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業走到門口的時候,楊依依正好將房門從裏麵拉開,她眼神閃著光,表情欣喜雀躍中透著不甚明確的哀思,她低頭嬌羞的福福身:“見過世子爺,外頭冷,您進屋來吧!”


    說著,就側過身子請李業進來。


    李業無瞄一眼天上的冷月,眸色深深的說:“今夜月色不錯,你穿了披風出來,陪我賞月。”


    賞月?


    楊依依雖然不明白,他為何要賞月,可是他說出來了,她就沒有拒絕的餘地,於是便迴屋拿了個披風出來,經過桌子的時候,看著那酒壺,有些不忍的垂眸下去,還是咬牙出了門。


    這個男人,不會是自己的,他來,也不過是一時興起而已。


    他心裏最愛的還是許蘭芳,或許這輩子都無人能代替,她拚命的告訴自己,不要在癡心妄想,這一年多的獨守空房,該看透了!


    院中寒氣逼人,他卻恍若不知,站在竹林旁,看著那月色,聽聞她過來的腳步聲,也不迴頭,就問:“你可後悔來這王府?”


    楊依依的腳步頓時停住,在他身後慘淡的一笑,怎能不後悔?


    若是沒有來王府,就憑著自己的樣貌,怎樣也能嫁一個樣貌周正的男子做正房太太,縱然不如王府富貴,也必然會蜜裏調油,琴瑟和鳴。


    可是,父親一生不得誌,作為女兒,豈能不尊父命?


    後悔,又能如何呢?


    “妾身不後悔,能入王府,在世子爺身旁伺候,哪怕隻此一夜,也是妾身幾世修來的福氣。”


    李業聞言淡笑,決定給她一次機會,看她,願不願意把握住了!


    轉身看著她,目光深深的說:“其實,你不必委屈自己,若是真想離開另嫁,我不會不允,你且好好想想,今夜,是否要我進去你的屋子?”


    楊依依聞言滿眼震驚的看著他,離開另嫁?


    他是什麽意思?


    有那麽一瞬間,她幾乎覺得他是知道了什麽,可是,卻在心底否認了,那個男人來去無蹤,自己也做的天衣無縫,他怎麽可能知道!不會的!他不過是看著自己獨守空房這麽久,有些可憐罷了!


    或許是不忍自己這般的姿容,卻在這王府後宅裏枯老……


    “世子爺,莫要說笑了,妾身即來了王府,生是王府的人,死是王府的鬼,今生,隻服侍世子爺一人!”


    楊依依說著話的時候,雙手都在不停的顫抖,為失去這一次離開的機會而心痛,可是,那個男人的話卻是在耳旁迴響,失敗,全家死,成功,全家活!


    她不能用自己的自由,去賭上全家人的性命,不能……


    李業看著她眼神幾多變化,不禁微微的蹙眉,幽幽道:“你對我這番的死心塌地,若是辜負了,還真是可惜……”


    “今晚月色不錯,不過太冷,以免染了傷寒,還是進去吧!”


    李業說完,便抬腳向屋裏走去,楊依依這才鬆了一口氣,緊緊跟了上去。


    屋內很是暖和,一進來,楊依依便解了披風,看著李業已經坐在桌前,看著那涼透的菜,她心中一個緊張便說:“世子爺,菜涼了,要不要妾身叫人去熱一熱?”


    說著,上前將酒壺裏的酒倒了一杯,舉著在他的麵前,說:“在外頭站了許久,您還是先喝一杯酒暖暖身子吧!”


    她極力的穩住心神,卻是,一雙手依舊隱隱的有些顫抖。


    天知道,她端著這杯酒就像是拿著幾百斤的東西一樣,搖搖欲墜……


    李業接過那杯酒,端詳了半晌,這才抬眸看著神色明顯不對勁的楊依依說:“我若是喝了這杯酒,事情就沒有轉圜的餘地了,你,可要想清楚,到底走不走?”


    這話,其實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他願意給她一條活路,就看她自己,是如何選擇了!


    楊依依垂眸,跪在地上,“妾身,不走!”


    李業聞言淡淡一笑,看著她說:“那你我,就舉杯共飲吧!”


    共飲……楊依依眼眶濕濕的,緩緩起身,拿起酒壺給自己也倒了一杯,這才舉起來,淚眼模糊的看著他說:“世子爺,今生,妾身生是你的人,死,也要是你的鬼!”


