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沉默一會兒,反問道:“我還有甚麽用?”張少英應道:“沒任何用處。”殺手眼裏顯出一絲迷茫,問道:“你究竟想要我做甚麽?”張少英道:“一個改變世人看法的機會。”殺手懂了,身軀一震。早聞百煉峰第一殺手等反叛,皆與清白蘭君有染,這番想來,其竟然在下一盤很大的棋,而有這個能力之人非張少英莫屬,其竟然真的在這樣做。即便是震驚,轉念過後,殺手依舊是一陣無奈,或者是嘲諷,這本身便是一件不可能之事。殺人償命,自古已然,被殺者的家屬隻會在意是誰動的手,即便心裏知曉,殺手的罪責已然首當其衝。殺的人越多,牽扯的家族越多,反噬之力越大,承受的依舊是殺手本身。終究是人,吃喝拉撒皆在人煙之下,殺手組織卻是看不見的,人們隻能看到殺手,憤怒自然由殺手承擔。


    殺手無奈搖頭,卻不願再說話,終究是殘廢之軀。一個沒了用處的殺手,死乃最好的解脫。見殺手不語,張少英問道:“如何稱唿你?”殺手不耐煩道:“這重要嗎?”張少英道:“也許在你死之前留下你的名字,在這世間終究能有一絲痕跡。”殺手哼哼冷笑道:“無聊。”張少英微微一笑,反問道:“如果說些不無聊的,你會告訴我我想知道的嗎?”殺手不禁歎道:“清白蘭君雅號雖響,這囉嗦也是讀書人的通病嗎?”張少英搖頭說道:“這並不重要,不是嗎?”殺手沉默了,反問道:“我很想知道,你的行蹤是不是你故意放出去的?”張少英應道:“不是。”竟然不是,那便是殺手組織自己發現的。殺手續道:“這一路行來,百煉峰三十六人,海上先後遭遇三波襲擊,其中一波便有千古蒼雪,遇田不孤。”殺手說時明顯一股懷疑的語氣。張少英依舊應道:“非我所授。”殺手應道:“當然不是,這一切早在你的算計之中。縱橫門真的解散了嗎?”張少英應道:“沒有。”殺手冷聲一笑:“退居其後,冷眼觀事,這手段並不高明。”張少英應道:“此於閣下無關吧。”殺手深吸了口氣,船上的火勢越來越大,棄船已是必要。但逃走的殺手必然也在對麵船上,這是逃生唯一的出路。


    當下張少英將姬靈霜,柳燕,殺手轉上附帶的小舟上,送至沙灘,覓了岸邊的陰涼之處。自始至終,姬靈霜一直在照顧著柳燕,生怕其有所閃失。經張少英真氣緩解,柳燕內息漸穩,麵色已有血色。初時姬靈霜不甚在意,再瞧張少英時,其似乎越來越精神,其瞧在眼裏皆是疑問。張少英重新包紮了殺手的傷口,入得海中抓了幾條魚,生吃了兩條,這才帶了些迴來,鑽火烤熟了,隨後再助柳燕內息平穩。功畢,姬靈霜問道:“縱橫禁術,你真的練了?”張少英苦笑道:“算是吧。”姬靈霜心神一顫,手中的烤魚亦落地,眼淚奪目而出。張少英蹲下身來,伸手撫去其淚,安慰道:“我能有今日之盛,皆為你二人所授,已是不虛了。其實禁術也沒你想得那麽可怕。”姬靈霜愕然說道:“你終究是感恩大於愛我。”張少英搖搖頭,歎道:“恩之間的情意除了交換,尚有尊重和愛護,這難道不是愛嗎?”姬靈霜沉吟所思,終究是心一軟,撲入張少英懷中,哭泣道:“我隻是恨你不該不疼惜我,從沒想過要你死的。”張少英咽哽說道:“我明白的,是我虧欠了你,沒有盡到丈夫的責任。”姬靈霜不住搖頭,卻見張少英將手掌遞了過來,姬靈霜順勢一探,啊的一聲叫了出來,臉色驚異駭然。


    張少英苦笑道:“每日兩個時辰的修煉我還真有些坐不住,故而就跟著禦師兄學了些。”姬靈霜陡然一陣惱怒,其對張少英何其信任?他竟然瞞著自己跟禦師哥學這禁術?自己可是三令五申,終究是沒有防住。眼瞧得姬靈霜惱怒神色,張少英解釋道:“開始是被他強逼的,一入腦中便再也忘不掉,一試探下去便再也禁不住了。其實咱們已經落後了,禦師兄的逆反重元早已非縱橫派的路子,不足之處早已通過媒介濾掉了,並無不妥。之所以不告訴你們,便是怕你們擔憂。你別責怪我,被你們寵久了,似乎就覺得不論我做錯了甚麽你們都能原諒我。”姬靈霜搖頭道:“終究是肉體凡胎,我不相信逆反重元沒有反噬之力。”張少英撫了撫妻子的秀發,深深的嗅了兩下,勸道:“至少現在無事,隻要你們好,我做甚麽都是願意的。”姬靈霜聞言亦忍不住哭泣起來,隨之而來的便是疲憊之感,竟然就此睡去。


