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伴隨著周邊屋舍民家的驚唿聲,驛站內門窗齊碎,裏麵的人出手了。雖在黑夜,但夜火如白晝,隻一眼便瞧得出這些人俱為殺手。毫無疑問,瞧這些身形必為白教之人,為了掩蓋體型的詫異,其裝扮的通常較胖。羽千骨雖拂逆人倫,但白教在正常體型,異常體型,東行六部,白教十宗便是兩條極端之路,作為第一批能夠破解白教武學的鶴亭飛雪諸眾皆躍躍欲試。麵對裏麵人的傾巢而出,白教中軍主力明顯人力不足。鶴亭飛雪要做的便是調整攻勢,保證順利拿下這些人,一個不漏。


    戰場瞬間的接觸即是一招殞命的危險,白教諸眾皆有先天性的優勢,而擎天部需要實時機方能出招破解。甫一交手便折了三人,鶴亭飛雪立刻下令撤退。前鋒變後軍,向驛站外的沿河上撤去。此時驛站四周的民居百姓已聞火而來,頃刻便亂成一片。擎天部的有序撤退彰顯聯合威勢,白教殺手有兩人貪心冒進,反而在擎天部撤退中丟了性命。擎天部一撤,驛站內白教諸眾皆折身向北疾奔,顯然他們並不願糾纏。然而剛剛過兩條街,城門下唐玉率眾鳴鑼引道,昭示百姓官府正在擊賊。本州鈐轄則率地方廂軍四路合圍,霎時雁行城中百姓歸家搬門壓窗,不多時便各自安靜。麵對朝武的圍剿,白教諸部雖有序向北撤走,但人員並沒有分散,如此明顯的破綻讓人不解。


    地方軍隊個人能力雖不強,但群戰能力極佳,纏鬥起來短時間內很難分出勝負,世間拖得越久官軍集結的越多。如此白教諸眾隻得折身躍上屋脊再度向北疾奔。四方門諸學子雖盡皆精英,但宋律不準隨意毀壞百姓屋舍,一行人隻能沿街圍堵。眼見包圍圈越來越小,白教諸眾紛紛駐足街上等待,逃不掉便隻有拚命。麵對朝武日益完整的合作建製,殺手的任何蛛絲馬跡都可能招來殺身之禍,亦為六大士族難以抗衡的根本原因,在五道七宗麵前他們便似不入流的小門小派。


    這時唐玉率眾踏步而來,雅步搖扇好不自在。被圍的白教弟子尚有七十餘人,外圍尚有些逃竄的。此時的他們肅穆等待,戾氣迸發,陰沉之勢遠在百十步的唐玉已感壓抑。倏然白教諸眾率先出手,四散而攻,淩厲狠辣的攻勢猶如蛟龍出海掃向擋在前眼前之人。麵對白教殺手,廂軍皆有序後撤,換四方門學子上前。甫一交手四方門剛剛熟悉的四方陣竟然擋不住殺手的連番攻勢,霎時便傷亡七人。四方陣為張少英暗中為四方門所創,效果明顯,可惜這些四方門學子在殺手濃厚的戾氣麵前暗暗膽怯,被動消極應戰。這是唐玉無法改變的,讀書十餘載,殺戮始終非學子們理想所期望的,當前唯有依賴的便是明門擎天部。但唐玉自視甚高,不願主動去求人,麵對四方門開始加劇的傷亡其並未心動。當年朝武大戰何其慘烈都熬過來了,還在乎這點傷亡?人一旦心狠一點,雖說背離君子之道,但麵對一群無惡不作之徒君子隻是虛名。張少英所創的四方陣很複雜,不同的四個人組陣都有不同的效果。由於唐玉的影響,四方門學子並未崩潰,早在戰前四方門便早已做好了各種心理準備,大義之行,雖死無悔。


    白教弟子的反攻陣勢極為犀利,漸漸掌握戰場中心圈。但四方門中不乏天賦極高之人,已有幾隊學子掌握訣竅,聯合之下殺手若落單便很容易被圍毆致死。唐玉攜眾雖盛,但白教殺手俱乃經驗老到的奕鬥好手,這一拚起命來唐玉諸部傷亡愈見增加。說到弟子這些從四方門篩選下來的有很大一部分精英為當初寇準遺留下來的黑暗秘使,亦是郭曉願意承接四方門的原因之一。唐玉率眾中尚有百餘昔日秘使,這些人的武學根基並不差,苦於臨戰經驗不足,尤其群戰中才剛剛實踐聯合陣法。唐玉雖狠心不在乎,但內心犧牲同誌非同誌所為,其亦在暗暗忍耐。此時唯一能夠支撐場麵的反而是廂軍隊伍,密集的軍陣中刀槍齊出,殺手肆虐雖有優勢,但陷入廂軍裹陣中攻勢便大大減弱,最後皆被廂軍裹陣斬殺。官軍終是人多勢眾,加之準備充足,白教弟子每損傷一人攻勢便減弱一分。酣戰不足一刻,白教弟子攻勢減弱,隻剩四十餘人聚集在一塊拚殺。


