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於賢,高中畢業後就在爺爺的紮紙鋪裏幹活。


    現在人生活好了,給死人燒的東西也與時俱進,上升了好些檔次,比如紙人,以往都燒童男童女,現在都要燒小鮮肉大明星,比如紙馬,以往燒白馬青牛,現在燒保時捷蘭博基尼。


    不過我爺卻還是老古套,從來不紮新鮮玩意兒,不過他的手藝卻是最好的,紮的紙人活靈活現。


    所以別看這紮紙鋪不起眼,但是錢卻不少掙,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我家的這紮紙鋪前店後廠,我吃喝拉撒睡全都在店裏,整天對著一堆紙人,見不著活人,更不要說談女朋友了,錢掙多了也沒地方花去。


    我就這麽渾渾噩噩,混吃等死,直到直播救了我。爺爺也怕我在店裏呆久了悶出病來,所以這附近剛開始能接光纖,爺爺就給我把網給辦上了。


    辦上網之後,我閑得無聊,就開了一個直播,但是由於自己是門外漢,一直不得其法,直播幾次也沒人看,這讓我相當苦惱,想著如果有人能給我提升一下人氣,讓我花點錢我都願意。


    臨近七月十五了,天氣出奇的熱,我爺去南鄉紅廟村給人當白事知賓去了,留我看店,正好遂了我的意。最近我唯一的好友兼製片人,喪葬一條街上鮮花店的郝胖子,說要給我介紹一個網紅主播,跟我吹這主播怎麽怎麽有本事,尤其擅長話題營銷,隻要被她營銷過的播客,都成了月入百萬的網紅了,說得我心裏這個癢癢。


    郝胖子接到電話後不久,開著他那輛破麵包車來到了我店門前,車子一停,便從車上跳下來一個七分美女,隻不過妝有點濃,頭發染成桔黃色,看上去不土不洋。


    郝胖子給我介紹道:“這位是網紅擼姐,靈異直播的一姐,你要是讓她給點撥兩下,絕對能火。”


    啊,擼姐?這名字夠勁爆的。


    我伸手想跟擼姐握手,擼姐沒理我,她把目光投向店裏,聳了聳肩膀說道:“聽胖子說你這家紙紮店是這街上手藝最好的,有沒有帥點的明星?”


    說著她便要進門,我突然想到爺爺交待過,這店裏不能讓白發女人進。


    可是這染成黃毛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白發女人啊,保險起見,我連忙擋住了她,伸手撩她的頭發看。


    剛一撩她的頭發,擼姐的臉色就變了,她的手都抬起來了,胖子連忙過來把我的手打開:“鹹魚你這是幹嘛?”


    我收迴手跟擼姐解釋道:“店裏有規矩,不能讓白發女人進。你的頭發是白發嗎?”


    擼姐一聽馬上掉臉子了,吼道:“你tm是黃白色盲嗎?你再擋著,老娘還真不在你這兒拍了。”


    她一說不拍,胖子急了,忙過來把我拉到一邊說道:“我說鹹魚,你這人怎麽迴事兒,人家擼姐好不容易賞光,大駕光臨你店裏,你還不讓人家拍了,你到底幾個意思啊?”


    我說:“胖子你是賣菊花的,你也知道咱這些行業都有禁忌的。”


    郝胖子不耐煩地打斷我說道:“別跟我來這套,行業禁忌全tm是狗屁,也就是蒙蒙外人,讓大家有點神秘感。別告訴我你真信這些。再說了她頭發是白的嗎?你是不是想要好處費?”


    說實話我並不相信,或者說半信不信。


    郝胖子一見我猶疑,他說道:“你知道我好不容易把擼姐給你拉過來的,人家在播客上幫你推一推,你不就火了嗎?還有,擼姐可是出了名的放得開啊,不付出就沒有迴報,你懂的。”


    郝胖子的話讓我有些心動了,放不放得開的我不乎,反正我沒往那塊兒想,估計這胖子打的應該是泡擼姐的主意吧。我愁的就是我的播客沒粉絲,一聽說能幫我推廣,就妥協了:“那就一會兒,千萬不能超過半小時。”


    擼姐拍了兩小時,這兩小時裏有許多人給她刷遊艇,她心情大好,對我說道:“聽胖子說你也想讓姐幫你策劃一下,可以啊。你讓我看看。”


    她的目光落在一個真人大小的明星紙人上,突然目光發直:“有了,就這個了,這個很像那個說話嗲嗲的兔兔姐啊。”


    我迴頭看了看,不得不說爺爺的紮紙手藝真神了,紮出來的明星唯妙唯肖,這紙人還真有七八分像兔兔姐。


    擼姐問我說道:“這個紙人這麽像明星,背後有沒有故事?”


    我還是相當實誠地搖搖頭:“我不知道啊。”


    擼姐對我的迴答相當不滿說道:“沒有可不行,你就說這個兔兔姐是一個土豪給他兒子預定的,他花了五十萬,觀眾最喜歡這些新奇的事情,你這麽一說,保管大家都愛看,相信姐,故事營銷懂不懂,姐保證,你這個故事能給你換來三萬粉絲。”


    這兔兔姐擺在這裏好些年了,好像打我很小的時候進到店裏玩,就知道它就在這裏了,那時候還真不流行什麽燒明星,卻不知道爺爺到底為什麽要紮這麽一個美女擺在這裏,難道是為了炫技?


