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王城不信陰司報應神佛鬼怪的謬論,但隱含巧合的假象卻從未放過他,不管是鳳子軒玩笑的死亡預告,抑或是楊了一所贈繪畫中模棱兩可的奇怪人臉,既是荒誕的,大可以當做多疑猜忌,卻又若隱若現的總在提醒,可笑的事便是如此,我們從不信奉,卻依然想方設法的否定,否定自己確實不信的存在,就像是雙重否定的強調語氣,那麽所謂虛幻信仰,究竟是否肯定呢!


    打消疑慮的方法隻有直麵解惑,翌日清晨,王城帶著畫紙去楊了一的客房打攪,三聲敲門,楊了一慵懶的應了來開,看是王城,卻是意外又不意外的請他進屋,“你都這麽早就起的嗎,你們家家教規矩可真嚴啊,難怪就連我父親那麽見多識廣的人,去了你們家都驚讚不已的。”


    “這畫!”王城開門見山直接將畫拿出來問,“你為什麽要送我?”


    “沒有特別的原因,忽然而已,你不喜歡?”楊了一反問。


    無關喜歡與否,而是畫上的人像是否是楊了一刻意而為,這才是王城的心中疑惑,楊了一有趣看畫,背光端詳不禁一笑,“嗬,你不說我還真沒注意呢,的確看著像個人臉!”


    楊了一隻一笑了之並未做認真解釋推測,王城看他並不認真態度,反而著急,別人既然已經表現的非刻意而為,可王城卻要與自己作對,想要得到一個自己不願意接受,但卻想聽到的答案。


    “這不是你故意畫的?”


    “既要畫出夜景山水,還要隱藏一副隱約模樣,我倒是想要有這能耐呢,隻是湊巧看著像罷了,你這麽在意做什麽?”楊了一輕蔑表示,與模棱兩可的畫相比,他的態度更加曖昧。


    得不到明確答複,王城卻還是不甘心,不明所以地淺淺問道,“你相信有人能預知生死嗎?”


    楊了一大笑開心,“你是還沒睡醒來我這兒夢遊了吧,說的什麽荒唐話!”


    荒不荒唐隻有王城自己清楚,他希望自己的荒唐是多慮的,這畫上的人像就是個巧合,而鳳子軒對自己嚇唬的威脅,其實應該是因為奶奶總偏袒的吃醋而已,王城自我調節,不願意再為這些莫名其妙的詭異耽誤心思。


    迴了客房,鳳子軒已經醒了,鳳子軒見王城從外麵迴來,也不在意他去了哪兒,翻身下床穿好衣服,進了浴室將門反鎖。果然是不喜歡自己吧,王城失落地想法其實也有些開心。這便更加印證了鳳子軒糊弄那番神鬼怪論隻不過是嫉妒王城更得奶奶疼愛而已。


    鳳子軒很快洗漱出來,驚訝一看,自己的床鋪居然整齊疊好了,房間裏擺亂的背包行李,茶杯用具也都清理幹淨,客房服務沒有這麽早的,但是王城不懂,他從來沒住過這麽高檔的酒店,也不知道這些東西是不需要自己收拾的,鳳子軒好笑不已,“你收拾的?”


    “嗯!”王城天真迴答,卻換來鳳子軒可笑戲弄,“你在家裏難道也自己收拾的嗎?”,家裏有人服侍當然沒有王城勤勞的時候,鳳子軒詼諧調侃,“哥哥怕是家裏沒得做,居然跑這兒來幫人打掃了!這裏過會兒會有人來收拾的,你這麽勤快做給誰看,奶奶又不會知道!”


    “會有人來收拾的嗎?”王城驚訝,才知道自己原來多此一舉了,“我沒住過這種地方,還以為要自己收拾的呢!”


    鳳子軒無法分明王城是真傻還是裝傻,與他也沒話題興致,拿了包就走,王城追趕上去問說,“子軒,你是因為奶奶總對我太好,所以才不高興的,才說那些話嚇唬我的嗎?”


    “你以為我是鳳子孝嗎,就因為奶奶對誰偏愛些就吃醋幼稚!”鳳子軒不悅王城將他格調低俗反駁道,“奶奶對誰好偏護又不是我們能決定的,我願意告訴你隻不過是給你個明白罷了,不過你一定要理解成是我嫉妒你而說的這些才能心安的,我可以這樣迴答你!”


