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寂寥的可怕,如同無盡的深淵,攝取著所有的溫度。


    極司菲爾路,35號,福山公館。


    今夜算是福山公館第一次迎接它的主人,並且也是第一次如此的熱鬧非凡。來往如流水的車輛,絡繹進出的人群,所有的這一切似乎都是為了今晚的主角白蘭而設立,但……或許隻有當事人知道,那,不過是假象罷了。


    一陣掌聲中,白蘭和福山雅竹緩緩從樓上走了下來。白蘭一身白色晚裝禮服,宛如畫中仙子,高貴,美麗。而身旁的福山雅竹則身著黑色燕尾西服,一改往日孱弱病態,反倒增添許多的尊貴和清冷。


    “科長……”白蘭身旁的秘書唐雪拿著杯紅酒漫不經心走上前,笑著調侃道:“生日快樂!恭喜你終於找到心中的王子了。”


    白蘭淺淺一笑:“謝謝!”


    這時,門口一陣騷動,幾人同時看去,吉田司令走了進來,隨之便是長穀川雄、小田幸二郎、羽生玄一、大島美子和吉田兄弟。


    “小舅舅!”吉田俊男走上前開心道:“恭喜你啊!能在茫茫人海尋覓到真愛。”


    吉田一郎將準備好的禮物遞到白蘭的手中:“小小禮物,還請不要嫌棄。”


    “謝謝。”白蘭垂眸望了望精致的盒子,唇角露出喜愛的笑容。


    “白蘭!”


    酒井依子溫柔的聲音忽然傳來,眾人尋聲望去,一襲粉色拖地晚禮服,頭發挽起波浪髻,華貴卻不失高雅,但唯獨缺少了當初的溫柔清純,反倒增添了些許的冰冷。


    “依子,你能來我真的很高興。”白蘭上前擁抱住她,雖然距離如此之近,但這兩顆原本友善的心卻已然漸漸脫離了軌跡。


    陸續的人接踵而至,客廳內音樂奏響,頓時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忽然,音樂戛然而止,福山雅竹上台當著眾人的麵宣布,白蘭是他福山雅竹唯一的女人!


    下麵一片掌聲,福山雅竹不做猶豫溫柔的親吻著白蘭豔紅的雙唇,宣示著自己的所屬權。


    台下,酒井依子冷漠的望著幸福中的二人,眸中的嫉妒越來越盛,直到快要將她燃燒,直到將她的揪痛的心粉碎,她心中的仇恨和妒忌終於迸發,冰冷的淚劃破她傷痛的臉,她慢慢轉身離去,尋找一個能安慰自己千瘡百孔的地方。


    音樂再次奏響。


    福山雅竹和白蘭共同跳了今晚的第一支舞,旋轉,漫步,每一個舞步,每一次轉身都散發著濃濃的情誼,彼此眸中的愛戀,那種隻有對方的愛情讓在場的每個人都羨慕不已。


    音樂停止。


    “咳咳咳……”福山雅竹輕咳幾聲,白蘭連忙攙扶著他坐到吉田司令旁邊的沙發上。


    吉田司令似笑非笑道:“福山,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你跳舞,沒想到你的舞技竟然如此之好。”


    福山雅竹淡淡一笑:“姐夫,我這身子也不過隻能跳這一曲罷了,為了能滿足白蘭的要求,我可是要好好修養幾天,才能完成一整支舞曲的。”


    吉田司令垂眸思考了下,隨即問道:“不知……嶽父大人可知你們的事情?”


    福山雅竹無所謂道:“父親是會尊重我的選擇的。”


    “可是我聽說,嶽父大人似乎是想讓你迎娶三公主殿下的,而且,天皇好像也默許了。”


    “姐夫的消息還真是靈通,不過我自己的事情,我是不會受任何人擺布的。”


    吉田司令聽此,尷尬的笑了笑沒再作聲。


    這時,金田一和南野太郎走了過來。金田一麵露冰冷,心裏不斷想著剛剛哥哥教訓自己的話:南野家族的臉麵真是讓你給丟盡了!你怎麽會被一個支那人給羞辱了呢?如果此事讓父親知道,一定會讓你返迴日本的!


    想到這裏,他本就妖嬈的臉上徒增了幾分哀愁,若不細看倒真有黛玉似泣非泣之感。弱如風柳,不過如此。


    “金田君!”


    藤原香秀嘲諷的聲音忽然傳來,幾人同時看去,隻見他攬著鈴木美黛子的腰際緩緩走了過來,看著金田一冷笑道:“金田君今日怎麽一臉頹喪?不會是做了什麽見不得光的事情,怕司令官和副機關長知道吧?”


    “你又在亂叫什麽!”看著兩人濃情蜜蜜的樣子,金田一頓時氣不打一出來,無從發泄,幾乎快膨脹而亡。


    藤原香秀冷哼一聲,轉首看著福山雅竹,道:“副機關長,今日我可否借您的府邸宣布一件大事?”


