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穀中,沒有了後顧之憂的柳風嵐主動的給夢萱打下手,幫忙捕獵動物或是照看花草。不過,給夢萱打下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就那照看花草,就把他累得夠嗆。有些植物的要求非常之古怪和苛刻。比如那秋水菊,隻能用山中的泉水澆灌,每次澆的量和時間都有特定的限製,否則便有枯死的可能。再如那烈焰果,要求更是苛刻,必須用雨水,而且是曝曬三天的雨水,再與烈酒以特定的比例調和而成,否則它隻開花不結果,到頭空忙一場。還好柳風嵐本是富家公子,有過栽種花花草草的經曆,不然很可能將夢萱的花草搞得一團糟。而那捕獵做飯,捕獵,以柳風嵐的身手倒是沒什麽問題,但說到做飯,可憐他在家一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富家公子,毫無做飯的經曆。還好在逃亡的途中,為生活所迫,不得已而學會了烘烤食物,但做法也就隻會那麽一種。那便是將洗淨的肉食用幹淨的葉子之類的東西包起來埋在地下,在其之上再以火堆的餘火烘烤。原因很簡單,在逃亡生涯中,謹慎的柳風嵐可不敢在黑暗中明目張膽的生起火堆,那不啻於在人群中大喊:“我在這兒,你們來抓我吧!”隻能將樹枝等燃料點燃迅速用土覆上,讓其慢慢的燃燒而不是火光衝天那般。因此他做出的食物口味單調且無調料。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柳風嵐根本就不知道需要加什麽調料,而且在逃亡途中,隻要能填飽肚子就萬事大吉了,對於口味實在是沒辦法有過高的要求。幸好夢萱對於肉食需求很少,她吃這些東西主要還是看在柳風嵐非常用心的辛苦忙碌了半天才做出來的份上。其實,她更喜歡那些木耳,蘑菇之類的菌類,或是一些果子。

    三個月過去了,藥材基本湊齊了,其中大部分都是夢萱親自尋找采摘的。柳風嵐看在眼裏感激不已,萍水相逢得其相救,現在又如此費心費力的為他尋找藥材。雖然心中無比感激,卻也無法報答,唯有將她的花草藥材照料的無比細心。

    在這一個月中,柳風嵐不敢有任何的懈怠,每天除了給夢萱打下手以外的時間都用來練劍。不負其努力,他的劍術有了很大的提高,而且更是將那悲憤的怨氣和森冷的殺氣蘊於其中,達到了劍意顯現的地步。其劍意為狠絕的殺伐,淩厲至極。再與他怨憤的殺氣相配合,意誌薄弱之人被那充滿殺意的眸子瞄上一眼,可能就會崩潰。夢萱見其努力的提升實力,便將自己的暗器手段選一部分傳於他。但柳風嵐深知貪多嚼不爛的道理,便隻學了一招。此招名為“含沙攝影”,乃是將暗器含於口中,隱而不發,尋找時機給予致命一擊。

    在山穀的日子裏,柳風嵐有了巨大的收獲的同時,也被那“附骨之蛆”折磨的死去活來。每次發作時,全身麻癢無比,如萬蟻噬骨的疼痛從身體的深處傳來。柳風嵐蹲坐於地,死死的抱住自己的雙腿,因為或許用力,手臂上的青筋根根暴起,仿佛一條條桀傲不遜的虯龍正張牙舞爪的像上天示威。可能是疼痛過於激烈,也可能是用力過度,全身在微微的顫抖著。牙緊緊的咬住劍柄,木質的劍柄被咬出了兩排深深的牙印。過了將近半個時辰,渾身被汗水濕透如同剛從水中撈出一般,臉色蒼白的柳風嵐如同一團爛泥般躺在地上,喘著粗氣,貪婪的唿吸著新鮮的空氣。而在這非人的折磨中他始終沒有吭一聲。夢萱在一旁看著,而沒有任何動作,眼角閃一絲異色,她沒想到一個富家子弟能有如此的忍耐,對於如此非人的折磨竟然能一聲不吭,不由得對他又高看了一眼。其實她有辦法能使柳風嵐減輕痛苦,但她知道如果他連現在毒發作時的痛都堅持不了,那解毒就沒有必要了。因為解毒的時候要將毒素逼出來,必須先將毒素全數激活,那時的痛楚將是現在的十倍,如果意誌不夠堅定的話,將會活活痛死。這也算是夢萱對柳風嵐的一個考驗吧。

