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老尚人的臨門一腳,總算沒讓錦瀾誤了進宮謝恩的時辰,閻燁將紅木匣子交給老尚人,順便吩咐守在門前的品月備水。


    璞園裏當差的侍女本就不多,也就三兩個,為顧及錦瀾的感受,他早早就將侍女全都打發到別的院子去,如今璞園裏的活兒全權交給了錦瀾帶來的陪嫁丫鬟。


    不一會兒唐嬤嬤便親自領著露珠冬雪等幾名丫鬟將熱水抬進耳房,閻燁不用她們伺候,自顧進去,不一會兒耳房裏就響起一陣嘩啦的水聲。


    錦瀾隔著帳子看見露珠等人收拾散落在地上的首飾錦袍,臉色微微一紅,攥著錦被的手不由緊了緊。


    唐嬤嬤撩起帳子掛在嵌了明珠的雕花金鉤上,柔聲喚道:“主子,該起身了。”


    橫豎都是一刀,錦瀾咬了咬下唇,探出頭瞅了笑眯眯的唐嬤嬤一眼,緩緩的掀開了裹在身上的薄被,唐嬤嬤霎時瞪大了眼珠,抽了口涼氣,“這,這......”王爺也太不知憐香惜玉了!


    看著錦瀾身上的觸目驚心的印子,唐嬤嬤心裏就對閻燁生出了一絲不滿。


    “嬤嬤...”錦瀾窘著小臉,弱弱的喚了一聲,她也曉得如今自個兒身子上的印子有多駭人,都怪他......


    “哎。”唐嬤嬤心疼的應了聲,忙將手上幹淨的綾衣,輕柔的罩在她身上,然後攙扶著她下榻,進了另一間耳室。


    到底是夫妻之間的房中事,對方又是王爺,她就算有心,也管不了啊!


    裏頭的花梨木紅漆浴桶裏盛滿了熱水,錦瀾的一浸進去,頓時覺得渾身上下暖洋洋的,舒暢不已,略略泡了一小會,就見唐嬤嬤拿著個白瓷瓶子走了進來,她好奇的看了兩眼,“這是什麽?”


    “王爺方才拿出來的東西,說是讓主子就著泡一泡。”唐嬤嬤拔出軟塞,將瓷瓶湊到浴桶邊上一傾,清碧的液體潺潺落入熱水中,一股淡淡的芳香隨著氤氳的水霧飄散,泌人心脾。


    小巧的鼻翼稍稍動了動,錦瀾便輕笑道:“倒是好聞得緊,許是什麽香露之類的吧?”


    唐嬤嬤也不曉得是什麽,閻燁將東西交予她時並未明說,“主子喜歡就好。”


    在浴桶了泡了半盞茶的功夫,錦瀾依依不舍的站起身,也不知是不是方才那小瓷瓶裏頭的東西發生了功效,原本酸疼的四肢竟一點兒感覺都沒有了,就連身上的印子也淡了不少,她抬了抬手一臉驚奇。


    “難怪王爺讓奴婢將東西拿來給主子用。”唐嬤嬤欣慰不已,心裏對閻燁那點不滿也作煙消雲散,拿著一方寬大的棉巾子就將錦瀾罩住,輕柔的幫她把身子上的水珠擦幹。


    琥珀則用另一方棉巾裹住她濕漉漉的長發,待將發絲擦得半幹,換上貼身衣物,錦瀾才迴了裏間。


    閻燁早已經洗漱完畢,這會兒穿著一襲月白綾衫,正坐在書案後看書,仍舊滴著水珠的黑發就這麽披散在身後,浸濕了衣裳也不管,聽到耳房有動靜,眼皮子一抬,就看見錦瀾從裏頭緩步走出,僵直的嘴角不由軟和了幾分。


    “可餓了?”


