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宗祠。


    怎麽開?


    找誰來開?


    什麽時候開?


    這都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事。


    雖說葉家旁支都已自立祠堂,但涉及到開祠大事,還是得請本家有名望的長者前來主持,否則隨隨便便一些雞毛蒜皮的事都能鬧到打擾祖宗長眠的地步,豈不是叫外人笑話?


    葉老太太不會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因而開宗祠一話,不過是為了光明正大的打壓沈氏蒸蒸日上的勢頭罷了。


    如此一來,沈家也不好插手。


    錦瀾幾乎一下便想到了其中的彎彎繞繞,提起的心緩緩迴落,眼波輕轉,就道:“既然這般,母親暫且退避鋒芒,橫豎家裏頭的事情交到我與老太太手中,也出不了什麽差池,當務之急母親還是安心養胎。”


    沈氏欣慰的點了點頭,女兒心思靈敏,一點就通,且比她還要有心思有決斷,看樣子將來即便嫁作他人婦,也能很好的打理中饋。一想到女兒的婚事,她心思微動,“瀾兒,你可還記得上迴在外祖家見過的五表哥?”


    錦瀾哪曉得沈氏的心思轉得這般快,一下就怔住了,片刻後遲疑的道:“母親說的...是之逸表哥?”


    她腦海中浮現出一道踏著陽光緩緩走來的身影,金粉灑在少年清俊溫潤的臉龐上,灼目耀眼,噙在嘴角邊儒雅的淺笑,隻是遠遠看著,都讓人覺得如沐春風。


    “正是你三舅媽所出的之逸表哥。”沈氏見錦瀾有印象,臉上綻出一抹笑容,拍了拍她柔軟的小手,“瀾兒覺得,之逸表哥如何?”


    “自然是好的。”錦瀾下意識頷首,卻又不解的看著沈氏,好端端的突然問這個做什麽?可目光觸及沈氏臉上別具深意的微笑,轟的一下血氣湧了上來。


    母親,這是想給她說親?


    沈氏見女兒的耳根子紅得都快滴出血來,不由悶笑兩聲,繼續調侃道:“你三舅媽是位性子極好的人,沈家又是母親的外家,嫁過去定不會受苦。”


    “母親!”錦瀾垂首嬌嗔,看起來又羞又臊,可垂下的眼簾掩住了一抹慌亂。


    她自是曉得,若是能嫁入沈家,往後的日子定會比現在好過千百倍,加上沈之逸人長得俊秀,脾氣溫和,將來前途又不可限量,確實是可遇不可求的親事。


    可那一瞬間,她眼前突然浮現出一雙狹長冷冽的眸子,還有耳畔那句霸道的話。


    錦瀾深深的吸了口氣,穩了穩心頭的悸動,平靜的道:“母親,瀾兒才十四,並不想那麽早成親。”


    沈氏卻將錦瀾的話誤為是小女兒家的羞澀,笑眯眯的應道:“好,好,就依瀾兒。”可她心裏卻做出決定,無論如何都要想法子說服葉霖同意沈家這門婚事。


    畢竟安遠侯府的事,始終是沈氏心中的一根刺,以其嫁給那些不知底細的高門貴戶,還不如沈家讓人放心,再說了,以沈家如今的家世,葉家算是高攀了。


    沈家若非是她娘家,隻怕還瞧不上葉家。


    尤其是出了葉錦薇這檔子事之後。


    當日在場的夫人,哪個不是七竅玲瓏的心肝,雖說安遠侯府自會封鎖消息,可等到葉錦薇和顧清蓮進了鎮南王府的門,多少都能猜透幾分。


    瀾兒的婚事定會受到不小的波折。


    沈氏望著女兒妍姿俏麗的小臉,心裏愈發堅定同沈家這樁婚事。


    錦瀾不清楚沈氏心中的想法,隻當是自己的話暫時打消了沈氏的念頭,便將話頭扯迴當前的事宜上:“母親,今兒個怎麽想到要去九曲橋?”


    沈氏隨每日都到園子裏頭散步,可走的路線不同,又極少到九曲橋上去,好不容易去了一次,偏就碰上了寧姨娘,還發生這樣的事,讓錦瀾不得不起疑心。


    “說起來......”沈氏暫時將旁的心思放開,仔細思量錦瀾的話,但又是驚嚇又是落水的,乍然一想,難免有些記不清楚,琢磨了好一會兒,才有些猶豫的道:“好像是用糕點時,不知誰提了一句蓮池裏添了不少錦鯉,這才一時興起過去瞧瞧。”


    惠秀當時正好就在沈氏身旁伺候,一聽到這話,不由開口道:“太太說的,是秋紋。”


    經過惠秀提醒,沈氏也記起來了,點頭應道:“沒錯,是秋紋。”


    秋紋?


    錦瀾愣了愣,對秋紋,她並不陌生,雖然這個丫鬟不經常在屋裏伺候,可前世秋紋為母親落發的事情,她卻一直記在心裏,當初正因如此,才讓挽菊尋秋紋打探母親用藥之事。


    今兒正是秋紋提了錦鯉,引得母親生出心思去了九曲橋,結果就碰上了寧姨娘......


