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執著,斂做作,故奢靡,逆衝動,敢弑殺,恬人倫,淡人世,化開明,立六德,秉公明,禁人欲,無天下,這是東皇提出的世省十二章,深得雲都諸眾認可,如此為人處世之道方為泱泱中國文明開化之典範,亦為眾人竭盡心力修習之路。此時柳燕正躺在牧雲端的馬車內,當她醒來的第一刻便明顯感覺到男子的氣息,本欲發力,卻感全身酥然使不出力氣,似是內力受製。柳燕瞧了瞧牧雲端,俊美灑脫的麵龐上,那深邃高貴的眼神淩厲而下,瞧得柳燕有些忐忑。牧雲端亦暗暗讚歎,一個不懼死亡的人是不會有恐懼心理的,這個美麗的女子便是這樣的人。牧雲端平靜的說道:“張夫人,得罪了。”平靜的聲音,柳燕瞬間理清思緒,當前的局勢殺她並無實際作用,異端勢力睿智之下也不會選擇如此下策,柳燕默然問道:“你是誰?”牧雲端道:“你們一直要找的人。”柳燕道:“大丈夫行於天地,敢作敢當,你們想躲躲得開嗎?”牧雲端道:“你們要滅,滅得掉嗎?”柳燕道:“三月之內必見分曉。”牧雲端:“也許會失敗,這千千萬萬的民心呢?”柳燕道:“曆史的發展從不會因為少部分人的意願而改變,你們這一代人也許做的很好,但下一代人卻未必。上至皇帝,下至百姓,生存才是最直接的目的,這才是天下百姓所見到的。你們為了理想卻要犧牲千千萬萬的人,這是你們所向往的天下製度嗎?”牧雲端道:“沒有犧牲便不會有覺醒,沒有唿喚便不會有追隨,隻是在等待曆史的青睞,那怕失敗,至少引領了天下人心,這渾濁的天下總有天明之日,不是麽?。”柳燕沉默了,今日這個天下的分歧不在於誰的勢力最大,而在於誰能在這曆史的長河中源遠流長的傳承下去,雲都創造了一個公天下的信仰,也許他們可能失敗,但所帶來的影響對一個統治者來說,這是多麽致命的殺手鐧。如此下去,也許百年後雲都真能創造一片清明世界。柳燕沉聲說道:“人心私立,你能杜絕這個弊端嗎?”牧雲端淡淡道:“這是製度的問題。”柳燕道:“銳意天下並非不可取,雲都不該碰縱橫派。”柳燕此問,等於直接宣明三壇內亂為雲都所為。牧雲端亦不遲疑,說道:“作為利益的頂端,縱橫派不該清除麽?”柳燕冷然說道:“這個實力,雲都不曾擁有,陰謀詭計動搖不了縱橫派的根基。”牧雲端應道:“權謀立世,舍人為己,私心之下,你亦不例外,你的丈夫亦不例外。這場對弈才剛開始,誘餌之屬,你,無悔?”一聲淡淡的問候,柳燕倏然渾身冰冷,不是說自己周圍有兩倍的兵力在圍繞麽?為何隻有船隊這些人?難道丈夫真是以自己為誘餌?柳燕很快便否絕了這個想法,心卻動搖了。也許丈夫會這麽做,為了縱橫派他連阿姐都可以不顧,更何況是自己?這一個念頭閃過,柳燕所思皆映入牧雲端眼中,這一切足夠了。


    牧雲端端靜的沉默讓柳燕更加沉重,隻剩餘音環繞腦海。柳燕勉力掀開車簾,天際正有雙衛飛翅在盤旋,柳燕陡然心緒加重,嬌軀震動,這都是丈夫算計好的?這一刻,之前對丈夫的怨氣和無奈占據柳燕整個身軀,丈夫真的變了,再也不是狐山那個小陰子。


    牧雲端叫停了馬車,讓柳燕服下解藥,親自將她抱到路邊。地上早已鋪了毛毯,這是除了丈夫外,第二個男人如此親近自己,柳燕鼻眼間盡是男子氣息以及幽綿的菊花氣息,是如此濃重綿長,如此潔淨無垢,她不由想起了花易玄。君子之行,止於表裏如一,丈夫並無這種氣魄和魅力,有的隻是算計。這一刻柳燕對丈夫極端的失望,她突然覺得很孤獨,這天下八方似乎再也沒有她的容身之處,她有些後悔當初聽奶奶的話。


    伴隨著牧雲端車隊的離去,天際的雙衛隨即落地齊刷刷的跪在了柳燕身前。柳燕冷冷瞧著這些人,冷冷說道:“我們又算得甚麽?我一派副使不也得聽幕僚司擺弄?這一路的來的運作我甚至隻有知曉權,這就是你們給我的名義嗎?”跪在地上的雙衛敏銳的感覺到二主人的怨氣,但他們隻是聽令行事。且作為家人,受點委屈又算得甚麽?縱橫派為大,這是縱橫派立宗第一法則,宗派利益永遠淩駕於權利之上,實不該耍小性子,這一點男主人做得嫻熟有餘。