    “當然。”福山雅竹麵露好奇道。


    藤原香秀感激的點了點頭,隨即拍了拍手。


    幾名士兵拖著一對夫婦走了進來,當金田一看清那兩人的麵容時,驚得向後踉蹌了幾步。


    “金田一……我的孩子……娘總算能在活著的時候見你一麵了……”那婦人上前摸著金田一滿是蒼涼的臉,哽咽著。


    母親慈愛的眼神瞬間融化了金田一無情的眸子,他犀利的看向藤原香秀,質問道:“藤原香秀!你抓我的養父養母做什麽?”


    藤原香秀冷笑:“金田君,你承認他們是你的父母?”


    “他們是我的養父母。”


    藤原香秀聞言,意有所指的點了點頭,轉首對著在場的眾人問道:“在場的都是上海各界的名流,有著身份和地位。今日,我就請大家看看,金田一和這對夫婦是否有幾分相像?”


    麵對如此突如其來的一幕,大家呆愣片刻,隨即還真的打量了幾人。


    藤原香秀垂眸對著婦人問道:“把你的秘密告訴大家。”


    “不要說……不要說……”一旁的男人低啞的吼著,可無奈卻是毫無用處。


    婦人看了看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歎聲道:“孩子,為了你爹,娘不得不說出真話,其實,你是我和你爹的親生兒子。當年,我們所收養的那孩子早已夭折了。娘曾經不也是告訴過你,你是中國人,不是日本人。”


    金田一被這話驚得再次踉蹌了幾步,而旁邊的南野太郎則站起身怒吼道:“你在胡說什麽?”


    “我沒有胡說,當年我曾和那個來抱孩子的日本人說過,他是我的兒子,不是日本人,可他們不信……”


    她上前拉著金田一的手,淚如雨下:“和娘迴家好嗎?咱們一家還像從前那樣上山打獵,過著平淡的日子。”


    “將這對瘋子給我抓起來!”南野太郎嘶吼道。


    “等等!”吉田司令銳利的眸光望向已然失去理性的南野太郎,沉聲道:“南野,你什麽時候已經可以在我的麵前發令了?”


    “屬下不敢!請司令官名查,金田真的是日本人,並非中國人!”


    “如果我沒記錯,金田君被抱走時應當隻有兩歲,而你也不過才五歲,又如何能保證他的身份呢?”


    “我母親說的,絕不會有假。”南野太郎焦急道。


    “這件事我會著手調查的,日本純正血統絕不可以被混淆。”吉田司令說完側首看了看沉默無語的金田一。


    “來人!將金田一押送到憲兵隊接受調查!”吉田一郎大聲吩咐道。


    “慢!”羽生玄一不屑的瞄了眼吉田一郎,沉聲道:“司令都還沒說話,你怎麽可以擅自作主了?”


    “我如何擅自作主了?我憲兵隊本就是負責調查間諜,既然他有可能不是日本人,那他就有極大的嫌疑是中國人!是個間諜!”


    “不!我的兒子不是間諜!是你們認錯了!”婦人走上前看著藤原哀求著:“長官!您不是說隻要我說出實情,就放了我們一家麽?”


    “滾開!”藤原香秀嫌惡的一腳將婦人踹到一邊。


    金田一連忙將婦人擁入懷中,腦中不斷浮現著她往日慈母的模樣,心在淩亂中糾結著。他並未自己辯解什麽,因為他知道,此刻已然有一隻魔爪正向自己襲來。


    “將金田一送到高橋監獄,等待調查!”吉田司令如是吩咐著。


    “那這兩人呢?”藤原香秀問道。


    福山雅竹走上前,不悅道:“還是將他倆送到憲兵隊吧!”


    吉田司令聞言點頭算是應允,吉田一郎見狀連忙揮手命人將他們押了出去。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南野太郎一時無法接受。他憤恨的瞪著羽生玄一和藤原香秀,恨不得將他們碎屍萬段。他轉身坐到沙發上,舉起酒杯借酒消愁。


    “南野君……”福山雅竹安慰著:“你不要擔心了,我相信金田君一定是被冤枉的。我會讓一郎好好再重新審問那對夫婦。”


    “謝謝福山君,我妹妹雅子已經不在了,弟弟如果再出事,媽媽一定會受不了的。”


    “雅子怎麽了?”白蘭驚愕的問。


    南野雅子也是白蘭在日本上大學期間最好的朋友,於酒井依子不同,她是個像櫻花的女子,美麗、動人。


    “前年,她得了重病,去世了。”南野太郎痛苦的說著。


    白蘭聽言,不可置信轉頭看向酒井依子,責問道:“依子,你為什麽沒有告訴我雅子的事?”


    “我……我怕你傷心,所以才沒告訴你。”


    淚水滑落,白蘭舉起桌上的酒瓶咕咚咕咚,一飲而盡。


    “別喝了!”福山雅竹心疼的將酒瓶搶下。


    “你別管我……別管我……隻有我喝醉了,或許才能再見到雅子。”


    福山雅竹無奈的搖了搖頭,對著宮崎龍井吩咐道:“她喝多了,你陪我將她送迴臥室吧!”


    “是!”


    說完,在眾人神色各異的注視下,兩人攙扶著她慢慢向樓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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