识不到真实的自己。 第二十九章 梦幻天国 午餐是熟得发黑的大焦和大半个西瓜,还有加了豆腐乳的馒头肉卷。 饭岛爱皱了皱眉头,冒出一句有语病的话,“你这样是对自己宣判罪行,继而虐待自己。”日本人很注重饮食,特别是贤妻良母的日本女人。饭岛爱打算在广州逗留些时日,或者几年,也许一辈子。因为语言的关系,她很难找到合适的工作。我开玩笑说我养你吧,你每天为我准备日本寿司和日式冷面好了。 “哦。”她随口应了一句,那口气有点犹疑不定般地飘忽。 在国外生活是很不容易的,我问她为什么愿意跟着我。 “感觉。我是跟着感觉生活的人。” “我不是好人。” “我是。”她总是细声细语地,语速很慢,有时会有想掐着她的脖子让她说快点的冲动。 我喜欢很极端地去评价别人,可能是因为vivian,也可能是因为鼓手。即使是对着温柔无比的跟饭岛爱聊天的时候还是会有些极端,比如喜欢极端地评价某些人,某些现象。偏激的态度很容易让自己受到伤害,也很容易锋芒毕露。vivian的死会不会因为类似的性格? 两年来,我梦见很多墓场的残骸,奔丧的棺木,哭泣的眼泪。殡仪馆里到处飘着的白布和腐蚀的味道是那么熟悉。我梦见一个背影,有时是黑色的,像是身边的人,可看不清。有时不是黑色的,像是即将在我生命里出现的人,也只是感受到他的轮廓,很高,很温柔,很舒服,在他身边一定很温暖。 饭岛爱说她一般不梦见男人,即使到了生理期。 “可是,我经常会梦见一个丁香一样忧愁的女人,她不曾说过话,有时梦见她在掉眼泪,面无表情地,眼泪就从眼角滑了下来。” “曾经有一个人,她也是这样出现在我的黑夜里。”我淡定地砌了杯绿茶。 饭岛爱对茶异常敏感,所以晚上坚决不能碰一丁点。一个人就懒得去泡潮汕功夫茶了,绿茶养颜明目,时钟到达二十一点的刻度,我会端着茶杯,和饭岛爱一起在阳台,用vivian当时的延伸凝视某一个黑暗的点,凝视着时间,忘记所有不幸的遭遇。它能给我强烈的快感,这是男朋友无法给的感觉。 “下个星期是vivian两周年忌日了!” “是啊,两年了,你似乎未曾忘记。” “两年了,她一定在某个地方复活了。对她未必不好。”仿佛怕它掉落了似的,我双手握着温热的茶杯,忽然有点发冷。 一个女人可以对另外一个女人如此牵挂,必然会有她的原因。可是至今为止,我无法对自己作出任何解释。人的身上,有两个自己,一个是男性化的,一个是女性化的。 半夜,我看见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男人,他化做一个黑色影子,停在雪白无物的墙上。我问他,vivian过得好吗?天堂是很梦幻的吗? 他笑着点头,“天堂很远又很近,很梦幻又很真实。” 第二天,我说给饭岛爱听。 “在日本读书时,他们说如果身边的人死了,你可以种植一棵植物,然后那个死亡的灵魂就会转嫁到植物上。你就可以天天照顾它了!” 我怀疑它的真实性,饭岛爱是很喜欢植物的。活着,如果没有宗教信仰,怎么也得有个寄托。 “我喜欢动物多一点,比如猫。” 提到猫,忽然想起vivian刀下痛苦挣扎最后死掉的小猫,心猛地颤了一下。 “还有,我喜欢宠物,比如沙皮狗,有一席棉花般的体毛的小狗。最好是没有叫声的。” 离开一个城市几天,回来都会觉得陌生,离开两年,就像离开了两个世纪。我说我不知道去哪里弄这些植物啊,动物啊之类的。 饭岛爱说她想去北京路逛逛,“那里像上海的南京路和北京的王府井,很热闹的,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我想去那里买点植物。” 刚搬进来,她就急着把屋子打理好。想想也对,她是那种让人赏心悦目的女人,只有植物可以把房间弄得美观精致,只有动物可以给房子多点热闹。 “可是,你一个人去语言不通啊!” 饭岛爱一边把我的衣服叠好,慢慢地一件一件装进衣柜。 好一会儿,她很遗憾地扭过身子说“那改天吧。”。 “你好像对于一句普通的话都要反应很久哦。。。我最近情绪不是特别好。” 那个梦中的男人影子说过的那句话在房间徘徊着,“天国很远又很近,很梦幻又很真实”,我又睡了下来,我们都未曾到过天堂,暂时无法到达天堂。眼看着自己,却只能感受到什么是挣扎的爱情。 第三十章 放弃了寻找自己 饭岛爱说要买的植物很久都没有买,我说要买的动物也是如此。 房东说在公寓最好不要弄些猫猫狗狗的,太脏了。她的意识里,似乎没有宠物猫和宠物狗的概念。年龄的差距容易产生代沟。 她是位好心的太太。我说,“饭岛爱,不如你去花店买几把郁金香或者小菊花吧。养在花瓶里挺养眼的。” 我把房东太太给的一个粉红色的花瓶递过去,虽然她不喜欢动物,我始终觉得她是很纯净善良的。 “恩。”她也需要些绿色的。这种颜色是房屋里最好的装饰色。 明天就是vivian的忌日了,我回到房间端详着她的遗照,那种黑白的颜色笼罩着所有一切,我觉得我是怕死的,害怕vivian这样的死。 拉上窗帘,我呆呆地蜷缩着腿,在角落里座着。仿佛,生者和死者在这里角逐、对话。vivian的笑像达芬奇的蒙娜丽沙,似笑非笑,只是阴沉了很多。 半天过去了。 饭岛爱叫我出来吃冷面。这是她第一次在厨房制作的日本冷面。 “感觉和朝鲜冷面有点接近,就是佐料不同。”她温柔地为我准备好碗筷,乌黑的长发因为身体的晃动而翩翩起舞。 “你舀多一碗给vivian吧,她在那呢。”我本来想说她在我心上,心照不宣的东西似乎也没有必要说太多,就把嘴边的话收了回来。 我把挂在房间墙上的vivian的遗像搬到客厅,“明天是她的忌日了,买多几束百合花吧。她喜欢的。” 之后,是死一样的沉默,这种沉默去出奇地平和。我陷入两年前的一个黑夜。我们闻着小野送的花的香气,背对背坐着,我唱着《彷徨》,她全神贯注地听着。那时挂着上弦月,安静,像现在一样出奇地安静。 日本冷面比朝鲜冷面要好吃一点,可是,怎么也咽不下去。我说,“今天不肠胃是特别舒服,可能与心情有关。想喝杯绿茶。” 饭岛爱大概觉得是冷面的问题,有点不高兴。她是喜形于色的人,像透明的矿泉水。 我解释了一下,说想吃点热的东西,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她帮我温了水,其实她自己也没怎么吃。 “明天是vivian的忌日了,吃完冷面,喝完茶,我们都上柱香吧!”她温和地把茶冲到杯子里,“日本的茶道和武士道果然不是吹的!” 她努力挤出一个笑脸,忽然凑过来,帮我摘下散落的几条白发。对着它们,我在沉默里哀叹,vivian也是有这样的白发的,也是有这样美丽而悲哀的白发的。什么样的我才能让人理解?什么样的我才能遇到一个“谁”? 回来后,在星期天的日记上,我仓促地写了一段红色的字,字体很大,很潦草: 我寻找过我自己,在舞台上和观众席上都没有找到,后来,我放弃了寻找自己,所以我寻找爱情 ......喜欢很自由地呼吸,用很自由的姿态去呼吸 自由地和很多的人在一起 自由地到处去欣赏别人的爱情 然后......呼吸...... 