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雨菲垂著頭,看著麵前攤開的校報,一陣恍惚,那個人已經許久沒去詩詞社了。


    她依然還記得兩人第一見麵時的情景,那是大一第二個學期。


    那個春花燦爛的季節,校園裏到處彌漫著花草的清香,課後的校園廣播台不時傳出宛轉悠揚的樂聲。


    自己走的急切,懷中的課本不慎跌落,散了一地。蹲下拾撿之時,他來了。


    杜雨菲依稀記得劉一鳴把書抵過來時的樣子,一臉燦爛的微笑,臉上細小的絨毛清晰可見,眼神清澈,一眼見底,笑容暖暖的,帶著溫度,亦如身後的陽光。


    杜雨菲淺淺一笑,接過書之後道了聲:“謝謝!”


    劉一鳴抿嘴一笑,沒有像其他人一樣說著不客氣,隻是笑笑就走開了。


    這樣尋常而又平凡的場景,每年在豫中大學裏不知發生了多少。


    自然也不能讓冷清孤傲的杜雨菲心裏泛起漣漪,一個轉身,就已經丟過,不放在心上。


    數天後的一個黃昏,豫中大學圖書館,杜雨菲從書架之後挑選好了書,起步向楊春花已經占好的座位上走去。


    這時前排的一個男生豁然轉頭望了過來,四目相對,杜雨菲身形一頓,正是那個幫助過自己的男生,那個笑起來很暖的男生,杜雨菲美目一怔,如此對視了三秒,倆人適才錯開目光。


    這讓杜雨菲心裏一顫,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暗暗生長。


    兩人座位挨得很近,背對著背,隻要一轉頭就可以麵麵相視,能夠聽到對方低聲細語。


    沒過一會,那個叫胖子的蔣毅來了,俯下身體小聲埋怨道:“鳴哥,怎麽不給我留個位置!”


    隻聽到劉一鳴低聲說道:“我來時已經滿座了,不過哥教你一招,立馬就有位置!”


    “嘿!啥招?”胖子一臉賊相,彎腰低聲問道。


    “拿紙和筆,紙條上寫著:“同學,我喜歡你很久了,希望和你交往,然後你隨便找一個女孩,把紙條遞給她。”


    胖子遲疑的低聲問道:“這?.....”


    劉一鳴一笑,伸出兩根指頭,不徐不疾的說道:“女孩有兩種反應,第一,妹紙瞪了你一眼,馬上收書包走人。那麽,恭喜,有座位了。”


    “嘿嘿!好,不錯,第二種可能呢?”胖子一臉喜色,摩拳擦掌,霍霍欲試。


    “嗬嗬!第二種可能,如果妹紙對你會心一笑,那麽,恭喜,還上什麽自習啊!”


    胖子聽了眼睛賊亮,舉起大拇指,讚歎不迭道:“鳴哥,高呀!”


    說完,一邊嘿嘿偷樂,一邊拿筆寫字。


    把杜雨菲和楊春花兩人聽得目瞪口呆,麵麵相覷。


    楊春花忍不住迴過頭狠狠瞪了劉一鳴背影一眼,轉過頭對杜雨菲低聲啐道:“現在的男生都這麽無恥嗎?太不要臉了。”


    杜雨菲強忍住笑意,心裏直歎,這都什麽人呀?!


    兩人微微側著身子,好奇的用眼角餘光暗暗關注蔣毅的舉動。


    然而接下來的進展,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即便是劉一鳴也沒料到。


    胖子出師不利,紙條剛遞過去,就被妹子扔給身邊的一個高大威猛男生。


    男生站起來,一把揪住胖子的脖領子,怒目而視,


    “小子,活膩歪了,敢當麵泡我的女朋友?”


    “噗”


    看到這一幕,杜雨菲和楊春花再也忍不住了,伏在桌子上嘿嘿狂笑,差點沒笑軟到桌子下。


    至今想來,仍然笑意難抑,這是劉一鳴為數不多帶給杜雨菲歡樂的事情!


    2007年4月23號,大階梯教室,第一次在專業課上捕捉到那個身影,第一次知道他和自己是同一個專業。


    同年5月26號,在詩詞社第一次知道了他的筆名,原來之前自己喜歡的幾首小詩都出自他之手。


    隻是從那之後,兩人再也沒有交集,杜雨菲的日記也斷更了許久。


    在暑假裏幫父母出攤的日子裏,每當客人散去,空閑的時候,她總會安安靜靜的坐在小凳上,偶爾腦海會閃過那個人的影子。


    她旁敲側擊的從同學口中,知道這個男孩叫劉一鳴,住在油坊胡同裏,距離棉紡路有五裏地遠。父母同樣也是下崗職工,家境同樣不好。


    有時,她會騎上家裏的那輛上年紀的鳳凰牌自行車,去油坊胡同裏走一圈,隱隱期盼著在某個不經意的時刻,劉一鳴就會從出現在自己麵前。


    可惜,什麽都沒有。


    時間就這麽樣白白的流失,直到開學後不久。卻看到了讓她錐心的一幕,那個她深埋於心,念念不忘的男孩已經有了女朋友。


    心裏的妒火卻想野火燒不盡的小草一樣長滿心胸,那個女孩很漂亮,衣著很時尚,打聽出來的家世背景讓杜雨菲絕望!她知道自己奮鬥一輩子都難以企及!


    外表的清冷孤傲很好的掩飾杜雨菲內心的絕望,縱然外麵烈日灼身,縱然內裏熱淚燒心,仍然堅強的獨自綻放如花的笑顏。


    這就是杜雨菲,一個外表安靜,內心強烈執拗,一個過於唯美或理想化的人。


    劉一鳴和林佳怡牽手的事在係內引起轟動,周圍的人卻都不看好他們,人人都在說劉一鳴攀龍附鳳,是個趨炎附勢之徒,獨杜雨菲不信,能寫出那樣詩詞的人,怎會為了金錢和門第而出賣自己。


    她隻在一旁靜靜的看著,默默的等著,看著他笑,看著他憂愁,看著他和她牽手漫步花叢。


    轉機來的太快,幸福來的太突然,隻是朱樓剛起就已經垮塌了。


    4月23號,杜雨菲原本想著自己可能就會這樣安安靜靜渡過大學四年的生活,不料卻被劉一鳴的一句“我想認識你”徹底打破了平靜的心境。


    喜悅來的太快,去的也快,就像風一樣刮過,徒留下那一句話之後,這人就再也沒有出現自己麵前。


    人人都在恥笑他,也在恥笑自己,可杜雨菲不在乎,這樣內心孤傲的女孩,就算把她打落到塵埃裏,花朵上沾染了泥漬,她也會努力的綻放。


    她也是在節後,在宿舍裏聽人談論,才知道林佳怡生日宴會上發生的事,背過身去,咬著薄薄的嘴唇,閉上眼已是清淚滿麵。


    一直以來支撐著杜雨菲一身傲骨的東西仿佛一下子被抽離掉,頭頂永遠是灰蒙蒙的黃昏。


    而今天林佳怡臉上蕩漾著幸福的微笑,讓同樣身為女孩的杜雨菲感同身受,隻是那感覺太短暫了,讓她每每想起都覺得是做了一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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