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僅琴妘一條線索,可唐玉的出現打破了平靜.多年的安逸讓她們都放鬆了警惕,唐玉這一招便打了她們措手不及.琴妘來逍遙城青龍令主一定會知道,即便她說也隻是青龍令主而已,不足為慮,而她卻得死.琴妘沒有讓人再保護她了,過了幾天的安心的日子,她已經知足了.也是寧靜的,一旦對死亡沒了恐懼,作甚麽都是安逸的.睡夢中她又見到了雲紅月,她們沒有說話,隻是站在那裏笑.在她暈過去的一刹那,她笑了,該來的總會來.但她沒有死,而是被帶出了逍遙城.這麽短的時辰內,以逍遙城的防守嚴密,能將人悄無聲息的帶出,這樣的本事恐怕連慕秋白都做不到.


    逍遙城看似逍遙,實則上每一處都有其獨特的地方.這裏雖然有階級,有統治,可相對城外麵來說,這裏已是天堂.每個逍遙城的人都希望活在這樣的樂土裏,賦稅養城,當兵護城,這是逍遙城凝聚的力量,是不容人挑釁的,否則城外何以有近十萬軍隊圍困.靠朝廷的聖旨是得不到安全感的,隻有自己實實在在的護衛,才能讓逍遙城的每一個人都看到延續下去的希望.


    琴妘醒來時便躺在一所民居內,天色已經亮了.這是城內的一所院子內,門外有丫鬟侍候.琴妘是很愛幹淨的,她甚麽都沒有問,她隻是要好好的沐浴,洗淨身子,盡管這個身子已經怎麽都洗不淨了.哪個女子不想洞房花燭,從一而終.可這看似簡單的事對她來說雖近在咫尺,卻再也難以迴頭.丫鬟很會侍候人,抓她來的人是熟悉她的,她喜歡甚麽早點,喜歡甚麽酒.喜歡甚麽胭脂抓她的人都知道.脂粉她一向不喜歡太濃,稍稍點綴即可.這是她多年的習慣,再多的胭脂水粉也比不上這樣的自然之美.正因為如此.雲夢樓的姑娘都學她,無論是為了取悅男人.還是為了自己的美,化妝卻是女人自己的.


    吃飽了,琴妘平常都會在雲夢樓的閣樓裏曬曬太陽,看看書,或者寫寫詩,這裏顯然沒有,全沒有一絲的韻味.進來的是個男人.普通到極致的男人,不高不矮,不胖不受,而且還一身農家裝束.你很難說他好也很難說他不好.給人的感覺竟平常,又令人驚奇.琴妘問道:"你是青龍令主?"男人搖頭道:"不是."琴妘皺眉道:"不是,你又何必將我抓來?"男人道:"我姓段,你可以叫我段坊主."琴妘有些生氣了,問道:"你究竟是誰?"段坊主搖頭道:"我是誰不重要.關鍵是你得清楚一件事情."琴妘道:"那就別囉嗦."段坊主道:"首先,我不是把你抓來的,而是請,或者是救來的."琴妘冷笑道:"逍遙城已經知道了天複的存在,南門也知道了."段坊主突然歎道:"你不用套我的話.天複的確存在,你恨我們亦是應該的."琴妘不悅道:"我不喜歡跟不清不楚的人說話."段坊主道:"青龍十二坊,我是第七坊."琴妘問道:"你是青龍令主派來的?"段坊主道:"是."琴妘問道:"也就是說,青龍令主坐下有十二個坊主?"段坊主迴道:"是."秦雲問道:"有青龍是否有白虎?"段坊主搖頭道:"有沒有我不知道,我的這一生隻知青龍."琴妘知道他沒有說謊,天複給人的印象竟是神秘又令人畏懼,連雙尊的仆人都有其內應,這樣的手段不是一般的組織能做到的,這需要大量的錢,還有長久地時日.


    琴妘問道:"那你請我來的目的是甚麽?"段坊主道:"雲夢樓已不再安全,便從這裏結束吧."琴妘問道:"你是來殺我的?"段坊主問道:"要殺你,何需在此?"琴妘不解道:"你究竟想做甚麽?"段坊主道:"這是一個承諾,如今可以提前兌現."琴妘出聲冷笑,然後一直冷笑,自始至終,她與雲紅月便從沒相信過這個承諾.這樣的冷笑充滿諷刺和怨氣,段坊主隻是深深歎息,說道:"青龍並不是冷血組織,那樣是毫無意義的."琴妘冷聲道:"冷血?姐姐是怎麽死的?我們受難的時候,你們又在那裏?"段坊主歎道:"是我們的錯."琴妘怒道:"知錯有甚麽用,我就這麽一個姐姐,我的最愛都沒有了,你覺得這樣可以彌補?"段坊主隻是歎息不語,他在等琴妘靜下來.


