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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條狗而已,我們快走吧。”褚直道。被二娘看了一眼,他立即改口:“那我去。”


    直到此刻,他才發現他忽略了一件事:前世他知道的事都是通過李桂的轉述。比如太子私自參加蘭玉會,惹怒聖人,成為太子被廢的導/火/索,以及褚寒的死。但這些事情如果不是同時講訴的,則很容易就忽略了兩者之間的聯係。


    當時這兩件事李桂正是分別轉述,大約是擔憂他會傷心,褚寒的死說的極為含糊,隻說褚寒不幸亡於火海,並沒有提蘭玉會,所以褚直開始並沒有想到太子和褚寒都參加了蘭玉會。


    但方才看見雪球躥出來,李桂的話忽然在他腦中響起,“不幸亡於火海”,他突然意識到就是褚寒最後的葬身之地了,他今天會死在這裏。他決不能讓二娘受到牽連。


    “不用,往後站。”二娘道。


    她自己也沒有去,前麵橫架在上方的木頭燒得通紅,看起來快斷了。她雖然想救人,可並不打算拿自己或者褚直的命冒險,所以隻是摸出銀鞭卷向那燃燒的木頭。


    雪球在兩人腳邊對著火海狂吠。


    火舌緊貼著褚寒飛舞,他能嗅到頭發和皮肉焦糊的氣味,卻隻能一手撐跪在地上,一手捂著口鼻,他右腿斷了,撐到現在一步也走不了了,他大概要死在這裏了。


    轟隆隆,可怕的聲音不知從哪裏傳來的,一團團火墜落,頭上、臉上、背上是灼燙的痛感,褚寒眼前一黑,身子就倒下去,就在此時,他腰上猛地一緊,像是一塊烙鐵卷住了他,火焰迎麵撲來,他猛然升起一種飛翔的感覺——實際上就是,因為二娘用鞭子卷住了他的腰把他拉了出去。


    不過褚寒卻疑心這是他臨時的幻覺,直到聽見一陣犬吠。他費力地睜開眼,看見一個頭戴帷帽的人不耐煩地對著他說“他還活著?”另外有一個蒙著臉的人在巡視四周。


    二娘認出前麵就是鬥詩會的園子,燒得看不見人影,也聽不見慘叫,到哪找那個腳底板有七顆痣的人?


    “你問問他人都往哪跑了?”二娘抱著一線希望道。


    褚直在褚寒臉上狠拍了一巴掌:“其他人呢?”


    褚寒被褚直揪了起來,他眼珠子費力轉了一圈,抬手朝一個方向指了一下。


    不是文王離去的方向


    現在也隻能碰運氣了。


    “走。”褚直站起來,就把褚寒擱在這兒任其自生自滅好了。


    “把他放那邊,那邊更好一些。”二娘看見一座燒得烏黑的假山前麵有一小片空地。


    她見褚直不動,反應過來褚直力氣不濟,一步上前拎起褚寒。其實褚直是不想管褚寒,但見她要抱起褚寒,忙搶著抬住褚寒的腿,兩人把褚寒丟在那一小片空地上就迎著火海衝進去了。


    順著褚寒所指方向,二娘和褚直真的發現有十多個人困在一麵牆壁前麵。這些人也算聰明,逆風穿火而逃,總算躲過一劫。不過也被熏的夠嗆,個個麵帶黑灰縮在牆下,乍見兩個人穿過火海走了過來,紛紛大聲求救。


    二娘正想問誰是雲和太子,卻被褚直猛地一拉:“不能叫出他的名諱,他是私自出宮,要是被人發現身份,隻會招來殺身之禍!”


    臥槽,既不知道雲和太子什麽模樣,也不能叫他的名字,這麽多熏得隻剩下兩個眼珠子是白色的人這是逗她呢還是逗她?


    臨到跟前,褚直也覺得這道題太難了,連他也想不到什麽好辦法,難道要把所有人的鞋都脫下來,一一檢查腳底板?


