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少英並未高高在上,一行人皆除去鞋襪在地圖上討論此戰得失,毫無疑問,胡鳩所調人力雖眾,但皆按照命令行事,東正街與巷子街僅一排房舍相隔,東正街的八十餘長老院弟子受到圍攻,巷子街的竟然派人迴去請令方參與援助。這樣的行事方法在這一戰中大體如此。他們皆從南方各地調集而來,默契全無,手法生疏,甚至有些人還臨陣退宿。反觀羽衣衛,經過數次大戰的洗禮,羽衣衛建製純熟,默契有加,軍令所至皆上下一心,諸眾皆能臨機應變,用命行事。故而這一仗羽衣衛能大勝靠的是絕對的實力,隻不過對手並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麽強大罷了。這一戰乙字營傷亡最大,而出現這個原因隻是因為乙字營的學子們打得太盡興,進而亂了有序陣型。而羽衣衛對他們的懲罰最是折磨人,一群拿刀殺人的營生你讓他將自己的錯誤抄寫一千遍,那個中滋味羽衣衛眾學子嬉笑的同時又深感震懾,那簡直比自盡還難受。隨後張少英宣布了羽衣衛在麗城休整待令的命令,為可能發生的衝擊做足準備。


    此時的麗城十三裏外的涇河口,胡昭剛梳理了潰退下來的長老院弟子,並選在涇河口安營歇息。這數千眾匯聚一處,要想再散開可非那麽容易,僅這些大量的傷者便令人頭疼,且他們並無輜重配備,吃喝更是難題。人生地不熟,唯能依靠各地的長老院分舵。這一切得益於胡昭早前與馭明宗的秘談,事實證明他們之中果然有內奸,而這個人竟然是淩蕭。便是這個人促成了長老院與玄黃道真的聯手,宋境的處境實在複雜。冬日將近,這些長老院弟子和衣而睡,靠著深厚的內功撐幾個時辰不在話下。此時胡昭最擔心的還是朝廷,他們鬥得越狠,展現的人力越多朝廷越高興。長老院弟子經這一戰,他們引以為傲的長老院弟子殊榮被被羽衣衛無情的撕碎,麵對羽衣衛他們竟然隻能堪堪應付。對方的一招一式狠辣霸道,一招不慎便是性命之憂。毫無疑問對方的團戰能力要強過他們數倍,長老院的那些陣法在羽衣衛哪裏遭到無情的嘲笑,這一戰長老院弟子的軍心都垮了。


    胡昭一路不停整頓,做了戰後籌算,這一戰長老院弟子戰死六百餘人,傷者一百九十六人。幸而胡鳩精通戰陣,其所帶的臨時幕司掌握了一切,否則這些潰軍豈能在不到一個時辰裏安頓下來?胡昭連夜四處查探,命令諸部保持警惕,忙完這一切天色都亮了,此時馭明宗方領著玄黃道真弟子前來。馭明宗瞧得眼前的一切皺眉問道:“淩蕭如何了?”胡昭搖頭說道:“他早有準備,我沒能追的上。”馭明宗道:“當前的這一切於我們極為不利,即便咱們將所有人聚集起來,麵對朝武聯盟咱們也毫無勝算。”胡昭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冥花流乃名門正派。我最尊敬師父為何求死?你該知曉其中的厲害。便是因為我等頑固不化,他老人家連一句知心的話都不願與我們說。作為弟子這是我們的愚蠢,作為師父他也並未稱職。”馭明宗點頭說道:“也許你想的沒錯,長老院弟子有錢,有權,有的是本錢,隻不過難在你不是大長老。他的存在便是咱們當前最大的威脅,他隻要一份公文便能將你們打成叛徒,我也相信,他竟有謀劃,便這麽做了。天下這麽多長老院分壇,你不可能一個一個去見,你的身份也不配。”胡昭歎道:“投降麽?那會是甚麽後果?長老院將再也抬不起頭來。”馭明宗問道:“你有沒有想過?他們改革的目的是為了甚麽?僅僅是清除異己嗎?”胡昭臉色陰沉,歎道:“非要采取這麽極端的手段麽?咱們算甚麽?還是冥花流弟子嗎?這當然是清除異己!想做縱橫派的影子,便得犧牲這麽多人嗎?即便極端,將咋們全都封冊,循序漸進,一步一步來咱們不是不可接受的,冥花流就是咱們的家。”馭明宗歎道:“一時情況一時意,換做數月之前的你絕不會作此想。咱們年輕一代皆是為了傳承長老院與玄黃道真的衣缽,而這個衣缽總幕司卻要砸了他。”胡昭道:“他們想通過這等方式改革,咱們又有何懼?竟然接了保守派這麵旗子,我便義無反顧。”


