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你們不缺錢。」趙承歡:「光裴公子送的那幾個大金箱子,就夠買上許多了,不過……」


    沈雲商安靜地等著她後頭的話。


    「財不外露這個道理,你與裴公子好像都不大懂?」


    沈雲商默了默,而後略有些不解的抬眸:「同鄴京四大世家之一崔家比起來,這些便不入眼了,在公主眼裏,更是些微不足道小東西,我們何必藏著掖著?」


    趙承歡眼底當即浮現出幾絲冷光。


    她是真不知道的無心之言,還是已經猜到了他們的目的?


    現在,皇家最缺的就是錢!


    「裴昭昭三天兩頭就往我這兒抬幾箱子,我一時倒也沒覺出什麽不妥,今日得公主殿下提醒,我日後便注意些。」沈雲商正色道:「讓他從後門送。」


    趙承歡:「……」


    怪不得皇兄非要裴行昭。


    「不過說起來,我倒有一事不解,不知能否請公主解惑?」


    沈雲商笑意盈盈的看著趙承歡。


    趙承歡似笑非笑:「沈小姐說來聽聽。」


    沈雲商偏頭望向院中八角亭中,目光在崔九珩身上停留了幾息,才轉而看向趙承歡:「崔公子芝蘭玉樹,溫潤矜貴,公主身邊有這樣出塵絕世之人,怎還瞧得上我一屆商家女的未婚夫?」


    話落,亭中有人重重放下茶杯,沈雲商沒去看,隻垂眸輕笑了笑。


    而後她好似沒有察覺到趙承歡驟冷的氣息,繼續道:「便是公主不喜崔公子這樣的,鄴京世家公子如雲,公主怎偏偏會看上裴行昭?」


    趙承歡細細瞧著沈雲商,見她似乎並非另有深意,才偏頭望了眼亭中:「情之一字,如何說的清啊?」


    說這話時,她臉上帶著笑,但眼中卻無笑意。


    茶室內安靜了幾息後,趙承歡才緩緩轉頭,臉色已全然沉下來,帶著幾分淩人之氣:「本公主就喜歡這樣的,不行嗎?」


    「還是說……你想跟本公主爭?」


    沈雲商不慌不忙的放下茶盞,莞爾一笑:「我沒有這個意思。」


    趙承歡聽出她後頭還有話,便也沒出聲,隻目光淩厲的看著她,果然,隻見沈雲商輕輕抬頭,語氣溫婉柔和:「因為,裴小昭本來就是我的。」


    「他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誰想要他,就得從我屍體上踏過去。」


    趙承歡淩厲的眸子中閃過一絲異光。


    許久後,她道:「上次見沈小姐,沈小姐可沒現在這般氣勢。」


    「公主都要搶我未婚夫了,我還有什麽可示弱的,作為姑蘇首富家獨女,公主覺得,我該是怎樣的?」沈雲商一番話滴水不漏,又將問題拋給了趙承歡。


    趙承歡看她半晌,輕輕一笑:「若不是你的未婚夫入了本公主的眼,我們或許還能做朋友。」


    不待沈雲商開口,她便斂了笑容,冷冷道:「沈雲商,你可知道,忤逆本公主的下場。」


    「公主這話我可擔不起,我不過是不同意將未婚夫讓給公主罷了,何談忤逆?」沈雲商眨眨眼,身子微微前傾,語氣輕緩道:「我知道公主殿下權勢滔天,但若沈白裴三家傾力抵抗,怎麽也會在民間濺起幾朵水浪,若是消息傳到鄴京,恐怕會有損公主殿下清名。」


    趙承歡臉色微變。


    若沈白裴三家全力抵抗,那可不止幾朵水浪。


    「你在威脅本公主?」


    「不敢。」沈雲商:「我隻是想過好自己的日子,公主也知道,我是沈家獨女,自小吃慣了獨食,決不允許有人從我手裏搶東西。」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這就是我給公主殿下的答案。」


    趙承歡神色難辨的看著沈雲商,半晌後,她道:「即便你不顧及沈家幾百條人命,可你怎麽認為,裴家會為你做到如此地步。」


    沈雲商淡笑道:「裴家不隻是為我,更是為了裴家獨子,公主還不知道吧,雖然裴昭昭是個遊手好閑的街溜子,但裴伯伯就這麽一個獨苗苗,誰敢打他的主意,那可不得拚盡全部?」


    「還有……」


    沈雲商笑容淡去,直直盯著趙承歡:「沈裴兩家上千條人命,公主殿下確定您能背負得起?」


    「還是說,二皇子殿下背負得起?」


    趙承歡終於確定,沈雲商果然已經知道了什麽。


    她的眼底盛著幾分怒氣,一字一句道:「沈雲商,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我說過了,我這個人吃慣了獨食,誰要想從我手裏搶東西,我就是死也要咬下他一塊肉。」沈雲商分毫不讓,眼神毫不閃躲的迎上趙承歡,咬牙道。


    二人對峙,氣勢一時竟難分輸贏。


    玉薇神色平靜跪坐在一旁,心中卻早是激動澎湃。


    小姐霸氣!


