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經過了這一次試探,隨行之人便明白,殺手不會再下手了,但他們選擇的方式將會更極端。麵對這些隨時會爆發的襲擊,楊管家是不敢掉以輕心的。上表姬靈霜縱橫派來了大量縱橫衛。縱橫衛本為縱橫派征戰外衛,身手自是不必說,加上八角衛內衛戍守,以張少英為中心,形成一個方圓二十裏的隱形大網,這也是定雨紅蓮暴露的原因。張少英一行人白日陽光充足時則乘飛翅,冷時騎馬,一切皆有橫網在調配。這日,到了一處州府,張少英便包了一處山莊歇息。同時橫網訊息來報,發現陳坦秋蹤跡。張少英大筆一揮,讓橫網密集監視,他則與柳燕乘飛翅趕去。但陳坦秋似是知曉張少英在找他,一路疾奔,追了足足一日才追上。便在路旁的樹林中,陳坦秋與二人較起了腳力,奔出七八裏才停了下來。陳坦秋不禁哈哈笑道:“橫網果是厲害,我隱匿如此都被你們找出來了。”張少英當先一禮,說道:“真真假假,不能太過當真。你叫我去捅馬蜂窩我捅了,如今我會隨時沒命的。”陳坦秋依舊是那番瀟灑脫俗的神韻,笑道:“你以為就你一個人苦呀,慕秋白,重耀,他們可也時常被刺殺。”張少英道:“此為縱橫門雙使所賜。”陳坦秋推脫道:“你可別給我亂加身份,縱橫門雙使如此大略我可比擬不上。”張少英道:“如今麻煩不斷,盟主若不賜教一二,小可是萬萬不敢走的。”陳坦秋哈哈大笑,說道:“請教自有請教之法,如此無禮,我可得好好想是一想。”張少英暗歎一聲老狐狸,便請了陳坦秋,找了處市集的酒樓,擺了宴席。陳坦秋瞧了瞧張少英夫婦身後的窈楚,楊管家,囑咐道:“除了龍湘子,其他人皆下去罷。”


    待到部屬都到了外麵,陳坦秋道指了指桌上的酒碗說道:“這世間的酒碗很多,你也隻是其中一個罷了。都是人,要吃要喝,還要女人,在這世間的痕跡是不會消失的。殺手這一行很複雜,誰也不是天生便想做殺手的。如果你不了解他們的構造,那你永遠無法安寧,因為你得罪的是整個殺手界。”張少英道:“百煉峰如鯁在喉,此時當滅之。”陳坦秋道:“聽說你已經查到百煉峰的名冊了?我很好奇。”張少英道:“如果您了解天下殺手黑榜,那你就會了解這些。”陳坦秋不禁笑道:“那你還尋我做甚麽?”張少英道:“前路難行,若有盟主作伴,自是人生快事。”陳坦秋歎道:“好歹是一方令主,這般自免身價,清白蘭君的稱號可就太也不相稱了。”張少英若有深意的問道:“依前輩之見,該當如何?”陳坦秋道:“越是有把握越要把握分寸,這是一盤大棋,技藝有多高超便得看你的本事了,整個武林都是你的本錢呐。”張少英道:“正是因為這盤棋太大,牽扯的可不是百煉峰一家,臥龍窟,森獄,幽澗,夜峰,數不勝數。”陳坦秋無奈的看向張少英,歎道:“你呀!仍是缺少磨練,總想著一口吞下,這是一場黑夜下的暗戰,需要細嚼慢咽。你所為不是殺光他們,而是在心裏徹底的擊潰他們,讓他們對你畏懼,不敢越雷池一步。”張少英道:“幾日前那個隱殺手君子友,龍雀之事是不是你幹得?”張少英應道:“不是。”陳坦秋故作神秘說道:“你的那些秘密我可都知道喲。”張少英問道:“卻不知是甚麽。”陳坦秋似有深意的笑了起來,說道:“你所籌集那些暗中的人都不簡單,我很看好你呀!”張少英苦笑道:“比起花盟主,小可就遜色的多了。”陳坦秋道:“如果你還沒有褪去自卑的掛礙,那你可得好好準備後事了。”張少英道:“所以才想問盟主該先動誰比較好。”陳坦秋歎道:“你呀,不缺謀略,缺得是一股狠勁。這些人的手段你也見到了,所謂江湖,所謂武林,以刑止刑隻是對付惡人的。而這些惡人中的惡人,不光要以刑止刑,亦要止心,也就是以謀止戈。”張少英腦中有了輪廓一時開悟,應道:“晚輩懂了。”陳坦秋道:“你呀,有了本錢卻總擔憂折損弟子,這其中的決斷不用我教了吧?要想有所得總得付出代價,武林盟便是最好的前薦。如今的你已不用我出謀劃策,免得又嘀咕我陳某人假扮雙使算計你。你要見我隻不過吃個定心丸,故而你就放心的吃,最好把天捅破了。言盡於此,我卻另有相告。”張少英躬身道:“晚輩聆聽前輩謀略。”陳坦秋問道:“你之所為旨在一個好人二字是也不是?”張少英應道:“俠之本意晚輩當懂,但俠之所為,晚輩倒要請教。”陳坦秋問道:“俠之本意在於懲惡揚善,救人危難,此為俠之本源。但俠之廣義便似佛法修身與廣度眾生的區別,你身居此高位,所為不再是一人一馬的得失,而是千千萬萬人的得失,此為俠之小義,為漢人所眾,你正好在此頂端。而你的一舉一動都影響著這個武林的格局,千千萬人的生計,同樣是戰場。契丹人,黨項人,吐蕃人,大理人,高麗人皆是眾生,不過文化差異罷了,皆為所同,此為俠之大義。則俠之本義當以大我為眾,不因個人喜惡而斷是非。”


