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長假,從貴州迴來,我重新開始了正常的工作。


    我那工作,是在一家小公司,整天在各大論壇上刷小廣告。這個工作,美其名曰“網絡推廣”,但實際上就是製造一些網絡上的垃圾,吸引極少量的一些有需要的客戶。


    業務的範疇嘛,倒是極大。什麽招生,什麽拓展訓練,什麽幼兒教學,什麽股票實戰操盤……就一家才十幾個員工的小公司,竟然把業務範圍擴得這麽大,很顯然是一定會失敗的。這就叫做業務沒有重點,更沒有專業性,隻是一種毫無來由的多元化,完全可以稱之為“多元惡化”了。


    雖然的大學的時候成績不好,但畢竟也是一個本科生。對於清考過了關的我來說,看清楚一家公司到底有什麽問題,到底能不能經營下去,還是不成問題的。很顯然,這家公司就要走向末路了,等到多元惡化到了盡頭,解散,將會成為這家公司唯一的道路。


    不過,在解散之前,還有一個步驟,是必不可少的。


    一天,老板在qq上問我:“楓雁,你感覺在這家公司裏工作怎麽樣?”


    我迴答道:“我感覺很開心啊,大家人都很好。”


    老板笑道:“嗯嗯,開心就好。不過,現在公司遇到了困難,我想你應該也看得出來。”


    楓雁:“是的,我看得出來。公司現在把業務攤得太多,步子太大,不專業的東西做得太多太雜,那是根本不可能挽救得了公司的。而且,今年是次貸危機爆發的年份,全球經濟都在下滑,公司受到波及,也是很正常的。不說我們,就連樓下的餐館,三個月前還是滿的,二三十家,生意還十分火爆,但是到了國慶迴來這幾天,竟然隻剩三家了。這說明,我們必須要好好考慮怎麽過冬。”


    老板:“嗯……眼光不錯,看得很毒辣,不愧是大學生。我們公司裏,大學生不多啊,不過,對於那些不直接創造利潤的非業務崗,即便是大學生,也是沒有什麽用的……我們公司啊,現在就是麵臨著資金鏈斷裂的危險,所以……”


    ——————


    說到這個份上,我要是還不知道她是什麽意思,那我之前所學過的文學知識,就全部白學了。


    她這不就是……想要逼我辭職嘛!


    ——————


    曾經的我,在夢醒桃花島幫派裏,隻要遇到誰不遵守幫規,情節惡劣的,就直接把人給踢掉。如今,輪到我這個夢醒桃花島的右護法,嚐到被人踢的滋味了!


    而且,這還是現實裏。


    辭職了,也就意味著我就連“轉正”後僅有的700塊每月的工資,也化為烏有了。


    剛剛從貴州迴來沒多久,僅僅工作了三個月的我,就被老板以這種方式,似有似無地逼迫我辭職了。我的心裏,有著無盡的崩潰,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一萬頭羊駝從我的心裏踏過。


    我把所有的工作交接好後,毫不迴頭地離開了這家公司。


    離開是可以,但是,以後呢?


    這裏不是學校。在學校裏,一切都是有保障的,隻要有飯卡,媽媽打錢過來,衝進飯卡裏麵,就有飯吃。可是現在這是社會。我再什麽也不會,還能做得了什麽?


    去銀行?我連敢都不敢。每一句金融術語,我都幾乎解釋不上來。什麽叫做理財產品?什麽叫做存貸比?什麽叫做存款準備金率?這一切的一切,我都還給學校,還給老師了。


    那如果不去銀行,我還能去哪裏?出版社或者報社麽?可是我又不是正兒八經的中文專業,雖然我曾經想要退學,去重新高考,並學習中文專業,可是最終沒有成行。


    我一直覺得,我的寫作水平,或許比一些文學專業出來的人還要好,但是進入社會以後我才知道,原來這種所謂的“承認”,都是需要相當水準的資曆的。如果不能是這個專業的文憑,那就必須是得到國家承認的作品——別人問我:“你說你寫作好,你的作品有在哪裏發表過嗎?”此時此刻的我,除了能說一句:“網上。”還能說什麽?


    這個“網上”,又不是那種可以變現的文學網站,那隻不過是那種,與人交往功能為主的社交網站。在社交網站上發幾首詩,換來別人的一句“牛逼”,又有多大的用處呢。真正的出版社,真正的詩刊,真正的報紙雜誌,都不會認可這樣的作品的。除非什麽時候,我的作品真的能夠在這些地方發表了,我才能夠真正得到這些地方,這些單位的認同……


    至少此時此刻,不會。


    ——————


    從這時候起,我才終於知道,像喜欲狂,像黔驢出山,甚至像是每天隻是在中醫院上班的浮萍與媚力,他們能夠奮鬥到這樣的程度,是多麽的不易。即便是小城市,能夠買車買房,也是我不知道要奮鬥多少年才能夠達到的目標。要說到藝術,彩虹雨的丈夫就是一位真正的畫家,他奮鬥到如今,畫作在貴州小有名氣,終於可以賣出數百塊上千塊。就是這樣的一種程度,也不知道經曆了他多少年的奮鬥,多少白眼與不解……他們每一個人都那麽強,可是卻依然繼續在努力地過著生活。唯獨我,卻在這個世界裏成為了一個被淘汰的loser,竟然連700塊的月薪都保不住,最後被迫辭職走人……這等恥辱,讓我無比的難受,我終於想要依靠自己的努力,去改變這一切,改變命運,改變自我……


    我一定要,成為更好的自己!


    ——————


    我開始奔走於各大招聘會,到處去發名片,到處去遞交簡曆。功夫不負有心人,我終於接到了一個電話,讓我到一家根雕藝術會所去上班。當我來到那一家根雕藝術會所,發現這竟然是一家全國頂尖的藝術館。那栩栩如生的根雕藝術,確實是讓我大開眼界。在那裏,我負責策劃與銷售,每天的工作就是在店裏麵站著,向進場的遊客介紹每一種木種的好處,還有每一件作品的藝術價值。後來,我開始用詩,來描述這些作品的美,直到有一天……


    “啊!”


    在抬著沉重的根雕作品的時候,我的膝蓋,第一次出現了令人崩潰的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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