    “打劫——”二娘一撩袍擺,長鞭“啪”的一聲甩了出去。


    那十幾個人被雷劈中了一樣,眼珠子先定在兩人的帷帽和蒙臉麵巾上,剛才瞧見人影就以為是來救命的,現在才醒悟過來。個個驚慌失措,就像受驚的鵪鶉一樣抱著頭蹲在牆根下。


    剛出火海,又落狼窩,要了老命啊!


    二娘也不廢話,鞭子再度揚起,直接卷住了一個人把他拖了過來,那人淅瀝瀝嚇尿了:“你、你要打劫什麽?”


    “腳底板!”


    二娘斬釘截鐵道,一麵留意著每個人的表情,餘光看到所有人都詫異地抬頭,唯有靠邊上倒數第二個人目露緊張,心下大喜,長鞭靈蛇一樣卷中那個人,拖過來就挽住褚直的胳膊:“走!”


    雲和太子怎麽也想不到他這麽快就被人認出來了,拚命地大叫救命。


    褚直在二娘另外一邊喜滋滋道:“太子,您就別叫了,我們不是來殺您的,是來救您的!”


    他媳婦怎麽那麽聰明啊,不行了,他喜歡的要叫出來了!


    雲和太子雖然被人夾著,卻抵死不認:“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什麽太子!”


    褚直瞧見二娘嘴角動了,搶在她說話之前伸手在她手上捏了捏,示意交給他。


    “是不是太子,隻要脫了褲子檢查一下就可以,聽說你屁股上長了七顆痣。”褚直道。


    二娘嘴角翹了起來,褚直這廝跟她學壞了。


    雲和大怒:“放屁,我的痣是長在腳底板上!”


    雲和說完歎了口氣,他等於不打自招了。其實他被這兩個男人製住,一點反抗能力也沒有,隻能任人宰割了。


    “太子,請先委屈一下。”


    已經到了牆邊,二娘用鞭子把雲和纏了個結實,足尖在牆上一點就躥上了丈高的圍牆,第一次逃出去的時候她也可以這麽做,但當時人太多,所以選擇了推開鐵門。


    二娘蹲在牆頭上左右看過,見沒有人先抱褚直上牆,然後把雲和拖了過去。


    不一樣的待遇氣的雲和瞪大了眼睛,不是說是來救他的嗎?


    “奇怪,那些人不是衝著你來的嗎,為什麽外麵沒有埋伏?”二娘帶著兩人跑進了河岸的樹叢裏。


    雲和身上的鞭子已經被二娘給收了迴去,他看著最前麵的男人警惕地開辟道路,而另外一個戴著帷帽的跟在後麵仔細掩藏蹤跡,有點認同這兩個人是來救他的了。


    “一石二鳥懂嗎?”大家都是男人,雲和剛死裏逃生,說話就隨意了起來。


    “一石二鳥?誰是石頭?”二娘問。


    雲和猛地警惕起來,雖然他對這兩個男人頗有好感,可並不代表他能信任他們,他們沒有殺他,說不定隻是一個陷阱。


    雲和忽然閉嘴,二娘不覺得什麽,褚直眼珠轉了轉,伸手把帷帽摘了下來。


    雲和迴頭看見褚直,訝聲道:“如玉公子?”


    褚直微微一笑,氣度斐然:“太子方才的‘石’可是指襄王殿下?”雲和一驚,卻是拿不準褚直這是表忠心還是試探。


    二娘停了下來,走了這麽長時間,後麵都沒人追來,應該安全了,她見前麵有棵大樹的樹根凸出地麵,隨手扯下蒙麵巾鋪在樹根上,伸手招唿褚直:“過來這兒做。”


    雲和一怔,褚直已經大步走了過去坐了下來,抬手指了指另外一根樹根示意雲和坐下。


    這倆人不像來殺他的,也不想來討好他的雲和迷茫地坐了下來。


    “你怎麽知道?”半響雲和道,這兩個人太奇怪了,他想不出除了那兩個做夢都想弄死自己的人能安插奸細打探到他的行蹤,還有誰能夠避過他的耳目“默默”地保護他。一直都提防著被害,忽然發現還有人在暗中幫自己,這感覺不是好而是詭異。


