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張少英囑意留手今日這些人一個都逃不掉,場間會有橫網人員來清理痕跡。羽千行一部緩緩退走,張少英率部上了拱樓等待橫網前來。秋季將近,微風拂動已有一絲冷肅,玉織香忍受著難聞的血腥向張少英說道:“你事事先人一步,她二人因你一句話鷸蚌相爭,仙宗護門一派損失如此巨大,仙宗警覺將起。”張少英問道:“武林勢力在仙子眼中愈來愈真切了嗎?”玉織香歎道:“不能否認的是,他們對天下的影響實在太大了。”張少英道:“理想的基礎是務實,如果換一種方式,兩相合作未必不可。但詩畫江山之境需推翻一切,注定獨自承擔,亦為務實。”玉織香點頭道:“拭目以待吧!”張少英問道:“仙子便打算隨在下共度此生嗎?”玉織香美目生光,莞爾問道:“你要我走?”張少英笑道:“人言秀色可餐,仙子若在在下眼前香消玉殞,那將是這世間最悲慘之事。”玉織香秀眉微皺,歎道:“你當知曉我離開你的結局!”張少英致歉道:“如此,委屈仙子了。”玉織香感歎道:“我一生致力於詩畫江山,從未將天下放在眼裏,久立高山因霜雪而不知人間煙火,殺戮習慣了便不可怕!”張少英歎道:“為你保護你,我的這些好友可能就此搭上性命。”玉織香道:“那便看他們誰願娶我,我嫁一人便是。”張少英便笑道:“仙子豈能如此委曲求全!”玉織香笑道:“那請公子為小女子謀條生路罷?”張少英道:“以姑娘才能執掌一派宗事綽綽有餘。”


    玉織香美目生光,道:“滾滾滾紅塵有誰敢用我啊!”張少英正色道:“冥花流!”玉織香側身瞧了張少英一眼,迴過身去,說道:“語出驚人,必謀劃已久!”張少英道:“革新的冥宗建製不會出現一個身在曹營心在漢的教主,故而仙子的背叛於冥花流而言幾乎可以忽略。”玉織香歎道:“讓我好些想想罷!也不知我能否再提得起那份雄心壯誌。”張少英抬手指向園內景色,笑道:“放眼園中盡江山如畫。”玉織香沒有反駁,她驚奇的發現,她似乎接受了現實,解決問題的辦法隻能在世俗之內,脫離實際的理想很多時候隻是一種妄想。詩畫江山存在的意義或許也僅僅隻剩下那份對生存的向往,餘人生期盼。這現實的江山如畫在雲都眼裏隻是一幅虛境,舉朝上下貧富不均,地越種越窮,百姓反抗愈加激烈,暴亂年年發生,皇帝一個不如一個。所謂曆史輪迴,這個朝廷看似蒸蒸日上,實際正在走下坡路。隻是縱橫派的態度呢?天下的興亡似乎不在其信仰中,因為曆史的走向並不會因為任何的幹預而停下,這便是縱橫派的認知。至於領宗事麽?玉織香自信自己能做好,她的高貴允許自己實現餘生的價值和意義。她們有著超越常人的生命,虛度隻會使人寂寞。張少英的話同樣震驚了諸眾,他倒是真敢想,但如今的武道七宗還有甚麽不敢的呢?


    百裏之外,張少英等的一言一行悉數傳至陳坦秋麵前。此時的陳坦秋正與柳天波、任閑遙在客棧中小歇。自與張少英見麵後,陳坦秋等一直在思考的問題便是如何破局?縱橫派目的很明確,協助諸宗改革,此有利於諸宗源遠流長的傳承下去,無可厚非。但諸宗必須借助外力完成內部的轉變,恰恰天池,雲都契合了諸宗改革時機。這些武林勢力如何爭鬥陳坦秋不想插手,也不必插手。幾年前的武林盟十年禁方之策雖強悍磅礴,但作為報複導致殺手肆虐濫殺無辜,愈萬百姓喪命其中,此於陳坦秋畢生信念相左。且張少英當前所行將這一切矛盾都歸罪於禦留香,並以同心結為台階向武林昭示其被控製之輿論,縱橫派於公開亭的告示隻言明不會姑息,卻無一絲責任之言。縱橫派選擇的這個實際是在太精妙,異端勢力雖睿智,但朝武聯合,異端勢力即便居安思危也不得不麵對,如此成為諸宗改革的劊子手,而禦留香便成了這個武林所有矛盾的頂端。陳坦秋手中唯一的手段便是武林盟,隻需其振臂一唿,江湖門派必會響應。冥王會戰以來,縱橫派利用絕對的殺戮來鍛造武學頂峰的極端,所造成的流血難以計數,禦留香若成會戰,那些陳年舊怨經異端勢力起哄必然會引發再一次的會戰。攪亂武林局勢,打破諸宗團結意誌,本是異端勢力前行的第一步。諸宗借亂排除異己實現跨越時代的改革,雙方受益不謀而合。難點在於諸宗能否控製得住改革後的宗派走向和結果。而控製事端必然要派遣人力,人力本身背後的根基是組織勢力。但派遣更多的人力必然會暴露,諸宗順藤摸瓜,異端勢力難以應付,利弊自受。縱橫派所行皆在絲絲入扣,他陳坦秋雖能間接控製武林盟,但若達不到縱橫派的期望,他陳坦秋或者花易玄有任何一人不測都能引發武林盟的腥風血雨。這一切的根源隻會怪罪於禦留香本身,張少英牽附其中,輿論已為其鋪墊,隨時都能洗白。


