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狄氏親自尋了來,因著位分比她這蘇貴嬪低上半品,到底說不得她什麽,卻是當著她的麵斥了乳母,不給她麵子。


    後來,她也曾聽過有碎嘴的宮女對此事有刻薄的議論——「不看看自己什麽身分,在霽顏宮便夠晦氣的了,還要拖累著長帝姬一起晦氣。」


    那時她連爭也爭不得一句,如今,卻是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我想要個女兒。」蘇妤的笑容有些飄渺,喃喃自語著。


    折枝微一怔,低言道:「娘娘別說這樣的話,畢竟還是皇子分量重些。」


    「是。」蘇妤輕輕點頭,「但皇子太累了,日後還要爭那許多事。若是生個帝姬,我定然讓她開開心心長大,嫁個好夫家,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


    何況天家帝姬,到底不會如她一樣被貶妻為妾。


    餘光瞥見寢殿門口的珠簾晃動,是宮女挑開簾子,皇帝正走進來。


    蘇妤知趣地沒有起身見禮,猶坐在榻上一頷首,「陛下大安。」她隻穿著一襲寢衣,淡淡的水藍色,發髻上珠釵也卸盡了,長發隨意披散著,柔柔弱弱的樣子。


    賀蘭子珩站在榻邊兩步遠的位子含笑端詳著她,片刻後,揮手示意折枝退下。


    折枝低頭一福身,不作聲地退出殿去。


    「還不睡?」賀蘭子珩一笑。


    蘇妤低頭應了句,「不困。」神色淡淡的,眉眼間有些許黯然。


    賀蘭子珩清楚是怎麽迴事,兀自在她身邊坐下,又道:「生氣了?」


    「沒有……」確是不至於到「生氣」的分上,心中卻也有些不舒服。


    好幾日了,皇帝沒來過綺黎宮,她偶爾去過成舒殿一次,也意外的被宮人攔下來,說「陛下正忙著」。


    心知皇帝偶爾總會有格外繁忙的時候,說不上計較,可幾日來的不相見和前些日子的體貼總是差得多了些,一時竟有些不適應。她哪裏知道,賀蘭子珩實是被近來的兩件大事攪得不知該如何見她。


    一同無言地坐了一會兒,蘇妤方站起了身,說:「臣妾叫人來服侍陛下盥洗。」


    賀蘭子珩沒有說話,任由她叫來了宮人,收拾停當,她已在榻上安歇下來。


    賀蘭子珩掀開幔帳躺在她身邊,又端詳了她一會兒,淡笑道:「這幾日……還好?」


    「挺好的。」蘇妤點點頭,「佳瑜夫人照顧著,比臣妾還要上心。禦醫也一直說胎象穩固,陛下不必操心。」


    「嗯。」賀蘭子珩一點頭,「姑母聽說了這事,說要來照顧你。」頓了頓又說:「還有你姑母也說要來照顧你……」


    那都是正經的外命婦,蘇妤哪裏用得著這麽多人照顧?也知皇帝大抵是想問她更想見哪一個,思量片刻,靜靜答說:「循理不該勞動大長公主為此操心,可臣妾的姑母……」她搖了搖頭,有了先前暖情藥那事,莫說賀蘭子珩心中有結,她心裏也別扭,更不想父親再做什麽,便道︰「還是隻能勞煩大長公主了。」


