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女為他幾番深情,未有一絲保留,自己竟能做出這般辜負?張少英掙紮起來,喃喃道:“也好,你竟心意已決,便隨你的意吧!你也不必離開縱橫派,我們都不必離開縱橫派。”姬靈霜冷笑道:“怎麽?你想一死來彌補對我的愧疚?那倒不必了,昔日滄海之誓,三人同命,你若舍得阿燕為你陪葬,倒也隨你。”耳聽得昔日的佳人兒如此冷颼颼的諷刺,張少英隻覺唯死無他念。但如此一來,不免牽連三人性命,辜負了柳燕,他又於心何忍?反倒是心裏覺的莫名的空虛,似是被掏空了一般,凝視著眼前的妻子,張少英不知哪來的勇氣,喚道:“好靈霜,便讓我再抱抱你吧。”說罷,已向姬靈霜撲了過去。


    姬靈霜眼見張少英突然瘋了一般,仿佛便是那些醜陋的麵孔,不由心神一怵,尖叫著欲避開。心裏升起的便是厭惡的念頭,若是此時是柳燕,他是決計不敢如此衝動失禮的,但對自己卻如此隨意。這番怨念叢生,姬靈霜越想越恨,但覺張少英摟住了自己後腰,姬靈霜揮手便是一個耳光,亦不願再瞧張少英一眼,喝道:“你如此作踐我,還談甚麽真心相對?以禮相待?我看錯你了。”說罷,掩麵疾奔而去。張少英被這一耳光打的臉頰火辣辣的痛,但比之心中揪心,豈是一個耳光?凝視著姬靈霜離去的背影,張少英勉力跟了上去,那股從未有過的失落,逐漸占據心頭。


    姬靈霜疾奔的方向並不是返迴營地,而是西向。張少英追不到盞茶時辰便失去了姬靈霜的蹤跡,在三叉路口卻瞧見了等候在此的妻子。這一番轉念,張少英腳下一個虛浮,竟然跌下地來。眼見的丈夫如此頹然,柳燕亦是莫名一陣心痛,急忙上前將丈夫扶了起來。卻見張少英臉色憋得通紅,雙目圓瞪,直視著姬靈霜離去的方向,久久說不出話來。柳燕撫去丈夫身上的汙垢,凝視著丈夫,滿目深情的喚道:“好朗君,你不必著急,人生匆匆幾十年,我們有的是時日,隻盼你不可失心。你若如此輕易放開,你教我二人的一往情深如何得惜?那才是真正的負心。靈霜離意已決,她身畔需我照料,方有來日契合之機。望你今後執掌好這縱橫派的半壁江山,不可有失,於情於恩,咱們要還的太多了。”張少英怔怔的瞧著妻子,突然將妻子摟在懷中,憋了半天,不由嚎嚎大哭起來。柳燕隻是不住的安慰,今日今事,來龍去脈,三人之間的轉變她皆一清二楚,隻有她能調和。


    張少英發泄了一陣,平複心緒,才發覺妻子亦是淚流麵麵,不由大為憐惜。張少英抬袖去擦妻子眼角的淚水,柳燕凝視著丈夫,勸道:“你要堅強些,隻要我們同心不減,不愁再合之日。我這就去了,今後好好照顧自己,少則三年,多則五年,總是能勸迴阿姐的。”張少英再次將妻子摟在懷裏,顫栗的身軀,不住嗅著那肌膚上散發的香氣。感受到妻子的顫栗,張少英恨不得再也不放開。


    隨著妻子的離開,那阿娜的背影,此刻竟是那般迷離,不知所措。張少英隻覺天地一片空白,癱軟在地。身後,心壇,箕壇,尾壇,縱橫門二十四司皆在此匯聚,眼見男主人失神坐地,班嫂上前去扶了,用花轎將其抬迴了營地。


    當張少英醒來時,已是兩日後了。帳中隻有班嫂和柳泗,柳纖三女,張少英飲了些茶,神情雖頹然,但雙目炯炯有神,讓三女俱感一陣森然。柳燕隻是帶走了窈楚的侍婢隊,不願柳纖,柳泗二女受跋涉之苦,才將二人留了下來。


    隨後,張少英召集三壇一門各司議帳。三壇一門各司再見到男主人,俱感與往日大不相同,其神韻雖無,但一雙眸子頗為深邃,部屬對視之下皆感一股莫名的森然襲上心頭。張少英靜靜的坐在上座上,案上的三壇一門掌印皆在,預示著他掌握著縱橫派的半壁江山,僅入冊弟子便有十二萬之多。張少英掃視諸眾,淡淡問道:“監察司所職為何?”男主人這一問,問的莫名其妙,三壇一門四個監察司監司皆相互看了一眼,最終心壇幕僚司正司躬身應道:“監察司所職監本宗人事利弊,行法公正,各職司所權。察行文書令,檢尋證詞,論結上書,據實為方斷。”張少英又問道:“執法司所職為何?”箕壇執法司正司躬身應道:“引宗內事,奉大幕司令,稟公執法。逆議上書,順議執行,唯公正是非。”張少英點點頭,再問道:“斥候司所職為何?”尾壇斥候司正司躬身應道:“引宗內事,傳,尋,校,捷各方事,期橫網而四通八達。”