    倘若母親去九曲橋是巧合,那麽寧姨娘又怎麽得知母親的行蹤?照著母親的話看,寧姨娘明顯是有備而來,不然吳嬤嬤也不會碰巧路過,又碰巧看見母親“推”寧姨娘下水!


    雖說無巧不成書,可這一連番的巧,隻會讓錦瀾想到寧姨娘的算計。


    難不成,秋紋也同蔓萍一樣,是他人埋在母親身旁的棋子?


    那麽前世所謂的義婢又是怎麽迴事?


    錦瀾腦中飛快的轉動,可越琢磨越覺得秋紋的嫌疑最大。


    沈氏顯然也想到了這點,臉上驀的沉了下來,“秋紋她......”


    “母親。”錦瀾不願讓沈氏多想,便笑著打斷她的話,“這些事就交給瀾兒吧,母親這會兒不宜勞心傷神。”


    沈氏看著女兒明晃的笑顏,又想起蔓萍的事,疲憊的合上眼,“也好,怡景園也該收拾收拾了,是打是賣全交由你決定吧!”


    這話便是將怡景園裏頭所有丫鬟婆子的命運,全都交到錦瀾手上。


    “母親先歇著養養神,說不定父親迴來,還要折騰好一會兒。”錦瀾替沈氏掖好被子,囑咐琥珀好好照看,又給惠秀使了個眼色,才離開碧紗櫥。


    至於那尊童子像,她暫時沒有交給沈氏,而是讓挽菊帶迴瀾園,畢竟這兒是嘉裕堂,人多手雜,萬一哪個不長眼的摔了或是碰了,指不定又會給老太太留下什麽話柄。


    惠秀不清楚錦瀾尋自己做什麽,心裏難免有些忐忑,隨著錦瀾一路出了嘉裕堂,直到前頭的錦瀾停下腳步,便福了福身,低低的喚道:“二姑娘。”


    “惠秀姐姐不必多禮。”錦瀾伸手將惠秀扶起身,“我尋你出來,隻是想問問當時秋紋同母親說的話。”


    惠秀的心一定,“其實秋紋也沒有同太太多說,恰好今兒太太吃的是藕粉桂花糖糕,難免提了幾句芙蕖,秋紋便迴了句芙蕖六月抽苞,這會兒是看不見,不過蓮池裏頭多了好幾尾錦鯉,時常在蓮葉底下鑽來鑽去的,倒十分逗趣。”


    想了想,她又道:“至於旁的就沒有了,秋紋素來不怎麽愛說話。”


    不愛說話還特地同母親說這麽多,若是愛說話還得了?


    錦瀾這會兒是寧可錯殺也不願放過,雖有前世的記憶,可眼前未必為實,耳聞又有幾分是真?


    她稍一琢磨,抬起頭麵色肅然,“惠秀姐姐,勞煩你先迴怡景園,將所有丫鬟婆子召迴院子,然後把院門給鎖了,無論是誰都不許進出!”說罷猶覺不夠,又重重的吐出一句:“記住,無論是誰!哪怕就是祖母跟前的吳嬤嬤,也不許!”


    惠秀心頭一凜,“奴婢明白了。”


    看了眼惠秀匆忙離去的身影,錦瀾扶著沐蘭的手慢慢走迴瀾園。


    雖然現在才將怡景園控製起來已有些晚了,不過不打緊,隻要消息傳不進去,自然就會讓裏頭心懷鬼胎的人自亂陣腳。且寧姨娘這會兒還沒鬧騰,定是想等葉霖迴來,比起老太太,葉霖無疑更好利用和挑撥。


    也不知唐嬤嬤把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錦瀾一路心不在焉,不過前腳剛一迴到瀾園,唐嬤嬤後腳便跟了進來。


    “姑娘,找著了!”唐嬤嬤滿臉喜色,一進屋便對錦瀾笑道:“果然不出姑娘所料,奴婢讓會汲水的婆子下去摸了半晌才將東西摸了上來。”


    果然如此,錦瀾頓時如釋重負,臉上終於露出一抹笑容,可想了想,又抓著唐嬤嬤的手問道:“園子裏有沒有什麽行跡可疑的人?”


    “奴婢仔細留意著呢,並未發現什麽人影。”唐嬤嬤搖了搖頭,看見錦瀾秀眉緊蹙,便道:“太太和寧姨娘都在九曲橋上出事,這會兒丫鬟婆子怕是心存忌諱,誰還敢往那兒湊?”


    錦瀾轉念一想,可不正是這個理?以寧姨娘的小心謹慎的性子,也不會做出這般愚蠢的舉動,要不被旁人發現了,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琢磨片刻,錦瀾快刀斬亂麻,對唐嬤嬤吩咐道:“估摸著還有一個時辰,父親就會迴府了,嬤嬤,你親自跑一趟沈家去見祖母,就說母親身子不適,勞煩祖母請個太醫來給母親瞧瞧。”


    葉家同沈家一樣是京都新貴,沒得沈家能請來太醫,葉家卻請不動的道理,且沈氏是葉家的太太,身子不適要請太醫也不至於求到娘家頭上。


    以沈老太太的心思,絕對能看出這番話中的另一層意思。


    到時候有沈家介入,葉霖或者是葉老太太再想包庇寧姨娘,就難了。


    錦瀾是下定了決心,要徹底除了寧姨娘這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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