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少英沒有追問下去,而是讓柳燕將姬沄拿走的族譜遞給崔亭淵。崔亭淵審視之下,不由神色驚愕,瞧了瞧柳燕說道:“之前的族譜大多失落,隻剩下個輩分可供驗證。大宋建國後很多崔姓讀書人都喜歡用我們崔氏家族的淵源來當先祖,你這份是真是假我也瞧不出。我們自己的族譜是為了追溯先賢,那些斷掉的都是偽造的。”柳燕當下拿出了藏寶圖遞給了崔亭淵。崔亭淵攤開一瞧,不由神色一緊,歎道:“原來這寶圖早就到了縱橫派手中。”柳燕問道:“如此我真是崔家後人了。”崔亭淵搖頭道:“寶圖我小時候見過一迴,並不是如此樣式。德賢教君,清流崇光,若你真是崔胤後人,那你是崇字輩,這是老輩分了,沒想到還有後人流傳於世。”柳燕問道:“如此說來,你也不肯定了?”崔亭淵點頭道:“臥龍窟當年也不叫臥龍窟,族長也很多,匯聚到一處也是經過了十幾年的契合方成的。也許這幅圖是真的,我們為之守護的寶圖可能、、、、”崔亭淵沒有說下去,卻驚得一聲冷汗,他不敢想象下去。崔胤的名聲在清河崔氏有極大的爭議,褒貶不一,其也是當年萬世同宗的經手者,這幅圖很可能是真的。


    崔胤為人狡詐,很可能為了私利而將藏寶圖調了包。當年萬世同宗的製度還不成熟,這是大有可能的。崔胤死於亂賊朱溫之手後,清河崔氏凋零,是父親冒著性命的危險弄迴了藏寶圖,卻由於沒有驗章而作罷。曾經花了二十餘年積存的寶藏由兩家達成共識,並由對方負責保管對方的驗章,以防家賊,且錄以三章,其一非亂世可用,其二當取而不盡,其三當防劣者私吞。


    張少英說道:“你所料不錯,你們為之守護的寶圖是假的。我需要的是驗章,你隻有一次迴答的機會。”崔亭淵冷聲道:“掠奪他人之物,你是如此光明正大嗎?清白蘭君,哼哼,簡直是笑話。”張少英道:“這是比江湖道還要殘酷的武林道,不必譴責方法。相較之下,我你雖有高下之分,但你們顯然更高,亦為世俗所不容。這個天下千百年來,有至德仁善之輩君臨天下嗎?迴答我的問題。”


    崔亭淵道:“我已經迴答過了。”張少英道:“清河崔氏的萬世同宗要早於搏陵崔氏,他們的萬世同宗被人奪走,該懷疑你們泄露了驗章,為何後來隻爭隨侯珠?這一點訊息對縱橫派來說並不難。”崔亭淵道:“我們保存的驗章是搏陵崔氏的,你要之無用。”張少英道:“我隻需知道,驗章仍在崔暘手中還是在你手中。”崔亭淵道:“在崔暘手中。”張少英點點頭歎道:“如此,你們就沒有甚麽作用了。來人,將他們挑了筋脈,送往仙俠山以正俠義。”早在一旁等候的八角衛當即抽出佩劍上前動手。


    崔亭淵瞧得這些身手敏捷,連拔劍都如此同步的屬下,本做好殉族準備的內心掙紮了一下。他們的內力早被散功藥消耗殆盡,再送往武林盟昭示天下正法,崔氏族人的士族聲譽將名譽掃地,並將牽連陽派。崔亭淵喚了聲慢,歎道:“驗章在我腦中。”張少英不解道:“何故?”崔亭淵道:“搏陵寶藏被奪之後,清河為了安全,向搏陵索取驗章。一個為了執掌當年的協議,一個為了能將寶藏控製在自己手中,為了這頁驗章,清河,搏陵兩家惡戰數場,損失巨大,最終搏陵妥協了,當年的約法三章早已名存實亡了。哼哼,你縱橫派不虧為武林第一門派,平時不顯山不露水,連我也是最近幾年才知曉縱橫派的大名。你對搏陵崔氏下手了?”張少英道:“他們比你們囂張,比較好找。”崔亭淵道:“我說出驗章,你能讓陽派崔氏活下去嗎?”張少英道:“斷了隱派陽派的聯係,誰還去管他們?你多慮了。”崔亭管歎了口氣,沉聲道:“若你寫下一份保證書,你想要的我都將知無不言。”


    張少英豁然站起身來,看了一眼坐在身畔的妻子。柳燕神色有些糾結,稍微掙紮之後,張少英牽著妻子向帳內走去。柳燕問道:“你真要把他們送往武林正宮?你不要驗章了?”身後,傳來崔亭淵絕望的大笑聲,作為清河崔氏隱派的元老他似乎明白了甚麽。身畔,知道再無希望的隱派內家人開始瘋狂的指責斷水流不該臨陣脫逃,給了斷康可乘之機,亂作一團。


