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案一組很少去京北市以外的地方辦案。在公安係統內部,每個省級公安廳裏都是高手如雲,各自的案子各自內部消化,解決不了求到別人門前,那是不光彩的。


    當然,凡是總有例外,當有跨省作案的兇手出現,還涉及到京北市的,重案一組當然也可以跨省辦案。


    除此以外,還有一種情況。


    案件極其重大,手段極其殘忍,影響極其惡劣。


    極其到什麽程度?


    引起中央重視的程度。


    比如這次重案一組出馬,就是某位他們這輩子或許根本不可能見到的領導人直接發話。


    “案子必須破,兇手必須抓住!”


    大領導說話就是有水平,利落,幹脆,強硬,同時又留有餘地,絕不會像普通領導那樣加個逼死人的時限。


    吳錯已經有年頭沒遇見過這樣的案子了,除了隨著法製建設推進,犯罪率逐年下降,還因為他見得多了,普通的死人、傷人案件雖然也會在他心裏激起波瀾,但他已經能夠遊刃有餘地控製情緒,迅速使自己進入工作狀態。


    這次不同。


    看著案宗,他久久不能平靜。


    那是一種從心底裏竄出來的寒意。他即將與之打交道的兇手,究竟是人,還是魔鬼?


    世上真的有如此殘忍的人嗎?


    趕往異地的火車上,重案一組五人都不說話。


    明輝在看書,小白在睡覺,金子多在打遊戲,閆儒玉閉目養神,看不出究竟睡著了沒。


    大家說說笑笑還好,越是沉默,吳錯越是能感覺到他們心中的緊張和壓力,吳錯自己當然也好不到哪兒去,胸膛裏似乎憋了一口氣,怎麽都喘不勻。


    趁著車在中途停下,吳錯來到站台,點了一根煙。


    煙剛抽了一口,就被閆儒玉從背後拍了一下肩膀。


    “說好的戒煙呢?有些人真是不自覺。”


    他雖這麽說,卻遞了一盒口香糖給吳錯。


    吳錯接過,掐了咽,吃下一粒,“心裏沒底啊。”


    “你這話說得,”閆儒玉挑起嘴角,笑得像個小孩,“哦,合著您一看案宗心裏就有底,那兇手們還活不活了。”


    “兇手活不活我不管,我隻知道,案子再不破,老百姓就活不了了,你知道坊間怎麽傳說的嗎?


    嗨,不扯小道消息,沒水平。


    我跟你說,這案子已經引起國際關注了,一些反華勢力在網上大做文章,說咱們國家警察破不了案啦,老百姓有冤無處申啦,沒有人權啦……總之就是各種不動聲色地偷換概念。


    再加上這案子現在傳得沸沸揚揚,你說,要是心智不成熟的未成年人看了這些消息,多危險啊……萬一破不了案……哎!”


    “吳大組長原來是被人言嚇著了,不應該啊,你們警校一入學最先學的可不是怎麽察言觀色,最先學的是什麽來著?我記的好像是個宣誓吧……”


    閆儒玉故意隻把話說一半。


    對吳錯,點到為止就足夠了。


    吳錯沉默片刻,將那幾乎已經忘了的詞在腦海中過了一遍,隻覺得腦子裏清明了些。


    “尊重真相……與各種犯罪活動進行永無休止的鬥爭,直至流盡最後一滴血。”


    他剛想說點什麽迴應閆儒玉,卻突然愣了一下,閆儒玉身後來來往往的旅客中,有個一邊衝吳錯揮手一邊傻樂的。


    秦守如?!


    這家夥怎麽來了?


    閆儒玉意識到不對勁兒,也迴身去看。


    “你叫他來的?”


    “我有病啊?!”


    兩人對視一眼,明輝!這小丫頭太不像話了!工作生活混為一談。


    批評教育!必須嚴厲批評教育!


    誰知,明輝的脾氣比他倆還大。


    小姑娘雙手叉腰,雙眼緊盯著秦守如,冷笑一聲,“呦,幾天不見學會跟蹤了,我們的行程你都查得出來,行啊,再過兩天是不是還想玩捆綁y?”


