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孟軒步入廳中,向著陶三春跪下一拜,口中說道:“老王妃千歲在上,孟軒參見老王妃!”


    孟軒的名字陶三春聽得雲起說過,今天才算是一見,當即走上前去,扶起孟軒,看的孟軒麵相,確實是個忠善麵相,隻是臉頰之上的這道金印使人不禁唏噓,陶三春道:“總算是逃出生天!苦了你了!”


    孟軒低頭說道:“適才老王妃之言,我在外麵也聽到了,老王妃的意思孟軒明白,雲起,要不然就算了吧!”


    “不行!”雲起毫不猶豫,斬釘截鐵地說道,“你又動了惻隱之心了?淳於憲與你沒有半點恩情!你何必如此!”


    孟軒道:“不是啊,我在刑部大牢的時候,他待我很好,每日裏牢頭還與我吃好喝好,我想也是他囑咐的吧。”


    “那是我囑咐的!”雲起雙目一睜,嗔道,“我叫宋老幺托了他的親戚上下打點,怕你死在裏麵,還花了我二百兩銀子呢!”


    孟軒麵上有些尷尬,笑了一笑:“那些日子淳於大人每日都會來看我,想讓我翻供……我還以為……”


    雲起說道:“他淳於憲本就是個愛慕虛名之人,見得你的案子有頗多疑點,很有把握翻案,以求揚名天下!可是你遲遲不肯翻供,再加上我掘了章家的墓,他見於案子不利,立馬態度一變,把你定為秋後處斬!你的性命於他而言,他毫不關心!”


    孟軒低首,遲疑許久,才說道:“老王妃說了,屆時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我的罪責也被赦免,就不好再多生事端!”


    雲起道:“嗬嗬,倒顯得現在是我多事了?孟軒,你臉上的金印若是能抹掉,這些事情也就可以既往不咎!可這是烙在你的臉上,你這輩子休想抬頭做人!”雲起怫然一怒,也不向著陶三春告辭,轉身就離開了廳堂。


    孟軒見雲起如此無禮,心裏頗多意外,正要上前拉著雲起,陶三春說道:“罷了!今兒一個兩個火氣都不小啊!你也隨她去吧,你比她穩重一些,或許事情不必變得太壞!”


    孟軒聽此,向著陶三春一拱手,說道:“孟軒告辭!”說罷,退出廳堂。


    孟軒一走,金瓜力士步入廳中,走到陶三春身旁,輕聲道:“這女斥候是從密道進入府中,很是奇怪!”


    陶三春一怔,緩緩起身,麵露驚異之色:“她是如何知道這個密道的,這個女斥候不簡單啊!”


    雲起離了北平王府,速步往城北暢園方向而去。孟軒向著雲起方向奔來,口中說道:“你這是什麽脾氣,一言不合就尥蹶子!”


    “什麽尥蹶子?”雲起不知其意。


    孟軒知得自己言語不得當,他在牢中常聽那些犯人說著渾話,久而久之也就耳濡目染,脫口而出,當即嗬嗬一笑說道:“沒什麽!沒什麽!”


    雲起想了片刻,說道:“老王妃之言也不無道理,孟軒,你好不容易能夠被赦免,這個渾水你也不必再趟,等到了暢園之後,你就和宋老幺走吧!接下來的事,我自己來!”


    孟軒道:“明知是渾水你偏要去趟麽?他們要害我性命,不是也沒得逞嗎?我這不是還好好地活著嗎?”


    雲起說道:“你活著是因為我救了你!不因為他們仁慈!你有惻隱之心,他們未必有!罷了,罷了,你也別說了,就此別過吧!”孟軒這般仁慈之心,讓雲起多少起了些厭煩,雲起向來說話不留情麵,更別提對孟軒這樣的小廝。


    也怪不得雲起,從東瀛到大宋,雲起每一次行動都是獨自一人,她習慣了獨自一個人,這些日子身邊多了一個男人,使得她多少有些不太適應,而這個男人還一直在她耳邊說一些善心的話,使得她更加的厭煩,這一句就此別過,也算是雲起的肺腑之言。


    雲起徑直往前走,孟軒站在原處,相距十餘尺,孟軒猛地叫道:“你若去,我也去!事情因我而起,我若是就此走了,豈不是陷我於不義?”


    雲起停下腳步,迴頭看著孟軒,夕陽照射在孟軒的臉上,使得這個少年郎麵上多了些許剛毅,看起來這個少年郎並不像自己想象之中的那般懦弱,也許隻是心善使然吧!