    張少英握緊了妻子的柔夷,說道:“驗章早就掌握在手了。”柳燕吃了一驚,隨即明白了丈夫的用意,不由感歎萬分,丈夫實在是太可怕,算計如此之深。自己的身世就這麽三言兩語就完了,驗章他是如何得來的?她甚至有一種自己都被算計的感覺。瞧得妻子的黯然,張少英勸慰道:“阿燕,驗章縱橫派早在四十多年前就得到了。”柳燕聽得膽顫心驚,這是多麽深的算計。柳燕問道:“我總覺得我被奶奶帶到玄天派殊不簡單。”張少英道:“奶奶已經去世了,任何圖謀都已煙消雲散。阿燕,真想不到你竟是名門之後,也不知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柳燕歎道:“也許還是不知曉為好,心裏好沉重。”張少英歎道:“物是人非,有時候我都覺得正邪的界限都模糊了。”柳燕道:“縱橫派明白這些,所以行事從不猶豫。我們改變不了這個天下,虛章導流,引領一方還是可以的。”


    張少英歎道:“縱橫派能夠對朝廷低頭正是看中了這一點,合則共利。”柳燕歎道:“最近感覺好累,跟你在一起甚至有些害怕,我還是去找阿姐吧,不能沒有人管她。”張少英歎道:“她下南洋了。”柳燕美目生光,歎道:“你對橫網的掌握比我熟悉,阿姐下南洋了就不找了嗎?”張少英歎道:“時間太緊了,我隻是一個人分不出那麽多心思。阿燕,我心裏怎麽想得我從不瞞你。”柳燕眼中乏淚,問道:“你就不怕阿姐出意外嗎?”張少英陡然心緒加重,咽哽道:“我隻有一條命,你們任何人有不測我也彌補不了。”柳燕怨道:“嫁給你便是你的妻子,我們隻想你寵溺,愛我們,從來不想要你的報恩,你還不明白麽?”


    張少英深吸口氣,歎道:“這是我如今僅有的付出,阿燕,別恨我,我也是人,我隻是狐山的一個小乞丐啊!這種時刻我不能有絲毫的鬆懈,贏了你我將是縱橫派的功臣,輸了將是縱橫派的罪人,你懂嗎?”柳燕神色一黯,是啊,做得好丈夫就是功臣,做不好在縱橫派一絲地位都沒有。更革,橫網變革,雙衛換製觸及了多少人的利益。雖說丈夫隻是名義上得主導,一切都是大幕司統轄,但被觸及利益的那些人隻會埋怨於丈夫,而不會去譴責大幕司。尤其是阿姐一事,縱橫派的女主人受辱,雙衛走上了派內輿論的巔峰,雙衛自責失職亦同仇敵愾要抓住那些欺辱女主人的殺手,森獄是最直接的目標。偏偏丈夫對此視若無睹,依舊奉行七宗定俠的表麵功夫。吃著縱橫派的,睡著縱橫派的,還造成那麽多的傷亡,除了少數一些能夠理解,縱橫派七壇和橫網四十八路皆對丈夫有很大的看法。若非大幕司一直在其中調控,維護大幕司副使權威,恐怕二人早被眾人的口水淹沒,畢竟二人是靠著阿姐的賞識才今日縱橫派的地位,始終是外來人的身份。要想服眾,丈夫必定要做出非常之舉,首先贏得大幕司的肯定。師尊在縱橫派上下,眾弟子皆勵為崇拜,是縱橫派的精神支柱。


    柳燕平複了心緒,問道:“我們要去找寶藏嗎?隨侯珠究竟在哪裏?”張少英道:“該在其中一家,三個月內黑榜六大家都要連根拔起。”柳燕黯然說道:“我突然發覺自己好沒用,阿姐找不迴來,也幫不了你甚麽。”張少英道:“有你在我身邊,這比任何事都重要。”柳燕道:“好郎君,有事你別一個人擔著,讓我幫幫你,也孝敬孝敬師尊。”張少英道:“還真有一事非你莫屬。藏寶圖,驗章都有了,有沒有隨侯珠,除了那些藥師,也需要你大幕司副使的身份。”柳燕道:“也該我做點事了,師尊若是有甚麽不測,阿姐迴來也饒不了我們。”


    張少英將妻子摟在懷中,歎道:“阿燕,等此事一結束,我們離開縱橫派吧!也許我們不溶於武林,但我們可以去大理,甚至出海,再也不迴來了。”柳燕掙脫了丈夫的懷抱,驚恐問道:“你不要阿姐了?”張少英黯然道:“她這輩子都不會原諒我了。”柳燕道:“這是你第二次對我說這樣的話。我知你是為我好,可你這麽做分明是忘情負妻。阿姐離不開你的,她隻是一時的怨恨。你要想盡辦法得到她的原諒,十年不夠那就二十年,哪怕到死你也不能負了她呀!”張少英沉聲道:“這是我的責任,我知你對我有些失望,我不敢再失去你了。”柳燕勸道:“你不可再有如此念頭了。我是你的妻子,這輩子生與死都在你身邊。你為了縱橫派如此決絕,便要有此決心把阿姐追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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