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蹙眉,抬手打開客廳的燈,映入的眼簾的,是林雲宸坐在沙發上,抬手遮在眼前的模樣。


    他穿著襯衫,扣子鬆開,領帶被淩亂的丟到一邊,茶幾的煙灰缸裏,堆滿了煙頭。


    “不迴來,我去哪?”


    換了鞋,徑直去打開窗戶,通通氣,實在是太嗆人了。


    “老大,我們上樓吧,樓下太嗆了。”


    走到林雲宸身邊,我彎腰握住他遮擋在眼前的手。


    他順著我的力氣站起身來,接著往我這邊的方向一傾,結結實實的將我摟緊了懷裏。


    “餘一念。”


    呢喃一般的叫了一聲我的名字,林雲宸的手臂越收越緊。


    說不出此刻我究竟是怎樣的心情,原本我以為自己迴家以後,會歇斯底裏的質問林雲宸,為什麽不告訴我,有關我身世的真實情況。


    可,當我聽到他的疲憊的聲音,和此刻這個帶著失而複得味道的擁抱,都讓我原本煩躁的心逐漸歸於平淡。


    我們上樓洗澡,對於今晚的事情誰都沒提,林雲宸將我摟在懷裏的時候,我細細的思考著為什麽這麽大的事情,我能這樣平靜的應對。


    我想,一方麵是這一年多的時間,我已經見了太多常人不曾見的震驚事兒,不會像初來乍到那般一驚一乍,另一方麵,是占了絕大部分的思想。


    那就是,我怕自己會離開林雲宸。


    曾因為自己跟林雲宸的身份差距而感到卑微和難過,可當薛明川告訴我,我的真實身份有可能足以支撐我安心的站在林雲宸身邊時,我又怕了,我怕沒了身份的差距,我們還是不能在一起。


    我怕麵對一連串不同的問題,我怕自己會發現,我跟林雲宸注定就是不能在一起的,而現在,一無所有的我,至少,還能像現在這樣,貪戀的窩在他的懷裏。


    從什麽時候起,我對他的喜歡,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細細想來,大概是,從一開始就如此吧……


    第二天,林雲宸如往常那樣去上班,我給他係領帶的時候,笑嗬嗬的誇他帥。


    他走以後,隨著關門的聲音,我的笑容逐漸收斂。


    收拾好自己,我先去買了一束鮮花,然後去了我爸的墓地。


    放下鮮花,盤腿坐在我爸的墓碑前,我看著他的照片,上翹嘴角想給他一個微笑,扯動一下臉上的肌肉,眼淚也跟著大顆大顆的滾落下來。


    我說:“爸,我過的挺好的,我不管爸你到底是姓餘還是姓肖,你都是我爸。”


    絮絮叨叨的說了不少,我說了薛明川的事兒,還跟打趣的問我爸,把我養的這麽好,有沒有後悔,現在有個男孩子喜歡我,讓我有些苦惱。


    我在墓地園裏,從早上出門一直坐到晚上天黑。


    有時候跟我爸說上兩句話,有時候不停的無聲的抹著眼淚,天氣暗了,黑了,一向怕這些不幹淨事物的我,忽然就什麽都不怕了,我覺得,在我爸這兒非常安心。


    林雲宸找到我的時候,眼眶發紅,滿眼的焦急和小心翼翼。


    我不懂,他在小心什麽。


    “餘一念……”拉了下褲腿蹲下身來,林雲宸的手撫上我的頭發,語調出奇的溫柔:“迴家吧,太晚了,你不走,叔叔也會擔心。”


    仰起臉,我臉上掛著淚痕問林雲宸:“老大,你說,生而為人,我是不是很失敗?從我出生開始,一直到現在,我身邊的人或多或少都因為我而遇見災難,我很怕,老大,你離開我吧……”


    在壓抑著接近24小時以後,我終於忍不住了。


    什麽習慣了操蛋的事情,什麽害怕自己跟林雲宸在一起,都是借口。


    我隻是很怕,怕自己像個傳說中災星那樣禍害了每一個我愛的人,或者是愛我的人。


    從我爸和小樹分別離開我以後,這樣的恐懼一直埋藏在我的心底,我不是聖人,沒有看破紅塵的淡然,甚至沒有一個完整的社會經驗,我瑟縮著在這個世界上,怕的要死。


    我害怕林雲宸因為我受傷,可我又離不開他,我想要林雲宸過得好,同時又懦弱的不敢鬆開手,像個狼狽的逃兵,要林雲宸來給我做個決定。


    這樣我,太差勁了。


    “餘一念,我說過,我會好好照顧你。”


    彎腰將我從地上抱起來,透過微弱的月光,我能看見他的喉結上下滾動,壓著嗓子輕聲對我講:“我今天去找明川了,明天,我帶你去景家。”


    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的,我立刻繃緊了身子:“我不去。”


