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恬不能多待,兩老也知道這是組織上的規定,雖然不舍,但也沒強留,免得讓孩子跟著為難。

    “迴去別惦記我們,爺爺現在也好了,豁出老臉去走走關係,和你奶奶倆人混個溫飽沒問題的。”

    田恬點點頭,抱了二老後說道:“爺,奶,你們一定要保重好身體!你們在,家才在。”

    “嗯,你好,爺奶也好!”

    祖孫三人依依惜別,直到再也看不到田恬的身影,老兩口才戀戀不舍的關上大門。迴到屋子裏後才發現,本來準備給田恬火車上吃的三個飯團,一個不差的都被她放在了桌子上。田奶奶握著這幾個飯團,吧嗒吧嗒的直掉眼淚,說不清是埋怨還是心酸的喃喃自語著:這孩子,這孩子!

    田恬手裏有介紹信,到火車站就能拿票,現在往北去比迴來的時候還擠,不少都是逃難的,連車廂的廁所裏蹲的都是人。田恬這迴運氣不錯,是個靠窗的座位,不像靠過道那些人那麽倒黴。因為人實在太多了,很多站著人身上背的包袱,都直接搭到人家臉上了。

    田恬對麵座的是個婦女,自己領著四個孩子,聽她和別人嘮嗑,說是去投奔在那邊插隊的丈夫。其實最開始這個座位也不是她的,是個當兵的小同誌的,穿上那身製服就要有奉獻的覺悟。這趟車從關裏出發繞到水鄉再拐到東北,說是走了半個國家都不誇張,田恬上車時,這列車都出發一天一夜了。那個小戰士就在過道幫這個拿拿行李,替那個抱抱孩子,讓人看著都替他累挺慌,他還一臉的笑容。這年頭,人人都學雷鋒做有道德的人,滿社會的白蓮花,當然這句是褒義,人心向善難能可貴。

    有值得學習的好品質,自然也有壞一鍋湯的老鼠屎,比如田恬這樣的,上車後兩眼一閉不管不顧。也不管是大爺還是大媽,孩子還是孕婦,她是不想學人奉獻,自己先睡了個天昏地暗。這兩天在家,田爺爺身邊不敢離人,她迴去了自然是不能讓田奶奶熬著,裏裏外外都是她,真是把她累夠嗆。

    還有對麵這位領孩子的大姐,也是湯鍋裏的那粒老鼠屎,她的悲慘生活,八成是整列車的人都知道了。小戰士給讓了座位,旁邊兩位同誌幫她抱著孩子,一到飯點兒附近的人就給她們娘四個吃的。田恬睡了半道兒了,終於醒了,她又開始叨叨幾個孩子多久沒吃過一頓飽飯,餓的都起不來炕,之後就可憐巴嚓的望著田恬。

    田恬這人情商不行,剛開始也沒明白怎麽迴事,一個大字不識的婦女獨自拉拔三個孩子,還覺得這娘

    幾個確實挺可憐。但在那個女人看著她的眼神逐漸變成怨念後,周圍的乘客們就開始對她指指點點,說:“小同誌,怎麽這麽沒愛心!大家出門在外都不容易,能幫就幫一把!”

    說是完全懵逼的狀態都不誇張啊,怎麽沒愛心啊,要幫什麽啊!

    “這位大姐家鄉遭災,帶著孩子去投奔丈夫,沒帶盤纏和幹糧。咱們車上這些人,有錢出錢,有糧出糧,不過現在這世道誰都不容易,也拿不出太多,大家都伸把手幫幫忙。小同誌你身體看著不錯,想來家庭條件還可以,這種好人好事更該義不容辭了。”

    以前光聽說過‘道德綁架’這個詞,今天算是開了眼了,真叫她碰上了。什麽叫條件好就得義不容辭啊!她突然特別同情那個小戰士了,他的付出,人家都當成應當應份的了。

    不過現在這個年代,還真讓人沒處說理去,大家都是這種清蓮的品質,唯獨你一人講求什麽公平公正,那就擎等著被人群起而攻之吧。

    田恬心知肚明跟這些人沒法講理,給是人情不給是本份完全跟他們說不通的,她起身拿下自己的背包。她餘光裏看到,那個婦女眼睛一亮,或許她真的很困難也真的很不容易,但這樣把人架在道德的火上烤,來達到自己的目的,實在是太可恨了。

    其他人見田恬這樣,又開始說:“小同誌的品質還是不錯的!看來還是年紀小,不會主動關心別人。”