第三十一章 安眠 饭岛爱买了一个七八斤重的大榴莲回来,一开刀,满个房子都是浓郁刺鼻的榴莲味道。我说,“中国餐馆的甜点一般都会有榴莲稣,或者榴莲饼,读大学的时候,我和同房间的舍友都特爱吃这个。每一次去正式的餐馆或者去喝下午茶的时候,我都会点这个的。” “榴莲的味道真的是fantastic!” 饭岛爱赞不绝口的,每一次遇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她就会一直说着“fantastic”。她也比我更喜欢吃水果蔬菜,日本人都是比较注重保养的吧?我觉得饭岛爱的皮肤就像他们那边的日剧女王松岛菜菜子,像雪白的梨花。 “松岛菜菜子在你们那边很有名吧?”我突然想起一个极端斯文的日本女星。千里之外的日本,认识的人毕竟不多。 “恩,我很喜欢看她的电视剧哦!2001年与反町隆史结婚后,人气没有跟其他女星一样,马上往谷底跌,反而成了日剧之王了。” 记忆里的东西都是一触即发的。 vivian的忌日我们各自上了三柱香,喝了少许啤酒,我吃完一片安眠药,就过去了。我对饭岛爱说,在那黑白的遗照面前,我觉得自己上失重的,好像地心失去了引力,整个人很晕眩。好像自己的牙齿、头发都很快要掉光了般。 第二天起来,“处于本能的保护意识,我不想让自己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了。”我神经兮兮地在房间走动,局促不安。 饭岛爱抚摸着我发汗的额头,说:“过去的就应该被遗忘在舌头和耳朵之后。” “也许。” 饭岛爱用准备好的温水泡了绿茶给我解酒,“你精神恍惚的,没事吧?” 她把vivian的照片去了下来,“为什么你要这样歇斯底里,你又没有对不起她,为什么活得不像个人?” “你知道什么?”我大声地呐喊,有些东西我永远都不敢愿承认的,可这一刻却像血一样从我的口里喷了出来,“如果我和她在一起了,她就不会死,你明白吗?她是同性恋,她爱我,却不爱她自己。” “同性恋?” “对,就是同性恋,她爱的是女人,是女人,你明白吗?”我重重点了点头,狰狞的神情把饭岛爱吓坏了。存在的一切从合理到不合理。曾经有这样一条人命被我的绝情耽误了。 饭岛爱把vivian的照片收了起来,说出来了,深深的愧疚感仿佛减少了很多。也许,她的鬼魂慢慢地会退离我的生命,它给我带来了一个会照顾我的日本女人饭岛爱,虽然有一天,她要嫁人,我也可能告别单身,现在的状态很好,我想这是vivian带给我的。天国保佑你有一个安息了的灵魂吧。 出门的时候,天有点凉了。还能闻到房子里浓郁的榴莲味,它侵略了干净的空气和我们的呼吸。 第三十二章 二十七岁 我顺利地在一家做家私的外企工作,主要是利用废弃的木屑制作家具。福利不计,月薪据说有五千元人民币,运气好得让人吃惊。“大家都像蜗牛,我终于爬上来了啊。”我在句末加了一个微笑的符号。 饭岛爱收到我的短信的时候正好在发廊修头发。她想把开岔的末梢剪断。我说你可以去弄下vivian的发型,挑烫和挑染,很有艺术感的。 她回复了一个微笑的代号。 很普通的晴天,可以改变世间外物的命运。饭岛爱认识了村上君。 在广州,发廊主要有三种职工,一种是大工,一种是中工,一种是小工。村上君是大工,专门负责设计发型,算是发型设计师。中工主要是负责染法和烫发之类的,小工则负责洗发等的琐屑的东西。 饭岛爱今天看上去精神很好,我以为是因为我,后来知道是因为她自己。 村上君是中日混血儿,说粤语和英语。 村上和饭岛爱互留了电话,命运都是在一瞬间转折的。饭岛爱稍微修了头发尾端开岔部分,村上亲自为她染了一层淡红色。其实本来是中工做的事情。 看着饭岛爱在沙发上发信息,笑了又笑,我觉得自己被摧毁的世界依旧那么灰暗,那么颓废。 平常看上去很斯文平静的人冲动起来比任何人都要冲动,那种冲动接近狂热,我说,“爱情是瞬间的,错觉而已。你在国外,被坏人骗了我负责不起。社会不是想像中的那么单纯的。” “大家都是成年了,可以对自己的感情生活负责啊。”她不以为然。 我呆呆地回到从前在夜里习惯停靠的地方,站在习惯的位置,萌发一种习惯了的落寞的感觉。 半个小时左右,饭岛爱把客厅的灯关了,冲了杯柠檬茶,回房间了。我还站在原处。 开始工作了,我借用工作的忙碌去逃避自己。 饭岛爱也许是用爱情来逃避自己。村上在一个星期后就来我们这里吃饭了。饭岛爱做了精致的日本寿司和日式冷面,还有酥皮蛋糕。 “原来你会做这个的啊?”那酥皮蛋糕看上去很精细,在普通的面包店都没看见过。 “恩。村上说他喜欢吃蛋糕。” 我白了她一眼,“小混蛋,见异思迁啊!” 对于女人,爱情,比友情来得重要,比什么都来得重要。村上笑了笑,称赞饭岛爱的手艺。他对着饭岛爱是不自觉地就说英文了。 对着我倒是说起流利的粤语,我觉得他讲粤语要比英语好听,声音更显磁性。看上去村上是个不错的男人,有着娇好的身材比例,胸部的肌肉很结实。讲话是面部表情异常丰富,很吸引人。他很像一个人,在我生命里出现过或者被等待着出现的男人。 忽然,眼前飘过鼓手的影子,孤单地被黑色的衣服笼罩着。 说真的,饭岛爱做的日本菜都很地道,吃多了,也不觉得烦。想吃中餐,就跑下楼或者自己动手,很方便。我们习惯了的生活因为村上的出现失去了平衡。有了爱情的加入,再想改变一种不平衡的关系就很难了。 看着酥皮蛋糕,很漂亮,却让我觉得落寞。饭岛爱在异地告别了单身,我还是无法看到前路的灯光,命中注定我要一直迷失,孤独终老一生? 这一年,我二十七岁了。 第三十三章 零起点 下班回来,我意识到树桩上的一圈一圈的年轮,以及由成熟引发的衰老。世界很蒙胧,vivian也云里雾里地蒙上一层纱了,在时间里,记忆也是这样退化的? 村上恍然间变成了我们的常客,有时会在饭岛爱的房间待到天亮再回发廊。房子很安静,安静到可以听到他们睡觉时传出的呼吸声和激烈的呻吟声。似乎爱情,就是为了让男人名正言顺地占有女人,而爱情的升华就是两个身体相互的摩擦. 我开始放王菲的歌。在很深的夜里,我喜欢放着她的歌,抚摸自己冰冻的手臂。厌倦了同一种声音就换些西方震耳欲聋的摇滚音乐。 等到很多人都熟睡了,我坐在冷冷的地板上,有时流泪有时微笑,有时看着爬过身边的蚂蚁,看着它们流泪微笑。手上的指纹越来越复杂,越看越复杂,我看到上面铺满的一片潮湿。 跟饭岛爱在一起久了,我习惯了英文。工作的时候要讲粤语,其他的写日记,写备忘录,自言自语,我不自觉地都使用着英文。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就会变得离不开。一个人和一种语言也是如此。 村上给了饭岛爱一批女装首饰,让她在批发市场上卖。她也算有了正当的职业,所以,不需要我了。 她开始什么事情都不跟我商量,那双温柔的眼睛和茉莉香的味道渐渐离我远去,直到最后一天,她全然不顾我的感受。 “唔该(谢谢)。”村上一直在教她讲粤语,她开始跟我讲了,虽然对话只有偶尔的那么一句。 