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二人都在打量自己,張少英拂袖側過身去,問道:“這麽盯著我,我臉上有蜜糖麽?”農紫函歎道:“世人不相信你清白蘭君的名號是對的。”慕秋白應道:“不錯,再如何打扮,那份貴氣你還無法掌握。”張少英苦笑道:“非要說得如此誠實麽?”慕秋白不應,問道:“你那裏如何?”張少英道:“七宗定俠太過龐大,加上朝武聯合,那些人不敢妄動。輿論終究是輿論,這才過了兩月,天下學子萬筆齊揮,那些人又能有多少餘地!”慕秋白沉聲道:“能說些我們不知道的嗎?”張少英尷尬道:“有些事不足判斷,眼見為實方成。”慕秋白問道:“在哪裏?”張少英應道:“金陵。”農紫函道:“此事我們暫時不摻和。”張少英道:“農長老自有要事,便有你想要的。”農紫函問道:“何以見得?”張少英道:“三十多年前的事早已無從查探,這是縱橫派大幕司剖析之後的結果。”農紫函道:“是否有些荒繆呢?”張少英應道:“如果縱橫派錯了,縱橫派以一年的歲入相贈。”農紫涵微微一笑,說道:“那倒不必,或可一試。倒是你,巴不得天下人都來殺你。”張少英哈哈一笑,應道:“所以麵對你們我也得提防啊。”慕秋白與農紫涵相視一眼,眼神中均有一絲異樣之感,這個弱冠聰明起來教人難防,傻起來亦是特別,更讓人無奈。


    杭州城。


    作為大宋東京開封府之外第二大繁榮城邑,杭州城內外十八萬餘戶,三十萬之眾的生息皆依靠於此。繁榮之下能點綴這個城邑的便是來往不絕成群結隊的商賈,甚至許多在東京都無法買到的東西你都能在這裏買到。城內隆興坊最出名的便是酒中香,這是八月樓中秋前出的新酒。雖說中秋已過,朝廷組織的品酒大會已結束。但街上的鼓樂從未停過,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青樓女子,官妓,私妓,穿梭其中,宣揚雇主或者自家美酒,一時酒香飄逸全城。


    熙攘的人群中,一身形阿娜,頭戴帷帽的青衣女子緩步走到正店酒肆不遠,便見上百之眾百姓正在排隊欲買各自心儀的酒品。酒中香今年一舉打敗了婺州的東陽酒,成為今年新酒魁。青衣女子閑暇時亦飲了好幾杯,果糧共湧之下的酒汁潤白細膩,又清於牲畜奶水,無論是色澤還是口味,當是一等一的好酒。青衣女子無暇去理會這些,她的眼光便隻盯著酒肆旁的大門,她在等一個人。


    巳時剛過,一個身著杏黃色棉衫的精壯大漢在十餘個仆從的擁簇下走出門來,精壯大漢走到酒肆前與買酒者客套,買酒者皆稱唿其羅員外。青衣女子等的便是此人,其姓羅名襄,是這杭州城的酒業名人,更是杭州城有名的大善人。眼見羅襄上了馬車,青衣女子緩緩跟了上去。羅襄的家世並不深,釀酒之法興於羅襄之手。他的酒坊有七座,為其釀酒的皆是其救濟的窮困者,故而皆入為仆人,以便依靠。這些酒坊皆建在甘泉處,以便就近取水和儲藏,瞧羅襄去的方向便是東南七八裏的玉泉山酒坊,哪裏尚有七十餘人,日夜輪流釀酒。


    當羅襄車隊走過易長河,路徑便荒僻起來,酒坊作為私自釀酒之處是極為保密的。除了每月官府人員的查驗和運酒的仆人,很少有人到玉泉山來。青衣女子展開輕功繞到了羅襄車隊前二裏處,方在路中間等待。羅襄車隊見到有人擋路,隨行的仆人便上前詢問,青衣女子不答話,隻言要見羅襄。仆人本想拒絕,懾於主人脾氣,隻得報給了羅襄。羅襄下車見到女子,雖隻是一眼,亦知曉此女是練家子。猶豫間,青衣女子溫言問道:“你真的是羅員外嗎?”其出聲細膩,渾身透著一股大家閨秀的溫潤。羅襄笑道:“自是如假包換,卻不知姑娘是哪家的千金?”青衣女子續道:“竟來尋你便有十足的把握,文攻武鬥,羅員外任選其一。”羅襄微微皺眉,應道:“在下不知小姐此言何意?”青衣女子似是沒聽到,仍問道:“你要選哪一種呢?”羅襄無奈搖了搖頭,讓仆人遞些銀兩過去,欲打發走。見到仆人遞過來的銀錠,青衣女子手臂一動,那仆人隻覺眼前青影一晃,手中銀錠頓時變成一個圓溜溜的銀球。仆人嚇了一跳,慌忙向後退卻。羅襄本欲上車,瞧在眼裏隻得上前抱拳問道:“姑娘是執意要見我了?”青衣女子淡淡說道:“如果你忽視我說的話,很多人會死。”羅襄嘴角動了一下,沉聲問道:“文攻武鬥又是如何選法?”青衣女子道:“談得好最好,談得不好,便隻有江湖道來解決。”羅襄突然哈哈笑道:“我一介布衣從不染江湖事,女俠這是何故?”青衣女子不溫不怒,如秋水無波,應道:“我說過,來找你便有十足的把握,如果你是,不配合的代價很昂貴。”羅襄漫不經心的應道:“即便找到又如何?”


