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吃了飯,我就鑽進自己的小屋,心煩意亂,我不知道姐姐說的對不對,爸媽的想法是不是不開化,我想自己拿主意。爸媽吃了飯就睡了,我還能聽到父親的咳漱聲。我隻是反複的想,去還是不去?也許這真是一個機會,長這麽大,除了到鎮上上了兩年高中,我哪也沒去過。隻是到鄰居家看了幾次電視,知道外麵的世界很精彩。可如果我就這麽無聲的走了,爸媽會怎麽樣?要是能象姐姐一樣,掙到錢迴家,家裏的日子不是更好過嗎!

    我躡手躡腳走進爸媽的房間。

    爸爸已經入睡了。媽媽還望著房梁上的蜘蛛網發呆。我輕輕在媽媽的床頭前坐下,我低聲說:“媽,我還是想處處去打工?”媽媽歎口氣說:“你啥也別想了,快迴去睡覺吧。聽你爸爸的話,把羊放大,趕秋賣個好價錢,托東莊劉二嫂給你說個媳婦,聽說劉二嫂的娘家表妹人長得俊俏,還會幹活,能娶上來,你姐姐也就該說婆家了。”媽媽一口氣說了這些話,我知道再跟她說也沒有用,媽媽從來都是聽爸爸的。我瞧著媽媽憔悴的麵容,心裏一陣酸楚。我無力地說:“好吧,媽,您睡吧。”走出了父母的房間,我卻莫名其妙的心煩意亂。我知道我已做出了人生的第一次選擇——我決定走。

    姐姐臨走時,給我留下三十塊零花錢,也沒有什麽可帶的,我隻收拾了幾件厚衣服。悄悄離開了家。

    去鎮上的路是我非常熟悉的,因為上學的時候我不知走過多少趟,雖然是夜裏,我走地仍很快。當我走到鎮裏的車站時,正碰上李飛在那焦急地守侯著,看見我喜出望外,一把拉住我說:“我就知道你會來,夠意思!快上車吧,就差你一個了。”我問:“你舅舅呢?”李飛說:“老板頭裏先走了,我們坐貨車。”走進車站大院,我看到一輛裝的滿滿的大貨車,天黑也看不清裝的是什麽東西,車廂裏有一角支了一個小棚子,裏麵男男女女擠了一大堆人,李飛拖著我也鑽了進去。裏麵還有幾床被,大家都把身子埋在被裏。車開出沒一會,我就開始感到頭暈,想吐了。

    黑暗中,我的身邊傳來一個柔柔的聲音:“怎麽啦?你沒事吧?”我強忍住翻滾的腸胃說:“我暈車。”我又聽到輕輕地撕紙聲,身邊這個女孩把一團衛生紙遞了過來。李飛拉拉我說:“暈車就坐外麵,想吐就往車外吐,吹吹風就沒事了。”我轉到了車廂邊,風一吹,我再也忍不住吐了出來。清理完腸子,我昏昏沉沉睡了起來,也不知過了多久,我硬是被凍醒了,看看車外,天剛蒙蒙亮。

    “你好點了吧?”還是那個柔柔的帶點稚氣的聲音。我順聲望去,朦朧中,是那個擠在人堆中的女孩,圓臉上有一對會說話的大眼睛,頭發理成兩條小辮。她正衝我甜甜的笑著,顯得純真又樸實。

    我朝她感激的笑笑,見我清醒了,那女孩又說:“我第一次坐大棚車的時候也是這樣,暈車最難受,比有病還難受。”另一個女孩說:“阿水也知道心疼人了,原來可沒有過這樣。”叫阿水的女孩不知怎麽迴敬了她,那個女孩尖叫了一聲。

    我問李飛:“這到哪了?”李飛說:“不知道。”我又問:“還有多遠?”李飛又說:“不知道。”我還是問:“我們到底要到哪呀?”李飛不耐煩了:“你哪那麽多話呢?不該問的不要問!”我也來火了:“那你說說,什麽是該問的?什麽是不該問的?”李飛見我頂撞他,看樣子很驚奇,小棚內空氣緊張起來,還是那個叫阿水的說:“人家是剛來的,又不知道規矩嘛。”李飛想了想,口氣溫和下來:“一行有一行的規矩,幹我們這一行,就是什麽都不要問,老板叫上哪就上哪,叫幹什麽就幹什麽。跟著走就是了。”我聽了這話,心裏開始有一種上當的感覺,心情一下子沉了下來。可我畢竟是大山裏生長的孩子,有十足的血性。我不吃軟,我看看李飛,心裏有一種奇怪的念頭,別看李飛那一副痞子相,真要動起手來,我相信他遠不是我的對手。我有了一種最壞的打算。

