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體點,巨款是多少?”閆儒玉還是追問了一句,“還有,你為什麽如此關心她?你們隻是同事?”


    這迴,周天的語音迴得很快。


    “據我所知,她至少欠下了三百萬,這是你的第一個問題。


    第二個問題,我關心她,這很奇怪嗎?一個每天和我在同一間辦公室裏相處八個小時以上的人,莫名其妙就瘋了,莫名其妙又死了,那是一條命,難道不應該有人關心一下?”


    這條語音閆儒玉足足聽了三遍,然後他決定去查查這件事。


    他也說不上為什麽要答應周天,大概是因為,某些方麵周天和吳錯還挺像的。


    一小時後,兩人已開車接上了周天。


    “她叫李秀霞,年紀比我大個幾歲,30出頭的樣子,平時在公司裏我們都喊她李姐。她人挺好的,不爭不搶,對我們也挺照顧。


    今天是遺體告別儀式,你們跟我一起去,就說是她的同事。”周天簡單介紹了死者的情況。


    閆儒玉問道:“你說她至少欠了三百萬外債,是怎麽迴事兒?”


    “說起來就生氣!這個李姐啊,實在是太傻了,她被人騙了。”


    “怎麽騙的?”


    “現在好多理財產品,都提供借貸服務,你們知道的吧?


    她就是聽了騙子的話,騙子自稱是放高利貸的,如果她肯提供資金,就給她高額迴報,迴報率比理財產品的借貸利息高出好幾倍。


    李姐聽信了騙子的話,把家裏的幾十萬積蓄全給了騙子,又問親戚朋友借了些錢,還從信用卡裏透支了好幾十萬,又從自己的某寶賬戶裏一下子借出來七十萬。


    前前後後我也不知道她總共借了多少錢,但是利滾利,等到她把這事兒告訴我的時候,就已經欠下了300萬。


    那些騙子前期的確給了她一點甜頭,5000塊而已,她就做夢能躺在被窩裏數錢。


    說實話,當初聽說這事兒的時候,我真不敢相信。她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怎麽會在這種低級的騙術下翻船呢?”


    “貪唄。”閆儒玉淡定道:“你要知道,貪字一今一貝,貝殼做為古代貨幣,代表著錢,貪的意思就是隻賺今天的錢,不管以後。


    人被利益一葉障目的時候,難免目光短淺,智商也跟著下降,你看到的是5000塊錢好處,在她眼裏,那就代表著今後源源不斷的財富,好逸惡勞,數錢數到手抽筋,再也不用做牛做馬地工作……等等。”


    “哎!……人已經死了,再說啥也沒用了。”吳錯道:“你說,她會不會是因為欠了太多錢,壓力太大,所以精神失常了。”


    “應該不會,”周天道:“李姐跟我說起這事兒的時候,還是用一種……怎麽說呢……半開玩笑的口氣吧。


    她還自嘲說,實在不行她就去開一間總統套房,點一堆好吃的,好好享受幾天,然後去坐牢,反正錢已經還不上了。”


    “那李秀霞的家人呢?對這事是什麽態度?她應該已經結婚了吧?”閆儒玉問道。


    “是結婚了,還有個上小學的兒子——現在想想,小孩兒真是最無辜最可憐——她根本沒敢跟老公說這事兒,說出來還不得鬧離婚啊。”


    “對了,她報警了嗎?”吳錯問道。


    “沒有!”周天迴答得很確定,“我勸過她,可她不聽啊,她說即便報警也未必能把錢追迴來,再說了,一旦報警,說不定就會把事情鬧大,弄得家裏人也都知道,這日子就真沒法過了。”


    “嘖嘖嘖,紙裏能包得住火?”吳錯搖頭,“殯儀館到了,去看看這位李秀霞吧。”


    殯儀館,某遺體告別廳內。


    李秀霞躺在被鮮花環繞的棺材內,棺材擺得很高,明顯比其它告別廳內的棺材高出許多,當真是“瞻仰“遺體,即便揚著脖子去看,也看不清李秀霞的長相。


    “有點兒意思啊,老吳。”閆儒玉站在一眾賓客最後方,輕輕說了一句。


    “噓——”


    吳錯拽了他一把,“什麽話?!你想引起眾怒啊!等會兒挨揍了我可不幫你!”


    閆儒玉聳聳肩,問周天道:“你能看出什麽來?”


    周天搖頭,“我……這尼瑪啥也看不見啊!”


    “走!去前頭!”吳錯不由分說,拉起周天就到了賓客區第一排。


    此時,一位殯儀館工作人員正聲情並茂地念著悼詞。眾人皆是肅穆地半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


    死者的丈夫和兒子站在一旁的獨立區域,披麻戴孝,有別於衣著都是深色的賓客,大人哭得像個小孩,小孩哭得已斷了氣。


    吳錯和周天縱然擠到了前頭,卻也不敢造次,隻能學著別人的樣子半低頭。


    等到工作人員念完悼詞,眾賓客可以排隊圍繞棺材走一圈,以示瞻仰。


    轉圈時,到了棺材能擋住死者丈夫視線的角度,吳錯和周天偷偷踮了一下腳尖,卻依然徒勞,隻能看到死者耳朵處一小塊區域。


    站在門外的閆儒玉眼看著念悼詞的工作人員走出來,趕忙上前,聞見那工作人員身上有股煙味,他便遞上一根中華——打探消息時,他總是隨身攜帶一包好煙。


    見那工作人員接過煙,閆儒玉便問道:“您受累,跟您打聽一下,這家的棺材擺得格外高,是有什麽講究嗎?”


    “你算是問對人了。”


    那工作人員怕犯死者忌諱,示意不方便在死者眼皮子底下議論人家,向閆儒玉招招手,示意他跟上。


    閆儒玉直跟著他走到一片跟遺體告別廳頗有些距離的小山坡上,那工作人員才繼續道:“一個瘋子,還是撞牆自殺的,你想啊,那死相能好看嗎?我聽化妝師說,腦袋都癟下去一半。


    這種情況,就是再厚的粉,也遮不住啊。”


    閆儒玉直跟著他走到一片跟遺體告別廳頗有些距離的小山坡上,那工作人員才繼續道:“一個瘋子,還是撞牆自殺的,你想啊,那死相能好看嗎?我聽化妝師說,腦袋都癟下去一半。


    這種情況,就是再厚的粉,也遮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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