    心裏清楚自己在逃避,可具體在逃避什麽,我分不清。


    沒有過多的言語,我們沉默的迴了家。


    半夜,我忽然驚醒,身邊林雲宸的唿吸輕淺,我從床上鳥悄的摸索下床,到客廳找到自己的電腦,打開來,上網查了關於十多年前,轟動a城的大火災。


    按下‘搜索’兩個字的時候,我心裏說不上是期待還是抗拒。


    想知道當年的事情,又希望我什麽都搜不到。


    當大片的新聞報道出現在電腦屏幕上時,原本緊張的一顆心,就那麽平靜了。


    拿著鼠標,一點一點的翻看,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手操控著鼠標看了各種各樣的報道,加上薛明川跟我說的一些信息,腦海裏已經能將當年的事情有了大致的了解。


    等我停下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間,早已淚如滿麵。


    或許是,因為血緣。


    林雲宸輕悄悄的伸過手來摸我臉頰的時候,我嚇了一跳。


    轉過臉去瞧他,他黯啞著眸子裏的愁,開口嗓音極低:“我不是故意瞞著你。”


    不清楚他究竟準備了怎樣的解釋,我也不打算了解,站起身來直接撲進了林雲宸懷裏,我問他:“老大,見了景家的人,我還可以跟你在一起嗎?”


    他摸著我的頭發,輕輕安撫:“餘一念,你是傻的?你吃夠老子的豆腐了?”


    輕鬆調侃的語氣,讓我感覺整個人都跟著放鬆了不少。


    第二天,我在家裏,拘謹的坐在沙發上,等待著林雲宸。


    他說,他會把景家的人接過來到別墅,畢竟這個事情,一旦讓外界知道,可能會引起風波,他不想我再經曆輿論的洗禮。


    聽到門鎖被擰開的動靜時,我抬頭,繃直了後背,眼睛盯著門口的位置深吸了一口氣。


    門開了,率先進來的是林雲宸,緊隨其後的,是一個陌生的男人。


    我唰的一下子站起身來,心跳的速度猛漲,雙手糾結在一起,醞釀著一會兒我要怎麽問好。


    意外的,這位跟林雲宸年紀相仿的男人進來以後,林雲宸便把門關上了,我原本以為,會來很多人,至少,不會是一個。


    見到這個男人,我徹底明白什麽叫做溫爾儒雅,他把這個詞語,詮釋的淋漓盡致。


    進門看見我,男人先是對我禮貌一笑,不等林暈車你介紹,他率先開口,語氣溫柔,音調像是有魔力一樣讓人感覺平和。


    “我叫景離塵。”


    他笑容柔和,到我身邊伸出手:“聽林雲宸說,你叫餘一念,名字很好聽。”


    我緊張的伸出手,他恰到好處的跟我握了握,之後收迴手,沒有一秒多餘的停留,也沒有給我感覺任何不適。


    想起薛明川跟我說過,景家的勢力雖然不是隻手遮天,卻也是傳承的家族,在景離塵身上,我看到了他身上,與別人不同的,刻在骨子裏紳士感。


    “你們談,”林雲宸在一邊低緩開口:“我去樓上歇歇。”


    說完,他對景離塵點了一下頭,繼而邁步上樓。


    等林雲宸消失在我的視線以後,我後知後覺的騰出位置讓景離塵坐。


    他也沒客氣,坐下身來環視一周客廳,隨後輕柔的說:“以前隻在職場上聽說過林雲宸,沒想到我們第一次交流,他就將我帶到家裏來了。”


    微微一愣,隨後感覺心裏一暖,我們都知道彼此坐在這裏是因為什麽,他看出來我緊張,故意說些讓人輕鬆的話。


    對於這個第一次見麵的陌生人,產生了感激般的好感。


    “你跟餘叔叔很像,”他看著我,一直微笑著:“小的時候見過餘叔叔幾次,他是個很烈性的男人,而且,我很崇拜他。”


    輕笑了一聲,他繼續說:“你的眉眼跟餘叔叔特別像,見到你,我心裏還有點拘謹,可能是源於我以前對餘叔叔的敬仰。”


    撓了撓頭發,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張了張嘴問:“那……”在我心裏,我爸一直都是餘強,這會兒我想問問關於景離塵口中餘叔叔的事情,突然不知道怎麽稱唿了,很諷刺……


    “那你都知道關於他的什麽事情?能說說嗎?”


    景離塵點頭,跟說起了過往的很多事情,我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叫餘長風,聽著就覺的是個瀟灑的人。


    根據景離塵的描述,他也的確是個瀟灑的人,同時也像薛明川說的那樣,為人心狠手辣,對待敵人,從不手軟。


    在他訴說的時候,有幾個片段讓我的腦海我情不自禁想到林雲宸,有點奇怪。


    景離塵還告訴我,我母親的名字,馮雨夢。


    他說,見到我媽的次數很少,聽人講,是個識大體的女人,溫柔又賢惠。


    全程幾乎都是景離塵再說,我在一邊聽著,緊張的情緒也隨著景離塵柔和的語調,逐漸緩解。


    原來,我的親生父母很恩愛,他們感情好的讓圈裏的人羨慕,我聽這些,心裏真的很開心。


    談話進行了很久,說著說著,景離塵從口袋裏摸出一張卡來,推到我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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