女人的每一次转变都是让人错愕不已的,vivian的死让我心有余悸。陷入太深的感情很危险。 王菲用天使一般的声音吟唱着《只爱陌生人》,那个曲调听上去很婉约也很纯洁。爱上某一个人,爱上某一种体温。我孤独地穿梭在白天黑夜之间,眼角的鱼尾纹呼之欲出了,手机开机的时间越来越短。上完班就待在房间,零食当晚餐,然后回到一个人的阳台。 真的要有很大的勇气,才能念念不忘。 如果还活着,她的头发该有多长?她的眼神会不会依然那么忧郁?是否比从前更快乐? 我在等一个女人来覆盖我的愧疚,在等一个男人带走我的皱纹,带走我的落寞,当时寂寞的月光和月光下的眼泪、绿茶。 我看着一个方向上的街灯,它们亮着亮着就暗了下来,凌晨五点多,天边吐着一抹一抹的鱼眼白。我站着,不想让人察觉我在痛苦里挣扎的呼吸。 “如果你寂寞了,世界也是寂寞的. 如果世界寂寞了,你不寂寞,那世界还是不寂寞的.” 看着黑色的蝴蝶忧郁地在我的四围飞来飞去,我想它也许是vivian,那种忧郁不是谁都能有的,那种寂寞也不是谁都能看穿的,那个黑色的轮廓曾经这样套在她的躯体上。 第三十四章 爱的抛物线 爱情是有时间性的,它们是形状不一的抛物线。 我还是想交男朋友了。鼓手在我的陨落在别人的生命线上,已经远去了几年,遥远的几年就像在千万年之外。vivian也死去了好几年,那只猫死去了很久很久,具体多久记不得了。仿佛时间的存在是要让悲伤和快乐一起过去。 现在我必须用蓝紫色的眼影来掩盖我的皱纹,要用淡淡的腮红保鲜残留的那点年轻,要粉红色的唇彩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苍白。白发时不时在长,所幸,扎起来就被掩盖住了。 饭岛爱和村上开始吵架了,她已经会讲很多粤语里面的粗口,还可以用带有日本口音的粤语和村上吵架。两个人都是吵吵和和的,我怀疑当时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他们两个已经密不可分了,吵完架,村上都会来负荆请罪。 而我习惯了他们半夜从房间里发出各种夸张的声音了。村上一个星期有事没事都会来五天以上,几乎算是和饭岛爱同居了。两人同吃一碗饭、同喝一杯水,卿卿我我的。 档口的生意很好,饭岛爱每天都早出晚归的,辛苦倒也充实。不像我朝九晚五,按部就班地过着小日子的。 “每个人都有阴霾,走出来就好了。”村上说我是很忧郁的女孩。 用女孩形容,是受之有愧了,我有点不好意思。 “你身上有一种优雅的气质,这是和饭岛爱完全不同的一种东西。” “呵呵,在招聘男朋友呢。没人敢要。”我用开玩笑的口吻打破了一个僵局。村上拿他女朋友和我做比较的时候,她就在他身后,我看到了她,他却看不到。 “饭岛爱有你这种气质就更完美了,呵呵。。。”他盯着我的眼睛像两只火炬,仿佛随时都可以把我点燃。那一瞬间,我知道为什么饭岛爱会那么无所顾忌地爱上他。 有些男人,就是让爱他的女人奋不顾身。我微笑了下,把位置让给了饭岛爱。在不属于自己的女人面前,男人总是尽量展示他的风度翩翩。 我想睡了,他们又要发生什么故事了吧,我放着王菲的音乐,《流年》。听着听着,手心仿佛真的长出了纠缠的曲线。 第三十五章 04:13 半夜的时候,我铺着旧报纸在阳台上坐着,喝了两瓶啤酒。有个走得不太近的朋友说,喝啤酒可以促进睡眠,说酒精可以麻痹小脑什么之类的。家具公司的要求的业绩,我也没有达到。虽然公司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处罚,心里还是遗留点小小的失落。晚上越来越难以入眠了,半夜铺在报纸在阳台,开着阳台的吊灯,有时在看书,有时在发呆。寂寞仿佛在无限地扩充当中,它是没有底线和边缘的。 饭岛爱档口的生意显然没有起步阶段好,从她和村上越来越多的吵架次数明显可以感觉到。爱情和婚姻一样是个坟墓,她被爱情改变了很多. 似乎在广州生活久了,人格会退化,思维能力也会退化。 村上在很久前说过,饭岛爱有很强的语言能力,尽管她的粤语还是带了一点日本味道,交流方面已经马马虎虎了。天赋的东西学不来,村上和我倒是没想过学日语。 我在冷冷的地板上做着,前天才买的一打啤酒,冰箱里只剩最后两瓶。饭岛爱也喝了。 “压力是自己给自己的,生活压力是生活给自己的。”她无奈地甩着刚洗好的湿发,看着阳台点着昏黄的灯,就过来随意搭拉了几句,那种对着我说话的语气好像我就处于生死未卜的境地。 “大家都过着颠倒是非的生活。”我用手指弹弹绿色的啤酒瓶,黑夜中猛然擦出清脆的声响。我觉得它很刺耳,可玩弄着玻璃瓶子的时候倒觉得没什么了。 “这么晚洗头啊?” 她用力地拧着头发,想把所有的水分一点不留地拧出来。 “觉得不舒服,就随便找点事干罗!” 村上也很久没来这里过夜了,我刚开口想询问一下,又觉得不合适,就停住了。 她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就回房间拿吹风机。 手机上的时间是“04:13”了,我发现,信仰酒精不一定正确,但也不是完全不正确。 饭岛爱用了五分钟把头发吹干了,她拉了拉门,打算睡觉了,“明天要赶早去档口,你也早点睡吧?女人的天敌就是失眠,对皮肤和头发都会有很大损害的。” “恩,只是我睡不着。” “别想太多,每个人都一样。这是大家选择后的结果。” “晚安!”我笑了笑,那个微笑应该有点苍白无力。 饭岛爱是对的,现状是当初选择的结果。广州的房租很贵,物价很高,繁华而人心难测。可我们当初很遗憾地选择了广州。 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结局负责,vivian说过。只有在漆黑的孤寂里,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回顾某一个人怎么样出现在我的生命,怎么样离开,怎么样悲伤地远去...... “明天广州有《夜宴》的首映。”她把三张电影票留在桌面上。也许,不能凑足三个人一起去看了。 第三十六章 分手 饭岛爱的档口在三元里,三元里和北站这个区域有很多黑人,他们通常都会要大批大批货转运到非洲。之前我在服装批发市场做过翻译,这方面还是有点了解的。生意自然也大多都有淡季和旺季。饭岛爱在忽然的某一天说她想把档口卖了,就像把爱情贩卖了一样。 我说,“暂时不好卖不代表以后也这样,我只能这么说。” “村上和我分手了。”听得出,说话的声音在颤抖,像将断未断、颤抖着的吉他弦。 她居然没有写着一脸的绝望,我想,心情不是写在表面上的。我可以感受到她的感受,曾经鼓手和我两个人,也只有我一个人伤心。 当一个男人不再爱你的时候,他是残忍决绝的。你放不开手,以为眼泪可以换回一切。他不属于你的时候,会一走了之、始乱终弃。 “这是一个可以预想到的结局。你们两个人,我看到一个人的付出。”我淡淡地说,“可以离开就离开吧,不要再让他得到关于你的任何消息,你也不要尝试去获得有关他的所有一切。