    快到中午的時候,車在一個路邊飯店停了下來。李飛說:“下車吃點飯,都快點!”我們一行都下了車,外麵很冷。我在心裏數了數,連我一共十人,五男五女。李飛給我介紹,開車的叫阿石,駕駛室還有兩個人,一個叫阿亮,一個叫阿才。五個女孩分別叫阿美、阿紅、阿秀、阿香,還有那個身材嬌小一臉稚氣愛笑的阿水。

    阿石象個大力士,阿亮很清秀,阿才象個大煙鬼,臉上還有一條傷疤,很醜惡。阿香很瘦,臉色蒼白,象是有病。阿紅臉塗得象彩人,嘴唇很厚,紅的嚇人。阿秀黑黑壯壯,而阿香怎麽看怎麽不象個鄉下人,白白淨淨,很少言語,也很少笑容。阿美總是一臉什麽都無所謂的樣子。阿水象個小鳥,蹦蹦跳跳說說笑笑不停,臉紅的象個蘋果。

    李飛看來是負責人,他招唿大家趕快吃飯,吃過好趕路。每人一碗牛肉湯兩個燒餅。幾個女孩都在小飯店裏要水洗臉,阿水悄悄拉了我一下,還是一臉甜蜜的笑,鬼鬼地說:“阿哲,你真神,連阿飛都敢頂,小心他找機會治你?”我輕鬆地笑笑,說實話,我很喜歡看阿水象個小鬼精的樣子。他見我一臉的輕鬆,天真地問我:“你能打的過他嗎?他會功夫,好厲害的!”我輕蔑地看了正在忙活的阿飛一眼,悄悄地對著阿水的耳朵說:“我揍他小菜一碟!” “真的?”阿水的眼睛睜的老大,顯得又吃驚又高興,。我笑著點點頭。

    阿水很興奮,,她快步把一盆髒水倒掉,提來一個保溫瓶,把熱水全倒進盆裏,又兌點涼水,並用手指試了試,說:“你暈了一路車,洗洗臉吧,洗過臉再吃點飯就好了。”我謝了謝她,她卻笑著跑開了。

    吃過飯又是上車,這迴小棚裏的氣氛活躍起來,我吃了飯,喝了熱湯,身上暖和了許多,也不怎麽暈車了。阿水擠在我的身邊,頭歪在我的肩上,樣子很頑皮。

    阿紅看著阿水說:“喲!我們的阿水今年可不一樣了。知道偎男人了,去年就說喜歡張信哲的歌,這迴可找到心中的偶像了!”眾人開心地笑起來,阿水的臉更紅了,她索性把我的一條手臂抱在懷裏,得意的說:“是又怎麽樣?我高興!”阿美故意歎了一口氣,說:“唉,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阿水看了我一眼,見我沒發怒,用腳使勁蹬了一下阿美:“你才是牛糞呢!”阿美的嘴更厲害:“喲!還沒上床就護上了?趕明天摟在一起了,還不讓我們看了呢,真是重色輕友呀!”阿水臉漲的通紅,使勁蹬著阿美:“叫你說,叫你說!臭嘴!”阿美卻和眾人哈哈大笑,故意氣阿水。阿水見生氣沒有用,蹬了幾腳也不蹬了,把頭埋在了我的肩上,我也感到有點難為情。

    李飛抽著煙說:“好了,你們別難為人家了,阿哲剛出道,你們就別那麽損了。”見大夥都不著聲了,為了緩和氣氛,李飛掏出煙來說:“好,我來堵堵大家的嘴。”剛要發,被阿美一把奪過,阿美一一分發,幾個女孩都抽了一支,阿水拿了兩支,讓我也吸,我忙說不會,阿水俏皮地說:“哪有男人不抽煙的,不抽煙就沒有男人味了。”阿紅說:“抽吧抽吧,聞不慣煙味,將來怎麽親人家呀?”阿水白了她一眼:“臭女人!”阿紅並不惱:“對,我臭,我看你也香不了幾天了。”阿水不在理她,硬讓我抽上煙,並給我點著火,我剛抽了一口,就熗了起來,又引起一陣轟笑。阿美從阿水身後探過頭來小聲對我說:“我說阿哲,晚上要是睡覺冷了,我們幾個被窩你隨便鑽,反正我是不會介意的。”阿紅還是聽到了,說:“你別想的美了,人家要鑽也先鑽阿水的被窩裏,隻有阿水的被窩是幹淨的。”我羞的無地自容,阿水卻對我說:“別理她們,都是爛貨!”

