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屆高考上來的大學生意氣風發,自信傲氣,他們覺得自己是真才實學考上來的正規大學生。就有點看不起用推薦名額上學的工農兵大學生,覺得他們是旁門左道,有名無實。

    工農兵學生則認為,他們是國家精挑細選出來,各行各業的精英份子。論綜合知識,比隻知道死讀書的高考生們,更有經驗、更能吃苦。

    倆邊人就像正負極一樣,互相排斥著,自動劃分出自己的小陣營來。

    工農兵學生這邊,有個老大哥,是部隊推薦來的,人品是公認的好,班級裏的人都挺信服他的。開學的時候因為家裏有點事,他晚到了幾天,他底子薄,所以隻要有時間就會去旁聽一年級的課程。

    一天他去新生班聽課,幾個同學看到班級上來了個中年人,還挺認真的在做筆記,都覺得挺有意思的。

    “你是老師麽?是教什麽的?”

    “我不是老師,我和你們一樣,也是一名學生。”他好脾氣的迴答道。

    那幾個新生聽他說也是學生,捂嘴樂了起來,道:“哪有你這麽大的學生啊!你多大了?”

    “三十九了。”

    他們一聽,驚訝的瞪起了眼睛,非常的不能理解,這麽一把年紀了,為什麽要來上大學,後來有人煥然大悟般說:“是工農兵學生吧!這種荒唐事,也隻有他們這一代能辦出來了。三十九才哪道哪啊,我可聽說,前兩屆還有個孩子都比咱們大的學生。

    說是名額推薦擇優錄取,其實就是看誰的門子硬,誰的手腕高,社會上什麽樣的人物都能上學,這些工農兵學生能有什麽好素質。”

    他這一席話,一石激起千層浪,新老兩屆學生矛盾迅速激化。

    其實新同學裏,大部分學生也是農村來的,或者是下鄉實踐過的,不過是一個考試,就成了學校裏衡量一個人的標準。其實更多體現出的,還是這些愚昧的群眾,對上級指示的盲從。

    就連在老師的眼裏,都覺得工農兵學生雖然是‘大清算’時期的產物,更喜歡那些通過考試上學的學生麽。

    工農兵學生們的一切優點,大家仿佛都看不見了,就連勤儉和樸素都成了罪過。

    後來血線發現學生這種情緒愈演愈烈,也察覺到了不對勁,連忙召開大會,希望大家能不忘工農,在保持工農本色的同時,再不斷的創新。兩方都各有優缺點,大家要互相學習,共同進步。

    但是矛盾

    已經產生了,就算在不斷的調節下,大家麵上有所緩和,其實心裏還暗自較著勁兒呢。

    田恬他們這屆的每個班,都在鼓勵班級裏學習好的同學,參加考研。一個個都堵著這口氣,好像考上了研究生,就能證明他們工農兵學生不是‘名不副實’一樣。

    班裏的人,就極力推薦田恬考研,好有王建軍。這家夥別看多情一點,但運動之前也是正經的高中畢業生,之前跟了一年課,文化水平基本都撿了迴來。

    如果考了研究生,就要再讀兩年,在這個時勢造英雄的年代,田恬並不覺得學曆高有什麽用處。王建軍就不一樣了,男人天生的英雄情結,拍著胸脯保證,一定努力給大家爭一口氣,證明咱們工農兵學生不比他們高考學生差,不是孬種。

    高原卻跟田恬想的不一樣,現在時勢變了,文化人又被重視起來了。他們這屆學生身份這麽尷尬,就算畢業還保分配,恐怕也沒什麽好位置了。不像他有公職,就是來深造的,畢業後依舊會迴原單位。

    況且就田恬這樣的,如果能分到辦公室還強點,真要像傳聞中全部迴基層,當工人去做建設,就算工作恐怕也幹不長遠。不如煞下心來多學兩年,他在單位也站住腳跟,等她畢業後在分配問題上也能使上力。

    所以高原建議,田恬去考研究生,田恬這人,一直是吃好喝好穿好玩好便無欲無求,沒有任何大誌向的性子。以前在現代,她的專業知識非常過硬,卻因為貪圖享受,安於在家做個接私活的宅女。現在又有家裏人和高原替她打算,不管是家裏還是高原,都建議她考研讀書,她也就不反抗了,靜下來用功的學習。