    張少英聽在耳中猶如當頭棒喝,這些論理張少英在姬靈霜口中從來如是,這時得陳坦秋以歸納,直覺猶如一片新天地。這些大局張少英一直是個模糊的輪廓,但這許多話姬靈霜與柳燕皆不合適告訴他,這是身份的差距。當下張少英不再詢問,恭敬送走了陳坦秋。柳燕瞧著陳坦秋離去的背影,心中有了一絲悵然。這個她自小敬重的武林前輩,此刻更多的是戒心。見到妻子的擔憂,張少英笑道:“你不必擔憂,咱們有個天底下最好的老師,不懼他如何算計。”柳燕盯著丈夫,擔憂說道:“以前隻是擔憂你會上當。可如今前後想起來,幾乎是縱橫派準備跟朝廷戰一場的時候,看不見的背後便開始了運籌,而這一切跡象都表明,武林盟與朝廷,甚至是逍遙城都有幹係,也許咱們一開始便錯了。”張少英若有深意的笑道:“其實我早知曉了。”


    柳燕不解的瞧著丈夫,張少英笑道:“這是兩隻很狡猾的狐狸,我已在盯著他們了。”


    遠處。山間的茶鋪中今日突然來了許多蒙麵的漢子,將鋪子裏的一家人嚇得不輕。好在許多人講話頗為客氣,還賞了許多錢。這條路上每日行人極多,江湖人鋪主見習慣了,卻從沒見過這樣的。遠處那個領頭的蒙麵人又迴來了,坐在茶棚裏的人皆站了起來,瞧得出,領頭的很受人尊敬。領頭人一進來即道:“那小子可越來越厲害了,隻要被縱橫派盯上了,咱們便是躲也躲不住了。”人群中有人道:“咱們混了大半輩子,便這麽認輸?太沒麵子了。”領頭人笑道:“人家比咱們有本錢呐。嘿,遠方的朋友,山中幹渴,可來飲些茶水,我請你。”


    遠處的樹林中,站著的是縱橫門的兩個斥候班令。兩個人手下各有十九名斥候,跟隨陳坦秋已半個多月了。盡管陳坦秋知曉他們的存在,但陳坦秋似乎並不排斥,反而是一種歡迎的態度。這半個月陳坦秋除了吃喝玩樂,見了些江湖老友和各門各派似乎並沒甚麽異常舉動。這些情況斥候班令上奏副斥候令,副斥候令上奏正斥候令,再由正斥候令交給張少英。張少英並沒指示該如何做,隻批了繼續二字。這些斥候皆是縱橫派根基沉澱下的精髓,陳坦秋的這些把戲看似無謂,但斥候班令已經瞧出了端倪,加上門主清白蘭君給的訊息,已完全可以確定,陳坦秋一直在與當今武林盟盟主花易玄聯係,花易玄的許多措施離不開陳坦秋的支持。這已不是陳坦秋第一次喊他們去飲茶了,斥候班令自然也不會去。


    嶽州。清晨的嶽陽城內,來來往往的人,沿街叫賣的商販,有的趕路,有的為了早起賣些新鮮貨,繁華依舊。曾經逍遙城五行之首秋山站在嶽陽樓上一時頗為感慨,這繁華的背後都是一條條利益的交錯,正與邪的較量隻是一個借口罷了,隻是好與不好而已。今日他約了一人,一個從未見過卻在殺手天下黑榜上占據一席之地的人,看起來默默無聞,正因如此,他們才是最可怕的。他們之所以敢對高官下手隻是因為他們曾經真的是皇族,至於倒底是甚麽皇族沒人知道,那已是過去了。為了見到其人,秋山將三太子玄雨抓了,二太子玄葉來救,也被擒。這一招看似簡單,但這兩個人是何等人物?事實上他們確實被擒了,此刻正安靜的坐在嶽陽樓上飲茶。以二人閱曆,他們如何也想不到對方隻是一招就擊敗了他們。而這之前,他們對秋山這個人還不是很了解,這一刻算是見到了他的手段。二人在武林中或許名不見傳,但在幽澗他們便是天,他們要誰死誰就活不到天明。稱霸一世,如今淪為階下囚,這種害怕發生的經曆終究還是發生了,發生的如此簡單。(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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