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妻子的安頓張少英沒有拒絕,妻子對自己的真摯從未變過。但這等敏銳時刻,即便是妻子張少英也不願透露,這其中萬律不失,其心所成,何懼天威。則是中庸三則,天理,天民,天性,是謂人三道。以公理淩駕於天子之上,進而理化天下百姓,此乃治世虛張導流之精髓。”


    智堯一言,在座諸眾聽在耳中皆細細體會,與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略同,但自古至今要做到這一點卻是極難。隻是在座的牽扯雖隻是一個人,但由不得一點閃失。


    陳州離東京開封府並不算遠,但張少英這一路緩緩而行,所見者皆絡繹不絕。先是陳坦秋,再是潘閬,再是隱宗諸多名宿,以及君山三清,隨後武道諸宗匯聚。冥宗派出了中宗上官蝶舞,仙宗派出了靈女,器宗派出了侯元君,藥宗派出了司馬慧玉,隱宗派出了君山三清為代表。麵對日益變化的武林格局,諸宗都需要能真正代表本宗的實權人物便宜行事。至於禪宗,向來不會參與這些紛爭,是以對此次聚會禪宗並不願參與,也明白即便參與也改變不了甚麽,反而越陷越深。


    隻是讓柳燕意外的是,藥宗居然會派司馬慧玉前來,她的赴會身份為藥宗天女。這是藥宗許多年不曾再立的職位,數十年前亦是藥宗的門戶,備受武林敬仰。隻因天女必須摒除一切塵世雜念,專研藥理濟世,故而天女必須從小至死不得出穀。偏偏藥宗天女大多數都墜入感情之中,屢犯門規,加上眾長老覺得如此對待一個性命有違人倫,最後決定不再立。


    此次聚會並沒有像以往設在高雅之處,而是在一條花船上,三舟逆河而行。柳燕發覺一行人皆帶了兵器,且身旁的隨行之眾皆非泛泛之輩,預感到一絲不尋常。這是阿姐經常教授的感知之道,她修習並不精深。此次匯聚大內名義上晉見皇帝,實質上乃諸宗與朝廷商談這個天下的利益劃分,從本質上承認彼此的存在,進而聯合共贏,此乃大勢所趨,武屬輸得起,但朝廷輸不起,和談聯合是最好的方式。張少英也向柳燕解釋過這其中的曲折,皇權貴族,門閥貴族,士族貴族,到今日的私家貴族,數百年間內的這種隱形的權利始終在更替,並不斷的變化以適應時代,這才是這個天下的核心。柳燕這時漸漸有些理解丈夫的作為,為此丈夫確實不遺餘力,他仿佛看到了奶奶楚雲的影子。


    會上,一眾人並沒有談論重要之事,相互之間明顯有一絲生疏,這是觸及到各方利益諸宗的謹慎反應。柳燕才發覺諸宗並不團結,縱橫派早已清醒的認識到這一點,故而引領武道,不遺餘力,以圖形式統一,至少不讓諸宗相互攻伐。此時張少英更擔心的是另一點,當下邀請一眾人參與迴香點心宴,所有的點心皆圍繞香字而做,琳琅滿目,皆是兩岸有名的點心。對於張少英取名迴香點心宴之名,諸眾皆明白其中深意。


    這其中君山三清輩分最高,能夠下山相見一是為了康成書之死,二是隱宗向來一盤散沙,君山三清庚年之末尚有一教而宗的願望。不以信念為宗,但以身份為一宗之眾,從而教隱宗之實至名歸。三人近年來大悟,主張大才實用,隱居耗費光陰,虛度人生,諸眾掛名立宗,哪怕歧義爭鋒也較散落天地更有意義。隻是這個江湖不參與便沒有話語權,這是君山三清最後的謀算,而這一切更要借助張少英。儒生好雅張少英以點心而宴,尚未開宴眾人便明白,當年圍攻百煉峰雖是縱橫門以俠義的名義發動,為得便是爭取俠義的上風,遏製江湖上的輿論,因為除了諸宗誰也沒有能力去捅百煉峰後麵的黑榜。這其中雙使的身份一直是個謎,其著意攻打百煉峰的意圖,從黑榜大白天下開始牽連,這其中的謀劃一直令人懷疑,縱橫派合謀的嫌疑從未散去,乃至本宗或許都有隱瞞。隻是縱橫派無論是建製還是弟子皆是武林中的頂峰,諸宗不得不敬服,加上百戰論道的影響,縱橫派才隱然成為領袖,諸宗以此竟能參與,又能不露鋒芒。如此,縱橫派才薦張少英作為縱橫派代表,將其擺在了這個武林浪尖之上,一路走來若非縱橫派的護佑,張少英不知死了多少迴。說的通透一些,他隻是替罪羊罷了,隻是其把握甚好,沒出甚麽差錯而已。


