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找個老公的話,他可以保護你啊。你們兩個人結婚不是更好嗎?」  「別取笑我了。哥哥,你怎麽知道的?」  「我有一次去你家,到了你家門口的時候,來了一輛寶馬車。我無意中看了一眼車牌號,發現那是你的車子,可是開車的人不是你。」  「憑這一點你怎麽就能確定呢?」  「啊,當時事情挺突然,我也沒怎麽細想。前些日子我去甲戶店裏的時候看到他才突然想了起來,他叫東木吧。雖然對你來說他有點過於年輕了,但看起來人還是不錯的。」  「我們是通過透子認識的。他在拍賣力岡家的美術品的時候幫了大忙,從那以後,他就和阿勝熟悉了。」  「是嗎?是力岡男爵的關係啊。他可比力岡男爵強得多啊。」  「透於聽到了會生氣的。」  「事實本來就如此嘛。她那個丈夫至今還時常自詡是男爵的後裔,看著就讓人作嘔。」  「哥哥,說不定你也有一定責任。你是不是有點過於關心了?」  「喲,關心還惹出怨言來了。」  「不說這個了。那個黑崎的事,該怎麽辦呀?」  「我怎麽知道?這得看他怎麽辦了。  「嫂子知道嗎?」  「她還不知道。我想還是不告訴輝子為好。」  「是啊,這件事與她一點關係也沒有啊。」  「可能吧。」  「肯定是黑崎嗎?……事情都過去那麽長時間了。」  「對咱們來說是很久以前了,可對他來說,時間是停滯的。」  「這麽說,他對我們還懷恨在心?」  「那毫無疑問。所以,他才會殺人的。」  「你說殺人?甲戶先生真的是被黑崎殺害的嗎?」  「啊,應該沒錯。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黑崎曾經到甲戶天洞的店裏去過。甲戶遇害的前一天,在我的生日宴會上他曾親口告訴過我,說『黑崎到我店裏來過』。他說黑崎前一天晚上預先打了個電話,第二天早晨去他的店裏跟他見了麵。他還說,黑崎一點也沒變,說話還是那麽結結巴巴的,一直絮絮叨叨地說著三十五年來心中的怨恨和苦楚。」  「太可怕了……」  梅子顯得很害怕,縮著身子說道:  「既然黑崎去找過他,那我們還是盡早通知警方為好。」  她邊說邊指了指電話。  「通知……警方?」  伴太郎看了一眼電話,急忙把視線移開了,好像電話就是警察似的。  「我們對警方說什麽呢?我可沒有心情把三十五年前說的證詞再重新說一遍了。」  「可是,現實是他已經變成了一個可怕的殺人魔王了。我們沒有時間再猶豫不決了。如果再不通知警方的話,說不定他什麽時候會把我們也殺了。」  「哈哈哈,不可能……」  伴太郎的笑容有點勉強:「他不會亂來到這種地步的。」  「都要殺人了,還不是亂來?」  「啊,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他不會像你想像的那樣破門而人來殺害我們的。黑崎這個傢夥原來就愛以文學青年自居,是個性格軟弱的人。即使是殺害甲戶的時候,他也是事先打了招唿,第二天還和甲戶見了一麵。看來他給我送來那張紙條,也是在提示我他要對我下毒手。不過,雖然我不知道甲戶為什麽要跟他見麵,但他肯定是太過於相信黑崎了,如果他心存戒備的話,本來是可以免遭毒手的。」  「是嗎?不過我可不這麽認為。我想盡快通知警方,尋求他們的保護。」  「你如果真要那麽做,我也沒有權利阻止你。可是你要有思想準備,一旦你通知警方,他們肯定會追刨問底的。」  「那又有什麽關係呢?我會告訴他們是黑崎想來復仇的。而且,警方也有義務保護證人啊。他們怎麽會把那麽一個殺人惡魔從監獄裏放出來呢?