    張少英一連將幕僚,度支,斥候,人事,執法,監察六司職司都問了一遍,然後問了幾日未處理的文書,隨後便分隔四帳處理門務。這時各部屬也才瞧出來,男主人這是對所有人的警告。縱橫派此次的變故讓眾人對男主人的看法有了很大的改變,竟有支持,亦有擔憂,更甚者是忐忑。這個男主人看似弱不禁風,但此時此刻卻如此克製,若非對男主人了解,恐怕其便是忘恩負義之舉了。


    張少英處理事務雖是姬靈霜所授,卻令行溫和,對待人事上更是不吝錢財,又從不破壞規製。各壇幕僚司均口誦給張少英聽,由其決斷,細心之下一眾人皆是詫異,似乎女主人離開一事對其都未見影響。但當張少英聽述尾壇二十八部十三屬十七隊隊正,七代弟子楊曉之妻因丈夫納妾,引得其妻鄭氏自刎而亡,死之前大唿“傾付一生,皆為君心所負,我看錯了你。”之時,其陡然身軀大顫,縱聲苦笑,噗,連吐了兩口淤血。這一來可將在場眾人嚇得不輕,急忙喚來藥坊醫師施救。這一番查探,醫師都嚇了一跳,男主人心性雖穩,但始終隻是個弱冠,這番變故其表麵看似無恙。但內心鬱結難解,加上內傷隻經楊管家簡單梳理,男主人更是不曾調息過,這番變故為鬱結之症,藥師自是未當麵明說,卻暗地裏跟楊管家說了。楊管家隻得令班嫂好生照料,自己隻得起文書上報大幕司,將近期變故做了詳述。男主人昏睡兩日又起身要處理事務,楊管家便將早已批示好的文書都遞了上去。對於楊管家的掌事能力,張少英是信任的,所處理的都極為妥當。隨後張少英招來符昭,任其為縱橫門副門主,掌領縱橫門事,令心壇副壇主扶搖掌領心壇,令尾壇副壇主百裏鴻掌領尾壇,楊管家掌領箕壇,即便如此,批示的文書仍得張少英一一查驗方能下放,其依舊很忙碌。


    趁著文書還未端上來的間隙,張少英讓班嫂擺上筆墨,屏退了眾人,獨居帳中。班嫂甚是擔憂,怕男主人有甚麽閃失,隻得守在帳門口。張少英立於桌前,點筆而起,竟然開始作畫。他的筆功很差,但此番隨性而起,念之所及,均是姬靈霜與柳燕離去的那一幕。那一段背影,竟是那般陌生,那般簡單,自己竟無能為力。他這一番著眼於筆,三個時辰下來,竟然也畫得栩栩如生。班嫂在帳外都不知喚了多少迴了,張少英總是不許其進入。待到畫成,張少英這才讓班嫂進來,晾幹裱上,細細瞧來,其內心方有一絲安慰。簡單吃了些晚膳,三壇一門處理好的文書逐漸送到大帳,堆成了四座大山,這一番埋頭蓋印上驗字,不覺間已然忙到了子時。張少英處理完最後一封文書,直接便躺下了,唿唿大睡。班嫂好不易收拾妥當了,張少英忽然又醒了過來,隻說帳中憋悶,想出去走走。走到半路又覺得甚無情趣,索性迴來接著睡。翻來覆去睡不著,又爬起來出去轉轉,忽然想飲些酒水,忽而想吃山珍海味,亂七八糟的折騰到天亮才睡下。


    各部屬用過早膳,各壇新的文書又開始陸續通過斥候司送到,恰在這時潘閬突然而至,班嫂隻得叫醒了男主人。張少英一聽是潘閬來了,立時來了精神,即刻梳妝打扮,小半個時辰便似換了個人,在大帳中接見了潘閬。潘閬放蕩之態依舊,也不及行禮,開口便要美酒佳肴,張少英一一奉上,瞧著胡吃海喝的老人竟是如此精氣十足,亦是暗暗讚歎。酒足飯飽,潘閬即漱口打坐,似是道家養生之術。但見其周身真氣沸騰,與陰陽寶典下卷的吐納篇所行情景相同。過後潘閬還要沐浴更衣,張少英亦是準了,這才再次擺茶待客。潘閬盯著張少英細細一瞧,笑道:“你先受內傷,再受壓抑,內心鬱結,亦是浮翹之像,我這裏有金丹一粒,到可緩解施主心殤。”張少英笑道:“閣下消息果然靈通。”說罷,雙手接過了潘閬手中的錦盒,取藥直接吞了下去。倒是一旁的班嫂,風神,張辰善各部屬俱是心驚膽顫,男主人雖竭力壓抑內心鬱結,但這番不假思索亂服藥,可見癲亂之態。且這若是一顆毒藥吃下去,來個一命嗚唿,護主不利,失職在先,失忠在後。即便縱橫派門規不下重罰,帳中之人自己便難以原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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