    鳳子軒所說的明白,卻是最不明白的,他說的每句話都讓王城捉摸不透,寧願他實實在在的說一句討厭,也比這樣拐彎抹角的好。


    惴惴心事難解鬱悶,但是一看見魏璐,王城的心情立馬豁然了,管他鳳子軒怎麽想的,還能說誰死誰就死不成嗎。沿河有一泛舟設備,可以供人輕舟河上觀覽山色,這樣雅興的娛樂本該是女孩子們喜歡的,可因為昨日聽了那個垂釣老頭說的關於這河流不淨的傳說,現在倒不敢去了。


    但魏璐膽大,流言傳說就算是真的又如何,不過是過去的故事而已,第一個上了小舟,王城因魏璐去了,他自然也想一起,見有一個男生上了小船,人一多便不怕鬼神,還是熱鬧有趣,眼見就坐滿了一船少男少女。


    水風清淨舒暢,輕舟微微甚有畫中詩意,蕩漾水中這才是遠郊該有的玩耍姿態,少女嬌容遠望翠山,少年含羞遮掩懵懂,良辰美景佳麗少朗,隻是他眼中有她,她人卻在岸上看。


    鳳子軒不喜這種庸俗熱鬧,便在岸邊等候,早起倦意未散,仰頭哈欠時暗雲遮目,方才的好天氣頃刻扭轉,湖中小舟上有人叫喊,平穩的小舟居然在水中劇烈的晃動,不知何處而來風將小舟吹動左搖右擺,天色驟然黯淡,平靜的湖麵也因天氣的變化而憤怒成劇烈的波濤,劇烈的晃動在風與水浪的雙重作用下變的越發不安,就如有人在水下搖晃一般,便連唿嘯的風聲都似乎摻雜著悲鳴的哀叫一樣刺耳,膽小的女生驚恐尖叫,男生們也不知如何應付這樣的局麵,搖槳百度的員工安撫眾人冷靜,但他自己明顯更加驚慌,這一船學生的身價,是用他幾輩子都換不起的。


    魏璐因是先下坐在船頭,位置晃動的最厲害,側邊一浪翻撲,小船幾乎傾覆,驚恐眾人有依靠的便誰也不管男女忌諱抓在了一起,沒依靠的便就著床上座椅的把手咬牙不放,唯有魏璐,坐在船頭左右空著無依無靠,一浪過來將她顛飛而起,從船上拋了出去,眾人自顧不暇,就算看見魏璐遇險也無力救助,可王城卻不顧危險,想伸手去救,卻連自己也沒顧得上,並與魏璐一道落入水中。


    水麵流速湍急,兩人在水中起伏嗆水,王城被水花拍打幾乎睜不開眼,卻有唯一念想就是要抓住魏璐,因水下暗流洶湧波動,很快兩人便被水向推移離船很遠,船上眾人再想施救已不可能,隻能眼看著兩人被水流推向下遊底端。


    卻很奇怪的是,當兩人眼看被水流推遠不見之後,驚雷風雲的天變居然瞬間晴朗起來,小舟搖曳輕緩,空著一船劫後餘生的孩子,中有女生哭喊,“魏璐落水了,這水裏有鬼,有鬼!”


    落入水中的王城與魏璐順流而下,沿著激流速降,漂向下遊時流入河床一側的洞口,兩人嗆咳幾口水,慶幸自己沒有被暗流卷入水中,王城吃力洞壁站起,走向魏璐觀察詢問,“你還好吧!”


    魏璐咳嗆了些水出來才舒服喘息,“我沒事!”因落了水,兩人身上的衣服都已濕透,魏璐脫了外衣,露出裏麵羞澀的襯衣非常尷尬,王城知趣的避開,趕緊脫了自己裏麵的襯衣,使勁兒擰幹甩了甩,側著身子遞給魏璐,“你穿我這個吧!”


    魏璐不客氣的穿了,仔細身前沒有瑕疵紕漏才轉身,這會兒卻是王城羞澀了,外衣濕了一時半會兒沒法幹的,唯一保底的暖衣擰幹了又給了魏璐,他這會兒粗鄙赤膊很不修養,洞口有水風襲來,魏璐怕他風寒,便說,“我們去裏麵點兒吧,這裏風大,你別受涼了!”


    王城擔心若不在這裏等候怕到時候找他們的人會不見,魏璐明白道理,便將兩人濕了的外衣放在洞口顯眼位置,若有人來救援,看見衣服就知道他們在洞裏了。


    洞外一點兒光線裏,魏璐忽然看見王城胸前的刺紋,好奇道,“這是你們家的傳統嗎,以前沒見你上過遊泳課都沒看見過,原來你身上也有紋身,不過和鳳子軒的不太一樣,他的在背後,你的在胸前!”


    “嗯,是啊!”王城敷衍迴複,不想讓魏璐在體格上將他與鳳子軒比較,抱著胳膊盡力藏住身材,避開洞口的涼意往洞內去,洞內果然溫暖一些,但因為漆黑,魏璐行動相當受阻,可王城卻行動自如,仿佛無礙。


    “你看得清嗎,裏麵這麽黑!”


    “黑嗎?”王城並不覺得黑暗,如履平地一樣前行自在,“你看前麵有光,是不是能出去!”


