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娘子關界,未多時抵達壽陽城境內,天色已晚,四處一片漆黑,雲起與孟軒騎在馬上,正愁著接下來該如何走。看著殷文婷騎在馬上一路前行,絲毫沒有躊躇之意。


    雲起與身旁的孟軒說道:“這殷娘子不會連夜趕路也不找個店家投宿吧?”


    孟軒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這一行人對殷娘子敬畏有加,也不敢和她多說一句話,我們是客,又不好多問什麽!”


    如孟軒所說,這一路人不多說一句話,隻顧著馭馬前行,一路之上沉悶至極。行走在山道之上,卻不知走了多久,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殷文婷猛然停下,隻聽到一陣馬嘶之聲,整隊人馬一同停了下來。孟軒警惕起來,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迴頭問著雲起道:“發生什麽事了?”


    雲起搖了搖頭。隻見殷文婷調轉馬頭,開口說道:“安營紮寨!”聲音不大,但在這寂靜的地方,每個人聽得都是清清楚楚。


    殷文婷一聲令下,所有人都忙碌起來,一同下了馬,取下車中貨物,點燃火把,支起營帳!頂多不過一盞茶功夫,十來個營帳此刻支了起來。


    火光照耀,一時間將這山道之中照耀的豁亮,這一行十幾人圍在火堆之旁,生火造飯。雲起三人站在一旁,看著這些忙碌的人,卻也插不上手,且這些人皆是不多說一句話,雲起三人也覺得有些氣氛尷尬!


    殷文婷坐在火堆之旁,手中提著一個皮囊,迴頭看著雲起,說道:“你身手不錯,卻不知道酒量如何!要不要吃一點?”


    雲起見殷文婷主動與自己說話,走上前,孟軒與桓輕羽緊跟其後也一同坐在殷文婷身邊。雲起說道:“我的酒量可不行!我們東瀛的斥候本來就是禁酒的!”


    “為什麽?”殷文婷麵露奇色,問道。


    雲起說道:“東瀛斥候有戒令,酒色財氣皆不可沾染,否則身上有了特殊的氣味,在執行潛伏刺殺的任務之時,很容易因此被發現!”


    “酒色財氣皆不可沾……”殷文婷不由得搖頭笑了一聲,“這不是與那出家的和尚一般無二了?”


    隻聽到殷文婷這一聲輕笑,極為嫣然。使得孟軒等人也放鬆了起來,殷文婷起身從馬上取下兩支皮囊,遞給雲起與孟軒,說道:“這山路之中到了後半夜寒氣極重,喝點酒,也好驅寒!”


    雲起接過酒囊,打開塞子,一股濃鬱的酒香撲麵而來,放在嘴邊飲了一口酒,這酒入口綿柔,飲後餘香,迴味無窮!雲起讚歎道:“這是什麽酒,與我從前所吃的酒頗有不同!”


    殷文婷道:“河東路的百姓吃的隻有一種酒,便是汾酒!又叫杏花村!你沒聽說過嗎?”


    雲起點頭道:“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這詩句我倒是聽說過的,不曾想今日居然能吃到這種酒了!”


    桓輕羽在一旁聽雲起與殷文婷說的神奇,極為眼饞,看著孟軒也在吃酒,說道:“小七哥哥,這酒好吃麽?我也要吃!”


    殷文婷看著桓輕羽年紀不大,十五六歲的光景一定不喜歡這辛辣的酒水,所以才沒有給她酒吃,卻沒想到這會兒竟然要酒吃,不禁笑道:“你這姑娘小小年紀,可曾吃過酒?”


    桓輕羽搖頭說道:“我沒吃過,在家裏吃不著,在外麵,小七哥哥不許我吃!娘子姐姐,你給我吃一口吧!”


    殷文婷撲哧一聲笑道:“什麽娘子姐姐!你年歲不大,古靈精怪的滿口混叫!我說了我叫殷文婷,你可以叫我文婷姐姐,我尚待字閨中,你們一口一個娘子的,倒顯得我已然出了閣一般!”


    桓輕羽哦的一聲點頭說道:“那文婷姐姐,那個什麽杏花酒,給我吃一口吧!就一口!”


    殷文婷將手中的酒囊遞給桓輕羽,桓輕羽接過酒囊正要吃,孟軒連忙攔住,他見過桓輕羽夢遊的景象,唯恐吃了酒之後再有什麽意外,所以從不敢給她吃酒。孟軒連忙說道:“輕羽年歲太小,不能吃酒的!”說著將酒囊奪了過來,正要還給殷文婷。


    桓輕羽沮喪之極,低著頭,淚水在眼眶之中打轉,說道:“我就要吃一口嘛!你們總是說我年紀小,過兩個月我就十六歲了!二叔說我就可以和姐姐一樣了!”


    殷文婷看著桓輕羽沮喪神情,心中頗有些不忍,看著孟軒說道:“何必如此!我小的時候就已經拿酒當水喝了!這小姑娘吃一口也無妨吧!”說著將酒囊遞給桓輕羽說道:“來,這酒是姐姐給你的,你不用怕大膽的吃!不過,你可要答應我,隻吃一口!”


    桓輕羽迴頭看了一眼孟軒,孟軒默許的點頭,桓輕羽破涕為笑,接過酒囊,唯恐孟軒反悔,迅速將囊口放在口中飲了一大口。


    孟軒見此大驚,連忙說道:“這是酒啊!可別喝的這麽急!”