    雙衛的不迴應竟是製度,亦是沉默,沉默即是默認。柳燕不願多言,此刻隻想就此逃離縱橫派,哪怕是死,她也不願再待下去了,縱橫派的恩情,阿姐,丈夫甚麽她都不想管了。當解藥開始解開禁錮時,柳燕行走了一周天內息並未發覺異常,由於修習陰陽寶典,其內力亦瞬間恢複如常。柳燕起身便走,雙衛隻得起身跟隨。柳燕倏然怒道:“我叫你們起來了嗎?下屬上禮,門規之下你們在我麵前也敢如此放肆嗎?”憤怒的言語下,素聞二主人一向恬靜,今日如此反常當有隱情。但雙衛隻是隨屬,並不參與謀劃,門規所致,各司其職,亦不敢多言。且二主人所言並非無理,眾人隻得再度跪下,目送著二主人離去,待女主人離開三百步後,雙衛才解禮起身。皆有些擔心,不知雲都對女主人做了甚麽,一切隻有等幕僚司前來。當下六十四人分八撥,分兩線,一線向幕僚司靠攏,一線跟隨二主人。雖然柳燕並非一個好主人,但對下屬都和善,這是縱橫派上下的印象。今次人力充足之下,二主人再次遭襲,換製後的八角衛才明白,突發狀況太多,非人力所能克服,這需要長久的磨合才能天衣無縫。


    當符昭一行人接到二主人憤而離開的訊息時,符昭已感不妙。三個主子之間本就分崩離昔,這是挑撥離間之計,但這場對弈僅僅是如此了嗎?當下符昭讓鄺佐前去迎接二主人迴歸,若是不行便一路隨行保護。符昭歎道:“這一路行來,也許我們過分了了些。”金譽問道:“才華如你,也會患得患失嗎?”符昭道:“門規之下不外乎姬氏尊姓,幕僚司失職也。”符昭一言點中了幕僚司四人的心思,自心裏,除職位上的尊敬,眾人對這個二主人並無心緒,至少她不是個合格的二主人,一切隻因師尊的青睞眾人不得不服。


    錢森道:“上層的分裂雖影響不了縱橫派的根基,但對行政影響極大,不得不防。”金譽道:“當前急迫是尋迴二主人還是繼續押送財物,若是兩者同時進行,在不暴露的情況下恐力有未逮。”符昭迴複心緒,說道:“對方之準備細膩如絲,此刻他們的目標是寶藏,故而他們定會再次伏擊。”錢森道:“如此最好,隻是作為下屬我不得不提醒你,滄海之誓,三個人有一個死去,三個人都得死,這在武林中已不再是秘密。”符昭道:“如果我連此等緊要之事都可忘記,這個令主怕是浪得虛名。傳令下去,啟用飛翅營,三班輪流探視,以船隊為主事。”錢森道:“我有點擔心,諸宗抗的住嗎?”符昭冷聲哼道:“你們小瞧諸宗?這是致命的,諸宗動氣那才叫天地失色。”錢森與鄺佐相視一眼,均有些不解,他們剛剛入大幕司,缺少卷宗閱曆,麵對武林局勢並不透徹。


    拒馬河上。


    柳燕的被俘,給了諸宗狠狠地一巴掌,雖說並不是諸宗的責任。慕秋白與張少英夫婦有結友之情,加之北方乃冥花流地勢力範圍,慕秋白對此事介懷甚深。但作為一宗之主,他更明白這場對弈意味著甚麽。隨後冥花流的飛翅營趕來,慕秋白軍令之下,飛翅營開始了探視,警訓之令。這平原上飛翅的扭簧需要不停運作故而損耗也快,雖然鑄造一個成功的精鋼扭簧花費巨大,但冥花流花得起。慕秋白不喜歡議事製度,這等時刻團結並不重要,諸宗皆有自身的本錢。不及片刻,遠方的飛翅接連傳迴警訓,有大批敵人在靠近。慕秋白心血來潮,當即施駕飛翅竄入天際百餘丈,隻見東方遠處揚起大片的塵土,顯有大量人員靠近。令其為之警覺的是,慕秋白發現河麵上似是有熱氣流動。這綿綿入冬之際,哪來的氣流?轉念之際,慕秋白突然明白,定是不知名的新傳染藥在作祟。慕秋白暗暗冷笑,就這點手段嗎?當慕秋白下地來時,船隊上已有人體力不支倒地,狀況不明。龍隱因習有奇花九經之故,河麵的上氣流他亦最先感受到,似是造成人體氣虛之藥,並無性命之憂。見得慕秋白躍迴船上,龍隱即道:“此藥並無性命之憂,隻會造成氣虛,體力不支。”慕秋白問道:“服用的辟毒丹沒有作用?”龍隱道:“這種人體煉丹才有的稀世之物,傳染起來人體容易吸收,這是真氣無法防備的。”慕秋白道:“這不重要。”龍隱道:“不必擔心,暗香流影已散出。”慕秋白點了下頭,即暗自催動內息抵抗這無色無味,無影無形的傳染藥。所謂智者睹未形,這時候任何的變動皆為寶藏,外圍之事自有人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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