饭岛爱,记住,不要给同一个男人伤害你第二次的权利。” 她下楼买了一箱“青岛”啤酒。我说我喜欢“纯生”的,比较营养些。 “懒得搬下去换了。”她像个衣架一样搭在沙发上,懒散的骨架随时都会散掉。一脸倦容,似乎很久没有睡过觉了。布满的血丝看上去就像眼睛在流血。 “我们都是把爱情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人,即使不想承受还是要承受,命中注定。” 肚子没有膨胀起来,村上了给了她几百元人民币去堕胎。 饭岛爱没有说话,失神地搭在那里,全身没力地,让人感觉到生命静止的可怕和呼吸的困难。 我从冰箱里拿了一瓶略微冰冻啤酒,顺手取了两个透明得让人不忍心使用的玻璃杯。 “每天都有人在失恋,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借着安慰她的话语安慰自己。 “我现在想把他杀了,亲手把他杀了,你知道吗?”饭岛爱用英语叫嚣着,看得出她宣泄出来的绝望,这种绝望简直能把人绞死。 “三元里的档口完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她无意识地重复着“没有”这两个字,不一会就像只瘦弱的小鸟,泪流满面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放纵。 “如果真的不想做,就把那边的档口结了吧。一个女人每天守着档口,进货、送货、退货,多劳少得,未免也太辛苦了吧。”想想都很久没有吃过饭岛爱做的日本菜了,这两年,两个人的感情起起伏伏,最终还是在同个屋檐下。广州不是一个让人体验到什么永恒的城市,明天发生什么,没有人可以预想到。 或者,这个世界上没有一见钟情,那真的是幻觉,它在时间里幻幻灭灭,最终被失去! 小野在办公室时安慰过我,“任何复合的两个人都有分开的可能;任何分开的两个人,都有复合的可能。”饭岛爱应该自己去想明白。 第三十七章 vivian 她把自己关在家里,档口也懒得去了。肚子想还是小小的,没有baby的痕迹。要做人流就不能再犹豫了。 “中国的女人大抵都听过有名的演说家说过的,弱者,你的名字不是女人。”我找不到适当的台词安慰她,只能找些陈词滥调的东西。说完脸上一阵燥热。 “生死难猜。” “你别乱想,过去的事情会过去,现在的事情也会过去。傻瓜!” 饭岛爱说她想死给村上看,要把孩子生下,让他一辈子在煎熬中度过。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她的荒唐,“没有一个男人会这样的,他们会后悔一阵子,过了一年,两年,即使他不想忘记你,他还是忘记了你。没有一个人是不可以取代的。” “不可能。我要把他杀了,然后,自杀。” “分手的时候,我也这么想。你想找个人殉情,得问那个人愿不愿意啊。”我没把她的话当真,分手时,谁都这么说。过了,还不是都忘记了。 我从钱包里抽出快餐店的名片,打了电话叫了外卖,“下午我要去公司整理资料,你自己吃饭吧。” 她推开我的手,把风扇调到第三档。风吹得整个人摇晃。 我相信她此刻的情绪是真实的,恨一个人是因为爱他,恨到想把他杀死,也是因为他爱他。 “等我回来,别做傻事。” “你帮我把村上找来吧,求求你了。”她哀求着我的样子很可怜。 “过几天,大家气都消了,当什么没发生过就行了。年轻人一冲动就闹分手,也没什么。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恩,那你走吧,我想静一静。” “重复一次,别做傻事哦。”我看她的眼神很犹疑,“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vivian死了,你不是一直觉得亏欠吗?” “那不同,我是女人,村上是男人。一个是感性的动物,一个是理性的动物。男人要比女人绝情得多。” vivian的照片自从上次被饭岛爱收起来,就没有再拿出来。人,始终要学着遗忘。眼睛扫过熟悉的那个位置,看到vivian的有气无力的微笑,她走了,走了,就回不来了。 “饭岛爱,你需要的只是睡眠---充足的睡眠。懂吗?” 忽然发现她身上有vivian的忧郁和复杂,她的斯文的气质渐渐转化成冷艳和孤僻。只有亲近她的生活才能感觉到。人的个性始终是隐蔽的。 “以后我叫你vivian吧,我喜欢你有这样一个英文名字。” 她淡淡地说,“你喜欢吧。我想睡了。恶梦会醒的。” 每个人的身体里都居住着vivian的灵魂,我突然发现,她不只属于我,她爱过我,也爱过别人。我爱过鼓手,也会爱上别的人。为什么爱情要让人那么不自由,为什么在一起的两个人要分手? 我关上门,反锁了。饭岛爱情绪不稳定,我不想看到从前发生过的悲剧重演,不想身边再有人死去。悲剧,最终要在恶梦里醒来。 第三十八章 像暴风雪的音乐 忽然觉得失落,跌入前个世纪的荒野的那种失落。由恐惧引发的焦虑,好像从天边被一场肆虐的风雪卷入万丈深渊。 没有人在我身边,被刺痛的心好难过。视野够到的范围是那么地局限,我甚至怀疑自己看到的触摸到的一切。晚餐时间,心情从沮丧到更沮丧,从恶劣到更恶劣。开了最大的音响,任凭催人心碎音乐的旋律淹没我,占有我,俘获我。仿佛只有它可以终止一切,帮助我逃避,解脱自己。重复地播放着感伤的旋律,本来很难过的心就更难过了,本来悲伤的情绪愈加的悲伤。 饭岛爱关在自己的房间,我关在灯光昏黄的卧室。那中昏黄泛着年华已失的遗憾。 伸手看不清楚自己,那旋律在这一秒飘荡着,刺痛我形单影只的灵魂。它在灰暗的光线里颤抖。那么微小,灯光下的侧着身的影子那么幽暗。全世界到最后就是一无所有,我们都幻化成想留不能留的气泡。或者,幸福是个梦境。 真的,我对身边的人失去了信心。如果没有他们的出现,我也许一样地孤单,也许一样在这样昏暗的房间生活。我不得不承认我逃避人群,逃避有色的光和外面的新闻。 没有什么值得欣慰的。饭岛爱要死不死地反锁在房间,她说总有一天,要把村上碎尸万段。整栋房子出没的人少了很多。 大家都那么脆弱,脆弱地只能用最坚强的外表去掩饰心里的慌张。 我拖着饥渴的身体,用力地把它从卧室搬到厨房,仿佛不用点力就推不动它似的。很疲惫了。冰箱里的啤酒喝完了,也没有可乐和雪碧。空洞的冷气居然温柔得让人毛骨悚然。血管突然在我的手臂上打了个红色的结,揪心的痛穿透我的神经。感觉会变成回忆,出现的人也都变成了回忆。我想起爱过的男人,问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属于我的结局都是那样的悲哀惨烈? “相爱的人就这样变成回忆。” 我在面巾纸上涂鸦着,想用黑色的墨水填满所有的空白,填埋飘动着鼓手的轮廓却一片空白的心情。 七点钟,同事发了短信过来说,2日沿海会有大风雨,5日还会有冷空气。 接受别人的关心是一种我负担不起的亏欠。我矛盾地挣扎了一下,回复了一句,谢谢。 