    說罷,不等李業說什麽,就舉杯一飲而盡。


    她知道,沒機會了,世子爺已經知道了自己在這酒中下毒的事情了,一切都晚了……


    片刻後,坐在桌前,再次倒了一杯,看著李業,眼淚模糊了視線,她抬手擦去,笑著說:“世子爺,這酒一點也不辣,喝下去,心裏熱熱的,還挺舒服……”


    “我說了你其實可以離開,不必走到這一步。”


    楊依依聞言慘淡的笑,那眼神頗有些瘋狂的意味,肚中已經如同刀絞一般,她痛苦的趴在桌子上,看著他說:“離開?我不敢的,他會殺了我全家人……我不敢走,隻有我死了,那個人才會放心,才會放過我的家人。”


    “世子爺,你為何一開始不拆穿我呢?我還想著,盼著,得你一夜的寵愛呢,嗬嗬……”


    楊依依痛苦的皺眉,一口血噴出來,那鮮紅的血,噴灑在滿桌的菜上,像是落了紅梅一般。


    “這王府後宅裏,我隻心係一人,別的,誰我也看不到。”


    “嗬嗬……果然啊,許姐姐才是你心頭摯愛,咳咳,還望世子爺,暗中護佑……妾身的母家……”


    她忽然起身,跪在的腳邊,一張豔冠絕倫的臉上,沾著點點的血跡,仿佛渾身無力了一般,靠在他的大腿上,豔麗一笑,說:“妾身,夙願……您一生,安康……”


    李業伸手撫著她的臉頰,指尖沾了她的血,眸中一絲不忍,說:“別說話了,睡吧……”


    她哭出來,雙手緊緊抓著他的手,像個孩子一樣的哭著說:“妾身,舍不得您……”一大口血噴出來,落在他黑色的長袍上,看不出顏色。


    他大手放在她背上輕拍,看著她漸漸無力的眼,輕聲道:“睡吧,睡著了,就什麽都能忘了……”


    她再也無力說一句話,雙手抱著他的手,直到最後也不願放開。


    女人啊,心裏再怎麽說,我不在意了,我不妄想了,卻始終,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她想嫁給一個平民百姓,過安穩平淡的日子,卻,如論如何也不能說服自己,離開這隻給她無盡孤寂的王府。


    楊依依去了,在這寒冷的冬夜,悄無聲息。


    片刻後,金四從房頂跳下來,進了屋子,看著楊依依的屍體,問:“世子爺,她的屍身,要如何安置?”


    一個膽敢給世子爺下毒的女人,隨便裹著被子扔去亂葬崗就行了!


    李業卻輕歎一口氣:“金四,將她的屍體好生安葬,不得怠慢。也要小心不要被皇上的眼線發現端倪,同時放出消息,我突發急症,臥床不起,請太醫院院判大人過來,他知道該怎麽做!同時,放出暗衛出去尋找名醫的消息。自明日起,青山院,除了王爺金福金貴和你以外,誰也不許進出!”


    “是!”


    “記得將楊依依的兩個丫鬟發賣出去,即刻便去辦!”


    “是。”


    李業看著楊依依再也不會睜開的那雙眼,歎一句,便看著金四將她扛了出去。


    他看著滿桌子的血,眉頭皺著,起身借著夜色往綠水樓中去。


    蘭芳還沒睡,其實知道他今夜去了竹苑那邊,心裏震驚的同時,居然是不可置信,畢竟,他剛剛才說過,不願意去別的女人的院子裏,卻是轉眼他就去了……


    她很是疑惑,卻也不信,他是這樣兩麵三刀,被美色所迷惑的男人。


    她知道楊依依去了青山院給他送了一雙鞋子,也知道他們在書房呆了許久,楊依依出來的時候滿麵紅霞,可是蘭芳就是不信,李業會一夜之間就看上了楊依依。明明她在府裏一年多,他都不肯多看一眼,怎麽會突然之間就過去寵幸她?


    她一直在等著李業過來,她就是有感覺,今夜沒有那麽簡單。


    果然,夜半她迷迷糊糊的時候,李業翻了窗子進來,連夜明珠也不讓打開,直接按著她的肩頭就親吻下去,糾纏了許久,才在漆黑的房間裏,粗啞的說:“蘭芳,接下來一段日子,我會在青山院中抱病不出,你不要驚慌,照顧好自己。”


    蘭芳在黑夜中撫上他的眉眼,緊張的問:“到底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你別擔心,我沒事,楊依依死了,她在酒中給我下毒,被我發現喝了毒酒自盡了。”李業說著,摟著她的身子說:“太子貪墨一事讓皇上顏麵盡失,端王府在其中摻了一腳,已經叫皇上對咱們王府毫無忍耐之心了,他會著急出手也在我預料之中,所以,接下來這段日子,青山院不許任何人進出,你隻要好好的待在綠水樓中等我就行了!”


    蘭芳緊張的摟著他的脖子,在他耳旁說:“你不必憂心我,想來皇上不會對後宅的女眷下手,你隻要保護好你自己就行了!你一定要好好的!”


    “放心,我有準備,他不會得逞的!我得走了,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你安心休息就是。”


    李業說著便,翻窗走了,蘭芳怔怔的看著他消失的身影,無奈的歎氣,楊依依……紅顏薄命了……


    李業迴到青山院躺在床上不久,太醫院的院判便來了。


    皇宮中一夜難眠的皇帝聽聞連夜院判去了端王府,就知道那女子是動了手,不禁笑出聲音來,不過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放心,便叫了黑翼出來,說:“去看看,是不是真的中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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