    雲起笑道:“我倒是輕視了你!不過,你可別在我耳邊說那些不中用的!否則,我連你也殺!”雲起說著,手中拔出打刀,佯做恐嚇之狀。


    孟軒微微一笑,走上前來,與雲起並肩而行。


    到了暢園門前,果然宋老幺在那裏等候多時,見得雲起孟軒一同走來,當即迎上前去,說道:“你們兩個怎麽才來,我在這裏都等了大半天了!”


    孟軒道:“老幺哥!好久不見!”


    適才茶攤之中孟軒為了避人耳目,沒有與宋老幺說一句話,這在暢園門前,沒有了往日舊相識,也不怕人言,與宋老幺相認。


    宋老幺拍著孟軒的肩頭,說道:“小七兄弟,再見你真的不容易啊!不過小七兄弟現在看起來不似往日的小廝,倒像是個大俠了!”


    雲起哼的一聲,說道:“他離大俠遠著呢!一天到晚婆婆媽媽,煩都煩死了!”


    宋老幺看了一眼雲起,哈哈一笑:“我記得當年小七兄弟夙願是幾畝良田,幾間農舍,田間陌上什麽的,如今卻成了執槍走天下的遊俠了!”


    “快別胡言亂語了!說正事吧!扯這些沒用的能當幾碗飯吃?”雲起瞅了一眼孟軒,迴頭對著宋老幺說道,“這次迴到東京,就是要找劉協君還有大理寺卿淳於憲這些人算個總賬,你不是在運河碼頭做長工嗎?這劉協君經曆了這許多事情隻怕不會在自己的府上,他運河碼頭上生意這麽大,不至於扔了吧!我想他應該在碼頭!他認得我,我也就不便前往碼頭,老幺哥,你這些日子就在碼頭幫我好好看看!”


    宋老幺點了點頭,說道:“放心!這事包在我身上!”


    雲起迴頭對著孟軒說道:“本想讓你與他一同去的,你執意要跟我送死,罷了,跟我進來吧!”說著轉身往暢園之中走去。


    孟軒見雲起進入暢園,迴頭對著宋老幺說道:“老幺哥,萬事當心!”


    宋老幺道:“沒事的!你去吧,我這就走了。”宋老幺說罷,轉身離去。


    孟軒步入暢園,他第一次來到這樣的去處,眼前一片亭台樓閣,花紅綠柳,說不盡的繁華盛世,道不清的紙醉金迷,看了幾眼便覺得有些相形見絀,低著頭跟著雲起往客棧方向而去。


    客棧自從死過人,生意一直不好,住在這裏的多數都是外來人,雲起與孟軒步入客棧之中。客棧掌櫃認得雲起,迴頭看著孟軒,雖說麵生,看麵帶金印,隻道不是好人,也不敢招惹,上前迎客。


    雲起道:“兩間房!”


    掌櫃吩咐夥計領著雲起與孟軒上樓,各自到了自己的房間,好在夥計還記得雲起的習慣,送雲起進入房間之後,當即下樓招唿熱水,送到了雲起的房間。


    孟軒進入房間,看著房間之中陳設如此奢華,壁上掛著的字畫均是臨摹名家的手筆,雖是臨摹看起來價值不菲,室內家具盡是紅木,床上的被子是絲綢的被麵,摸起來很是潤滑。孟軒看著這等陳設琳琅滿目,目不暇接,他此生從未住過這樣的房間,不由得心中生了些忐忑之意。


    夥計端著酒菜步入房間之中,放在桌上,說道:“客官,這是隔壁的女客官要我給您送來的酒菜,您先用著!”


    孟軒看著桌上的四道菜,一壺酒。孟軒看了一眼,想著:“我自己一個人哪吃得了這麽許多酒菜,這雲起也真會鋪張!倒不如叫她一同前來,也省得浪費!”


    想到此,孟軒步出房間,走到雲起房前,想也沒想,一把推開門,說道:“你叫了這般許多酒菜,我也吃不完,不如……”孟軒邊走邊說道,走到室內,映在眼前的景象使得他氣血上湧,一陣眩暈。


    雲起正在室內沐浴,她本是微閉著雙目,聽得孟軒的動靜睜開了雙目,看的孟軒背對自己,也不慌忙,起身拉上簾子,說道:“我怕你等的急了,便多叫幾道菜!若真是吃不完,那你就等我一會兒吧!”


