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麽大事。


    三架馬車,打著寧國府幫的旗號,被攔在路口。牛三友正在跟對麵一個騎馬的老者交涉,幾個穿黑水幫服的人和兩個不認識的蜀山幫幫眾退在一邊。


    牛三友跟那老者躬身抱拳,老者卻端坐馬上,一臉倨傲用馬鞭指著牛三友道:“老夫是寧國府幫天門幫鎮北鏢局總鏢頭黎振,你是什麽身份?”


    “在下廬州府幫蜀山幫兩運管事處六分管鏢頭牛三友。”


    “哼哼,也是個鏢頭。我且問你,這條路是你蜀山幫開的?”


    “是。”


    “要從此路過,必留買路錢?”


    “開山不易,望友幫體諒。”


    “連我天門幫亦不能免?”


    “概莫能外。”


    “哼!好個概莫能外!你一個走鏢的小頭目,這個話你也敢說?”


    牛三友對自己這條線上的府幫當然不可能一無所知。鎮北鏢局的總鏢頭的確名叫黎振,但他也沒見過本人,不知真假。如果老者所言不虛,那麽這個黎振的身份可要比牛三友高多了。這個天門幫的鎮北鏢局就相當於蜀山幫的運管,總鏢頭便是一把手管事。


    牛三友怒道:“你說是天門幫的,可有腰牌憑證?”鏢旗可以造假,作不得數。堂堂總鏢頭押運區區三架馬車的確令人生疑。


    黎振冷哼一聲:“你是什麽身份,也來查驗老夫的腰牌?”


    如果說前麵黎振是以大壓小,後麵這句話就是蠻橫無理了。牛三友的確不太恭敬,但是在蜀山幫的地頭,人家要確認身份總不過分吧?總不能單憑一張嘴說什麽便是什麽。


    牛三友臉色一變,這時黎振卻從懷中掏出一塊牌子丟給守關的蜀山幫外管幫眾,這一舉動讓牛三友發作不得,難受得很。想想也是,牛三友雖是幹事,卻跟此事毫不相幹,頂多算是個幫腔的,人家憑什麽把腰牌給他查驗?


    那兄弟拿著腰牌,看看牛三友又看看黎振,有點想交給牛三友,但又怕黎振發火。猶豫了下,還是自己檢查了。


    黎振此時又道:“天門幫與蜀山幫素來交好,你們蜀山幫的路過寧國府,天門幫可曾為難過你們?”


    檢查腰牌的幫眾雙手遞還腰牌,看著牛三友道:“無誤。”那副模樣,似是要把這麻煩事推給牛三友。


    通常能走到這裏的商旅,都不會不給蜀山幫麵子,而且人家幫你開山辟路,你給點過路錢理所當然。可凡事就怕這種不講理的。牛三友真想問問他:那你住蜀山幫客棧是否也是白住?二者都是下了本錢的生意為何你就不願意給過路錢呢?


    牛三友一時兩難,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


    先說不管。難道這時候他牛三友跟在場的人拱拱手說“我是運管的這不關我的事你們繼續”?家裏人還是外人現在都看著他!這事有的人能做出來,他牛三友做不出來。


    那要是管呢?揮揮手讓天門幫的過去?牛三友沒那個膽子當外管的家。別說他,就是洪興來了也未必敢。又或是強行讓黎振交錢?真要如此黎振還不得不交,難不成為了這個事動粗?可問題是,今後運管還要不要過寧國府了?


    思前想後,再做不出來的事,逼不得已也還是得做。


    “我就是南線的鏢頭。我們蜀山幫的人到寧國府不曾壞了貴幫任何規矩。外管這位兄弟,我是運管的,你們外管上麵對鄰幫過路是什麽說法?咱們按規矩來。”牛三友沉聲道。表麵上不卑不亢,其實是把燙山芋丟了迴去。


    “啊……這……沒什麽特別的說法……”


    慢慢走過來的馬天複大概弄明白了是怎麽迴事,走上前來抱拳道:“晚輩蜀山幫運管督運馬天複,見過黎老前輩。”


    黎振自然知道督運的地位要比鏢頭高,就在馬上還了一禮,卻不說話。


    “前輩息怒,晚輩治下無方,耽誤前輩行程,晚輩在此賠禮了。”馬天複深作一揖。


    黎振仍不說話。


    “此道新開,未及知會各友幫,是敝幫怠惰。小的們不懂事,又沒眼力見,請老前輩恕罪。”馬天複又一揖到底。


    黎振終於擺擺手道:“好了好了。”說罷失意車隊前行。


    蜀山幫一幹人等自動避在一旁。馬天複還跟後麵追著喊了好幾聲“一路順風”。


    “咳……”牛三友看著遠去的黎振一行人,不知說什麽好。再一看馬天複,人家去跟黑水幫的人打招唿去了。


    葉雙皺著眉小聲道:“這……不合適吧。”


    牛三友道:“好像的確不合適。”


    蔡應文道:“哪不合適?我看合適。”


    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葉雙先開口了:“這個趟子是聽你的還是聽他的?”


    牛三友道:“那肯定我說了算。”


    蔡應文撇撇嘴道:“剛剛這分明就是外管的事,與你無關,你橫插一杠抽不了腿了人家幫你脫身,有什麽不對?”


    牛三友道:“那他也不是外管的。這事情要出了什麽毛病,多半還得算到我身上。”


    蔡應文毫不留情道:“你多管閑事自討苦吃怨得了誰?”


    不多時,車隊跟了上來。馬天複有些意外,跟黑水幫的幾個人道了個別,迴到車隊當中。牛三友、蔡應文、葉雙還在商量著什麽。


    “走了走了,趕緊的!”聶繼先一臉不耐煩。


    “到底是怎麽迴事?”莫德問道。


    “還能怎麽迴事,有卵子大的過路不給錢,爭起來了唄。”聶繼先看得倒清楚,“我一看那陣勢,就迴去喊你們了。真是江湖跑老了膽子跑小了。”


    出了這事之後,就隻剩聶繼先一個人嘮嘮叨叨,馬天複時不時搭上兩句,另四人都不作聲。


    “督運,按道理說這事不歸我們管。”牛三友憋了很久。


    “那怎麽辦?小的為難,我們不說話,像什麽樣子?要是我們不在,說不定早放他們過去了。”


    “話不能這樣講。這不是錢的事。”


    “當然不是錢的事。有的人歲數越大臉皮越薄,黎老頭親自帶的趟子,那麽多手下在場,他怎麽可能交這個錢。”


    “我是說,咱蜀山幫最重規矩……”


    蜀山幫重規矩?別人不知道,馬天複還能不知道?講規矩那得看什麽人、什麽事。


    “牛鏢頭,走鏢的事你做主,可這件事完全不相幹的。話,是我說的,以後外管要有什麽話,讓他們直接跟我說。”


    牛三友不吱聲了,心想這個年輕人是真沒領教過外管那幫羅姓人的厲害。運管和外管打交道太多了,就這麽一樁子事,保不齊能攪起多大浪來。


    馬天複現在走路都發飄。痛快!真想在多說幾遍“讓他們直接跟我說”。那時見尚千秋大包大攬把事情全扛了,馬天複對他是由衷敬佩。想不到自己也有這麽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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