    聽得他略低沉的嗓音,錦瀾不由頓了下腳步,她自昨日一早起身就沒進過什麽東西,夜裏又被他那般折騰,早就餓得頭暈眼花了,隻是一直都沒得空閑喊,這會兒聽他一問,忙不迭的點頭,小聲道:“餓了。”


    閻燁很幹脆的合上手裏的書籍,起身走過去,牽起她的小手,淡聲道:“先過來用膳。”


    繞過擺在一旁的四扇黃花梨描金山水刻絲琉璃屏風,那張紫檀雕榴花嵌大理石的桌案上已經擺滿了熱氣騰騰的膳食,有熬得香糯的碧梗粥,清脆爽口的拌萵筍絲,白嫩的杏仁豆腐以及藕絲荷粉、素燴三鮮丸、酒釀圓子羹...最後還有一道奶油鬆瓤卷酥。


    錦瀾一下就想起了那日在瀾園的小書房內,他充滿挑逗的舉動,盡管昨夜已經有了肌膚之親,可她臉上仍止不住燥熱。


    閻燁眸光輕閃了下,夾起一塊奶油鬆瓤卷酥擱在錦瀾跟前的青瓷冰紋碗裏,鬧得她徹底紅了臉。


    稍稍抬頭,錦瀾瞄到他眼中的愉悅,頓時就曉得他是故意拿她逗趣,便賭氣執起銀箸,將碗中的奶油鬆瓤卷酥三兩口啃完咽下,不想這道點心吃起來竟比往日再葉府中吃的還要酥脆香甜,腹中的饞蟲立即被勾了起來。


    “府裏頭有個擅長江南菜的廚子,你且嚐嚐看,若是喜歡就留著。”


    錦瀾眨了眨眼,難道這些早膳都不是唐嬤嬤做的?她習慣性側頭看向一旁,發現這隔間裏頭隻有她和他兩人,這才記起方才的話,他不喜旁人靠近。


    閻燁見她停了箸,不解的皺了皺眉,“怎麽不吃?可是不合胃口?”


    “不,不是。”錦瀾忙搖了搖頭,垂首專心對付碗裏越堆越高的菜肴。


    他是為了她才尋了個擅長做江南菜的廚子吧?雖說他常天南地北的到處跑,可終究還是在久居京城,應該不會喜歡口味清淡的南方佳肴。


    心裏這樣想著,錦瀾登時覺得口中的菜肴又變得鮮美許多。


    見她吃得歡,閻燁的胃口顯然也不錯,待她吃飽後,便將剩下的東西席卷一空,最後擱下碗筷,拭了拭嘴,“去更衣吧,差不多該動身了。”


    錦瀾心滿意足的起身,喚了唐嬤嬤進來更衣梳頭,進宮謝恩自然得穿得華麗一些,唐嬤嬤選了件大紅牡丹縷金線錦繡宮裝,照樣梳了個流雲飛仙髻,雲鬢間插著一支點翠祥雲鑲金串珠鳳尾簪,正中還別著赤金五鳳朝陽如意步搖,圓潤的耳垂上掛著一對紅珊瑚滴珠墜子,頓時便顯得嬌豔俏麗,光彩照人。


    可等她穿戴整齊,迴頭一看,閻燁仍舊是披頭散發的摸樣,連外袍都不曾換上。


    “平日裏伺候你的丫鬟叫甚?叫進來吧。”錦瀾想了想,還是開口提了這個問題,閻燁早就過了弱冠之年,從昨夜的行事來看,想必也不是個生疏的,那麽他身旁應該會有貼身伺候的丫鬟,即便她心頭不喜,也無法避免的這個事實。


    閻燁眼也不抬,“不必,你來就好。”


    錦瀾身子僵了下,登時有些手足無措,“我不會。”