    孟軒不敢迴頭,點頭說道:“好!好!”


    雲起輕聲一笑,透著霧氣,麵容甚是嫣然,她看著孟軒這樣子,低聲一笑,說道:“那你是在這裏等著我呢,還是滾迴你的房間等著?”


    孟軒頭腦一片空白,連忙說道:“失禮!”速步離開了房間。


    孟軒神色慌張,他生性忠厚,生平第一次見得女子沐浴,到了房間裏卻也是頭腦一片空白,甚是尷尬。也不知過了多久,見得雲起步入房間之中,披散著頭發,不施粉黛,卻似出水芙蓉一般,孟軒隻看了一眼,當即迴過頭。


    孟軒起身,低著頭說道:“菜有些涼了,我讓夥計拿去熱熱……”說罷,正要離開房間。


    雲起道:“我讓夥計拿的本就是涼菜!你也不必緊張,坐下吧!”


    孟軒一怔,看著桌上的菜肴,醬牛肉、口水雞、醬黃瓜、拌豆腐,均是涼菜。孟軒麵上有些發燒,坐在桌前,輕聲道:“我倒未曾在意……”


    雲起用布擦拭著頭上尚還潮濕的頭發,說道:“你也不必在意,每日沐浴是我們這些斥候必修的功課!往後注意便是!”


    見得雲起毫不介意,孟軒心中稍感安定,說道:“哦,那吃完飯之後去哪?”


    雲起說道:“卻月莊中順來的那個弩你可帶著了?”


    孟軒點了點頭說道:“當然!一直在我這裏!怎麽了?”


    雲起道:“嗯,你拿著那個弩,見機行事,到時候若是有需要我也不叫你上陣,你就在遠處為我掠陣即可!”


    孟軒一驚,說道:“難道你要我殺人麽?”


    雲起哼的一聲,說道:“從北平王府出來時你那英雄氣概哪裏去了?我若是讓你殺人何須讓你用弩!你且看看隻有弩,可曾有箭?”


    孟軒這才想起來雲起那日隻拿了弩具,未曾拿箭,當即放心,但轉念一想,隻拿著一張弩,如何掠陣,心中不解,問道:“這隻有弩沒有箭,如何為你掠陣?”


    雲起道:“夜黑風高,到時候你居高臨下,他們未必看得出來你有沒有箭,虛張聲勢便是了!”


    孟軒點了點頭,有些明白,想了一會兒,又問道:“可你還是沒有告訴我你要去哪!”


    雲起看著孟軒,嘴角一笑,拿起筷子,說道:“走一步看一步!先吃飯!”


    未多時,二人吃完了飯,外麵天色已然入夜,孟軒與同雲起步出客棧,走到園中,此時暢園是人最多的時候,看著園中燈火輝煌,人來人往,妓院門前更是門庭若市,女子招蜂引蝶,男子左擁右抱,孟軒哪曾見過這樣糜爛之所,不由得搖頭歎了口氣。


    雲起道:“怒其不爭,哀其不幸啊?走吧!”


    孟軒跟著雲起步出暢園,邊走邊問道:“咱們去哪?”


    雲起迴頭看著孟軒,冷聲說道:“夜探大理寺!”


    這一言,驚得孟軒雙手一顫,說道:“什麽?”


    雲起道:“章老太爺是自殺而死,淳於憲壓著這件事,可卷宗他不敢毀掉!畢竟禦史台那邊盯著大理寺!咱們夜探大理寺,想辦法找到卷宗!”


    雲起說的在理,孟軒不由得點了點頭。隻是夜探大理寺實在是重罪,到讓孟軒有些躊躇。但見雲起絲毫不懼,孟軒身為男兒又豈能甘於人後,也就隨著雲起而行。


    孟軒說道:“拿到卷宗之後呢?交給禦史台嗎?”


    雲起搖頭道:“不!大理寺禦史台刑部隻怕都是一丘之貉!有人貪錢,有人貪名,這也是禦史台與大理寺一向不合的原因!拿到卷宗之後,想法子找到李沆!李沆是太子太傅,老王妃不是說要拉攏淳於憲嗎,自然跟那個李沆不對付,將來太子即位,李沆必然為相,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這三司貪墨草菅人命的案子,正好讓他一展手腳!”


    雲起之言條理清晰,倒使得孟軒刮目相看,從前隻是以為雲起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女殺手,此刻看起來頗有些智囊,孟軒聽得心服口服,緊跟著雲起往大理寺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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