黑崎不是被判了無期徒刑了麽?」  梅子喋喋不休地說著。  伴太郎一言不發,隻是默默地看著梅子。他的臉色看起來是那麽的悲傷。  「這是為什麽?難道我說的不對嗎?如果甲戶先生當初接到黑崎的電話後,早一點通知警方的話,就不會眼睜睜地被害的。哥哥,你應該盡快通知警方……」  梅子說著說著,突然注意到哥哥的表情變得異常複雜起來,於是打住了話題。  「……真的是那樣嗎……真的嗎?哥哥,那些果然是謊言!黑崎什麽也沒幹,對嗎?」  伴太郎痛苦地點了點頭。  「這麽說,殺害那個女人的人就是……哥哥你嗎?」  「不是我。」  「那是誰?是甲戶先生嗎?」  伴太郎默默地點了點頭。  「可是,為什麽呢?……」  「那完全是因為形勢所逼。甲戶對我說,他想都沒想過要打她,更不用說什麽殺她了……可是,對方逃跑時摔了一跤,然後就一動不動了。他當時就站在我房間窗戶的外麵,臉色蒼白,像一個幽靈似的。他驚慌失措,一個勁地問我怎麽辦。我當時毫不猶豫地把他從窗戶外一把拉了進來,告訴他不要聲張。一個牧師的兒子淪落為殺人犯,這可不是一件體麵事。況且甲戶又是我最親密的朋友,死的人又是一個寄養在我家、來學習禮儀的姑娘,這對我們三鄉家族的聲譽也會造成一定的影響。他當時都絕望了,說肯定被別人發現了。因為他看見當時附近有一個人路過,雖然由於天黑看不清那人的長相,可他說那個人很像黑崎。那天晚上,黑崎住在櫻桃樹田裏的一間守夜的小草棚裏。後來我想出了一個主意,那就是暗度陳倉,嫁禍於黑崎。當時我心裏想,這隻能怪你黑崎不走運了。實際上,他也確實運氣不好。因為隻要仔細想一想就明白了,警察是會相信一個小傭人的話呢,還是會相信一個大村長的兒子和一個牧師的兒子的證詞呢?其實一開始他就註定要倒黴了。不僅如此,還有你和橫掘兩個『目擊者』。其他人也都提供了相關的證據。」  「你們這樣做真是太過分了。」  梅子蹙著眉頭,冷冷地看著自己的哥哥。  「是啊,現在想起來,是很過分。可在當時,我們都毫無退路了。那封約黑崎出來的信是甲戶寫的。他當時正對古文書體感興趣,對女人寫的字模仿得惟妙惟肖。後來他把信偷偷地放進了黑崎住的那間小草棚裏。黑崎看完信後,當即就把信燒了,然後就趕到了信上指定的地點。於是我們就作證說,我們親眼『目擊』了他去過案發現場。原本,我們還擔心事情不會那麽順利,然而,可笑的是警察簡直幼稚得近乎糊塗,對我們的證詞深信不疑。檢察院和法院也沒有產生任何懷疑。那些傢夥可不管事實真相如何,他們隻想著盡快把案件處理完畢,否則我們不可能那麽輕易矇混過關的。」  「真是太過分了……」  梅子深深地嘆了口氣。  「這麽說來,甲戶先生被殺也就不足為奇了。可是,哥哥你可是受牽連的呀。你是出於友情才出此下策的呀。」  「友情?你能這麽說我很高興。可是當時我是不是真的完全出於友情才救他的呢?我也常捫心自問。事實上,在甲戶失手殺人之前,黑崎曾給輝子送過一封情書,輝子曾笑著把那封情書遞給我看,我記得當時上麵寫著『獻給紅藍女——輝子』。原本我一直以為他是愛慕著梅子你的,沒想到卻變成了『紅藍女』輝子。本來這隻是一件小事,大家笑笑也就過去了,可是不知怎麽迴事,有一個陰影卻始終在我腦海裏徘徊逡巡,揮之不去,那或許是一種嫉妒。我隻覺得自己不能就這麽輕易饒了他,所以我當時對嫁禍於黑崎沒有感到絲毫的罪惡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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