    用老師的話說,田恬的水平,在清算前正規大學生之上,如果她考不上那也沒別人的份。

    但學習這東西,有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她也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無外乎仗著以前的那些先進學習法的底子。如果不好好複習,她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同學們對要考研的同學報以熱烈的期望,一切資源都緊著他們用,轉年,田恬考上了研究生。而這一屆的工農兵學生們,基本每個係都有幾個考上的,他們用實力向人們證明了,自己並不是‘名不副實’。

    這年秋天,曆史上最後一屆工農兵大學生畢業了。考試結束後,各班的學生迴到班級,依依不舍的開了個同學會。

    還能迴想起當初上學的時候,那種熱烈到讓人激動的氛圍,可現在,當初的‘人民送我上大學,我上大學為人

    民’的標語,已經被‘歡迎未來的工程師’所取代。

    學校就像完成任務一樣,總算送走了他們,高考生們也都在說,終於抹去了校園裏最後的不和諧。

    這一屆所有的畢業生,都這樣悲涼的、悄無聲息的離開了,跟入學時的鑼鼓喧天彩旗飄飄的歡迎儀式,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也沒像前幾年那樣,學校設個光榮榜,把沒個學子的分配去向,公布於眾。大家都心裏明白,除了灰溜溜的迴到原單位,沒有去向的隻會被分配到基層。入學時有多意氣風發,現在他們就有多惴惴不安,因為在前麵等待他們的命運,是未知的。

    國家也總算對這批學生負責,不管好壞,都按之前的政策,一一分配了。

    這些畢業生們,滿懷憧憬與抱負,登上了這趟時代的列車,奔赴到祖國的四麵八方。成為改革開放新時代的一個螺絲釘,一塊磚,默默地付出著自己的貢獻。

    高原呢,檔案上已經有五年的工作資曆,又進大學進修兩年,迴到單位就會被提幹,可是說他是這批學生裏,少有的幾個贏家。

    他正躊躇滿誌,想要一展拳腳呢,沒想到一紙文件,就把他調迴了基層工作。

    他找到上級組織,非常婉轉的說道:“本來我就打算迴基層進一步鍛煉的,但是為什麽會一下降的那麽多,總要有個原因吧。是我正治身份有問題,還是別的什麽原因呢?您給我透個氣兒,好讓我心裏有個底。”

    這個領導以前沒少得高原好處,倒也對他實話實話了,道:“你這是得罪了人了,人家上麵有人,整你呢。你也別在我這白費力了,文件都下來了,不是我能左右的了。你抓緊時間聯係下能用的關係,給你調個好位置吧,不然憑他分配的話,你這輩子都別想翻身了。”

    不是高原自戀,他覺得自己的人際關係,完全沒有一點問題。他用心結交的,都是朋友,平常接觸的,心裏也都對他讚賞有加。說他得罪人,他真有點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所以他又問,是誰要整他,人家隻隱晦的提了下姓,說是姓‘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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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原思來想去,也記不起什麽時候和一個姓王的結過仇,直到看見王建軍和田恬站在一起,接受同學們的祝賀,他這才算是反應過來。

    原來這小子心裏還打著這個小念想啊,之前也知道他不老實,隻是沒想到他還真有動手的

    膽子。求而不得進而生恨麽,倒是自己低估了他,這可不是什麽好習慣,以後一定要更加警醒才對。

    但他也不是認吃啞巴虧的人,就算要等上十年二十年,他也要咬掉算計他的人一口肉,以消心頭之恨。隻是沒想到機會來的這麽快,新的‘三清’運動開始,王建軍的爸爸倒沒有什麽大毛病,但卻被暗地裏的幾封檢舉信,活生生的給拉下了馬,成為被清理的‘三種人’。

    之後王建軍的考試成績也被質疑,現在正是‘大清算’沒過去多久,人們還很害怕和各種罪名聯係到一起。學校根本就沒細查,就匆匆的附和,為的就是趕緊把調查組的人打發走,免得再惹火上身。

    王建軍的學曆不被承認,一下從在職的進修幹部,變成了工人,還被學校給退了學。到最後他還迷糊呢,之前一切都好好的,怎麽說翻天就翻天了呢。

    這些小事就不多提,再說高原,調令下來了,已經不可更改,那就得努力把它變的對自己更加有力。怎麽說他也是張鳳山一個陣營的,有事當然要找他幫忙。

    不得不說,高原不能迴單位來,給張鳳革減少了很多麻煩事。不是說他不打算用高原了,這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心腹,怎麽可能當棄子拋棄,在他以後的計劃中,是少不了高原來協助的。