    我就在人們的取笑聲中,再也沒有暈車的感覺了。時間過的飛快,快到傍晚的時候,我們的車開進一個集鎮,在集鎮傍邊的一塊空地上停了下來。李飛說到了。我們都趕緊下了車,這時我才看到胡小兵,看來他早到了。正在一個小轎車傍等著,身邊還有三個女子,都是濃裝豔抹。以後我才知道,一個叫阿玲,一個叫阿霞,一個叫阿蓮。胡小兵也跟那天在車站大不一樣,頭發溜光,黑皮西裝,佩帶著鮮紅的領帶,西褲皮鞋,很是氣派,隻是臉沉似水。見到我們就不耐煩地揮手:“怎麽搞的?現在才到?快卸車!”他看見了我,隻是點了一下頭。我覺得他確確實實變了一個人,盛氣淩人。

    我們來不及休息,就在李飛的指揮下卸車搭場子。

    看來人們都很怕胡小兵,大夥都象老鼠見貓似的,再也沒有剛才的說笑了,全都手忙腳亂地幹著活。我手足無措,隻能跟在李飛的身後忙著。胡小兵在那站著,冷冷地看著大夥忙著,不說一句話。我看到這裏已先到了好幾個班子,有的大棚已搭好,正在試音響,已吸引了不少人。

    我們一直忙到天黑,每個人都筋疲力盡了,李飛不知從哪接了電,大棚內一下燈火通明。我們這個棚大極了,裏麵至少能容下三四百人,舞台坐椅具全,舞台高出觀眾席將近一米,有兩間房子大小,上麵裝了彩燈,兩邊和後麵都有布景,左右還有上下台口,儼然一個小劇場。後麵有音響、液化氣等做飯的東西。我們的休息室就在舞台的下麵,鋪了一張很大的塑料布,扔了許多床被子,還真象模象樣。

    胡小兵叫過李飛:“阿飛,讓阿亮趕緊到外麵買點掛麵和鹹菜,做飯吧。”李飛答應一聲,安排去了。胡小兵看看現場,八個女演員和我們幾個男的都在,就說:“好吧,大家都不是外人,隻有阿哲是新來的,我們的規矩大家一定還記得,阿飛有空多多教教阿哲。明天上午八點開始,大家都精神點,這裏的開發區有一個月的逢會,我們在這裏至少要演半個月,明天還要來幾班,總共大概有二十個班子。開發區說了,隻管放開,誰最後贏了,人家還有獎勵,你們都聽明白了吧?隻管放開!”我們都靜靜地聽著,我心裏又是緊張又有點激動,看看其他人,特別是那些女演員好象早已習慣,有的抽煙,有的比發型說著悄悄話,全都心不在焉。

    阿飛忽然問:“馬老板,她們的演出服呢?”胡小兵忙說:“噢對了,在小車裏,叫阿玲去拿一下。”一個和他一起來的女孩答應一聲走了出去。

    胡小兵——現在已是馬老板說:“阿飛,把音響開一下,讓她們試試演出服,跳一會!”李飛快步走上台,不大一會兒激烈動感的的士高音樂便響起來,女演員們身不由己地隨著節奏動起來。我有點想動,可終於沒有動起來。這時那位叫阿玲的女孩提著個食品袋跑了進來,交給了馬老板。馬老板說:“你們都過來,這可是最新式的服裝,每人一種顏色,換上瞧瞧。”女孩子們都圍了過去,我也好奇的想上去看,五大三粗的阿石拍拍我的肩,詭秘地笑道:“沒咱老爺們的事,等一會有的看的。”女孩們很快分好,有的拿在手裏抖著揚著。我當什麽呢,原來每個人就是一個乳罩和一個三角褲。我吃了一驚,轉頭問阿石:“她們就穿這衣服演出?”阿石笑著說:“就這還是多餘的呢。”天哪!我簡直不敢相信,這麽冷的天,她們就穿著這麽一點,而且,我也是演員,這怎麽同台?

    女孩們拿著手裏的衣服抖得更快了,我知道那是為了增加身上的熱量。果然,有的女孩開始脫衣服了,身體扭動的更快,羽絨服、毛衣的扔在舞台上的地毯上。我實在沒有勇氣看下去,長這麽大,我除了姐姐連其他女孩的手都沒拉過,甚至從沒敢多看女孩子們一眼。現在她們竟敢就這麽脫掉了,況且這裏除了那個叫阿亮的出去買東西了,這裏還站著幾個大男人呢。我偷眼看看阿水,正遇上阿水的目光,阿水看到我,笑臉馬上僵住了。我的臉也在發燒,燒得燙人。心也跳地快喘不過氣來了。

    別人都還在脫,隻有阿水僵在那裏,馬老板連叫幾聲,阿水都沒動,隻是兩眼怔怔地看著我。馬老板高聲叫道:“阿水!阿水!你怎麽不動?”阿水的手不由的把內衣往上拉著,眼還在看著我,我看到她的嘴唇在抖動。此刻的我忽然有一種犯罪的感覺,我仿佛讀懂阿水的心事,轉身跑出大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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