那音乐像暴风雪在房间里肆虐,仿佛一辈子都不会终止,仿佛要紧紧地套着我一辈子。幸福,对饭岛爱,对vivian,对于我,一直是个美丽的梦境。 第三十九章 中途退出 村上后来就没在我面前出现过,对于饭岛爱,分手几乎意味着失业。已经很久没去档口了,她说想回日本,生个混血女孩。我表示遗憾。 每个人都有中途退出的权利。 她想把我带走,我说我习惯了这个不曾下过樱花雨的城市了,虽然出过国的人都说,日本樱花让人流连忘返。 “你就是没有发现自己是同性恋时的vivian。”我头也不抬地吃着水果三明治,却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 她也不以为然地眺望着远处走来的人群,“你跟我走吗?” “我想把你留下,你是我生命里真实出现过的第二个vivian,冷漠、嬗变、仇恨现实。” “你也如此。你记不起三年前自己的样子了,但你记得我三年前的样子。我记不起自己三年前的模样,却清清楚楚记得三年前我们一起在日本看樱花,一起回广州。” “村上是广州在我生命里的疤痕。我想他会后悔,有一天我会回来把他杀了。”她咬牙切齿的憎恨让人觉得恐怖,我害怕看到口吐鲜血的尸体,再也不愿意看到别人的死。 “日本,不适合我,也不适合你。暂时在这边吧,什么都可能发生。你把档口弄好就行了。逃避了之后,又能怎样,你还是会回来的。” 她倚在窗口,没有表情,瞬间就陷入沉思。爱,即使分开了,还是在爱着的。不爱,即使睡在枕边,还是同床异梦。 我拿起第二个水果三明治,看着她满脸汗水,她说,不,是泪水。 女人都是披着狼皮的羊,饭岛爱不满地说我不可救药陷入了安的圈套。这是回广州的第二年,我认识了命中注定的第二个男人、也许是最后一个男人,安。 第四十章 安 安和鼓手是两个极端上的人,仿佛南极和北极般的两个极端。鼓手带着大学校园气质,而安则更有男人味。他们就像一个男人生命里的两个阶段,而女人的存在,是为了帮他们从男孩过渡到男人。 饭岛爱很讶异我居然和两个世界的人在一起,他们简直是无法交叉的同个界面上的平行线。鼓手是漫画里的主角,安是电影里的男一号。耸耸肩,我也觉得难以理解。 透明如水的月光下,我对安说,“一个人的一生可以有很多的男朋友或者女朋友,然而,他或她一定有某个共同点。你也正是被这个共同点吸引了。” 安摇了摇头,“男人看的是女人的性格。性格合不合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是其次。” 我笑了,或者真是这样的吧。思维极端惯了,考虑问题自然而然就往那个方向走了。 广州带走了很多人的完美主义情节,饭岛爱偶尔还会魂不守舍,然而,她很快摆脱了自己,至少表面上如此。 安是人缘极好的人,之前在公司担任财务部部长,后来不安现状就做生意去了。现在公司的同事也有不少认识他的。他是很好的人。如果说上帝在前半生亏欠一个人,就会在后半生祢补,那么,安是上帝馈赠予我的礼物。 第一次见面是在球场,那时饭岛爱和村上还没有分手,大家在一起打羽毛球。很多人只能有个一面之缘,不知道是自己在制造机会还是安的刻意安排,我们总能在公寓附近的牌坊相遇。两个人的接近总是有理由的,我问过饭岛爱这个问题。 安说广州是很小的城市,小得让两个注定被上帝安排在一起的人要天天相遇。 我笑了。他不是擅长浪漫的人,然而,我特别喜欢安静地待在角落听他讲话。 爱情来得太快,像龙卷风。饭岛爱说我是在重蹈覆辙。她和村上也是在这样一场来不及逃的龙卷风之后开始的。 我笑了,我说我的这一生经过两个人,把自己交付给一个人。 村上已经音训全无了,安说他不是不负责任的男人,我笑了,当初村上也是这么跟饭岛爱说的吧? 九月份的天气变换无常,这跟我的脾气很接近。 饭岛爱暂时没有找到工作,不离开,因为舍不得。停留在某一个城市不肯走,因为还有人在这个城市让她守候。安是做生意的人,长与察言观色,他说饭岛爱提起村上的时候,眼睛的光芒足够杀死直视她的人。我说,他们在一起差不多一年,我看着他们在一起,也看着他们分开。 如果结局可以预言的话,我愿意安告诉我饭岛爱和村上的,还有安和我的。 我相信他所有的看法,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饭岛爱笑话我处于性饥渴的状态,其实不是。情感的世界空白了好几年了 失而复得的东西不去珍惜的人该拉出去枪毙。我和vivian一样,都是把感情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人。 我点燃白色的蜡烛,在房间里,温柔地对安说,闭上眼吧。 第四十一章 安和我 安没有和我生活在同一个城市,这给双方很大的自由空间。我不愿改变现状,然而他还是不放心我。广州不是可以给人安全感的城市。 男人和女人的关系一开始是猎人和猎物的关系,后来就是大人和小孩的关系. 可以看出安是想和我一起生活的人,那种想法很单纯,只想陪在我左右,把我照顾得好好的。周末的时候,他会来广州,我们像两个乡下的野孩子,去泡吧,唱k,跳diso。“周末是用来疯狂的。”,心照不宣。 而饭岛爱喜欢了挥霍时间的生活,她觉得自己需要钱,不需要男人。爱情失败过的女人挺多都这么想的。分手改变了一个人很多东西,她说害怕一个人,晚上要和我一起睡。我依然要过朝九晚五的生活,我说你不怕早上被我吵醒就行了。 做生意要跑来跑去,安要来广州之前,我总会把房间收拾得比平常漂亮,准备好一锅熬了大半天的浓汤,并且不断地变换着样式。爱情可以改变男人,也可以改变女人。饭岛爱说我真的是老了,老得只能靠抓住男人的胃来抓住他的心。 我问安,是不是这样。 他没有直接回答,笑了笑,“我有很强的大男人主义情节的,你褒的汤有身上的味道。在任何一个地方,闻到这种味道,我就知道是你在身边。” “抽烟吗?”我开始放下伪装。 他收回四处扫射的眼神,“你也抽烟?”他很惊讶,以为我和他在开玩笑。 我利索地从手提包里拉出一个别致的打火机,“是啊,我们都抽烟的。这打火机还是vivian的遗物呢,很精致吧?” “我们?”瞪大了眼睛。 “是说vivian和我,vivian就是之前我和你说过的那个死去的女同性恋。” 他似乎不是很能接受,“我不喜欢你抽烟。” 男人总是试图以自己的品位去改变女人,等到女人转化成他的一根肋骨的时候,他也许就觉得她没有个性了。鼓手让我想明白了什么是男人,也让我想明白了男人眼中的女人。 “我有我的个性,不会为了谁去改变这种属于自己的东西。”食指和中指间夹着的烟在那里不停地晃着,白色的烟随着手指的移动而发生位移。安望着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我似的。 “今天褒了猪蹄花生汤,含有丰富的胶原蛋白,很滋补的。钝了三个小时了。那猪蹄嫩过婴儿的两颊上的肉堆呢。呵呵......” 我从厨房捧来一大锅汤和三个白陶瓷碗。 “这么神奇?”