    之前就說他在新單位初來乍到,很難融入,正巧領導的兒子還沒轉正,他就把這個名額送人情了。人家也就是在這混個資曆,時間到了就得升,他呢也借著這個關係融入進來,互惠互利。

    可一個蘿卜一個坑,高原現在迴來也沒位置,正愁要怎麽安排呢,他就說要下基層了。正好,鍛煉兩年,他也更有說話權,直接能把他調個好位置上。

    現在市輻射的範圍內,張鳳山都能說得上話,按照高原現在的資曆,當個縣長是沒問題的。他直接在所轄縣裏選了個有前景,能幹出成績的地方,把他的工作調動了過去。

    調任下來後,田恬有些驚呆,現在這大學生也太值錢了吧。高原這樣的都能當縣長,那她畢業了,省官跑不了啊,再不濟也能撈個常委啥的。以前一輩子她也沒覺得自己能和幹部掛上鉤,公務員多難考啊,說千軍萬馬過獨木橋都不為過。就算考上了,也要熬資曆、看關係、講政績,沒淵源的幹一輩子也還是小小公務員。

    哪像高原這樣,兩年前還是不在編的小村官,在學校裏鍍了兩年金,搖身一變升縣長了。就連高原都感到慶幸,完全就是意外之喜,真該去感謝王建軍的,早知

    道會這樣,當初就不會打擊報複他了。

    “世界變化快啊,你都要當縣長了!我現在還能清楚的記得,你對村長點頭哈腰,被人支使的提溜亂轉的樣子呢。”哦嗬嗬,田恬很不厚道的挖起他的老底。

    高原早就習慣了她的不著調,有閑心的時候,也會毫不留情的懟迴去:“我也還記得你為了偷吃藏起來的幹糧,被反鎖到了食堂,第二天被凍得鼻涕都糊在臉上了,在炕上躺了整整兩天才算緩過來。對了,你別忘了,還是我幫你請的假,替你遮掩。”

    呀,真是膽肥了,竟然敢揭她的黑曆史,田恬一叉腰,又說:“你還不是為了表現,想突出自己積極肯幹,搶著去幹最髒最累的育肥,迴頭弄的自己幾天吃不下飯,臉都跟青菜一個色兒。”

    哈,誰不知道誰啊,咱們大哥別笑話二哥好麽。

    “那又是誰偷懶,送飯的途中躲到林子裏休息,卻沒想到飯桶裏蹦進去一隻青蛙。為了掩飾自己的失誤,不得不偷摸把青蛙盛自己碗裏了,最後因為沒吃上飯餓的直哭。”

    如此有力的迴應,猶豫一記勾拳,重重的打在了田恬的臉上,讓她有些掛不住麵子了。

    高原一看她變臉了,也不敢再逗她,又上趕子好言去哄。

    要說男生就愛瞎嘚瑟呢,沒事就愛閑撩,惹生氣了又賤賤的來哄,說出去好像女生多能作一樣。當然啦,這是男女朋友之間的一種情趣,感情就是在這種你一言我一語中加深的。

    至於田恬的去向,卻選擇新專業,計算機係。

    計算機是什麽東西,高原表示聽都沒聽過,他主張田恬本專業繼續深造,就像之前說的,畢業後一個省裏的幹部跑不了。這個什麽計算機,學出來能有什麽用啊。

    但是田恬明白以後的發展趨勢,作為祖國第一批科技人才,這含金量絕對杠杠滴。

    她有自知之明,自己不是當官做辦公室的那塊料,沒心計沒城府還沒眼色。不如學好技術,等學成畢業,有單位用人她就混幾年,改革開放後就自己出來創業。

    她打定主意了,誰勸也沒用,高原對她也沒有望妻成龍的那份期待,反正她自己高興就好。

    但得說好,不能後悔,不然以後就得什麽事都聽他的安排。

    但事實又證明,田恬的選擇又對了,一年之後,首都等各大城市,都帶頭興起科技救國。單位紛紛城裏科技局,都想招進一位科技人才,好來證明自己是緊跟國家

    政策。

    但學校設立計算機係才一年,根本就沒有這方麵專業的人才輸出,這種青黃不接的局勢,就顯得第一批在讀的學生們更為搶手了。

    有些用人單位,就直接就來單位提前簽這些沒畢業的學生.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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