    琴妘又如何能停得下來,她們從沒相信過這個承諾,可此刻承諾從天而降,如在夢中.這一切來的太遲了,她現在除了錢甚麽都沒有了,她如今要錢又有甚麽用?或許她現在也沒錢了,她的錢已經全都給逍遙城了,她隻想在逍遙城過幾天安心的日子.一心寧靜,朝聞夕死,既便是死,她也會優雅的死去.段坊主平淡的背後是令人難以琢磨的,琴妘的絕望他已瞧得明白,這樣絕望的美麗女子是令人疼惜的.許久,琴妘才問道:"你們要我怎樣?"段坊主道:"給你找個寂靜的地方,你可以過你想過的日子."琴妘哼了一聲,說道:"南門,逍遙城,武道七宗都在盯著我,你覺的這猩以忽略?"段坊主淡淡道:"青龍堂便有這樣的本事."琴妘又失聲冷笑起來,眼中含淚,竟是絕望,亦是疲憊,前所未有的疲憊,連最後的一絲活下去的希望也沒有了.


    這樣的楚楚動人,梨花帶雨,絕望的笑聲,絕望的眼神,段坊主都覺得自己有些難以自製了.問道:"你做了甚麽?"琴妘擦了擦眼淚,淡淡道:"我答應了一個人,.[,!]我們都想瞧瞧天複究竟是個甚麽組織."段坊主眉頭一緊,她終於知道琴妘的絕望來自那裏.這一刻他不敢再小瞧女人了,承諾並不是隻在男人之間,往往很多時候女人的承諾遠比男人更莊重.段坊主歎了口氣,他知道他暴露了,隻要他出現,逍遙城的消網,朝廷的黑暗,這些都是要命的.該兌現承諾的時候沒有兌現,真到了兌現的時候,已是物是人非了.這樣的事情段坊主都沒有生氣,琴妘對他有了一絲好奇,在生死麵前還能如此鎮定,要麽他已經有了退路,要麽他並不怕死.見段坊主沒有說話,琴妘問道:"你不想殺了我?"段坊主歎道:"我的確沒想到你會如此變化,不過有了我,你可以退出了."


    琴妘心頭一顫,有些人的話他再怎麽說你也難以相信是真的,可有些人的話無論你是否相信,它總是有一股令人難以抗拒的魔力,令你都沒想過去懷疑,琴妘此刻便是如此.在江湖上混慣了,生死之間,人性的善惡,她看得太多了,段坊主已給了她驚奇.可她的心已經死了,活著的時候便不想活著,能活著的時候,她已沒有一絲生氣了,身體的疲憊,精神的疲憊,人生的疲憊,她隻想好好的歇息,再也不去想,不去管,死便是最好的結局.曾經在她心中,青龍令主不過是個躲在女人後麵的縮頭烏龜,可如今見到段坊主,她知道這一切跟她的想象差的太遠.許久琴妘歎道:"你快走吧."段坊主坐了下來,問道:"你為甚麽不走?"琴妘搖頭道:"你我不一樣."段坊主道:"我跟你一樣,咱們都身不由己."琴妘道:"如果你現在逃,還有一絲生機."段坊主問道:"你覺得我麵對的一定是死亡?"琴妘道:"看來不是."段坊主道:"如果我現在要你答應我一件事,你肯嗎?"琴妘不假思索道:"我答應."段坊主道:"我要你再活一個月."琴妘搖搖頭,歎道:"我活膩了,想好好歇歇了."


    段坊主道:"我今年都四十了,還未成親,如果你願意,我娶你."琴妘嗬嗬而笑,再也沒有比這更新鮮的事了.歎道:"想跟我睡覺你便直說."段坊主搖頭道:"我並不是不堪之人."琴妘問道:"你想給我希望?"段坊主道:"是,活著總是美好的."這句話令琴妘有了一絲生氣,這個男人每一話總是令她忍不住深思,這樣的魅力是無形的,像這樣的男人絕對不簡單.段坊主並沒有等琴妘的迴答,他讓丫鬟送來了一個木箱.易容術,無論是武林江湖,還是朝廷大內,這一招妙手比起毒藥來更令人聞風喪膽.段坊主的手很白,也很靈巧,一個時辰後一對平凡的夫妻就這樣出現了.他的易容術相當之高,連琴妘的體味都做了修飾.還給她吃了藥,走路的姿勢都變了.段坊主直接帶她上了大街,但這裏卻不是她熟悉的地方.兩人一路遊玩,吃飯飲酒,上床睡覺,無憂無慮,便像一對相濡以沫多年的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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