他好久才反应过来我刚才说的话。 顺势把客厅的灯开了,这边到了五六点,就光线不足了,估计是前面建筑太高的缘故,阳光被挡住了。“饭岛爱,起床喝汤,太阳快下山罗。”我一边提高分贝,把“罗”拉得特别长。 没有回应,我又重复了刚才那句,重复了三次。 “不了,我要睡觉。”她半梦半醒地答应着,现在是用粤语了。 我把烟头放在烟灰缸,用力往下压,熄灭了尾巴上的火花。最后一缕白烟也被这个黄昏吞没了,只留下苍白的烟虚在透明的烟灰缸里. “这家伙,晚上不睡觉,颠三倒四的,从早上睡到黄昏了!”我心疼地 埋怨到。 安喝了两碗,我喝了一碗。 “我不喜欢你抽烟。女人抽烟像个什么样子,美女都变成泼妇了!”看得出,他还是耿耿于怀。 “如果你是鼓手,也许,我愿意为你改变,即使赴汤蹈火也没什么了不起。然而你不是.”我暗想. 我说想去中华广场吃“小肥羊火锅”。 “大热天吃火锅啊?纳闷.....你喜欢吧。”他搞笑地往额头抹了几下,就是抹不出汗,我前俯后仰嘲笑他滑稽。 “这那里是滑稽,幽默,你懂不懂?”瞪着两颗眼睛像中秋祭神的釉子. 第四十二章 恶作剧 安约我去广州植物园。听说在龙洞那边,那时很陌生的一种遥远。同一个城市陌生的地方就像陌生的人那么多。我想,大概男人都喜欢新鲜的东西,所以他们很难专情. “我喜欢生态森林或者植物园那种天然的感觉。说真的,除了抽烟的习惯不好外,我觉得你很自然,就好比植物。”安牵着我的手,小心翼翼地握着,生怕我遭受任何伤害似的。 手机上网查了广州公交车线路,到龙洞要转两次车,我说,“天河那边最乱的区域就是龙洞了,又远,没什么意思。” 安紧紧地拧了我的手掌,“傻瓜,在城市待久了,皮肤要皱掉的。”他手指着我眼角的细痕,仿佛这是最好的证据般。有时,他可爱得像个幼稚园的小朋友. “上帝,你又不是什么艺术家,怎么也愿意千里迢迢跑来公园呢?就为了呼吸所谓城市里没有的氧气?” 我不满意地厥着嘴,脸被脖子带到了另一边。虽然手还是乖乖地让他牵着,就像他手上的小鸟。还好,外面没有什么阳光,微风徐徐的,感觉很好,就是长时间的旅途让人望而生畏。 “今晚我褒凉瓜排骨汤给你喝,很清凉的。我们不去了,好不好?”我决定做最后一次努力。男人有时可以以食物为诱饵的吧?我斜过一个得意的恶作剧眼神。 “汤我要,植物园也还是要去的。再说了,没见过你这样嗜烟如命的女人,去吸收一下负离子也好。” “明天要上班呢!你要我一瘸一拐地去公司啊?”我停在马路的中心耍脾气。vivian当时也说我很懒,我喜欢脑力劳动,就是排斥体力劳动。 他霸道地把我拉到公交车站牌。今天就把自己交给你了吧,我叹了口气,跟着安在长长的队列后面排着,看着安的后影和宽大的肩膀,仿佛看到了全世界。 我想安可以给我未来,可以带走我,至少,这时我是他的全部了。为了呼吸最新鲜的空气,很多人多愿意带着喜欢的人在身边。安离去的时候,我会看到血淋淋的自己,也只有他能把我放飞。 第四十三章 村上死了 村上死了,饭岛爱死一样安静地告诉我,按照律法,她要在中国坐牢了,当然,也可以偷渡回日本。 “是用曼佗罗毒死他的。”只有饭岛爱才懂关于植物的很多东西.她跟我讲过曼佗罗,我没有看过它的花和关于它的资料,饭岛爱说它很美丽,那个轮廓有点像个婴儿的躯体,别人都不这么认为,可她一直这么想的。婴儿是不会有毒的,我说我不喜欢这个比喻。 那天,她再次把自己的身体献给他,让他覆盖住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爱恨情仇.最后镇定地告诉他,她还爱着他。 “你疯了!无可救药了!”看得出他对她还是有感情的,不那么强烈,相爱过了的两个人即使分开了,还是会有感情. “经历过失败的爱情的人都是这样丧心病狂的!”我不相信村上死了,不相信死在我们租的套房里,而且是被饭岛爱杀死的。 饭岛爱没有哭,定定地看着他的呼吸从微弱到完全失去。从他的凌乱的衣襟可以看出他垂死的挣扎。 “死了?”她笑了笑,很诡异的表情让我看到从前杀死猫猫的vivian。 “为什么?为什么?”我倒在地上,把白色高跟鞋摔断了。vivian死后,我特别害怕看到死去的人。那个饭岛爱疯狂爱过的生命就这样葬送在她的手上,我觉得怅然若失,爱情,居然能这样威胁着人的生死。 “饭岛爱,你是个疯子!”我歇斯底里地呐喊,眼泪刷刷地像瀑布,一阵眩晕。我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情绪,怎样的话语去诠释自己的愤怒。 “爱情,是不可以接近的!”她还在那里呢呢喃喃。我仿佛看到那株婴儿一般的曼佗罗,它也死了. 我甩过去一巴掌,“这样的结局你也会没命的!” 村上倒在地上,睁着的眼睛有点潮湿,那时疑惑的眼神,没有呼吸,断气了。生命太过脆弱,不是谁都玩得起爱情。饭岛爱靠在这具陌生又熟悉的尸体旁,等待命运宣判她的罪行。 “饭岛爱,你这个疯子!”我歇斯底里地捶她的脑袋,把一生的眼泪都在这时花完了! “爱情,是不可以接近的!” 她还倒在村上的尸体旁,失神地呢呢喃喃,像无助的小猫。没有流泪,开着灯,看着村上没有闭上的眼睛,仿佛她所玩不起的爱情就此终结了。 曼佗罗血腥的味道扑鼻而来...... 第四十四章 一夜后的白发 没有人能够把自己的人生完全看透,我们仅能看到自己生命中许多不连贯的部分。 亲爱的,我需要你。 安要我看好几近崩溃的饭岛爱,我问他,“村上的尸体要怎么处理。饭岛爱抱着他,不吃不喝地过了半天。” 他和一个客户生意谈到一半,没有签约就过来了。大家都是一副憔悴的表情,厚重的黑眼圈,风吹过凌乱的头发。 饭岛爱呆呆地坐在原来的位置,抱着死去了的村上,写满一脸让人心痛的伤痕。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爱,能让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爱到要杀死他?我看着没有呼吸的男人躺在憔悴的女人的手臂上,那画面很唯美却很悲凉。 如果时间倒退,结局是否可以改变? 我看着经过身边的人一个两个这样死去,开始有一点明白人生和“爱到深处”。 安没有说话,习惯性地走到我身边。饭岛爱没有抬头,还是抱着村上,还是那个姿势。 “你去睡觉吧,安会帮忙处理的。”我对着木纳的饭岛爱,轻轻地说了声,自己也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安一言不发,垂着两个大眼袋。饭岛爱在十步之外,仿佛听不见,看不到了,全然失去了意识。我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能扛到现在. “如果时间倒退,两个人不要认识,不要在一起,也许村上不会死。”不敢面对现实,我假设了很多东西,却无力改变现实。 “一个人不会懂另一个人,懂了,就没有悲剧了。”安紧紧搂着惊竦万分后全身软绵绵的我,他看见我心里装满的眼泪,也看到了饭岛爱的。 “即使懂得了一个人又怎样呢?太懂了两个人也就无法在一起了.”我怀疑一个人是否有去懂另一个人的必要.掉落了黑发,一夜间华发纷飞。每个人都有一副憔悴的容颜,每个人的心里都盛满了眼泪。 第四十五章 寂寞《越人歌》 vivian告诉过我,鱼缸里的鱼的死可以替代很多的不幸。我对安说,明天去市场买个大鱼缸吧,可以装很多观赏鱼和放氧气的那种大型鱼缸。 凌晨三点了,饭岛爱扯着村上的衣角,指缝里满是腥臭的血.她紧紧地攥着,无论安怎么用力拉也不松手。 “你连杀人的勇气都有了,还怕什么!”我颤抖的嗓门突然很恐怖的爆发了,像平静里突然来袭的印度洋海啸.‘爱他,就非得杀死他吗?饭岛爱,你太自私的...真是个自私的日本女人.‘ 旁边的安拼命给我使眼色,可能话说得太重了.女人总是脆弱的,特别在这种时候. “饭岛爱,生比死需要更多的勇气,别多想,什么都会好起来的。”安很轻柔地安慰道. 她抱着他,用很仇恨的眼神盯着我,慢慢低下头,吻着村上苍白的嘴唇。那个吻让我掉下眼泪,好像时间、爱情都在这个活着的和死去的人的唇上凝固了。心里破了一个洞般地痛。 安很费力地把村上的身体搬到落地窗边上,盖上透气的花边白布,“气温不高,还好。” 明天,什么事情都会发生,可它会怎么发生,我们都无从知晓。我对饭岛爱说晚安。 她用很仇恨的眼神扫过安手心里的我,恐惧让我打消了陪她睡觉的念头。 “回房间吧,地板湿气重。”安拍了拍饭岛爱的肩膀,我已经不敢靠近她了。 她还是带着极度不稳定的情绪躺在地板上,也许是想陪村上走一程吧。 安回到了我的房间。幽暗中依稀听到寂寞的《越人歌》:今夕何夕兮,得与王子同舟......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灯熄灭了,像一个人的死。尸体在黑暗里溃烂,我几乎闻到了腐蚀的味道. 第四十六章 夜未央 “没有防腐剂吗?” “不需要了,才一个晚上,没事的.坏蛋,你就是神经过敏.睡吧,你也吓坏了!” 我转过身,对枕边的安说,“我们一起玩一个游戏,当其中的一个人死了,游戏就结束吧。” 人死的时候,能在爱情的墓碑上面写下“到此一游”就值得满足了。然而,他们要求的是轮回,生生世世,所有看到的世界日夜在流血。 他没有睡熟,突然发生太多事了。他没听进我说什么似的,“事情要么不发生,要么就不可收拾。” “就是一个游戏,什么都会戏剧化地发生!” 散落的头发遮住了眼睛,我慢慢闭上眼,安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身体,我还是觉得村上的两百多块骨头在客厅蠕动着,依稀听到关节砰然破碎的声音. “这是个天荒地老的游戏,不是所有人都玩得起的。” “比如vivian和饭岛爱,或者村上?” 他吻了我的嘴唇以阻止我无休止的追问。“你去看看饭岛爱怎么样了,她是需要你的。” “这是一万年后的白昼,一万年之后的空虚”,我说,“房间很黑暗,暗得让我害怕。村上在落地窗边,我不敢一个人离开房间。” 想起vivian,我觉得自己好像在黑暗的街上游荡,为了等一个人,爱上了一条没有名字的街。安抱着我,开玩笑地说“那条街在黑色的窗帘背后,拉开它,你就看到我了。” 天亮了,极度恐惧的黑暗里,我不确定自己有没合过眼。村上是真的死了,他们的游戏结束了。我闻到了尸体腐烂的味道,用被子蒙住头。安说这是心理作用。他用他冰冷的身体包围着我,听着他加速的心跳,我开始相信,男人的存在就是为了停止拯救失魂落魄的情人。 在一万年后的白昼里,我想着一万年空虚后在我生命里出现这个男人。爱他,却永远没有饭岛爱的深刻,我说,我真的爱你,却永远不会杀死你。也许,是不够爱你! 我伸出舌头舔着他的耳根,在他耳边小声地说,“我们玩一个游戏吧,直到其中一个人的死。” 第四十七章 自杀 饭岛爱自杀了。 地上有一条划过蜿蜒曲折的血迹,仿佛要连到生命线的尽头。村上的身体像个醒来的恶梦,不见了,可能是被她拉进房间。我哭着从房东那里拿到的开门的木钥匙,她的指缝里还是夹着村上的血.脖子上的动脉破了,横着一片还未完全凝结的血. 安报了警。 已经有三个人在我眼前死去了,一个比一个惨烈,都是因为爱情。“爱情里的男人其实要比女人脆弱。”安说他不懂。我说,“女人是自己逼自己脆弱的。”安也不懂。 后来的十几个时辰,我们没有说话。 如果可以重新来过,结局还是不会改变,因为这是真实的爱情。等到我明白的时候,我的心早已千疮百孔,面容模糊。 时间不停地过去,失眠,醒着却无事可做。晚上给他们三个上了九柱香。安也上了九柱。 袅袅的烟惆怅地飞着,飞了很久很久,像阴魂不散的两个鬼魂。 “人,在死之前,都会遇到很多人的死.这不能被定义成悲剧.”安企图让我在他的语言里自我赦免. 我跟老板请了一个月的长假,安说他也要用一个月来原谅自己。 vivian因为我死了,饭岛爱可以被阻止的,可她却因为我的懦弱弃世而去。来中国本来就是一个错误,遇到我和村上是悲剧的起点。这是一曲晦涩的旋律。 安给我调了杯鸡尾酒,靠过来说,“明天去教堂,讲给牧师听就好了。” “也好。” 安调了三杯,一杯给村上,安慰他安息了的被亏欠的魂灵。 ...... 鱼缸还是没有买到,我决定搬离这个血腥的房间,房东太太不肯退押金,我执意要走。安同意了,他也肯定我会重新回到广州,这是我一辈子都脱离不了的城市.他也会回来,因为他知道我在这里. 第四十八章 博罗 我选择去了惠州的一个县城.安说换个环境也许更好些,一切都值得去忘记.第三次去博罗,放肆地吃了一条街的客家小吃,还有越南粉.晚上安会带我去当地很有受欢迎的大排挡. “惠州是个温和的城市,客家菜也很温和,是那种没有脾气的温和.” “客家菜都没有辣椒的,他们都喜欢清淡一点的.”在广州一桌红的,绿的,是很常见的,这里的绿叶看来不是为了配红花。 安是惠州人,具体哪个地方他不愿意告诉我,我也不想知道.在一起的两个人并不是要把自己全盘地交于对方,我们不喜欢乏善可陈的交往.虽然安说,这不可避免. 我们还是一如既往地在‘银城大酒店‘待着,白天到处乱逛.这是我最喜欢的恋爱方式,即使和鼓手在一起,我最喜欢的也还是和他一起在风景里散步. 我说,“两个人这样走着,就可以忘记很多的人,很多人的死.划破血的伤口这样就痊愈了。” 他看着傻乎乎的我,“其实很多人,从来没有在你的生命里出现过.” “那vivian或者饭岛爱呢?” “也是,她们依照她们的方式活着,而你总把她们的命运历程投射在你自己的命运里,她们的离开也是,这是她们选择的结果,你没有责任.” 我笑了笑,不想说这些. 安说我最喜欢用逃避的方式去解决问题.我说,也没有那么多问题需要解决,能逃就逃掉. 安带我去喝糖水和浓汤. “我高中的时候,就爱在这里喝汤,我也和当时的女朋友在这里喝过药材炖猪脑汤,你也试下吧.” 他似乎不知道女人不喜欢一个男的在他面前提另外一个女人. 我接过服务员送过来的菜谱,点了红豆花生西米和一个猪蹄,“知道吗?