    黑暗盡頭有一光點透出,魏璐費力擠眼,看了很久才看見遠處似乎是有光點,“嗯,好像是,要不我們過去看看,說不定能出去!”


    雖然被困洞中,王城不覺驚慌,反而有些許奇妙欣喜,沒有別人,隻有他和魏璐兩人,甚至希望就這樣多待一會兒。顛簸走了一段,離近光源更有水聲,從闊開的破土山壁中翻入光處,兩人頓感失落,光源是天頂上落下的,而這裏依舊是山洞深處無路可出。


    不是出路,但至少比洞中陰暗與洞口吹風要好,魏璐已暖和些了,開始在洞內琢磨,於洞盡頭一水淵前仔細良久,水邊土堆成規則三角,其旁插著一根落滿灰網的木樁,規則突兀不像是自然所呈,魏璐覺著奇怪便叫王城來看,王城推敲觀察,卻也不知所措,正看地上結構時,魏璐又在山壁有所發現,“你快來看啊!”


    王城聞聲而去,魏璐卻轉向他注視,王城有些羞澀擋住自己赤膊的身體,魏璐居然還推手撥開,“你看這裏的!”魏璐指著山壁,山壁上竟然有刻畫的痕跡,有一處兩半月牙下斜的圖案,與完成前胸所繪一半的紋身幾乎一樣,“和你身上的紋身好像啊!”


    王城也覺的奇妙,再往山壁上觀察,可山壁山刻畫的痕跡已經風雨凋蝕嚴重,幾乎都看不太清,唯有這月牙形狀簡單殘留了一些模樣,兩人在山壁錢駐足了許久,耳後忽聞步動聲響,以為是有救援來了,興奮迴身,卻驚呆不已,身後發出聲響的,並非救援,而是一頭齜牙猙獰的野豬,魏璐懼怕藏躲於王城身後,“這地方怎麽會有野豬!”


    野豬兇光目露,儼然已經對王城和魏璐產生敵意,蹭踢衝氣飛奔而去,王城與魏璐分作兩邊逃避,野豬卻隻追了魏璐那兒去,魏璐驚叫狂遁,王城無措施救,匆忙中拾起一顆石塊就往野豬那兒砸,野豬被石塊砸中轉離目標,似乎怒氣更甚的對準王城衝奔,洞內狹小幾乎無處可逃,王城幾乎已做等死的準備,心裏還有竊喜荒謬的空閑,鳳子軒說自己壽命不過一年,原來還是真的,現下就要被一頭野豬咬死了。


    即便心念將死,誰也不可能真的坐以待斃,慌亂之下,王城忽然在石堆縫隙中尋摸到一把枯枝彎成的弓弦,雖然躬身已破舊不堪而且弦繩也有腐爛跡象,可王城摸到那把弓時不知為何腦海中忽然閃現鳳子軒射箭的身影,王城可笑自己,不如臨死之前也有點男子氣概才好,隨即翻身躲了野豬的一次衝撞。


    王城翻身立起,右手中一把破弓,左手銜一顆石子兒,迴憶鳳子軒標準射擊的姿態,完全模仿那樣的架勢,一鼓作氣正射必中,石子當中擊在迎麵衝向的野豬腦門,將野豬擊暈昏倒在地。


    王城自己都覺不可思議,隻敢運氣,可這在魏璐看來確實驚異,她要麽是眼花了,要麽是嚇傻了,在她看來,剛才射中目標的那個人並不是王城,而是像鳳子軒的影子披在王城的身形中射出了那一擊似得。


    驚險過後,王城要去關心魏璐,轉身向魏璐而去時,魏璐忽然又生惶恐,指著王城身後大喊,“小心!”


    隻一顆小小石子對皮糙肉厚的野豬又能起什麽作用,野豬很快清醒,憤怒暴走,嘶叫著再向王城衝撞,王城此刻已經沒有防身武器,那把破弓隻用了一次就折斷了,現下無處可逃也無物防備,當真死路一條。


    危機之中,王城的雙眼不自然的綻放異光,野豬瘋狂的奔跑戛然而止,像是遇見了比自己兇悍十倍的怪物一樣倉皇逃竄,因王城背對魏璐,所以魏璐並未看見王城眼光的異樣,隻敢好奇不知為何野豬會逃走,但既然危險已過,還是想辦法早點離開這裏才好。


    愁眉不展不知如何脫身,害怕那隻野豬還會再來,洞外卻傳來好像鳳子軒的聲音,“你們沒事兒吧!”


    當小舟翻騰的時候,鳳子軒就已經注意了,當看見魏璐和王城落入水中的時候,他就順著岸邊一直追趕,幸運魏璐剛才大喊了幾聲給鳳子軒指明了方向,他才能在林子裏的山洞口外發現洞下的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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