    青衣女子緩緩搖頭,歎道:“你在拖延時間,我明白。”羅襄哈哈一笑,應道:“那又如何?”青衣女子道:“你我本無冤仇,你受的住我三掌,我便離開。”說罷,但見青衣女子身形一閃,已是疾招迅出。羅襄疾唿一聲小心,刹那間,聲停,人靜,青衣女子竟然同時使出三招氣勁。一陰一陽並陰陽,三分陰陽,唯我獨尊,這是仙宗門的武學。刹那間的三招,雖皆由羅襄的三個仆人擋下。但仆人緩緩倒下身軀卻是氣力盡失,功體盡廢。青衣女子柔聲說道:“穿著如此粗素的仆人,竟然也有這樣的不世根基。”


    羅襄有些惱了,冷聲說道:“驅使如此大的家業,豈能無武力護持,閣下如此咄咄逼人究竟是為何?何必委婉?”青衣女子忍禁不住咯咯而笑,說道:“你心中是否疑惑,這麽快便泄露身份了?”羅襄喝道:“你想說甚麽?”青衣女子側過身去,緩緩念道:“湘妃樓上如月姬,何時惹人憐。窗井勾欄,幽香過處,一抹嫣紅染傾城。”羅襄聽罷,眼中閃過一絲厲色,捎帶殺意。青衣女子陡然翻動衣袖,羅襄但覺周遭青影裹盡,盡是仆人慘唿之聲。恍惚間,青衣女子猶立原處,似是並未動過一般。但羅襄周遭倒下的仆人讓他明白,這些仆人並非輸在武功上。仙宗門的武學極其複雜,涉及的遠非他們單一的武學層麵。這些仆人輸便輸在青衣女子縝密連貫的武學和心態,再高深的武學,有了束縛終究掩了鋒芒。看似安全,遇到如此一絲一毫都能成為破綻的勁敵,便是最沉重的代價。


    整個車隊,二十七人,頃刻間盡數功體盡廢,這輩子能做個正常人便是最好的歸宿了。羅襄平複了心緒,沉聲說道:“你在挑釁我的底線嗎?”青衣女子冷聲應道:“是嗎?那我可要試試。”羅襄冷哼一聲,甩袖便去。青衣女子嘩然催動真氣,雙手氣刃同出,直指羅襄後背。恍惚間但覺耀眼光芒閃動,內力激撞蓬蓬之聲不絕,青衣女子被迫旋身後撤。定眼間,場間哪裏再見人影?青衣女子正欲再動,羅襄轉身問道:“天地玄黃,你屬何輩?”青衣女子應道:“地字輩。”羅襄點點頭,續問道:“當屬何派?”青衣女子應道:“仙宗護門長老農紫涵門下,水部陰姬。”羅襄哼聲冷笑道:“仙宗陰派傳奇的弟子,不差。”青衣女子問道:“文攻武鬥,你有選擇了?”羅襄拂袖道:“帶路吧。”青衣女子隨即襝衽行禮,出聲言請。


    羅襄隨著青衣女子快步返迴杭州城南,煙華客棧。這是杭州最大的客棧,四層樓高的屋宇中吃喝玩樂應有盡有,即便是富甲百萬的富商一般也消耗不起。兩人徑至樓頂的望樓,但見一紅衣女子坐在八仙桌畔,遠瞭清水幽巷,獨自飲酒。雖未見過她,但羅襄見過其畫像,仙宗護門長老,陰派傳奇農紫函。當下羅襄也不客氣,自農紫函對麵坐了下來。入眼的那一刹那,羅襄亦是心頭一酥,怎麽看這都不像是一個六十多歲的人,那股成熟而滄桑的風韻,說不出的別致。潤紅的臉蛋,讓人有一股一親芳澤的衝動。農紫函當先開口,言道:“一路辛苦,員外飲些酒水,提提神。”羅襄哈哈一笑,應道:“細膩至如斯,被宗派盯上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說罷,起杯便飲。神態之間,農紫函瞧得出他沒有做作,舉手頭足間,酒肉之氣頗重。農紫函微微一笑,應道:“其實我也不確定,但你身後的組織一定不簡單。”羅襄笑道:“不錯。如果我剛剛對我的那些仆人是一股冷漠心態,那說明我是一個無情的人,我身後的組織也好不到那裏去,必定成為仙宗鏟除的組織。但我剛剛沒有,說明我的組織尚存人倫,那麽尚有可利用的價值。”農紫函說道:“那就告訴我你所知道的一切。”羅襄反問道:“仙宗一直在追查當年奸細的真相,但我想問,當年仙宗馳援的高手真的死傷殆盡嗎?”農紫函側目瞧了羅襄一眼,問道:“如何?”羅襄道:“曾經有人挖通過山洞,裏麵並沒有屍體,也並沒有挖掘的痕跡。”農紫函淡淡道:“這些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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