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房裏,幹草,發黴的氣味不停地打擾著夏卿的鼻子。


    她餓,她渴,她更覺得這裏悶熱。


    初秋了,本應該越來越涼快的日子,但是這雜房裏是真的毫無涼爽可言。


    緊閉的門窗,陽光從縫隙裏穿進來。


    周圍包裹著她的一團團的幹草。


    沒有一個東西讓她覺得好受。


    她的手腳,早已經麻的不能再麻了。


    嘴裏被塞著的,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可能是布吧,一直充斥著她的口腔,讓她覺得唿吸都是那麽的不順暢。


    這樣下去,她會不會死在這裏?


    她絕望地想著,自己經曆過了這麽多次生生死死,經曆了這麽多的九死一生。


    那些驚險的時刻,她沒有死,那些可怕的瞬間,她沒有死。


    可是現在,這個號稱整個風國最安全的地方,皇宮。


    她的小命卻是隨時都會沒有。


    這個世界,那麽的美。


    楚翹還沒有出世的孩子。


    醉仙樓的舞姬們。


    一直悶悶不樂的陌塵。


    甚至,甚至,是那個聒噪的,有些壞壞的妖孽。


    每一個,她都很不舍得。


    就這麽讓她死在這裏,她會不甘心的。


    不知道是哪裏冒出來的勇氣,她終於不再是坐以待斃。


    她轉動著腦袋,想看看這周圍有沒有能讓她脫險的東西。


    顯然沒有。


    但是她還是不願意放棄。


    她不能,絕對不能放棄。


    眼睛朝著四周轉動著,腦袋艱難的配合著轉動。


    也許,老天爺還是沒有放棄她。


    在她腳後方,有一個突出來的木樁。


    木樁不是很尖銳,但是好歹突出來了一個角度,看樣子是這雜房修築時出現的一個失誤。


    夏卿覺得自己得救了。


    她的雙手雖然捆著,但是如果用力,她可以用腳借力,把自己團起來,然後再爬起來。


    想象是很美好,但是做起來並不是那麽的容易。


    夏卿已經不知道自己是第幾次重重摔在幹草上了。


    即使有幹草墊著,但是她的膝蓋上,肩膀上已經被摔腫了,再過一段時間一定會變成一個個的淤青。


    額頭上,有一個剛剛撞起的包,她也顧不上這麽多了。


    曲腿,蹬腳,肩膀發力。


    很疼很疼。


    她又不能咬牙,隻能狠狠地拽緊還有一絲力氣的手掌。


    手心上早已經被她自己抓起一個個的指痕。


    血點點泛在她的紗衣上,像是一朵朵小小的臘梅開放在衣裙上。


    她在腦海中給自己打氣。


    她努力地忘記那些疼痛的部位。集中精力把力氣都聚集在一點。


    凝神聚氣,用力一頂。


    “砰!”


    夏卿的腦袋狠狠地在木樁上一撞,整個人都直了起來。


    完美!


    她幾乎已經看見了勝利的曙光。


    太棒了!有戲!


    反扣在身後的手慢慢移動,移到了那一截凸出來的木樁前,她拚盡最後一點力量,在木樁上磨了起來。


    麻繩捆得很緊,她每磨一下,手上的皮就磨破一點,血很快地湧出,浸染了麻繩。


    那種細細密密地疼痛包圍著夏卿的手。


    這裏太安靜了,她隻能聽見自己摩擦麻繩的聲音。


    那聲音就像是老鼠偷吃東西似得,悉悉索索的,讓人頭皮發麻。


    不過讓她發麻的不止是這磨麻繩的聲音,更是那一陣陣的疼痛。


    手每疼一分,麻繩就斷裂一分。


    這讓她稍微好受了些。


    至少,這疼痛是有迴報的,她能夠讓自己逃出去。


    麻繩的拘束感越來越少,到最後,她已經可以將一隻手抽出來了。


    她也沒管自己手腕上血肉模糊的模樣,一把將嘴裏的布扯了出來。


    “唔......終於.......”


    她抬起手腕,上麵已經沒有一塊好皮了。


    “該死的男人.........”


    她氣得牙癢癢,卻又不能怎麽樣。


    腳上的痛麻提醒著她要解開腳上的麻繩。


    一屁股坐到地上,她行雲流水般的將腳上的麻繩解開,一把扔掉。


    腳上的情況比手上的好一點,隻是有幾處破皮。


    夏卿看著自己本來白皙如藕荷般的手腕腳腕,欲哭無淚。


    早知道就不應該大晚上的逛皇宮!


    最最最讓她後悔的,應該是還會碰到一個變態!


    姿崇宮,以後就是她的禁地了。


    就算是睿王他們讓她去,她也不去!


    她將剛剛從嘴裏抽出來的布撕開,裹到自己的手腕上。


    這布竟然是一塊成色上好的手帕。


    一看就是從江南那裏運來的上等作料。


    那個變態應該還是個有錢的變態。


    一般人是用不起這種手帕的。


    不過從這塊手帕也可以看出,那時候,那變態很著急很慌張。


    或者說,他是隨便找了個地方,把她扔在這裏。


    難道他是真的不打算讓她活口嗎?


    夏卿越想越是害怕。


    她不管腳上的疼痛和麻痹一把站起來。


    整個人都往前傾了傾。


    不過好歹她能站起來了。


    現在她決不能在這裏留下去了。


    她不跑,等她的隻有可能是死。


    心裏越慌張,她的動作便越是笨拙,不是踢到幹草邊的木椅就是撞到木樁。


    頭上的包又多了幾個,不過比起這個她還是更在乎那門。


    千萬,千萬不要被鎖上。


    大門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她一摸手上已經滿是灰塵。


    “老天爺保佑!”


    她猛地一推。


    門吱呀一聲開了。


    “萬歲!”


    她幾乎是要蹦起來了。


    不過一想到自己可能還處在危險之中,她還是停頓了一下,在門裏往外張望。


    一個人都沒有。


    或者說,這一個院落,空無一人。


    真是個狡猾的變態!


    把她扔在一個空無一人的地方,就不會有人發現了是嗎!


    她開始慶幸自己剛剛下定了決心。


    如果等著別人來救她,說不好,她早就先餓死在裏麵了。


    外麵的風很輕柔,外麵的陽光很刺眼。


    但是沒有了幹草那股讓人作嘔的黴味,沒有那種悶熱的氣息。


    她覺得,自己以後,可能會很討厭幹草。


    她轉身關上門,飛似得往外跑。


    外麵,隻要到了外麵,她就得救了!


    她不管不顧地向前跑著,沒有迴頭。


    所以,她也沒有看見,身後,那一束鷹一般尖銳的眼神。


    夏卿第一次喜歡上了皇宮複雜的地形。


    不為別的,就為了逃命方便。


    她淨跑一些又偏又窄的小巷子,有不少的宮人看見她滿身血汙的樣子,害怕地往後退。


    她沒有管那些眼神。


    她隻管著跑,隻管著遠離那個噩夢一般的雜房。


    “哎!那個姑娘!你是哪個宮裏的!”


    身後傳來一個公公尖銳的聲音。


    她停住,不敢轉身。


    “說你呢!前麵那個姑娘!告訴雜家你是哪個宮裏的?”


    “公公.....我是司舞房的。”


    “司舞房?你是哪家的丫頭?怎麽弄得這麽的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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