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後,一群官員往外走。

    “聽說了嗎?葉王夜夜留宿皇上寢宮?”

    “聽說了,說是共同批閱奏章,誰知道幹些什麽事。”

    “還能幹些什麽事,不就是……”

    他們心照不宣的笑了。

    等他們走遠了,葉晨曦才慢慢的從柱子後麵走出來,那些人是再熟悉不過的。有他心懷敬意的前輩,有他詩詞唱和的泛泛之交,有他親自保舉的後進,見了麵都是笑臉相迎和樂融融,令他忍不住欣慰,自己長袖善舞,想不到光鮮友善底下,卻藏著這樣的心腸!

    脊背上陣陣寒意上湧,他忍不住全身發抖。

    這才是名利場,這才是世態炎涼,這裏沒有戰場上士兵的豪爽,直到今日才一窺堂奧,該慚愧的,是自己吧?。

    世家豪族間的朋友之誼,便是如此麽?

    最在意的,還是剛剛聽到的那些侮辱。

    自己到底還是個小器之人。雖下定決心,為人處世隻教對得起天地君民,同僚或毀或譽,與他全無幹係。沒有做過的事被說得繪形繪影,怎樣都無法一笑置之。表麵上不過是敬而遠之的孤立,背地裏被說成什麽樣子,完全不敢想象。今天這樣的場麵,他寧可不聽不看。

    “葉王?”

    “什麽事?”葉晨曦迴過神來,看向來者,原來是茗煙。

    “皇上在禦書房等葉王,有事相商。”茗煙恭敬的說。

    “那還請你帶路了。”葉晨曦淡淡的說。

    禦書房裏,風逸辰正在與許開陽等人商議事情。看到葉晨曦的到來,風逸辰微微點了點頭然後就不再看他了。風逸辰慢慢把戰略圖合攏,放到專門的匣子內裝好,“坤城又發水災,今年水勢特大,提防沒有擋住洪水。”

    葉晨曦看著風逸辰的靴子慢慢逼近自己的視線,在離自己一臂之隔的地方停了下來,然後有聲音問道:"晨曦,你想說什麽。"

    “是我當時考慮不周,沒有監督好坤城的提防工事。”

    “這次不管你的事。”風逸辰轉身來,說道,“坤城年年泛濫,兩岸年年受災。朝廷能做的,就隻有修工事賑災荒,這些個治標不治本的法子,寡人已經煩了!”

    風逸辰走下台階,站在殿中央,一雙鷹目雄視四周,無人敢應聲。

    “寡人倒有個法子。既然坤城水患太重,非人力所能治理,既然惹不起,那便躲起來算了。索性便教周圍百姓遷居他處,也省得每年擔心著流離失所,辛苦耕作的田地被淹。”

    此言一出滿朝嘩然。

    過了許久,師碧成道:“皇上此法雖異想天開,卻也未必不可行,但是其中涉及到方方麵麵細節,卻不是一時三刻能有定論的。”

    “嗯,寡人也隻是幾日前突然有這樣的想法而已,是否可行,也要等工部派人勘測過再說。”

    “臣不能附議!”眾人一片詫異目光盡數落在葉晨曦身上。

    風逸辰的目光看向他時,不自覺變得柔和。“晨曦有何道理?”

    葉晨曦拱手道:“坤城的百姓,祖祖輩輩棲居此地,坤城雖有汛期施暴於民,但在平日,卻是百姓灌溉洗濯的生機之水。皇上一聲令下,便要將他們遷居他處,故土情深,再怎樣艱辛,百姓必不忍離棄。皇上久居皇宮或無法體會,別說是永別故土,眼看它被大水淹成洪濤瀚海。皇上三思!”

    “好一個故土情深!”風逸辰氣憤的一拂袖,湊近去,用隻有他能聽到的音量低語,“聽說你在坤城夜夜笙歌,這事寡人還沒跟你算呢。”若不是他現在又口口聲聲,譏諷自己長於深宮無法體察民情,他今日也不會說這句話。

    “你在說什麽?”這件事和治水,有何關聯?

    “你是真心喜歡寡人嗎?”風逸辰小聲的說,他看著葉晨曦的眼,“我不信。”

    話音剛落,葉晨曦揚起手重重揮下,風逸辰臉上紅痕立現。

    風國君臣都沒料到會遇到這樣荒唐的事,一時間禦書房內鴉雀無聲。

    葉晨曦也是呆呆看著自己的手半晌,不敢置信地去看皇帝臉上指印,忽然間飛一般向外奔去。

    殿外的侍衛待要去攔他,隻聽風逸辰從裏麵怒吼一聲“讓他走”,立時駭然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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