    一眾人落座之後隻是談論了各類點心的獨到之處,稍刻,張少英向眾人敬上名茶,說道:“迴香之味亦無窮,諸位皆乃人間至品,這餘香已淡了。”靈女微微一笑,應道:“張副盟主何必感歎,迴香之味已淡,隻是雲中不知深處,故而不聞。”張少英微微笑道:“本派並無側逆之心,諸位的雲在下亦一時難以知曉,或許縱橫派這點餘香也該散場了。”一眾人聽的張少英話中之意均暗暗咂舌,這個人的作風雷厲風行,若是真頭腦一熱退出這次諸宗謀劃撂挑子,諸宗也不一定有如此能人撐得住場麵,鎮得住諸宗之間微妙的信任平衡。張少英是由武道諸宗捧起來的,這種久而久之的機緣並非是誰都能遇到,一切隻是利用後的剩餘,能者且用。上官蝶舞即道:“張副盟主不必猜疑,諸宗聯盟已有間隙,竟是諸宗利益本源,當有事實性的恩怨,這一點我等諸宗皆不會迴避。”上官蝶舞突然將話語說的如此透徹,諸宗俱神色一緊。張少英瞧了上官蝶舞一眼,其銳利之風柔中帶肅,言語間,不凡之姿引人側目。即道:“曾經我在狐山之時,鄰裏之間哪怕刀兵相向,最後仍能化幹戈,是因為他們明白,皆是一方之人,抬頭不見低頭見,故而終能相互扶持。縱橫派費盡心思雖是為己,亦非無公,恩怨的牽扯是理不清的恨,當年諸宗皆隱退江湖正是因各種矛盾愈演愈烈,諸宗若不收,兩敗俱傷便是最好的結局。而在這一切的背後,天教,逍遙城,天龍會,天複會,天恨會,天池會,雲都,皆有不可磨滅的幕後主使。”上官蝶舞應道:“張副盟主所言甚是,自刃宗倒下之後,武道七宗的神話就此破滅,那些盯著我們的黑手便開始伸向諸宗之間,謀劃近百二十年之久。故而在張副盟主看來,聶羽會是主謀嗎?”張少英搖頭道:“天地間唯霸皇是也。”上官蝶舞道:“也許這個天地間令師尊如是呢?”張少英微微一笑,心思轉念,知師尊姬沄年歲之謎在百戰論道傳言已久,傳聞縱橫派的菩提果尚有諸宗並不知曉的長壽之法。張少英應道:“霸皇之姿,睥睨內斂,我等不見實事,亦不妄斷。聶羽之實必不差,天池會也罷,雲都也罷,諸宗若念解決之道,抽盤即是切實的方法。”


    張少英此言一出,諸宗皆是一震,抽盤?所謂抽盤便是諸宗將各自的財流截停,並迴流入宗,將這個天下大半的錢抽空,如此,那些暗中看不見的對手便會露出最直接的破綻。隻要朝廷的財政建製不垮,這一切便能化險為夷。但如此諸宗雖能達到目的,自身的根基也毀了。張少英出言之後,諸宗皆一片沉默,這其中的考量尚有斟酌之處。但這種看不見的對手最可怕,他會在精神上,實質上一點一點的拖垮你。


    如今這些人皆手握實權,此時說出時機最適合不過,張少英有此念頭怕是蓄謀已久。


    許久,藥宗天女司馬慧玉說道:“藥宗隻是西南一隅,抽盤之下不知會害死多少病故之人,此行違背藥宗濟世之道,當不可行。”張少英點點頭,說道:“諸位有何見教不妨多做言語,以示正聽。”仙宗聖女靈女道:“抽盤意味著諸宗將放棄本有的脈絡,此法是否太過兇殘。”器宗十二大監司侯元君道:“器宗與藥宗皆乃之後者,皆明世於天下,不如冥宗仙宗之隱匿的根基,無論朝廷還是異端勢力,此等做法怕是對手高興了。何況,若是對手有能力調控局麵呢?別忘了,所謂異端即是極端,大宋朝堂之上不乏異端之能者。屆時異端勢力再來個宮廷政變,那時的局麵恐非諸宗所能控製。”張少英點點頭,看向了隱宗君山三清,三人中的智堯沉吟間說道:“我三人雖代表隱宗,但諸位明白,一盤散沙之眾難以有甚麽說服力。不過以劣者看來,首先要在精神上戰勝對方,甚麽指點江山如詩如畫?在找不到正確的治世方法之前皆是妄想。還實踐,這一實踐下去一旦建製不對,即是天下大亂,百姓遭殃。素聞四方門右使胡道乃宣夜先生高徒,尚聞“逍遙非儒,皆非凡之人,此理若是成形對異端勢力的江山教化將是致命的打擊,於朝廷而言亦是穩定天下的利器,隻不過對皇權將有極大的限製。張少英沉聲道:“先生所言極是,此法甚妙。然這需要時間的印證,可為方向。”智堯也並沒指望其言能起到甚麽作用,並未多言。直到此時,眾人漸漸有些明白張少英的意圖,皆暗歎一聲好深的心思。諸宗之間確實間隙愈深,各種相互之間的恩怨被證實,即便知曉這是天下黑榜搞的鬼,心中總有個疙瘩。隨著更多的恩怨呈現,將來諸宗散夥將是不可避免之局。故而張少英提出抽盤,竟是警告,亦是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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