    馭明宗道:“當前兩個最大的問題,一是你如何帶動這批人,二是盡快幹掉淩蕭。長老院與玄黃道真聯手,即便是教主也不得不顧慮。”胡昭道:“教主非你我之能,咱們要做的便是不斷將這裏的情況送去總壇。臨行前你師傅便給了三個錦囊,留了三條道,我的呈報可以暢通無阻的送到玄黃道真。”馭明宗皺眉道:“不給我?竟然給你?”胡昭莞爾道:“玄黃道真弟子個個桀驁不馴,出行之前你會想到會是這般窘境嗎?”馭明宗歎道:“開甚麽玩笑?我還是挺不服你的,我家老頭竟然如此看我?難受!”胡昭苦笑道:“他們比我們更老練,他們定是感覺到甚麽。”馭明宗道:“玄黃道真的宗師皆見過大風大浪之人,我唯一擔心的也是他們。咱們長老院的大長老,繼任的大長老,你師父皆選擇順從,玄黃道真一直受冥花流眷顧,我不知他們是否也會這麽想。冥花流五極戰宗幾乎淪為慕副使的傀儡,長老院與玄黃道真是總幕司最後的屏障。”胡昭道:“這要看你我之心有多狠,又有多少人願意隨我們起事。冥花流終究是冥花流,教主乃正統之身,她的權威勝過一切,咱們能做的便是聚集最後的力量拚死一搏。”馭明宗道:“於我們是拚死一搏,於冥花流都動搖不了它的根基,我們毫無勝算。”胡昭歎道:“你想過沒有,慕副使此刻便離咱們不遠,有人看見了四奇觀。”馭明宗道:“當年這四個人憑空出現,至今不知他們底細,如今想來當與禁斷血親有關。”胡昭歎道:“當前咱們最缺的是情報,於武林咱們便是瞎子。”馭明宗道:“我很想知道你做這一切究竟是為了甚麽?”胡昭看向馭明宗,麵色凝重,說道:“於你我這樣的位置,權利麽,並不是最吸引人的。若要說根本,那便是長老院的根本,為了長老院我們傾付一切,她們說毀便毀。我們真的這般無可救藥,非要殺光重來?”馭明宗道:“所以這又迴到了原點,在她們眼裏我們便是如此。”


    胡昭道:“我做這一切隻為討個公道。這一群人要再散開是來不及的。今晚你攜重金去拜訪本州的簽判和權知,一旦有朝廷方麵的調兵訊息,隻需向我們的人通報即可。”馭明宗道:“我隻能隱身助你,在沒有等到玄黃道真的態度之前,我不能隨你絞在一起,雖然咱們已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一直未說話的七師弟胡俢默然說道:“你隻是玄黃道真的一個小小隊長,也是玄黃道真派出來的問路石,你的生死於玄黃道真並不重要。”馭明宗歎道:“這是個殘忍的話題,你我都知。但身為冥花流的一份子,我們是否也該有舍身成仁的勇氣。我們今日站在這裏並非意趣相投,而是我們需要一個公道,而非無緣無故的成為棄子,以及內心的不甘,不是麽?”七師弟胡俢微微冷笑,胡昭應道:“不錯!”馭明宗緩緩點頭。胡昭說道:“你那陰陽怪氣的毛病我總是看不慣!如何?你能解當前的局麵?”胡俢應道:“並不複雜,首先要錢,至少三百至五百萬緡。而後立即就近購置棉衣等駐紮用具,趁著朝廷未出手之前大量囤積,這是穩定當前局勢的第一步。他們也沒有想到會是如此變故,我們至少還有一日的時間可去調動。”胡昭道:“這些事你去做。”胡俢道:“不信任我,卻讓我行雞毛當令箭之事,大師兄,你便不懼我心中有鬼?”胡昭沉聲道:“你盡可一試。”胡俢冷笑一聲,歎道:“這便是我們的區別。人家的師兄弟情感甚篤,咱們自小便是爭鋒相對,各自爭寵,作為師父其實他挺失敗的。”胡昭冷聲道:“你可知何謂白眼狼嗎?”胡俢莞爾道:“於師傅我不孝敬嗎?”胡昭冷聲道:“收起你的虛偽!”胡俢微微冷笑,離開前胡俢故意路過馭明宗身畔,笑道:“可別說我壞話喲!”馭明宗待胡俢走後,正欲說話,胡昭伸手阻止道:“他的野心較你我更大,此時此刻沒有誰比他更適合做幫手。”馭明宗微微一笑,歎道:“你清楚便可。”胡昭沉聲說道:“當前局勢不利,你最好留下後路。”馭明宗道:“我隻是覺得你該另有謀算,如此時局尋找盟友是最穩妥的做法。”胡昭道:“這個武林早已遍布耳目,無需咱們去找。”馭明宗沒有迴應,胡昭並不像平日那般勢利,反而心計端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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