    這一大口酒灌入口中,頓時從口中到肚子裏有如一道火燒一般,桓輕羽從未感覺到如此辛辣,連忙將酒囊扔掉,用手扇著舌頭,辛辣的感覺讓桓輕羽淚水都要流了下來,說道:“好辣呀!這有什麽好吃的!”


    桓輕羽的模樣讓一圈人皆是放聲一笑,桓輕羽揮拳捶打身旁發笑的孟軒,說道:“都怪你,小七哥哥!都怪你!”


    孟軒道:“如何怪得了我?我叫你不吃的,你非得要吃!”


    這會兒一女婢提著一個皮囊走了過來,遞給桓輕羽說道:“這裏麵是我剛打的山泉水,你快些吃了吧!”


    桓輕羽見這皮囊與那酒囊一般無二,有些忌怕,將信將疑,小心翼翼的飲了一口,山泉水甘甜無比,桓輕羽飲了兩大口,這才覺得口中不再辛辣,她擦了擦嘴上的水跡,將皮囊還給女婢,說道:“謝謝姐姐了!”


    這會兒隻聞到一陣香味,隻見幾名女婢拿著許多烤肉遞了過來,給殷文婷四人一人一塊,孟軒將烤肉拿在手上,卻不見這些人給自己碗筷,卻不知道如何下手,卻看到殷文婷直接將烤肉撕扯成兩瓣,放在口中吃了起來。他萬萬沒想到這等絕色佳人吃相竟然如此,一時間怔住了!


    雲起的吃相倒還行,她從靴子裏掏出一把匕首,將烤肉切了一小塊,直接放入口中咀嚼。正吃著,雲起也注意到殷文婷的吃相,不禁問道:“你平日裏吃東西就是這樣的嗎?”


    殷文婷知道自己的吃相驚到了他們,笑了一聲道:“平日裏行軍打仗,哪裏來得及細嚼慢咽?你們要是在軍中呆的久了,隻怕也比我狼吞虎咽的!不過這樣吃起來,卻比細嚼慢咽吃得香呢!”


    孟軒見殷文婷一個女人家都是如此,自己也不遑多讓,也不撕扯,拿著烤肉直接放在嘴中,粗曠的吃了起來。


    殷文婷說道:“那年遼軍兵圍娘子關三個多月,娘子關中斷糧,咱們連草根樹皮都吃了,後來朝廷的援軍趕來,將遼軍逼退!援軍到來糧食也就來了!我們一人分得半升米,咱們餓的根本來不及生火煮米,直接抓起生米就吃!那會兒的吃相,可不比難民好得多!”


    孟軒一驚,抬頭看著殷文婷,火光照耀之下的美豔麵龐,誰能想到居然經曆過這等歲月,他想著殷娘子的赫赫名聲得來真的不易,一時間口中烤肉渾然無味!


    殷文婷注意到孟軒的模樣,笑道:“是不是我的話讓你們沒了胃口?”


    雲起道:“沒有!殷娘子能夠與士卒同甘共苦,我雲起還沒有佩服的人,就算是岐王我也不曾有過一分佩服,倒是你,讓我佩服的很!”


    殷文婷低頭笑了笑,說道:“雲起姑娘說笑了,身在那個位子,你若不這麽做,多少人會戳著你的脊梁骨啊!看這娘子關軍民抵抗遼人如此艱苦,但凡有一點良知也不會獨自享樂的!”


    殷文婷吃完了烤肉,站起身子,說道:“天色不早了,你們也早些休息吧!這裏有人輪流守夜,你們大可放心!”說罷,轉身走到那一群人身邊,細細說著話,好似交代守夜之人。


    雲起孟軒也都吃飽了,起身迴到各自的營帳之中,孟軒見桓輕羽方才吃了酒,唯恐今夜裏會夢遊,也不敢睡下,看桓輕羽睡了下去,便坐在桓輕羽的營帳之前守衛著。


    眼前火堆前有三位女兵模樣的人圍在一處,卻是守夜之人。孟軒感覺男女有別,也不好前去說話,獨自一人坐在桓輕羽的營帳前,靠著一顆樹,微閉著雙目。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而覺得背上有什麽東西輕輕壓著,孟軒猛然驚醒,迴頭一看,身旁卻是殷文婷,自己的身上卻披著一件裘衣。看來是殷文婷唯恐自己著了涼,給自己披上的。


    孟軒打了個精神,坐了起來,說道:“多謝殷姑娘!”


    殷文婷輕聲道:“為何不迴營帳裏睡,卻要窩在這裏?”


    孟軒說道:“我這輕羽妹子,晚間睡下容易夢遊,我怕在這山道裏有危險,所以就守在這裏!”


    殷文婷點了點頭說道:“原來是這樣,不過你大可放心,咱們這裏每一個時辰都有人輪流守夜,就算輕羽姑娘夢遊,也不會有事的!”


    孟軒不敢看著殷文婷的臉,隻是低著頭說道:“那……那殷姑娘為什麽也沒有睡下?”


    殷文婷道:“已經過去一個時辰了,這會兒是我守夜!”


    孟軒怔怔的迴頭看著殷文婷,殷文婷如此身份地位,居然能夠做到與這些下人小廝同甘共苦,這對他來說真是頭一迴見到,一時間大為詫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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