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知道出了蘇護將軍府的側門,轉過彎就是綠草灣;在那裏有處世外高人的廬隱,據說那位皓商老人天都要起居在那裏,垂釣、吹蕭;和他相伴在一起的是位寡言少語矮個男子,以及一位挽著發髻的童子。

    我第一次見到皓商老人,他顯然吃了一驚,手抖動了下,碰到旁邊那魚竿;魚竿斜倒,將竹筒砸歪,裏頭的蚯蚓全都淌出來,蠕動的蟲體,讓我看了直惡心。

    “你……”皓商老人額角邊的白發給風拂過,他瞧了眼我身後,莫名其妙問了句:“怎麽到這兒來了……”

    “嗯,我怎麽不能到這兒來?!”我納悶瞅著他。

    當時我在想,如果我沒瘋,那就是這個老頭子瘋了;看他穿的這身衣服吧,就跟一塊白亞麻布絞了個口,然後把頭伸進去,就成了件遮羞的衣服;而他的腳下,則是一雙曾經傳說裏的草鞋。

    “你穿這鞋不紮腳嗎?”我問。

    “我天天都穿這鞋,你又不是不知道;怎麽,你又來看那頭狼了?”皓商老人微微一笑,胳膊揚了揚,那魚線甩了出去,水麵蕩起絲絲漣漪。

    “我上哪知道的;”聽他這樣講,我也納悶了:“以前我和你很熟嗎?”

    我想,也許這老頭到我姐家買過貨,他也和別人一樣,看差人了,把我當成我姐了?許多人都曾把我和我姐弄混過;可再一想,不對呀,這是什麽地方,恐怕離綏芬河挺遠吧,他怎麽能為了買東西,跑那麽遠的路?!

    皓商老頭立刻笑了;他笑的模樣好有趣,雪白的胡須間露出黑洞洞的嘴,他的牙全都掉光了。我看著他這模樣,也忍不住的笑了。

    “你可真能開玩笑,”他抬手指了指我,搖著頭:“不跟你鬧了;都到這時你還能笑的出來,我真服了你;你和那頭狼商量的怎麽樣了,是聽將軍的,應詔侍奉大王之子,還是一起歸隱到山林,逍遙自在去?”

    “我看你真是看差人了;我可是頭一迴到這地方來……”我冷起麵孔,奇怪這世間真的有這樣相象的兩個人,讓別人,甚至是熟人認錯嗎?或者說這個白發老頭本來就是個瘋子?

    想到這裏,我不禁再次打量皓商老人;當然,當時我並不知道他叫皓商老人,也不知道這裏就是蘇護將軍府的駐地,更不知道這是什麽鬼三千年五千年前的大商。我隻知道我睡了一覺,醒來就躺在丁香花遍野的山坡上。我還納悶,誰會和我開這種玩笑,趁我睡熟了,把我弄到這地方;我家人——我姐,我姐夫,還是我的哪位朋友?!——他們也太天才了;不過他們要是用這種方法來哄我高興,我樂意,因為這整個過程就象一場夢;人的一生裏,如果天天在夢裏活著,也不錯,夠愜意。

    “哦……”他沒再吭聲,手拌了拌,拽住魚竿。

    水麵泛起漣漪,一條一斤來重的魚扯著魚線在遊動。皓商老人的手猛的一用力,這條魚就淩空而起。也直到這時,我才看到他腳下除了那一竹筒的蚯蚓,還有一竹簍的魚;看來,這是位垂釣高手。

    “哎,你說的那個跟我長的一樣的人是做什麽的?”我半蹲在他身邊,看著那條給扔在魚簍裏的魚不住擺動尾巴,好奇地問道。

    他卻沒迴答,隻是耐心的將蚯蚓穿在魚鉤上;這魚鉤很特別,閃著青色的光澤,好象是青銅做的;還有那魚線,也同樣青幽幽的,因為沾上水珠,在陽光下熠熠閃耀著。

    也就在這時,另一個可笑的人物出現在我麵前,那個挽著發髻的童子一路小跑,匆匆趕到皓商老人麵前,看到我的刹那,立刻吃驚的呆住了,一雙眼睛盯盯的瞧向我。

    “幹嗎,幹嗎,有這樣瞅美女的嗎?”我也瞪大眼睛,衝著他嚷了句。

    他卻是靦腆一笑,露出小豁牙:“你、你怎麽這麽快?——剛才你不是還跟……”