猪蹄是很美容的哦,它富含胶原蛋白.你要一个吗?” “你似乎憔悴了不少,年老珠黄,是时候要美容一下了,呵呵...” 他叫了一个番薯糖水,在广州的时候,他也爱点这个.我说,‘番薯未免也太甜了,又不卖相,你怎么老爱吃这个没营养的东西.‘ 对于我而言,凡是不喜欢吃的都是没有营养的东西. “我就喜欢这个,没有原因,就像喜欢你一样.你也不是什么特有营养的东西啊!” 他无奈地耸耸肩. “冰糖钝雪梨对喉咙很好的,你要一个吧,我帮你叫.” “这边的空气都挺好的,半夜三更在路上走着也很难撞到小偷.”我想叫安出来陪我散步,虽然知道这不可能,“在夜里行走的感觉一定很复杂.没有太多的人去打扰,到处有红得耀眼的灯笼,那感觉就仿佛穿行与北京的老胡同般.” 安告诉我当地的特产是梅菜,酥糖之类的. 他带我去超市逛了逛,我买了两盒酥糖,结果很难吃.走着走着也累了,我们回去酒店,我应该会在这里多待些时间吧. “很多事情,一旦你不提醒自己要去记得,它就很快被遗忘.” “遗忘了,当初付出的一定不是真情。否则,你不会忘记。” 我笑了,安说很好看,我终于笑了. 一个人和他生长的城市的关联原来这么大,安在一个温和的地方成长,他于是有了难得的很温和的脾气. 第四十九章 传统红 “有你在身边,就像拥有全世界.”我想占有他的时间,合法地占有他的全部. 安说街道的两边平常是不挂红灯笼的,因为是中秋,所有到处一片中国的传统红. “在潮汕,中秋都不挂什么红灯笼的,也没有人卖,这对他们而言是很奇怪的事情。可能广州惠州一带才这样吧?” 广州是个只有夏天和冬天的城市,其他时节基本感觉不出.惠州还好些,可中秋了,出门还是要开伞挡紫外线. 安是要回去的,中秋过完又要出去工作了,他的节日观念比我强很多. 饭岛爱当时说,安不是个及格的情人,却是个满分的丈夫。 也许。 然而,他说他不想结婚,至少,不会那么快结婚。 麦当劳推出了“澳洲培根足尊牛堡”套餐,还有“冰蓝畅想”、“黑沙狂舞”、“冰卡妙咖啡”,我没地方去就去那里吹了吹冷气.点了杯“冰卡妙”,一个汉堡包和一个绿豆派。 安始终不肯带我回家.当他决定和一个女人结婚的时候,他才回带她给家人看.我怀疑他是不是真的爱我.凤凰卫视正播放着,许子东和马伊俐正说着,“你问一个男的,如果排除一切因素,你愿意和这个女人结婚吗?他愿意里,说明他是真心爱你的.” 我觉得心凉,半个小时后,一个人开始在无边的街道上溜达.去年这个时候,饭岛爱说她怕某天,村上带着另一个女人的香水味,带走他给她的自卑. 走着走着,就哗哗流下眼泪,一颗一颗地坠落,像白色的冰糖葫芦.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安,我想你. 最后一格电也被消耗完,手机没电了.很多人在发送着信息,也在接受着祝福吧?我在等人,可是手机已经开不了机. vivian,鼓手,小野,安,饭岛爱,村上,一个一个那么遥远,又和我那么接近.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月圆中秋了!灯笼上一抹一抹的红斜斜地掉落在街上和行人的身上,大家都快乐一点吧. 第五十章 鼓手之后 饭岛爱的死可能代表某些东西的终结. 看着街边的烧烤鸡翅,茄子,突然想起从前和鼓手或者vivian在一起的那些日子。看得出,安是在意这些的。 “过去了的不一定真的能过去.” 我说,“认识鼓手是在你之前.” 他看着秀色可餐的路边滩,握着我的手下意识地松开,“可我要一个纯洁得没有昨天的女人.” “你要的那个人可能还没出生呢?错,是错在时间的先后上。” 两个人从不熟悉到熟悉,从不吵架到吵架,这个过程跟饭岛爱很相象.这是一般的公式。男人都在寻找一个没有历史的女人,而女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我问安,你爱我吗? “女人喜欢重复地问一个问过几千几万遍的问题”,安说他懒得回答。爱了就爱了,不爱再用谎言去掩饰是很缺德的。 “纯洁”的概念在我的脑际里翻滚盘旋,我问安我们在一起多久了. “不到半年.”屈指可算。我们一起在城市边缘的落日里,慢慢走着。 “可一个半年就像半个世纪,仿佛再也离不开你了.” “要分手的总会分手,既然你不想和我结婚,为什么跟我在一起?”爱上一个不结婚的男人很悲哀也很不幸. “暂时不想讨论这个问题.”男人喜欢用这样的方式去逃避,当时的鼓手也是如此的。 过完节,安大概要开始工作了,我打算四处去玩玩,释放下自己.韶关,惠州,佛山,汕头,肇庆,深圳这些广州的边缘城市都去过了,我想骑着单车去那些没有经过,没有去过的城市.很多人都说我是很迷糊的人,我不确定是否真的可以到达。 “你很烦耶!” “是啊,两个人在一起就烦,一个人就孤单,人,就是这么犯贱。” 我蛮横地顶了一句,落日的余晖越散越淡,最后淡得几乎感觉不到了。. “那好,我一个月不发信息给你,一个月不和你联系.看你怎么办?” “我也会玩失踪,哼...” 接连发了两个鼻音。两个人在一起,总有一个人付出的爱不另一个人多,我不愿意总是扮演道歉的角色。安却习惯了被动。 “一个月太长了,半个月吧.”我还是妥协了,在爱情面前,面包不是最重要的。 半个月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包括感情.我一无所有了,真不想遭遇什么意外。 “bingo!” “不想结婚的男人都是不负责任的男人.”声音很小,可我确定他听得见。你知道我爱你,可是,不需要说了。 回到银城大酒店,我关上所有的灯,开了16度的冷气,然后在白色浴缸里浸泡着.睁开眼什么都看不到的时候,那感觉就像失恋。 安留了下来,和我一起躺在布满熏衣草味泡沫的浴缸,闭上眼,什么话都没说。 第五十一章 恨过没有? 我对人性失去了信心。 安走了,广州的天空出现难得的阴霾,早晨飘起了微微小雨。我决定四处漂流。 自始至终,我还是原来的那个人,苍老的只是年华,憔悴的是一颗爱过的心。我也依然戴着安的戒指,虽然它被我不小心磨损了,有点崎岖不平,像梦里的一个拐角。 现在我必须用黄色的眼影来掩盖我的皱纹,要用淡淡的腮红保鲜残留的那点年轻,要粉红色的唇彩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苍白。白发时不时在长,时不时在掉。老了。当年vivian送我的《挪威的森林》缺了一个角,书页微微泛起黄斑,也老了。我拿起另外一本《商道》,还是崭新的,可蓝色忧郁的封面无法让人迫不及待想知道内容。 安不想那么早把自己拴在爱情的终点站上,我说,也许,我会很快把自己嫁掉了。婚姻怎么样都是一个起点。 “恨过没有?” “有过,现在不了。” “面对过没有?” “我想我一直在逃避人群。”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