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陽光照進天井裏,一隻燕子從天井飛進來,燕子窩時頓時伸出數張嗷嗷待哺的嘴。


    我放下手中的書,看著這大燕子喂小燕子,小燕子似乎永遠不知道飽,大燕子似乎永遠不知道累。


    這讓我不由想到了我爺,離我爺去世,已經是四七二十八天了。


    就在大燕子再飛出去打食的時候,突然一條青蛇吐著信子從屋頂遊了下來,遊上房梁,一點點逼近燕子窩。


    這青蛇足足有碗口粗細,若是拿來做菜怕是能吃好幾頓的,這幾隻小燕子還不夠它幾口的。


    見青蛇突然出現,打食的大燕飛了迴來,在空中嘰嘰鳴叫著,幾次撲向青蛇,想要把這青蛇引開。


    可是青蛇不為所動,還是一點點遊向燕子窩。


    感覺到危機的小燕子發出哀鳴。


    我皺了皺眉頭叫道:“夠了,唐賽兒,別鬧了,我不會跟你學那勞什子《天地芻狗經》的。”


    這一聲喊完,梁上的青蛇突然消失了,這果然是唐賽兒,也就是紙妻弄出來的幻術。


    她這麽做,目的就是想讓我跟她學她的本事,《天地芻狗經》。


    唐賽兒不屑地哼了一聲:“不學就不學,早晚有一天你要求我,就你這本陰陽竹咒,就算你看透了學全了,還是連你自己身上的毒都解不了。”


    我卻滿不在乎:“那又如何,我就是不求你,哪有男人求女人的道理。”


    其實我是十分想向唐賽兒學本事的,尤其這些天來她不停地展示這《天地芻狗經》裏的手段誘惑我,這裏麵的每一樣手段,都可以說神乎其技,隻要學會任何一種,向水仙花報仇這種事情就變成小事一樁了。


    之所以我到現在卻還跟著唐賽兒如此別扭著,是因為我看過《天地芻狗經》的第一頁,也就是總綱,就好比是周易的“說卦”一樣。


    總綱裏說的一句話讓我明白了為什麽唐賽兒要一直誘惑我學這本《天地芻狗經》:所謂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芻狗者,禮之前視若珍寶,祭禮之後棄如敝履,盡其用也……欲成其事,必有所償,將欲取之,必先與之,天道也。


    這文言的東西我不太懂,所以偷偷度娘了一下,大體明白了這句的意思:芻狗就是草紮的狗,古時候用來代替三牲祭祀用的物品,可見那時候就有類似於紮紙匠這一行,他們紮出來的草狗用來祭祀,祭祀之前他們小心翼翼對待這草狗,但是禮畢之後卻把這草狗隨意拋棄,為什麽呢?因為它的作用已經達到了,所以說,想要做成事,必須有代價,想要得到東西,就得先付出,這是天道。


    所以這天地芻狗經最核心的內容就隻有一個詞:代價。


    你想辦越大的事,就需要付出越多的代價。


    我不知道這代價到底指什麽,但是我現在沒有任何可以付的東西,若是貿然學了這《天地芻狗經》,就中了唐賽兒的圈套了,她一定會趁機讓我和她斷了契約。


    而一旦我跟她斷了契約,結果隻有一個,那就是死。


    她現在之所以還不殺我,是因為我在火車上的那番話說到她的心裏去了,紙妻有紙妻的規則,首先一條規則便跟人間的規則一樣,不得謀殺親夫,這還包括不得眼睜睜看著丈夫去死,隻有丈夫壽寢正終,這契約才會自然停止,到時候若是緣份還在,便去陰間做夫妻,若緣分不在了,那就各走各路。


    我雖然書讀的不多,但是深知無欲則剛的道理,隻要我不求她,她就拿我沒辦法。


    她隻能耗在我身邊,我上哪兒她便上哪兒。


    我害怕她傷害我的熟人,所以我中途沒有去找馬大,也沒有再迴龍水,而是在吉州下了車,尋了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花了很少的錢租了一套可以住人的徽式老宅子住下了,平時讀讀我爺留給我的《陰陽竹書》,找一些東西一驗證,再不就是把打小在我爺那兒偷學來的紮紙手藝溫習一遍,這陰陽竹書之中,可有不少需要紮紙來完成的儀式過程,手藝若是荒了,藥就不靈了。


    我現在住的地方叫嚴家塢,一條小河繞村而走,一邊山形如龍,一邊山伏如虎,兩山相對,拿陰陽竹書裏的風水篇當中記載的望氣術來看,這裏龍虎頂牛,玉蟒纏腰之勢,是要出靈藥的地方。