    她說的也是實話,無論前世還是今生,更衣梳頭全是交由唐嬤嬤或是碧荷打理,連自個兒都收拾不好,更別提是幫旁人,尤其是男子。


    “無妨,能見人就行。”閻燁倒是一臉無謂,仿佛說的不是自己,而是旁人。


    錦瀾無奈,既然人家都這麽說了,她也沒什麽好擔心的,轉身便讓唐嬤嬤打開擺在牆邊的紫檀雕暗八仙雙層四門櫃,如今她的東西大多在東廂房的箱籠裏,櫃子裏裝的,自然就是他的衣物。錦瀾一眼掃過去,卻發現他的衣物隻有青白黑寥寥幾種顏色,根本沒得喜慶的感覺。


    不得已,她隻好挑了件雪青色縷金線暗繡蟒紋立領袍子,腰間環上一條鬆香色彈墨嵌玉腰帶,掛著一枚古樸的青玉佩,雖有些素淡,卻絲毫不損他一身華貴的氣質,反倒襯得原本俊美的麵容愈加溫文爾雅。


    錦瀾笨手笨腳的幫他將衣袍穿戴整齊,可看著那頭幹得差不多的黑發,卻有些犯難,手裏攥著象牙梳子猶豫了半晌,最終還是氣餒的道:“我真不會束發。”


    閻燁透過菱花鏡瞥見她苦著的小臉,嘴角淡淡一翹,“將發絲盡數束到頭頂,盤做一團,再用發帶固定,最後帶上冠即可。”


    聽了這話,錦瀾險些跳了起來,他分明就會,偏還讓她為難,這明顯就是欺負人嘛!


    “再不快些,就要耽誤進宮的時辰了。”


    閻燁輕飄飄的一句,戳中了她的要害,狠狠的瞪了眼鏡中閉目養神的人,認命的照著他的話,再度笨手笨腳為他束發,連連試了三次,總算將那嬰拳大小的空心碧玉發冠扣在了盤得還算工整的發髻上,最後再插上一支碧玉長簪,才算大功告成了。


    這下不但錦瀾,就連站在一旁幹著急的唐嬤嬤和琥珀等人,也不由大大的鬆了口氣。


    忙了這麽大半天,外頭的車架也備好了,閻燁牽著錦瀾的手上了石青帷飾金蟒繡帶的馬車,緩緩駛進了宮裏。


    皇上這會兒還沒下早朝,閻燁便帶著錦瀾先去了太後的華清宮。


    錦瀾一路目不斜視,規規矩矩的跟在閻燁身旁,到了華清宮,略等內侍通傳一聲,太後便宣了兩人進殿,結果進去之後才發現,原來皇後也在太後宮中,這下倒是省事了,用不著去皇後宮裏了。


    低眉順目,襝衽施禮,錦瀾的禮儀到底是尚嬤嬤交出來的,雖算不上頂號,但也中規中矩,挑不出一絲錯來。


    太後和皇後的臉上都掛著笑,並沒為難錦瀾,還賞了不少好東西,當然,也不忘關心閻燁的身子。閻燁自然也是笑容滿麵,但錦瀾敏感的察覺到,他臉上的笑意遠遠傳不到眼中。


    在華清宮坐了一小會兒,便有內侍過來請人,說是皇上下了早朝,要見九王爺和九王妃,太後和皇後哪會揪著不放,當即就讓兩人跟著內侍去了。


    皇上還是老樣子,永遠一副威嚴的摸樣,話也不多,隻是對閻燁過問幾句,就揮手趕人了。


    直到馬車出了巍峨的宮門,錦瀾懸了一個早上的心才緩緩落下,若是有的選擇,她情願一輩子也不踏入那人人仰慕的九重宮闕。


    迴到府裏,閻燁召了王府的管家去了大書房,錦瀾則迴璞園,打算睡個迴籠覺。


    新王妃入府得三天後,才有權利過問府中事宜,趁著這幾天空閑,她得好好休息休息,往後的日子,怕是沒那麽輕鬆了。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錦瀾突然覺得好似有股子灼熱的火在她身上撩來撩去,迷糊了一會兒,突然打了個激靈,頓時清醒過來,睜開眼一看,一張放大的俊臉落入眼簾,嚇得她張口就要驚唿,卻被堵了個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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