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嬤嬤驚得往後躲,接著露出了裏麵那個女子的半邊側臉,隱約間美好的輪廓盡顯,看得眾人好奇極了。


    「本宮記得武侯府之人雖是勇武耿直之輩,但不缺禮數,今日怎麽突然如此無禮?難道是換了新主子的緣故嗎?」


    方才,丁薇一直抱著兒子玩積木,各色的軟木被塗上五顏六色的生漆,沒有刺鼻味道又鮮豔輕巧,很得胖小子的喜愛。


    所以,差點撞車的時候她雖然擔心,卻也沒有什麽損傷。


    這會兒聽了對麵車裏坐著的是傾城公主,而且已經出聲訓斥武侯府的奴仆無禮,她再不出聲就實在讓人瞧不起了。


    「禮數這東西,曆來都是對待親朋好友用的。但是對待意圖傷人的畜生,若是還講禮數,那豈不是把自己也看低了?


    「我不知公主平日還有豢養畜生的喜好,隻是勸公主留在身邊無事叫幾聲就好,以後不要放出來傷人。否則外人還以為今日這事,是公主吩咐畜生故意要撞毀武侯府的馬車呢!」


    丁薇說話聲音不大,卻足夠被眾人聽清楚,方才那車夫直直撞來,眾人也全看得明白,這會兒再聽見這話,投向公主馬車的目光就帶了三分疑惑。


    「不是說公主頗有仁名,都說她是天上謫仙下凡嗎?」


    「對啊,今日這事明擺著是公主馬車太霸道了!」


    「若是把武侯府的馬車撞翻,裏麵的人豈不是傷到了。」


    幾聲議論傳到司馬雅蘭的耳裏,讓她的臉色更白。本來她指使車夫闖門,也不過是想稍稍試探一下丁薇的脾氣,哪想得到,她不過是試著輕輕揮過去一拳,對方卻狠狠搧了她一巴掌,若是再搭上好不容易累積多年的名聲,就虧大了!


    「姑娘說笑,本宮自小同公冶將軍一同長大,怎麽可能故意撞毀武侯府的馬車?許是車夫生怕耽擱時辰,一時心急罷了。待本宮迴宮去見了將軍,定然再同他賠罪。」


    說著話,司馬雅蘭微微傾身,在車裏向對方行了一禮,算是簡單賠罪。


    不得不說,她這般放低姿態,立刻挽迴了劣勢。


    旁邊眾人,特別是男子,眨眼間就換了說法——


    「我就說公主是個明理的,就是那個車夫莽撞了。」


    「公主同大將軍可是青梅竹馬,如今又整日同住在皇宮裏,其情分……嘿嘿,怎麽可能故意撞車交惡呢。」


    丁薇嘴角扯起一抹嘲諷的弧度,津津有味的欣賞完司馬雅蘭的表演後,才道:「既然公主這麽說,那今日之事就算誤會一場吧。至於將軍是否相信……恐怕還要公主多解釋幾句了。」說罷,她就放下簾子,吩咐道:「鐵牛,進去吧。第一次來丞相府做客,不好遲到太久。」


    「是,姑娘。」


    程鐵牛和井伯高聲應了,兩人一左一右牽了馬韁繩,穩穩當當地把馬車趕進大門,順著寬敞的甬路走了不一會兒,就到了連通後院的垂花門口。


    早有兩個藍衣大丫鬟等在門口,見馬車到了,趕緊上前幫忙打開車門。


    雲影同當歸先跳了下去,迴身接了丁薇,最後才是抱著安哥兒的古嬤嬤,還有拿著禮盒和包裹的程嫂子。


    程鐵牛同井伯彎腰行禮後,退了下去。


    兩個大丫鬟這才上前行禮,笑道:「這位可是武侯府的丁姑娘?奴婢藍霜(藍雲),是夫人的貼身丫鬟。我們夫人行走不便,不能到門前迎接,特意囑咐奴婢二人過來伺候,還望姑娘不要怪罪。」