    殺手皆習慣獨來獨往,這群人久聚不散,顯有所顧慮。唐玉黯然過後下令派建明衛上場,這是他唐玉提議私自創建的組織,如果論罪乃謀逆之罪。但這些人根基絕佳,加上更加變化多端的四方陣,絕對是四方門將來不可或缺的能力組織。場外,三十人的建明衛列隊而上,一色式的長劍在火把照耀下寒光初現。三十建明衛一參戰,四方陣變化無端之威霎時大殺四方。密集的群戰中殺手們本消耗極大,遇到建明衛摧古拉朽式的掩攻霎時陣型崩潰,頃刻間便有數人死於四方門亂劍下。不到兩刻四方門捕殺白教弟子三十餘人,隻剩下七八人負隅頑抗,不過一會兒前後便有十三人被擒,此次圍剿之戰大勝。唐玉首先清理了戰場,四方門竟然付出了陣亡六十八人,傷四十一人的巨大代價。唐玉親自審視了這些白教殺手,當其看到第六人時,唐玉伸手掀開其蓬亂的長發,瞧得其麵容時,唐玉倏然一驚,霎時明白這些人久聚不散的原因,難道這便是天意?或者又是個冒充的,又或者是圈套。


    當下唐玉遣散周遭親自審問那人,可惜那人一言不語,神閑氣定,眼中無光瞧不出深淺。唐玉很想用刑,但朝廷的法製文明不允許重刑,何況肉體的痛楚對殺手來說幾乎可以忽略。這一晚唐玉徹夜未眠,兩人獨處一室皆未睡下。清晨時黑暗送來秘報,柳燕一行正向雁行城靠攏。唐玉微微鬆了口氣,狠心之時其有心,事到臨頭其終究下不去手。雁行城中魚龍混雜,唐玉開始關心是否會有人來劫州衙。直至次日午時,唐玉唯恐其掙脫禁錮自殺一直在一旁暗暗留心。唐玉沒有等到柳燕,卻等來了現任武林盟主花易玄。其一進城門四方門常駐學子便報了上去,人員嘈雜之地不利於圍攻,亦不利於逃跑。花易玄奔行百餘裏早就口幹舌燥,尋得路邊茶鋪一碗熱茶入肚當真說不出的受用,唯一心痛的便是一路舍命保護他的衛隊,整整七十八人皆倒在了逃跑的路上。萬幸縱橫派的三隊雙衛訓練有素,他方有機會一路逃遁,直至進入雁行城。人生一世,花易玄第一次感受狼狽的滋味,對花易玄來說這也是一種新鮮感。一路南逃其不經意間殺傷十八人堪稱人生之最。他不是陳坦秋,無法做到其人生無苦樂,適意即為美的極境,他需要發泄。


    終於鬆了口氣,花易玄整了整衣襟,再喚夥計上了三碗冷茶,咕嚕飲盡。追殺的黑榜殺手折騰了一夜,折損將近一半,丟下一個金錠將茶鋪的茶水都包了。一行十餘人前後一一飲茶。花易玄環顧四周,周遭格格不入的黑榜殺手至少有六十餘人。他明白,這些人隻是用具,他們也知曉,但他們仍舊這樣做,不問為甚麽,作為一個活生生的人這是一種悲哀。雁行城不僅官府駐有兩營的禁軍,尚有千餘人的廂軍部隊,以及大量的地方鄉兵,加上江湖門派乃至諸宗,殺手們即使再蠢也不會貿然下手。隻不過明明早已暴露,三日時間花易玄受伏的訊息恐早已傳遍方圓百裏,殺手們暴露已久這時仍不願離去。花易玄稍事歇息後,周遭的格格不入的殺手越來愈多,短短半刻間已有上百人擋在四周。


    花易玄稍稍調息即向茶鋪中的殺手微微欠身,應道:“即入局為何懼之?諸位請了。”花易玄一聲請字出口,手中鐵扇翻展,數道勁氣劃出半彎襲向坐在最靠近路邊的二人。茶鋪中霎時人影翻動,花易玄一個彈跳翻身躍上屋脊,其身下反應過來的殺手亦魚貫追上。花易玄竟然選在在鬧市中出手,殺手便無再無選擇。換做是被人被這麽多的殺手圍住即便武功再高的梟雄也得麵露懼色,花易玄反而自始至終一身輕鬆,將這當成遊戲。殺花易玄最難的不是自身能力,而是其詭異的身法,為陳坦秋的五行幻影大法。一群高手對招,如果對方身法詭異,又不停的疾奔,周身無所限製,這便難以收拾。此時的花易玄放下心緒,這場追殺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謀劃背後皆是目的。花易玄縱使神通也無法擋下這一群人的圍毆,控製距離精算至每一步,這是其一路行來毫發無損的秘密,其距離始終控製在十餘丈外。所幸一路行來輕功極好的殺手皆被花易玄擊斃於分寸計算之間,此時的花易玄倍感輕鬆。其奔出不足百十丈,四方門唐玉的先鋒建明衛直麵壓陣掩殺而來,泱泱百十眾。追擊的黑榜殺手不再猶豫,折身後撤,唯恐深入受到伏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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