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字迴首,人空瘦,君已陌路。”病床上,女子常常念著這兩句詩。

    洛潔抱著高燒不醒的女子來到客棧投宿,店小二為她請來了大夫,藥吃了三天,仍然未見起色。這是什麽大夫?若是在皇都,不出三天一定見病人抬著進來,走著出去,這小小風寒有這麽難治?

    “小姐。”大夫搖頭晃腦,一副病人快翹辮子,還是早辦後事為妙的神情:“這位姑娘心事鬱結,積久成疾,不是尋常藥石能治。”最後還掉了一句書袋:“正所謂心病還得心藥醫。”

    洛潔將桌一拍:“你好不羅嗦!我隻問你,到底能不能治好她?”

    床上女子雙頰潮紅,唿吸急淺,她不但心急,而且心慌。她怕,怕女子就此訣別人世。

    “老夫盡了最大的力量,生死有命,強求不得呀——”大夫長歎一聲,搖著頭走了出去。

    洛潔將帕子沾濕,輕輕為女子擦拭。想起三天前路過樹林,正好看見她佇立在樹下聽著鳥鳴想心事的時候。哀怨的神情不經意的觸動了她心中的漣漪,心中默默一歎,同是天涯淪落人啊。於是在旁邊也發起呆來。不久天下起大雨,她撐起傘準備離開,心想這下子那女子總該離開了吧?是離開了,女子忘魂的行在大雨中,渾然忘了自身已經濕透,最後昏倒,是她救了她。

    “可憐身是眼中人,清雅澄透,乃人間尤物。”女子又在囈語了。

    她到底在念什麽?

    “水……”

    這她倒是懂得。洛潔走到桌前為她倒了一杯水,身子一側,不小心撞到了女子的包袱,啪地一聲,掉了一件東西出來。

    那是一對滑嫩沁涼的翡翠鐲子,濃鬱均勻的豔綠中透著鮮麗明亮的陽綠,晶瑩剔透、毫無瑕疵,而且清澈如水、透明如冰,放在手心之上,掌紋清晰可見,恐怕普通人一輩子掙來的錢加起來都不夠買半支這種珍品等級的鐲子。

    洛潔小心的把它們放迴女子的包袱裏,她靜靜的坐在床邊,這樣的物件,恐怕隻有宮中才會有吧……這個女子……到底是誰……

    “娘,你在想什麽?”一個清秀可愛的小男孩咚咚的跑了進來,站在床邊,一雙好奇的大眼睛骨碌碌的轉著,“娘,阿姨還沒有醒啊。”

    “嗯。”洛潔摸摸小男孩的頭,“快迴屋睡覺吧,妹妹睡了嗎?”

    小男孩點點頭。

    洛潔笑了。

    她死了嗎?

    應該死了吧!

    反正也沒有地方可以去了,死了好,反正她不是早就死了嗎?

    女子困惑地望著那有點斑剝的屋頂好一會兒,再徐緩的坐起身,愈加迷惘地環顧左右,桌椅、床鋪、門窗……

    這裏像客棧?

    是有人把她救了嗎?

    她到底在哪裏?想到這裏,她不由得的坐了起來,誰知她的腳才剛落地,門扇便自動打開了,一個女子走了進來。

    “是你救了我?”女子平淡的問。

    洛潔瞟她一眼,將一疊嶄新的衣物放在桌上。“是啊,姑娘你終於醒了。”

    “謝謝。”女子低聲說,掀被站了起來,“煩勞姑娘多日,不敢打擾,姑娘的救命之恩,小女子來日再報。”

    “等一等。”洛潔叫住女子,“你身子剛好,還是休息幾天再走吧。恕我多句嘴,姑娘是不是沒有要去的地方?”

    女子的身子一震。

    “若是這樣,姑娘願不願意和我們同行?我要迴邊洲的娘家,路上正好缺了一個伴,姑娘若不嫌棄,就留下吧。”洛潔挽留道,其實,第一次見到她,洛潔就有一種震撼,像是前世她們就認識了,難怪中國有一句成語叫做“似曾相識”了。

    女子被說得有些心動,連日趕路的孤獨確實想找一個人說說。“這……會不會給你添麻煩?”

    “不麻煩,不麻煩。”洛潔高興地拉住女子的手,“太好了,我叫洛潔,皇都人士。還有兩個孩子,大的是男孩,叫關子言,小女兒叫關子悅。姑娘,你呢?”

    “我?”女子環視四周,見牆上掛著一幅墨寶,“荷花開後西湖好,載酒來時,不用旌旗,前後紅幢綠蓋隨。畫船撐入花深處,香泛金卮,煙雨微微,一片笙歌醉裏歸。”正是歐陽修的《采桑子》,淡然一笑,也好,前塵舊事,就在今日忘卻也好,“安荷,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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