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王彥昌的雙眸異常的冰冷,所謂皇帝近侍便是心腹,當今天子最信任的人,他們除了君臣也可以是朋友,他王彥昌便是其中一個。此生他所追求的便是忠君為國,不為奸臣不為佞,那皇帝的難處便是他的難處。深處在這個皇朝的頂端方知治理天下的不易,這些謀逆之輩於天下蒼生而言隻是渺小的沙粒,他甚至都懶得瞧一眼。他之所以提前出手是因他瞧得明白,琴沄已服毒並且佩刃,這是求死之兆,否則他會將琴沄拿下明正國典。


    隨著琴沄身首異處,巾幗軍女流驟然再度瘋狂而起,而王彥昌已然飄身離去。胡道正欲揮軍進攻,遠處一道人影疾馳而至直奔飄然離去的王彥昌。由於那道身影太快,隻能從形態大致看出那是一個女流。王彥昌亦是少有的驚覺對方身速之快,一道劍光的刹那,王彥昌隻感一股龐大的迫力向自己襲來,他甚至無法判斷出來人的深淺。接觸的那一刹那王彥昌倉促而退,受到的亦是第二擊,他很冷靜,並沒有急著拔劍,故而第二擊他擋下了。紛飛的劍鞘讓他明白,此人與自己雖隻是一步之隔卻足以擊敗自己。與自己畢生所見在任何襲擊之下的遊刃有餘不同,他甚至都沒瞧清對方的招式和麵貌,憑得是本能的反擊和冷靜的頭腦,但此時他真氣已後續乏力,急需喘口氣,顯然她不會給自己機會,因為他終於聞到對方身上的體香,那是一個女子。終於,伴隨著王彥昌嘔血後撤,張玉依楸準時機躍至王彥昌身前,那女流攻勢直擊張玉依麵門,臨近一寸方驟然而止,張玉依雙目幽深竟不曾眨眼。


    來攻之人正是水清柔,瞧得是張玉依,水清柔收身側立,冷聲說道:“這是第一次。”張玉依波瀾不驚,欣然應道:“尚有兩次。”水清柔曾得恆山古時月之助,三次救命之機亦是水清柔昔年承諾。此刻的張玉依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她們本不相識,但她瞧得自己的麵目於一寸之間停手,這份眼力和定力自己的丈夫全然不及,她果然武功奇高。此時張玉依身後的王彥昌再度嘔血,幾欲暈厥,他傷得太重了。但理智告訴他,他乃天子近侍,他若倒下將在這些逆賊麵前,四方門麵前顏麵盡失,這於無異於殺了他。此時此刻,張玉依與水清柔仔細凝視王彥昌,二女並未說話,她們本無相交,亦無交談的必要。琴沄張玉依見過一麵,多年前水清柔傷逾之後便是琴沄來接的。


    瞧得出來琴沄與水清柔很親密,但水清柔很能分得清主次,這份定力令張玉依欽佩不已。她是個多愁善感之人,她無法想象丈夫倒在自己眼前而自己仍能強自無動於衷。而水清柔即使內心再藐視皇權她也不會殺了王彥昌,激怒天子惹下便是大禍,她的身後是天池會。當今所謂天子其實是一個很軟弱且不食人間煙火的普通人,失去身邊人他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介時舉國之力,天池會即便擁軍百萬亦不可敵。雖然武道諸宗向來藐視朝廷,但誰也不會傻到故意去招惹。朝廷之所以無法徹底鏟除武屬,原因隻在於諸宗不與朝廷有任何接觸,亦不參與。


    水清柔瞧了張玉依一眼,容顏稍鬆,說道:“你走吧!擋我的路代價很昂貴。”張玉依無奈笑道:“也許我有你需要的答案。”水清柔沉聲道:“那得看我是否有命聽。”水清柔說話間雖平淡,但眉宇中流露著一股莫名的英氣。張玉依沒有多言語亦沒有去扶王彥昌。他這種人眼裏除了天子便藐視眾生,這是一種可悲的高傲。此時的水清柔聳立場間,巾幗軍每一位女流皆是其挑選培養的,這些人對於水清柔的到來內心雖歡喜,但一股惆悵湧上心頭。此刻及眼所見四方門學子加建明衛至少兩千餘眾,這還隻是露麵的,他們勢在必得。