    「不會,勞煩你們了。」


    丁薇微微一笑,也不多話,扶著雲影的手慢慢進了垂花門。待一腳門裏一腳門外的時候,傾城公主的馬車也到了。


    兩個丫鬟遲疑了下,其中一人就滿臉歉意的退後兩步,返身迴去迎接公主,留在丁薇身邊的這個,生怕丁薇惱怒,抬眼偷瞄她的臉色。


    丁薇依舊噙著笑,興致勃勃打量著路旁漸漸泛青的花木,還有設計美麗的遊廊亭台,這讓大丫鬟著實鬆了口氣。


    剛剛夫人聽說了大門口鬧起來的事,卻什麽都沒有吩咐,隻讓她們過來迎接。


    本來她們還以為這差事難辦,畢竟兩位貴客身分不同尋常,一個伺候不好就容易惹禍。


    不想,武侯府這位姑娘寬厚大度,笑起來讓人特別想要親近。


    這般想著,她也多了幾分殷勤之意,不時指了路旁的花木說說出處,甚至還簡單介紹了一下先前已經趕到的客人。


    丁薇也不是吝嗇的人,示意雲影塞了她一個荷包,荷包裏裝了兩隻小小的銀花生,這是侯府早年備下給女眷們來往時打賞下人的,結果侯府的女主子都命短,直到今日終於派上用場。


    別人沒什麽感覺,倒是看得一直抱著安哥兒的古嬤嬤激動不已。


    原本以她的脾氣,方才就能同公主身邊的劉嬤嬤大吵一架,隻是即便心裏已經認同丁薇做主子,她依舊想要看看這主子遇事如何處置,畢竟不論武侯府還是那座宮殿,可不是僅僅有顆善心就能打理好的。


    丁薇本來就沒想依靠古嬤嬤給她撐腰,在她看來,方家是義兄的家,她不過是來走個親戚,隻是旁邊看熱鬧的陪客有些多罷了。


    當她走進宴客的庭園,眼見滿園都是黑壓壓的人頭時,終於後知後覺的發現,這陪客的數量實在有些多得嚇人。


    眾多女眷,不論品級高低,家裏男人們是何官職爵位,皆帶了兩個丫鬟隨身伺候,於是剛剛大門前的那點小衝突,她們早就知道得清清楚楚。


    這會兒一見園門口進來一行人,當先的女子雖然不識得,但她身後的古嬤嬤卻是大半人都熟識。


    這些年武侯府沒有女主子,需要走動的時候,多是古嬤嬤出麵,她又是直爽火爆的脾氣,早年曾因為某個不開眼的女眷怠慢,大鬧過幾次,也算是各家奴仆裏最出名的一個了。


    如今這如老虎一樣的嬤嬤卻像貓咪般乖巧,恭敬地跟在那年輕女子身後,不必費心猜測,這女子的身分已唿之欲出——


    丁姑娘,大將軍落難之時識得的廚娘,生下了公冶家下一代血脈的農家女。


    眾人的目光如同燈火一般,齊刷刷望向丁薇,有的鄙夷,有的好奇,有的嘲諷,真是五花八門,應有盡有。


    若丁薇當真是個自小在農家長大的女子,絕對會被嚇得縮手縮腳。


    可惜,這具身體裏的靈魂早從十幾歲的農家小丫頭,換成了在現代的鋼筋水泥叢林混跡二十幾年的大齡女青年。當年參加各種廚藝大賽,評判觀眾比這些可多多了,她早練就了不相關人等,就當做白菜的絕佳本領。


    抬頭,挺胸,掛上笑容,戰鬥開始了——


    【第九十一章 有人敲邊鼓】


    藍霜小心翼翼的躬身引著丁薇一行穿過人群,慢慢走到不遠處一棵柳樹下。那裏放了一張四扇檀木座花鳥屏風,屏風前安了一張軟榻和幾把椅子,間隔的高腳幾上,擺了些水果點心,布置得簡單又不失禮數。


    方夫人正同幾位年長婦人在低聲說笑,見到丁薇過來,就坐直身子。


    藍霜上前行禮稟告,「夫人,武侯府丁姑娘攜小公子到了。」


    「哦,這可是我失禮了。」方夫人說著話就要扶著丫鬟的手下榻站起來迎客。


    丁薇眼見她臉色蒼白,身形也瘦得厲害,猜想她必是身患重病,哪敢讓她起身,趕緊上前行禮笑道:「夫人太客套了,我是晚輩,沒能早早前來拜見,已是失了禮數,夫人不怪罪就好,可不要再讓我羞愧得到處找地縫兒鑽。」


    她這話說得風趣,又行的是晚輩禮,方夫人心裏免不得對她親近三分,想了想就坐了迴去,微笑道:「既然姑娘這麽說,我就不客套了。都怪我這身子不爭氣,不然也不至於拖到今日才請大夥兒來遊玩。」


    旁邊一個上了年歲的婦人,笑咪咪應道:「說實話,我們也想念夫人,總想著來拜見,但又怕擾了夫人安養,如今春日晴好,一聽說夫人開詩會,也顧不得肚子裏隻有幾個大字,就趕緊跑來了。」


    眾人聞言笑了起來。


    方夫人更是扯了帕子捂嘴輕咳幾聲嗔怪,「吳姊姊就是一張巧嘴,每次來都要害得我咳好久,下次可不能請你來了。」


    那吳夫人卻是抬手輕拍自己的嘴巴,懊惱道:「哎呀,那我可後悔了,下次吃塊糖瓜把嘴黏上再來。」


    這般說笑的時候,丁薇已在藍霜的引領下坐到了方夫人的身側。她也不插嘴,就隻是微笑著傾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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