    秦守如老臉一紅,“你願意得話……我沒意見……”


    吳錯和閆儒玉想笑,被明輝的目光一掃,兩人瞬間低頭,跟做錯了事兒的小學生似的。


    “還有你們倆,睡醒了嗎?咱們這是查案!大案!你倆怎麽能讓他上車同行?!


    英勇氣概都哪兒去了?怎麽不攔著他?”


    閆儒玉無奈道:“大小姐,就算咱們是警察,不能知法犯法啊,人家有車票,我們攔著不讓上車,這……不合適吧……”


    明輝自知在這裏一點上理虧,說不過閆儒玉,又將矛頭對準秦守如。


    “我不管,從現在起,我不認識他,他在我這兒就是個透明人,誰愛帶著他,誰就帶。他要是敢有任何影響組裏查案的行為,”明輝又衝秦守如冷笑一聲,“妨害公務罪,先拘了再說!”


    明輝的心情,大家其實特別理解。


    她哪兒是跟秦守如生氣,她是在氣自己。此時的她看起來就是個在工作中拖家帶口的女人,拎不清,糊塗,哪兒還有一點刑警的樣子?她討厭這樣的自己。


    秦守如還是第一次見明輝生氣,從前,即便牽涉到章小秋的案子,明輝也不曾真的惱怒。


    他知道她是有肚量的,也知道自己冒冒失失的行為讓她為難了。


    待到中午,明輝的氣消了些,他便偷偷蹭到跟前。


    “其實吧,我真不是特意來找你們的,我這不也是去外地辦事兒嗎?趕巧了……嘿嘿……”


    “你還想再加一條撒謊?”明輝在他小腿上踹了一腳。


    秦守如裝作很疼的樣子,誇張地“哎呦”一聲,“真的,我啥時候騙過你。”


    “某人記性可真差勁兒,誰說的自打出生以來從沒坐過火車?誰說的不該把有限的生命浪費在耗時的火車上?


    怎麽著,您今兒來體驗生活了?”


    秦守如一愣,把另一條腿向前伸了伸,“我服了,你踢吧,要殺要剮隨你便。”這麽說還不夠,他還將脖子也往前伸了伸,“已經洗幹淨了,你宰吧。”


    這下反倒把明輝逗樂了。


    明輝一笑,秦守如也跟著笑。


    笑完了,他才正色道:“這事兒是我做得不對,在你們單位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我檢討,畢竟秀恩愛死得快,以後我低調……”


    “滾,誰跟你恩愛,我再說一遍,你現在就是……”


    “透明,我知道。”秦守如倒是學會搶答了。


    “我是不是透明無所謂,我家的生意不是就行了,你們要去的h市正好有我家的酒店。


    吃住都安排好了,一律是最好的……哎,你別跟我客氣,我家就是幹這行的,自家店裏的空房子,別說你們了,就是普通朋友來了也該行個方便不是?”


    明輝還想張口,秦守如又道:“報銷的事兒我也考慮好了,你就說這趟出差吃住你們能報多少錢?到時候我給你把相應金額的發票開好,一條龍服務,行不行?”


    明輝歪頭道:“你說完了?”


    秦守如歎了口氣,仿佛已經預料到明輝接下來的拒絕。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多謝了。”


    啊?!


    秦守如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答應了?”


    “不然呢?死活非要跟喜歡自己的富二代過去不,什麽都對著幹,無腦,沒智商,誤會一個接著一個,而且非得到大結局才能解開,觀眾看了都著急。你以為我是那種偶像劇裏的白蓮花?”


    秦守如大笑,“服了你了。”


    “主要是雙十一剁手太狠了,能從你這兒摳出來點差旅費,挺好的。”


    秦守如一手摸著下巴,欣賞地上下打量明輝,“我爸要是知道我給他找了個這麽會過日子的兒媳婦,得樂壞了。”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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