    “什麽呀,我看你是不是也認錯人了?!”我詫異天底下怎麽會有和我長的這樣相象的人:“我可是頭一迴來這裏……”

    其實,在我心底下還有一句話沒說出口,那就是要是有什麽好事也就算了;要是那個和我長的相象的女子做了什麽壞事,或者欠下什麽人錢,不得都衝我要呀?!

    “旦,你認錯人了;妲已姑娘怎麽樣了?”皓商老人突然開口道。

    什麽什麽,旦?!——不會吧,還會有叫這個名字的?哦,也沒準,在老家時,還有叫狗蛋的呢……

    “她正傷心呢,說是沒人管她;蘇護將軍要把她送給帝乙的兒子當作滕妾……”這個叫旦的童子不住斜乜著我,說道:“可是,可是,她怎麽轉眼就到這裏了?”

    也正在這時,一位矮個子男人匆匆的奔了過來;他看到我的刹那,麵色也是一變;不過,他什麽也沒說,隻是恭敬的收住腳步,站立在皓商老人身邊,稍稍平息下氣息,說了句:“辛過來請教你了。”

    “哦。”皓商老人卻似乎無動於衷,隻是輕輕嗯了聲。

    誰也沒再說話,隻有空氣靜靜的流動,隻有陽光下的蟲鳴,隻有風輕輕掠過後草木擺動的聲音。忽然,皓商老人手臂一抖,魚竿隨之猛的甩起,青幽幽的魚線在陽光下拋過漂亮的弧線,一條一斤來重紅鯽魚眨眼間就擲到了皓商老人的手裏。他摘下魚嘴裏的魚鉤,順手將魚扔進魚簍裏,在旦的攙扶下站起身,掃了我眼,指了指不遠處的那趟草廬,微笑道:

    “閨女,我是這座草廬的主人,因為我的頭發眉毛和胡須都是白的,人家就都管我叫皓商;以後你有什麽事盡管找我。”

    皓商?!怎麽叫這樣一個怪名字……這樣想著,我左右掃了眼,肚子咕咕的叫起來。我早就覺得餓了,而且又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也就在這時,我腦子裏冒出個想法,也許這是大姐和姐夫的一個鬼把戲,我才不上當呢;你們既然是朋友,那我也不會和你們客氣。於是,我也笑了,覺得他們這樣弄挺好笑的;我大著嗓門對皓商老人說:

    “我現在就有事找你,我餓了,你這兒有飯嗎,我要吃東西……”

    “有,當然有。”皓商老人扭頭吩咐旦:“你去把這些魚做了……”

    “我不吃魚……”我白了下眼睛,心想,大姐和姐夫也夠可以的,知道我不吃魚還讓這些人特意給我做魚。

    “師父,咱們還有塊鹿肉……”旦又偷偷掃了我眼。

    “我也不吃鹿肉。”我噘起嘴。

    幹嗎呀,知道我不吃什麽,你們就要給我做什麽;大不了我不吃了唄。我想。

    “那你吃什麽呀?”皓商老人問。

    “你這兒有什麽呀?”我反問道。

    “你還挺難伺候的;有什麽你就吃什麽唄。”旦在一旁嗆了我句。

    我白了他眼,沒吱聲。我才懶得答理他呢,瞧他那樣吧,大概這輩子隻能是伺候人的命。

    “好了,好了,”皓商老人寬容的一笑:“旦,你陪這位姑娘找一找,看她愛吃什麽,你就給她做什麽;我不是教過你烹製了嗎,正好你可以顯示下身手。”

    旦唯唯諾諾的打個輯,就走在頭前;我迴頭看了眼皓商老人,然後跟在旦身後,朝那趟草廬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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