    田恬打開背包,把裏麵的兩件換洗衣物掏出來,就剩一個隨身小水杯了。剛才還暗自竊喜的婦女,看著空空的背包,登時就蒙圈了。

    看她那副傻樣,田恬都好懸沒憋住笑,就好像藏好骨頭的二哈,再去翻卻沒有找到的懵逼樣子。感覺這個女人也沒啥壞心眼,看孩子都挺有教養,就知道家教應該不錯。也許她是真的有難處,也許是就愛占小便宜,但看這三個孩子的份上,田恬也不願和她多計較。畢竟要真能吃上飽飯,誰願意帶著親生孩子跑出來要飯吃。

    現在火車時速低,出個門兒動不動就是一天一夜,老話兒還講究個窮家富路,不管好壞吧,誰出門路上都都得帶點東西傍身。像田恬這樣一粒糧都沒帶的,不是近途就是有難處,而顯然她不是前者。

    “不是誰都會把難處放在明麵上的,我隻是不願拿自己的困難去麻煩大家而已。”

    她不針對誰,也不想借機裝可憐博同情,默默的又把包袱收拾好,倚在車廂上,又睡過去了。本就不是一路人,多計較也沒也沒意思。

    之前的議論、批判,一時都沒了聲音。誰都不是傻子,都長了眼睛耳朵能聽會看,本來認為會很寬裕的人,實則卻有大難處。剛才大家夥兒還義憤填膺,對這個小姑娘群起而攻之,現在想想臉上實在燒得慌。

    而在這個車廂裏,還有個文學作家,大清算結束後,他還用這個事寫了一本書,從而影射這個期間扭曲的人事,非常發人深省。

    但這些都是旅途中的小插曲,其實並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列車上的乘客,也許這輩子也沒機會再碰到第二迴,隻是為了把田恬這一輩子的大事小情都和大家說說,作者這才會寫出來。

    田恬下車後,找了半天,也沒看到高原。她的車程都是高原安排的,當初也說好會來接她迴去,突然不見人影,田恬免不得心裏惦念,不會是手上的傷嚴重了吧?

    正在她焦急萬分的時候,同村的保柱子騎著自行車,大汗淋漓的停在了她身邊。

    “小田兒同誌!對不住了,讓你久等了。路上遇到個老鄉車翻了,給他搭了把手,就來晚了。!”

    倆人同在一個大隊,但平常沒機會說話,隻是認識並不相熟,所以田恬也客氣的說道:“我也是剛下車,沒等多達會兒,不要緊的。

    隻是我走的時候申請了拖拉機,不是該高幹事來的麽?”

    保柱子拍了拍後車座,說道:“先上車,咱們邊走邊說,說來話長啊!”

    原來田恬走後,大雨又下了幾天,雨停後天氣又一直不放晴。自從災年到來,大家一直是吃不飽穿不暖,抵抗力就特別的差,陸續就有人患上了皮膚病和濕疹。就算有病,也要‘克服一切困難,去爭取勝利’,大家依舊要帶著怕見水的病,天天下田勞作,這樣就使病情發作的更加厲害,都有控製不住的趨勢了。

    最開始就在腿上或身上某一處長一塊,這些疹子像是變異了一樣,長到人身上就奇癢難忍,讓人忍不住去抓去摳,可隻要破皮就開始潰爛化膿。隻要膿水淌過的皮膚,緊接著就長起來,兩三天就爛一個大坑。

    就連體質還算好的高原,因為沒太注意,也沒幸免。今天村衛生院組織全大隊的人檢查,所有患病的人都要在場,所以高原就拜托了保柱子來接她。

    田恬一聽,頓時心急如焚,如果隻是一般的小病小痛,就憑高原不可能出不來的。她心裏惦記,就不停的催促保柱子騎的再快一點,中途上坡的時候她直接跳下車自己往前跑。

    真的,事後她自己想起來這事的時候,都忍不住感概。總說對高原的不是愛情,但真遇到事頭上,她的心,就先給出了最真實的答案了。

    村裏的衛生所,就兩個醫生,一個是大學畢業,一個是中專。說是學醫的,其實就紙上談兵那點本事,一天沒實習過,就被調到下麵來了。可就算這樣,倆人也是一副眼珠子朝天,看不起人的樣子,誰讓人家是國家的正式職工呢,吃公糧,捧鐵飯碗的呢。

    還有一個提拔起來的赤腳醫生和一個下鄉青年,下鄉青年完全是憑自己悟性,又會討領導歡心,根本就是一點專業知識都沒有的庸醫。那個原先是赤腳醫生的還好點,有些經驗和祖傳的偏方,現在村裏衛生所都靠他一人扛起來的。

    像這種皮膚病,輕的就是紫草拌香油熱敷,嚴重的就得挖掉腐肉,塗紫藥水慢慢養。

    可是村衛生所設施有限,藥品也緊張,麻藥不夠分配到每個人的身上,一時間衛生所是狼哭鬼嚎的。

    作者有話要說:倆人感情之後就開始漸入佳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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