    賀蘭子珩心下暗鬆了口氣,笑而應下,「好,朕明日去給姑母迴話。你也不必覺得是麻煩她,姑母一向疼你,你能把這孩子平安生下來便是。」


    蘇妤複又點了點頭,「臣妾明白。」


    賀蘭子珩又「嗯」了一聲,湊近了一些。蘇妤不禁往後躲了一躲,他一挑眉更逼近了,一邊摟過她一邊道:「躲什麽躲?朕知道輕重,為了孩子,忍著!」口氣憐惜又無奈。


    蘇妤聽得一笑,遂又道:「臣妾還得求陛下個事。」


    「你說。」賀蘭子珩下頷抵在她額上,輕吻著她的秀發,笑意深深。


    「待這孩子生下來……臣妾想迴家省親,可以嗎?」


    分明覺出皇帝摟著她的手狠狠一顫,蘇妤一怔,雖知他未必會答應,卻沒想到他會有如此激烈的反應。默了一默,她囁嚅道:「畢竟……臣妾的父親是這孩子的外祖父啊……」


    她這要求並不過分,賀蘭子珩也清楚,不管他和蘇家水火不容到了怎樣的地步,讓外祖父見見孩子也是人之常情,隻是……


    無聲歎息,賀蘭子珩把她緊摟在懷裏,竭力讓自己的話語聽上去不那麽敷衍,「自當如此……你先好好安胎便是,還有七八個月呢,朕來安排。」


    「多謝陛下。」蘇妤的聲音聽上去很是欣喜,弄得他益發高興不起來。


    除卻竇綰日日來照顧著,隨居綺黎宮的閔才人和溫宣儀也常來陪她說話解悶。


    閔才人比溫宣儀話多一些,是以交談之時,溫宣儀常是靜靜聽著,常是蘇妤刻意問她,才能聽她迴幾句話,總是答得老老實實,沒什麽搪塞或是奉承言辭。


    如此也好,可見這溫宣儀沒什麽城府,她安胎便多了一分安心。


    轉眼已近十一月,宮中益發冷了,暖爐早已用起來,冬裝也陸陸續續送到了各宮。


    蘇妤屈指一算,反是為孩子做起夏裝。這孩子大概會在次年的五六月出生,正是炎熱的時候。


    她做得很細致,每每飛針走線時,心情也總是很好,時常能聽見她低低地哼著輕快的曲子,折枝卻總管著她不許她多做,生怕她勞心傷神。


    隻是也都知道這安胎的日子無聊得緊,打聽到溫宣儀的針線功夫素來不錯,折枝與郭合便替蘇妤做了主,更時常邀其到德容殿小坐。多是晚上的時候,竇綰已迴了長秋宮、蘇妤自己閑著沒事,溫宣儀來了,常常三兩句交談過後便很有眼力見地搶了她手中的針線活,一邊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一邊替她做著這些事。


    這天溫宣儀卻沉悶得過頭了,一言不發地縫著手裏的東西,雖是沉默,卻又時不時覷一覷蘇妤的神色,眼底有好奇也有些遮掩,彷佛是有不願讓她看出來的心事。


    一次兩次還好,次數多了,蘇妤便察覺出不對,微蹙了眉頭,猶帶著笑意問她,「怎麽了,有事?」


    溫宣儀搖了搖頭,繼續一言不發地縫那件小衣服。


    「究竟怎麽了?」蘇妤看著她的樣子不覺一笑,追問道︰「有話你直說便是,同住一宮本就該互相有個照應,你何必吞吞吐吐的?」


    「娘娘……」溫宣儀放下手中的針線,神色有些閃爍,「您說……若是宮嬪有子,那是這孩子要緊些,還是家中父母更加要緊些?」


    蘇妤想了一想,不明就裏道:「本是並不矛盾的事,何故拿來比較?可若非要我說……到底百善孝為先,還是父母要緊些。」頓了一頓,越是不明地又問她,「怎麽?你家中出了什麽事嗎?」


    「不是……」溫宣儀死死的低著頭,躊躇了好一陣子,將膝上縫了一半的衣服放到一旁,起身離榻,端正謹肅地拜了下去,還未開口,人已有些發抖,語聲不穩地道:「娘娘……臣妾不知這些話該不該同娘娘講,可自聽說這事起,這些話便憋在臣妾心裏。每每見到娘娘,臣妾都覺得這樣的事無論如何不該隱瞞娘娘,若是不說,日後娘娘必有憾恨……」


    「你要說什麽?」蘇妤聽得心中有些發慌。


    溫宣儀重重一叩首,「臣妾聽說……臣妾聽說……」支支吾吾半天,她既想告訴又驚懼不已,最終也隻一咬牙道,「臣妾不敢胡言……娘娘去問問家中之事,便是了……」


    溫宣儀言罷後就再不敢多說一個字,戰戰兢兢地叩首告退,這番話讓蘇妤已擱置許久的恐懼再度浮上心頭,家中之事……父親?蘇澈?


    自有孕以來她便格外嗜睡,這一夜卻清醒極了,輾轉反側,終於挨到了天明。急傳了郭合來,讓他即刻出宮一趟,去打聽蘇家究竟出了什麽事。


    齊眉大長公主恰在這日進了宮,入了德容殿,一見蘇妤的麵色就驚了一跳,當下便竄了火,皇帝說她這些時日胎象穩固、心情甚悅……便是這個樣子?


    「舅母安。」蘇妤蹲身一福。


    齊眉大長公主眉頭緊蹙地瞧了她許久,又環視殿中,細看了不少細節之處,才微微放下心來,覺得應該不是皇帝又薄待了她。


    「怎麽氣色這麽差?」齊眉大長公主的黛眉舒緩開些許,扶著她去落了坐。


    蘇妤抿唇微一笑,「昨晚沒睡好,就沒什麽精神……」抬了抬眼,對上齊眉大長公主存疑的神色,淡笑道:「舅母別擔心,這些時日都不曾這樣過,這是頭一迴……」


    她說得誠懇,大長公主終是點了點頭,問:「傳禦醫來看過了嗎?」


    蘇妤搖頭,「沒有那麽嚴重……歇一歇便是了。我這胎,陛下勞四位禦醫一同照料著,直弄得我安不下心來。」


    「你懷的是皇裔!」齊眉大長公主的口氣重了兩分,分明有不滿之意,遂揚聲喚了折枝進來,「去成舒殿迴個話,雲敏妃身子不適,讓陛下速傳禦醫來。」由不得她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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