    巾幗軍有嚴厲的軍事建製,水清柔雖現身但她並未下令,巾幗軍經過短暫的遲疑瘋狂之態再現,喊殺聲中向四方門軍陣衝去。刹那間戰場上鏖戰再起,那些女流本疲態已顯,此刻瘋狂起來四方門學子瞬間被巾幗軍壓製,四方門諾大的陣型竟然開始有些紊亂。直至此時胡道與林彬方發覺,這種群戰之策沒有戰場調控幾乎是原汁原味的人海戰術。但此時此刻林彬與胡道卻不敢去調整,巾幗軍本就力竭,折損些人便能彌補,若是戰場調控不好那可能會引起更多的人折損。介時不光他們在四方門的地位受到質疑,建明衛的存在更會受到朝廷質疑,這是四方門不想見到的,至於擔責,有郭曉,唐玉奉獻在前他們本身亦不在乎。此刻的水清柔站立當場,目光淡然,實際上她也很想知道,巾幗軍究竟能返璞幾次。這種極限功法水清柔修習隻有五載,但個中滋味生不如死,她出仙宗之前每日過得便是這般。所謂返璞便是不斷激發人體潛力,所不同的是此刻的巾幗軍完全是毫無保留的激發,這雖然會威力倍增卻將消耗返璞的次數。要知曉,在一場極限的奕鬥中,一次返璞便是反敗為勝的機會。


    故而四方門在丟下三百餘人的傷亡下,巾幗軍三次返璞竟然仍無一人傷亡。直至此刻四方門學子方知何謂惡戰,若非校訓以及士氣訓導充分,此刻四方門學子已然士氣崩潰。好在那些朝武大戰留下來的老學子們仍在撐著場麵,上萬眾軀體中爬出來的人其心境遠比常人要堅韌,巾幗軍方二白餘眾,較朝武大戰之屍橫遍野,他們還有何懼?


    此時的水清柔不再凝視戰場,反而走到琴沄屍身旁將頭顱用隨身附帶的針線緩緩縫合在身子上,噪雜的戰場間水清柔那清麗的背影稍顯落寂,也許更多的是一種失落,士為知己者死她做到了,可她們之間豈止是知己啊,那是一份唯一的牽絆和陪伴,她失去了。此刻胡道與林彬默默注視著水清柔的背影,如此清麗絕倫的奇女子。直至此刻,胡道與林彬方明白,仙宗戰神派果然不虛,小覷不得。


    戰場上,終於,經過三次返璞巾幗軍女流終於同時氣力耗盡,命元將盡,許多人嘔血倒地。接著這一倒便是一大片,數十人數十人的倒下,四方門後撤的腳步瞬間停了下來。這是一種很奇異的變化,本在頹勢中,這些女流突然像是傳染一樣遍地嘔血倒下。這其中變數胡道與林彬都有些疑問,張玉依解釋道:“仙宗門人皆身質絕佳之輩,這些女流亦是水清柔親自挑選,身質絕佳幾乎屬於同一種人,故而返璞的次數相同。後續倒下的便是絕佳中的絕佳,自然返璞多一次。”


    張玉依說話間巾幗軍再度成片成片的倒下,當最後一批人嘔血倒地之後,整個戰場間驟然寧靜無比。那些倒下的女流皆雙目通紅七竅流血很快便斷了氣。由於強撐太久,很多女流皆雙目圓瞪,死不瞑目,模樣甚是駭人。這一戰四方門勞師動眾,最終付出了三百八十人犧牲,九十六人重傷,竟無一人輕傷的巨大代價。令胡道與林彬心痛的是那三百八十人中尚有二百零六人是朝武大戰留下來的學子。這一戰的戰損遠遠超過了四方門的初戰預計,隻因為琴沄放棄了防守選擇主攻進攻。這一刻四方門再度低估了人性,在他們內心深處他們明明知曉自己所麵對的是一群窮兇極惡之徒,但做的準備顯然還不夠,這一戰能贏全憑朝武大戰遺留下來的學子強撐。


    水清柔直至巾幗軍最後一人倒下都未做任何的反應,其立足於場間顯得那般另類,似乎這些女流與她無關。同時其一式留神之招一招擊敗四方門新任監門,以至於四方門學子不敢上前,這個女子的武功太過驚人,恐怕四方門上下無一人能夠勝她。王彥昌在四方門眾學子心裏可不像何進那麽平近易人,他目光所致皆淩視一切,他的到來顯然是皇帝陛下開始不信任何進,或者有疑慮了。


    胡道與林彬緩步走向水清柔,四方門亦開始清理戰場,這種處理後事的方式多虧學了縱橫派的樣式,由於四方門人多數百具遺體頃刻悉數清理幹淨,那些沒斷氣的被抬到一旁任由自生自滅,一切顯得那麽僵硬無情,久識人倫的四方門學子此刻內心皆倍感異樣。這是一種很奇特的心裏,眼見無數同誌因為這些女流倒下,但四方門學子卻不會恨她們。四方門雖不屬朝廷建製,但他們卻能上達天子,他們代表的是朝廷正統,天下正義,為了大宋百姓的安寧平安他們誓死無悔。國家大義,天下百姓之安勝過一切私欲,這便是四方門今時今日的公理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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