    巨大的木桶,裝著滾熱的藥水,柳風嵐就泡在這藥水之中。桶的上麵蓋著一個大木蓋,在蓋子中間有一圓洞,他剛好能將頭露在外麵。現在的他感覺自己就是蒸籠中的一隻包子,幾乎快要被蒸熟了。“好了,將蓋子去了吧。”夢萱吩咐道。柳風嵐如逢大赦,迫不及待的將蓋子給掀開了。“趴到桶那邊去,將後背露出水麵,好讓我紮針。”夢萱繼續道。

    變魔術般夢萱從身上掏出許多長短粗細不一的銀針。迅速而準確的在柳風嵐後背眾多穴位上紮上了許多銀針,手法迅捷而優美,行雲流水絲毫不拖泥帶水,如同穿花蝴蝶般美麗。紮滿針的柳風嵐就像一隻刺蝟,老實的趴在那兒任由夢萱紮針。“注意了,這一針下去,你可能會很痛苦,你一定要忍住。”夢萱提醒道。“嗯,我知道了。請放手為之,我忍的住。”柳風嵐甕聲甕氣的答道。當這一針真正紮下去,他才真正明白了夢萱所說的痛苦。這一針似乎是個點燃的導火索,將體內“附骨之蛆”這個炸彈徹底點燃了。比平常爆發還要厲害幾倍的痛苦從體內深處蔓延開來。柳風嵐死死的抓住木桶的邊緣,似乎要在厚厚的木板上摳出洞來一般。臉上的肌肉由於劇痛在不住的抽搐,臉已經疼的變形了。眼睛張的老大,眼珠死死的的凸出,如同死魚的眼睛。身體也在無意識的顫抖著。劇烈的疼痛使得柳風嵐,覺得無比的疲勞,意識在一點一點的剝離身體。他覺得好累,真想就如此靜靜的沉下去,遠離一切的痛苦和疲憊。

    “抱元守一,意守丹田。”夢萱見他眼神漸漸的空洞,失去神采,大聲喝道。如同在黑夜中煢煢獨行之人,不辨方向,突然一道閃電轟然而至,將腳下道路照的雪亮。雖然僅是一閃而過,但還是使得柳風嵐意識漸漸的從無邊的黑暗深淵中恢複過來。見到柳風嵐如此,夢萱心中莫名一痛,手中銀針再次不斷的紮下,盡最大的努力減輕他的疼痛。“我所能做的隻有這麽多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夢萱默默的道。

    無邊的疼痛似乎逐漸的將柳風嵐拉向黑暗的深淵,意識感覺被沉重的大山壓住,壓抑而疲憊。而墜入黑暗的深淵則給他的感覺是一種解脫,於是他便放任自己漸漸向深淵墜落。夢萱的大喝如同驚雷使的他驀然驚醒,喚醒了他心中那份不甘,那份執念,不甘就如此沉淪,不願放棄家族破滅的那份仇恨。柳風嵐的眼神一點一滴的恢複了清明,心誌變得堅如磐石,任何痛苦,波浪再也不能影響他的決定。

    “趁現在,運功將體內的毒素逼到後背的穴位來。”夢萱喝道。柳風嵐不敢有所懈怠,趕緊將體內的毒往後背的穴位逼去。而這又是一個痛苦的過程,霸道的毒素流過經脈時,經脈火辣辣的疼痛,如同火燒一般。這更是考驗他的意誌,因為此時的疼痛是他自己主動逼毒造成的,與之前毒素爆發不同,之前的毒素爆發的疼痛他隻能被動的接受而無法製止,而現在隻要他停下來疼痛變滾會消失。不過,如果他這麽做了,那解毒便會功虧一簣。