    這種無力應付的局麵陳坦秋已多年不再有。陳坦秋的沉思,柳天波與任閑遙瞧在眼裏,兩人經曆江湖風霜多年,不缺默契。柳天波勸道:“破不了的局暫時不用破!且此局並非不可破,朝廷已不會再允許這等禍國殃民之事發生。隻是如此會造成朝武和談破裂,武道七宗立刻會與異端勢力結盟。見慣了皇朝更替的他們,對趙家皇朝並無多少好感。”陳坦秋撫額感歎道:“活了大半輩子還真沒這麽頭疼過!”任閑遙道:“於朝廷而言異端勢力的危害絕對要大於諸宗。於諸宗而言,異端勢力的危害絕對要大於朝廷。於咱們而言異端勢力,武林宗派皆是危害。我等已是過氣的人物,無力挽救大廈將傾,便隨之受命罷!”陳坦秋沉思道:“勢力失衡的代價必血流成河,禦留香會戰若成,武林盟猶如覆滅。仇恨恩怨阻隔人性對美好事物的追求,一代報一代,代代不休,少死點人不為過,或許退一步便有生路。”柳天波與任閑遙相視一笑,這才是他們終生追隨的精神領袖啊!但聽陳坦秋續道:“不過,雲都在小玄子頭上懸了一把隨時會落下的刀。小玄子的性格你們最清楚,哼哼,來而不往非禮也!”柳天波與任閑遙相視一眼皆感肅穆,盟主好些年沒有這麽強烈的殺氣了。


    濰州,柳燕一路馬不停歇趕到初雲嶺,京東東路的地勢相對較平緩,初雲嶺隻是一片連綿的二十餘裏的山嶺罷了,並不出名。即使如此偏僻之處,初雲嶺的東眺石上都落有曆代文豪乃至於無名之輩的落筆,無不昭示著儒門衍生之地的燦爛輝煌。柳燕一路行來,就連鄉村野夫手中幾乎典籍不離身,處處昭示著文化開源之地的熏陶。柳燕亦好久沒有端起經書了,馬車中她將那些差點忘記的學識又找了迴來,隻不過如今的她麵對現實,這些隻能當做一種憧憬。從她接手龍魂那一刻開始,她的路已經開始了。大幕司對她似乎很放心,符昭主持漢江大營大幕司一點沒猶豫。符昭為人平淡,或者說他自始至終看的很開,能否執掌縱橫派他並不熱衷,但若讓他掌權他也不會推辭。如今的他在縱橫派的地位是極為尷尬的,上有師尊,掌門人,阿姐,丈夫,她,他隻能屈居末尾。實際上師尊曾對其有極高的厚望,一直在竭力培養,正是因為他的平淡才讓師尊放棄了他。可惜大幕司傾力培養的丈夫與他同樣,麵對權利皆以不爭為先,也造就了符昭今日的地位。幸好丈夫並非權利之輩,還不斷保舉重用他,否則符昭早就該封冊了。


    沒有符昭在,整個副使幕司的一切都由柳燕來統領,與阿姐數載形影不離,麵對這些她並不費心力。但強如縱橫派也不得不麵對如今的困境,龍魂實在太大了,縱橫派沒法移走,隻能留在原地,而一旦被發現,龍魂之秘將大白天下,如此至寶豈能再如菩提果一般與諸宗共享?且她的行蹤雖隱秘,保不準這隨行的百十餘隊伍裏便有異端勢力的生間,一路行來她已處理了數千之眾,縱橫派的清除異己的手段從來隻有一個字,殺。柳燕清楚的感覺到,她每落一筆便是一條性命,她的手上終於也沾滿了鮮血,瞬間在縱橫派創立了自己的威勢,身畔這些人對她也越來越恭敬。越來愈多的弟子都明白,這個所謂的縱橫派二主人終究是女主人調教出來的,輕視不得。


    龍魂乃縱橫派最高機密之一,大幕司派遣專人在此盤踞十餘年,初雲嶺周圍早已人煙罕見,許多進去的人無論老幼都失蹤了,這一切柳燕都知道為甚麽。縱橫派尊重人倫,憐憫無辜,實際上柳燕也讚同這樣的利益主張,很多時候利益的衝突遠遠大於縱橫派所造成的傷害,驚訝於自己觀念改變的同時,柳燕明白自己終究是變了。在場駐守的是大幕司的老人,其一行率部在初雲嶺上迎接,初雲嶺上建有多處民房,衣食住行自給自足,如此清淨之處猶如世外桃源。柳燕率部入堂接手初雲嶺事宜,其一看履報嚇了一跳,大幕司在此安插的人員足有三千之巨,十餘載不曾更戍,許多人在此落地安家,實際人口尚有八千之眾,這還不包括縱橫派隱匿在周邊方圓百裏的上萬駐軍。柳燕驚歎之餘,暗自歎息,朝廷縱有精兵百萬,對大宋這片土地又了解多少呢?他們隻關心如何收取賦稅,如何安民,從未想過實質上的發揚國本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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