    二娘站在外麵放哨。


    褚直壓低了嗓音,淡淡笑道:“我說的話,你可能不信。”


    雲和眼盯著褚直,旁人瞧見褚直的臉,一味的驚豔和癡迷,雲和的眼裏卻是冷靜的探究。


    褚直忽然想雲和太子或許根本不像傳聞中的那樣懦弱無能。


    “說說看。”雲和道。


    “我昨夜做夢,夢到先祖隨太/祖皇帝征戰沙場,太/祖皇帝後來對我說他的第六代玄孫有難,叫我無論如何都要保他平安。”褚直正色道。


    二娘雖然站在遠處,耳朵卻忍不住動了動。他昨天晚上是做夢了,可喊的夢話都是“饅頭”。


    雲和的麵色卻依然嚴肅,漢帝斬白蛇而起,蕭帝母夢日月入懷,陳廣王掘地得金印史書上不乏這樣的記載,就連太/祖當年也是見到五色光後才黃袍加身。


    “你先祖是誰?”雲和問道,其實他昨天就聽說了如玉公子的名號,知道的也比別人多一些。


    “先祖褚天。”褚直從容道。


    兩人視線交匯,卻是一場看不見的較量和角逐。褚直始終保持著雲淡風輕的微笑和從容鎮定的目光。


    最終雲和太子將臉輕輕轉向一邊:“那太/祖可有別的吩咐?”


    “若是他日自雲端墜入泥濘,隻需安心等候雲開月明。”褚直立即道。


    聽到褚直的話,雲和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心裏卻掀起了驚濤駭浪,此人一語道破了他的處境!


    鎮國公的兒子,他以前幾乎沒有聽過。偶爾的一兩次,還是因為關係到褚貴妃——褚貴妃有一個身子極弱的弟弟。昨天他才知道如玉公子就是褚貴妃那個被證實不是鎮國公親子的弟弟。這個人,從來沒有在朝堂上出現過,也從來不和那兩個人來往,他卻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處境,如果不是得到了神示,那是什麽?


    雲和有些信了。


    褚直見他眼角微動,猜到他心中所想,起身道:“話我已經帶到了,就此告辭。”


    這個人說走就走?雲和急忙站了起來:“等等”


    背對著雲和的褚直唇角一勾,迴過頭的時候卻一點痕跡也沒有了,濃眉微皺:“太子還有何事?”


    雲和道:“太/祖讓你保護我,你就這麽走了?”


    其實雲和是想留下他幫自己。


    褚和如何不知?這正是他的目的,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太子現在還不需要我,而且太子不覺得這是一招後棋?”四目再次對視,卻與先前有了不一樣的意義。


    再度交鋒,也讓兩人明白對方都跟傳言有這巨大的差距,雲和袖子一揮,那燒的破爛的袖子硬是讓他揮出了帝王之氣:“也罷,你就暫時歸隱民間不過,你得先把我送迴去。”


    這個是自然的,褚直向二娘那邊看了一眼。


    雲和就看見那留著兩撇小胡子,嗓音沙啞的年輕男人走了過來。


    “太子,你的人在哪?”


    這個人應該是如玉公子的得力幹將,如玉公子能招攬到這樣的人才,更說明他才能非凡。


    雖然要迴去麵對那令人窒息的一切,雲和心還是比往常輕鬆了一些:“你們把我送到河穀那裏就可以,我的人會在那裏接應我。”


    “好,太子你迴去之後要小心。”褚直委婉地暗示雲和。


    雲和點了點頭,褚直和二娘向前走了,他卻是站著不動。見兩人迴過頭來,雲和才道:“我的腿受傷了,需要有個人背著我。”


    帝王和有可能成為帝王的人果真都是極討厭的存在。


    贈送內容在作者有話說裏嫁給廚子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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