    許久,柳風嵐終於將體內的所有毒都逼到了後背的穴位上去了。夢萱迅速的抽出他身上的銀針,在他身上輕拍幾下,喝道:“全力將毒逼出來!”柳風嵐趕緊鼓起最後一絲勁全力將毒往外逼。隻見原來紮針的針眼中流出黑色腥臭的毒血。

    此時,柳風嵐疲憊,虛弱無比,卻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他知道體內的毒終於排清了。“雖說大恩不言謝,但在下還是要謝謝姑娘。”柳風嵐感謝道。“你我認識也有段時日了,還姑娘,姑娘的稱唿我,你不覺得很生分嗎?”夢萱佯怒道,“以前,我爹總是叫我萱萱。”

    “呃……萱…萱萱,謝謝你了。”柳風嵐覺得夢萱總是喜怒難測,不過卻是做事全憑自己喜好,喜歡便幫,不喜歡便不幫。就像這次救柳風嵐一樣,之前沒有任何緣由,僅是覺得同病相憐便救了他,而後覺得他貪生怕死便冷聲諷刺不願再出手相救。卻倒也是真性情,喜歡便是喜歡,厭惡便是厭惡,無需壓抑,無需躲躲藏藏。

    雖然僅是稱唿上的細微變化,但卻是拉近了兩人的距離。之前,柳風嵐總是把夢萱看作救命恩人,將她的地位捧的高高的,感覺自己欠著她的,總是想辦法為她做點能作的事,好稍稍償還一點。畢竟,背負著別人的恩情也是一件很沉重的事。夢萱也是看出來了,便讓他稱唿自己的小名,使得兩人的關係親近些,示意他無需想的太多。不過,是不是還有別的意味,就隻有她自己知道了。

    一日後,柳風嵐找到正在伺弄花草的夢萱,微微沉默半晌後,輕聲告辭道:“萱萱,現在我毒已排盡,需要離開了,我必須為家族的破滅而報仇。”“不行。”夢萱下意識的脫口而出,剛說出來她便覺不對,趕緊補救道:“你毒可能還未排盡,需要再觀察修養幾天。而且,聽你自己說,現在漫天都是追捕你的公文,你出去就是找死,我可不想費勁排毒的人很快就變成一個死人。”頓了頓,繼續道“你先在山穀再待上幾天,我出去買一小船,你從水路出發,追兵應該會少些。”“嗯,萱萱,那麻煩你了。”其實,柳風嵐心裏也想在這裏多待幾天,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幾個月相處下來,肯定會產生一點感情的,但他有自己的責任,必須去報家族之仇,不得不離開。現在聽夢萱如此一說,便順水推舟的答應了。

    分別終究還是到了,“萱萱,我走了,你多保重。”河邊柳風嵐告別道。“等等!”夢萱似乎想起什麽,跑迴屋子,過了一會兒,手中攥著一個雪白的手帕過來了。“一首小詩,留作紀念吧,紀念我們曾經相遇過。”夢萱將手帕塞給柳風嵐。他將手帕打開:

    寒秋風肆號,

    無助葉零落。

    枝枯寒鴉啼,

    悲鳴似泣血。

    落葉片片殘,

    人心寸寸碎。

    末途人獨立,

    影斜殘陽沉。

    娟秀小巧的字體,看起來甚是清爽,悅目,手帕還帶著夢萱手上的餘溫。“說的是我們第一次見麵,你的狀況。嗬嗬,真夠淒涼,狼狽的。”夢萱輕笑道。銀玲般的輕笑聲將離別的傷感稍稍衝淡了幾分。柳風嵐珍而重之的將手帕貼身收好。

    猶豫許久,柳風嵐囁嚅道:“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三年後的今天我再來這個山穀時,能再次看到你。”“隻要你過來,我肯定會在這兒等你的。”“好,那我們不見不散。”柳風嵐大喜道。

    “我走了,三年後不見不散。”柳風嵐乘一葉扁舟順流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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