    這下張少英一人照顧三人,還要防備殺手的襲擊。甚至不敢將受傷的殺手與妻子挨得太近。烈日之下,張少英吃了幾條熟魚,又咳了幾口淤血,終究鬆了口氣。瞧得張少英折枝架棚,那殺手雖不直視,卻引起心中往事,一時感慨不已。忙得兩個時辰,柳燕幽幽醒了過來,身子非常虛弱,張少英助了一會真氣,將烤魚撕碎勉強喂了一點。柳燕瞧在眼裏亦是熱淚盈眶,再瞧瞧一旁熟睡的姬靈霜,終究放下心來,再次昏睡過去。


    寧靜的時間總是短暫的,逃走的殺手自始至終都注視著島上的一舉一動,隨時致命。張少英一直在忙碌,受傷殺手的眼神逐漸凝重,看似漫不經意的活兒,卻是布局的開始。此刻四人周圍至少有上百口尖針陣,甚至能聞到一絲不尋常的氣味。瞧得殺手的凝重,張少英問道:“你便沒有一些有用的訊息給我?”殺手應道:“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會有很多殺手趕來,而正好都鑽進你早已設好的謀劃。”張少英無奈笑道:“殺人並不能解決問題。”殺手來了興趣,說道:“所以我很期待你的表現。”張少英笑而搖頭,猶自在殺手身畔坐了下來,說道:“你該告訴我你的名字。”殺手搖搖頭,說道:“一個代號而已。”張少英意味深長的問道:“難道自始至終,你們從沒想過有一日能浪子迴頭,洗心革麵嗎?”


    殺手情不自禁的笑了,說道:“可能嗎?殺手也許身不由己。一旦殺人不再成為障礙,那一切又有何區別呢?你想改變,但你了解殺手組織嗎?”張少英應道:“至少明白一些。”殺手搖搖頭,說道:“黑榜禁絕蒙蔽了你們的雙眼,或許自始至終你們都覺得十大資厲足以引起殺手的爭奪。傲紅塵何其簡單?數十年的挑戰方能成就一湧而現之局。至少現在,你的底子不夠,也沒人瞧得見,你能指望多少人能隨你起事?”張少英問道:“你想聽?”殺手搖搖頭,續道:“一個數十年,生死為之拚命的信仰即便是錯的,又豈是你三言兩語便能一唿百應?你的手段還不夠高。作為七宗定俠的發起人,你覺得殺手能夠信任你?”張少英淡淡一笑,道:“殺手一行的殘酷與現實我皆有了解,你願意做第一個信任我的人嗎?”殺手意味深長的問道:“那你剛剛為何不將我與你女人放在一起?”張少英苦笑道:“我需要你的信任,但你沒給不是嗎?”殺手道:“如果你可以治好我的傷,我自此隨你無妨。”張少英道:“你的傷並不重,我倒是很好奇,他們竟然沒有丟下你。”殺手道:“殺手也是人,誰不想在最困難的時候有人拉一把。”張少英道:“這便是我與你們相互的魅力所在,而恰好劣者有這樣的希望。”殺手問道:“重新來過,在你眼中是如何情景?”張少英道:“改名換姓,從頭開始。而你們的真實名冊我將會送到少林寺,一日不為惡,其永不會見天日。”殺手冷笑道:“這便是你的信任?”張少英道:“信任是一種感覺,而這是需要時日的。”殺手沉吟了,張少英所言非虛,其有如此能力。自開戰以來這便是一場死局,至死方休。朝武聯合之下更打出十年禁方的遠略,殺手組織必遭重創。


    且殺手的活兒向來不存在感情,隻存在利益,不論張少英殺了多少殺手,其間並無冤仇。黑榜禁絕之所以能如此興師動眾,很大程度上在於沒有感情牽絆,加上麵對武道的殺戮挑釁,引起了殺手的興致。


    殺手沉吟片刻,問道:“我是第幾個?”張少英應道:“我不是很清楚,眼下已有八百三十二人。”殺手驚異了,這個數字代表的是一種態度,殺手的態度,誰都不想天生的成為殺手。


    一旁的姬靈霜這時調息已畢,張少英與殺手的對話其聽得一清二楚。原本對於張少英的前來姬靈霜是滿意的,這數日已緩和許多,心緒也平靜下來。實不想張少英仍在繼續其俠義謀劃,一時好不易緩和的好感全無,反而恨意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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