    這時,外頭傳來素袖的聲音:「小姐,午宴已備妥當。」


    沈雲商沒出聲,玉薇便起身出了門。


    茶室內,緊張的氣勢也隨之減弱,趙承歡笑意不達眼底:「是本公主小看你了。」


    沈雲商瞬間收斂氣場,拿著繡帕輕輕壓著唇角,又成了那個大病初愈的沈小姐,她似是嘲諷的一笑:「大約,我隻是太自私,且太不要命了。」


    可偏偏就是自私又不要命的,最不好打交道。


    趙承歡瞥了眼亭中已起身的幾道身影,意味深長道:「那就且看,誰能笑到最後。」


    趙承北崔九珩並不知曉茶室內的這番看似平靜卻緊張的交鋒,隻有內力深厚的裴行昭聽了幾成,趁著入席的空隙,他碰了碰沈雲商的胳膊,輕聲道:「厲害啊,沈商商。」


    「沒想到我在你心裏這麽重要啊。」


    沈雲商早知他聽得見,對此半點不意外,隻是……她瞥了眼他腰間:「怎麽多了這麽多串玉石?」


    他不是隻掛金珠珠麽。


    「哦,我在來的路上碰見了慕淮衣,我跟他說我來見情敵,他就把自己腰間的玉石串都扯給我了,說給我充門麵。」裴行昭道。


    不要白不要,能換不少錢呢。


    沈雲商:「……」


    姑蘇的人都知道,姑蘇城有兩大行走的山,一乃裴行昭,金光燦燦的金山,二是慕淮衣,晶瑩剔透的玉山。


    這兩個人上輩子大約是兄弟,愛好簡直是出奇的一致。


    「哦對了,他本也是來探病的,隻是中途將行頭都給我了,他覺得沒法見人就轉頭迴去了,將禮物給我讓我給你帶來。」裴行昭繼續道。


    沈雲商眼睛一亮:「禮物呢?」


    「我都裝進金箱子裏了。」


    沈雲商:「……可我覺得按照他的作風,應該會給我抬個鑲滿玉石的箱子來,箱子呢?」


    扣下來能值不少錢呢。


    「那一看就是慕家的東西,怎麽忽悠他們啊。」


    裴行昭朝前方趙承北幾人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沈雲商深吸一口氣。


    敗家子!


    算了,等會她自己上門去要。


    今日算是把趙承歡得罪狠了,她得趕緊湊夠錢去尋求庇護。


    方才那些話隻是唬趙承歡的,她怕死得很,更不會真的蠢到隻拿沈家去跟趙承北拚。


    大約是因為有崔九珩在,有些戲就還得演下去,今日的午宴算是賓主盡歡。


    午宴過後,趙承北幾人沒有再留,起身告辭。


    沈雲商與裴行昭將人客氣送到府門,馬車離去,二人臉上的笑容立刻就淡了下去。


    沈雲商目不斜視:「要進去坐會兒嗎?」


    最好不要,她還得趕時間去見慕淮衣。


    裴行昭攏在衣袖中的手,捏了捏手心趙承北塞給他的紙條,麵色平靜:「不了,我還得迴去養傷。」


    趙承北約他一個時辰後在醉雨樓見麵。


    沈雲商垂眸看了眼他的腿。


    她還是不信他腿上有傷。


    「行,不送。」


    沈雲商說罷便轉身頭也不迴的往府中走。


    裴行昭不滿的轉頭看她:「喂沈商商你也太沒良心了,我腿上有傷啊,你都不扶我下去……」


    「啊!」


    裴行昭話還未完,便見沈雲商跨門檻時不慎踩到裙角,整個人朝前撲去,他眼神一變,如一道風一般迅速的掠到她身旁,一把摟住她的腰將她攬在了懷裏。


    「沒事吧?」


    身形穩定下來,裴行昭皺眉道:「沈小商你怎麽越活越迴去了,連路都走不穩……」


    裴行昭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他發現沈雲商唇邊帶著笑,眼神往下,落在他的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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