    說別的我真的不會心動,但是一說到三萬粉絲,我心動了,我玩直播有一段時間了,直播間裏人數最多的時候不到一百個,雖然我也說自己隻是當個愛好,但是誰不想更多的人來認同呢?


    擼姐把她用的瑜珈墊打開了,又讓我把“兔兔姐”抱到了瑜珈墊上。


    我把“兔兔姐”往瑜珈墊上一放,她圍著這紙人前前後後轉圈,說是要尋找角度,尋了半天,問我:“這個兔兔姐怎麽是瞎的啊?”


    我看了看“兔兔姐”,還真是,臉上的五官都很精致,跟真人沒差,但是眼睛卻隻有眼眶,沒有眼仁兒。


    我解釋道:“這是紮紙這一行的規矩,紙人不點睛,點睛要招陰,紙人不開眼,開眼要見鬼。所以我們家的紙人都是不點睛的。”


    擼姐嫣然一笑給我鼓掌說道:“好,這是個好故事,觀眾就喜歡聽這種邪乎的故事。”


    我說道:“擼姐你誤會了,這紙人不點睛卻不是我編的,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至於招陰見鬼之類的事情,我還真沒見過。”


    擼姐皺起眉頭說道:“不,你就得說你見過,這樣才吸引人,現在的觀眾最喜歡這種玄之又玄的東西,好了,準備好了,這樣,你去摟著紙人的腰,我給你拍一段人紙情未了。”


    雖然我十分不情願,但是為了火,我便想著豁出去一迴,反正我也不硌應這個,摟著拍一段也行。


    紙人的身體冰涼,倒是挺消暑,擼姐拿著手機替我取鏡頭。


    胖子則目不轉睛地看著我跟紙人,手搭在擼姐的脖子上撫摸她的黃發,擼姐竟然也沒有躲閃,看來胖子說得沒錯,擼姐還真放得開啊。胖子一臉得逞的笑,向我擠了擠眉毛。


    突然間胖子的手停住了,我一眼便看到了擼姐的黃發竟然被胖子給撫摸得歪了,這是個黃色假發套,往上脫了一點點之後,露出底下的白發。胖子顯然意識到了這犯了我的忌諱,他有些心虛地看著我。


    我看看四周,卻沒有什麽意外,心放下來,也假裝沒發現,接著按照擼姐的指導擺姿勢。


    擼姐突然有點吃驚的叫道:“開,開眼了。”


    她的目光裏充滿恐懼,尖叫一聲逃出了店,拉開胖子的車門,一下跳了上去。


    胖子被這一嚇,也哆嗦起來,問我說道:“鹹魚,怎麽辦?這紙人真開眼了會有什麽後果啊。”


    我並沒當迴事兒,誰都有頭昏眼花的時候。看他這副慫樣,一邊把兔兔姐抱迴原來的地方,一邊卷起瑜珈墊說道:“應該沒事兒,幹這行的多少都會碰到點,等我爺迴來了,讓他解決就行。”


    胖子還是不放心:“要不我弄點紙來燒燒?還有我那海黃老料的手串也戴上念念?”


    我說怎麽都行,這胖子平時看上去也不信這些,結果一被嚇,就現原形了。


    我對他說道:“走吧,擼姐受驚了,正需要你摟著她壓壓。”


    胖子還真是色膽包天,一聽我這麽說,恐懼馬上減少了很多:“事成了請你吃飯。”


    說著拉開胖子那輛小麵包的側門,這側門一拉開,擼姐便從車上滑了下來,她的一半身子在車裏,另一半身子在車外,黃色頭發掉落到地上,底下是一頭白發。


    胖子連忙伸手去扶擼姐,可是他一扶卻沒扶起來。人昏倒之後身體會變得更沉一些,這就是所謂的死沉。


    隻不過擼姐這是怎麽了,離她尖叫著逃出店裏也不過幾分鍾時間,這幾分鍾裏,擼姐在車上沒有任何響動,怎麽突然就昏了?


    我心裏覺得不對,對胖子說道:“幫忙,把她翻過來,做人工唿吸啊。”


    我們兩個手忙腳亂,把擼姐抬起來,平放在馬路上。


    這一翻過來,我們都驚呆了,擼姐的雙眼暴突出來,舌頭伸嘴邊好長,嘴角是血跟涎水混合的泡沫,估計是我們一搬動的時候,把憋在身體裏的血給晃出來了。


    這種樣子,不用摸脈膊,她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


    更讓人心驚的是她原來雪白的脖子上,多了一雙手的印痕,這雙手相當纖細,應該是個女人的手。但是在如此短的時間之內能把擼姐悄無聲息地掐死,這顯然不是一般女人。


    我能想到的隻有一種可能。


    胖子愣愣地盯著擼姐的屍體半天,突然驚叫一聲:“兔兔姐掐死人了,不,應該是她自己掐自己,是吧鹹魚。”


    說著他把擼姐的手扳過來,跟她脖子上的手印對比了一下,結果讓我們更加害怕了,擼姐的手跟手印吻合,她自己掐死了自己。


    這個解釋並沒有讓我們任何一個人安心一點,誰都知道一個人是不可能掐死自己的,這就仿佛是一個悖論,自己掐自己,需要足夠的力氣與清醒的意識,可是在死前還有一個步驟就是意識喪失,所以自己一旦掐昏了自己,便沒有力氣也沒有意識能進行下一步了。


    到這時我們兩個都無比確信了一點,紙人開眼是真的,兔兔姐是存在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紙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蕃曉般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蕃曉般並收藏紙妻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