    我現在的名字叫祝魚,職業是個土郎中。我用這個身份活動,卻也是為了尋找治我自己病的藥,唐賽兒不能讓我中毒而死,所以給我開了個方子,這方子上的藥卻都是些我未曾聽過的藥,唐賽兒說這些都是天地靈藥,隻有風水奇佳的地方,才會出現。


    這才是我來嚴家塢的真正目的,的確是治病,卻不是治別人,而是治自己。


    結果剛來,這嚴家塢的耿姓族長便請我去給他老娘看病,我誤打誤撞,竟然真給治好了。


    族長一高興,便以“祝神醫”的名頭向村人介紹我。


    而我住的房子也是向村人買的徽式老宅子,這裏也輪不到拆遷,也不是風景區,所以房子不值錢,這種老宅子也隻賣個白菜價,族長同時又是宗族裏的村長,在嚴家塢他說的話比聖旨還好使。


    經過唐賽兒這一鬧,我看書的心情也就沒有了,合上書,摸出煙來打算抽一根,卻發現煙抽完了。


    出門去買煙,這鄉下地方隻有一家小賣店,小賣店的老板娘三十多歲,長得也挺俏的,聽說男人在外麵打工三年了都沒迴來,而老板娘也不是安份的人,惹來挺多狂蜂浪蝶。


    見我進到她店裏,老板娘停下來跟幾個老光棍兒嘻嘻哈哈說笑,卻先不問我買什麽,捂著胸口說道:“祝神醫,你給我瞧瞧嘛,我這兩天胸口特別疼。”


    這夏天穿衣本來就少,老板娘愛美還特意穿了吊帶,勒得她有些小豐滿的身體相當緊繃,尤其是她胸前那對傲人的尤物,簡直要搭在收銀台前了。


    這麽明顯的誘惑我若還看不出來,我就是二百九了。


    不過我對她沒有絲毫興趣,甚至連和她開句玩笑的興趣都沒有,把十塊錢放在收銀台上:“來包金聖。”


    老板娘哼了一聲,對我無視她表示相當不滿,收了我的錢卻並沒著急給煙,那些老光棍兒哈哈大笑起來。


    有個叫來順的光棍兒和她開玩笑道:“我說愛花啊,人家祝神醫可是城裏來的,看不上你這鄉下母雞。”


    老板娘一挺她傲人的胸反擊道:“就算祝神醫看上不我,我也不會便宜你的,你個扒灰的貨。”


    扒灰是說老公公對兒媳婦不軌,嚴家塢的人都知道,來順兒子跟老板娘一樣出去打工了,結果留守在家的兒媳婦卻突然大起了肚子。


    這事兒好說不好聽,於是村裏人紛紛傳是來順扒灰,來順這也是百口莫辯。


    平時大家雖然說,但可沒有當麵這麽損人的,來順臉上掛不住了,叫道:“你這破嘴倒是厲害,看我弄爛你的嘴。”


    其他老光棍兒連忙抱腰的抱腰,拽胳膊的拽胳膊,把來順給拉住了。


    老板娘卻是來了勁兒了,跳腳罵道:“怎麽,你還想打我不成?你來啊,你動我一下試試。”


    她一跳就起波濤洶湧,吊帶都快繃斷了。


    我原本根本不想摻和到這事情裏麵,可是老板娘一吵架,到現在還沒把煙給我,我不耐煩地敲了敲收銀台:“給我煙。”


    老板娘卻還是沒把煙給我,而是一拽我說道:“今天祝神醫在這裏正好,來順你敢不敢讓祝神醫上你家給你兒媳婦瞧瞧,給做個基因鑒定啥的,你敢不敢?”


    說得就好像我的眼睛賽過b超,我空手就可以做親子鑒定似的。


    我苦笑一下,這是一開始族長替我宣傳的,我替他老娘治好了病,他用他在村裏的威望替我打廣告,讓大家大病小病都上我這兒治,變相地讓我賺多點錢。


    卻不想現在卻造成了這種誤解。


    來順還真就應了:“怎麽不敢,不過要是你冤枉了我,我迴頭還要弄爛你的嘴。”


    他們兩個打賭抬杠,卻把我給拖下水了,我正要拒絕,就聽唐賽兒在一邊說道:“我看你還是應了為好,這來順身上青光混沌,好像沾了一點靈藥之氣。”


    我歎了一口氣,看來還真得當一迴眼睛賽b超,空手做鑒定的“祝神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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