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搖曳的燈光漸漸放緩了動作,不斷伸縮拉長的身影凝固在光影中,溫熱刑具上暗紅的血滴答……滴答滴落在黑影上,仿佛魔鬼的微笑,溫柔卻也致命。


    “我叫林楓,隸屬於軍統局上海站。”


    昏暗裏,林楓艱難的訴說著,每一字,每一句都如同一把尖銳的利刃在割傷著他滿是罪孽的心,淚從他的眼眶溢滿、流出。


    羽生結弦滿意點了點頭,坐在椅子上笑著等待他的下文。


    林楓抬眸看了看他,歎了口氣,繼續道:“我的任務就是尋找國共兩黨被偷的潛伏名單。”


    “你好像還沒搞清楚我想要的是什麽,既然這樣,我想我們也沒有合作的必要了。”說著,羽生結弦站起身就準備離開。


    林楓一聽,猶如發了狂的獅子嘶吼道:“你到底想要什麽!”


    “軍統上海站據點,人員名單。”


    “這個,我真不知道。”林楓冷嘲一笑:“我的確是隸屬上海站的特工不假,可你也知道,像我們這種隱藏的釘子一般越少人知道越安全,除了我的上下線和總部,其他人包括站長都不知道我的身份。”


    “哦?”羽生結弦陰冷的目光盯在他的眼上:“那就和我說說你的上下線吧!”


    “我並不知道他們是誰,通常我們都是通過電台聯係的。”


    “密碼本在哪?”


    林楓看了看驚慌失措衣衫不整的妻子,沉默無語。


    羽生結弦側頭看了眼林楓的妻子——蕭然,沉聲問:“密碼本在你身上?”


    “不在……不在……”蕭然驚恐的搖著頭,身子本能的向後退。


    羽生結弦了然的點了點頭:“既然……你們這麽不配合,那我想我們之前的約定可以作廢了。”說著,他對著士兵揮了揮手。


    看著漸漸逼近的日本人,蕭然哆嗦的搖頭哭喊:“不要……不要!我知道!我知道密碼本在哪裏!就在我家裏……家裏……”


    羽生結弦滿意的點了點頭,對著豐川藍生吩咐:“現在就帶著他去拿。”


    林楓卻是失笑搖頭:“羽生課長,我奉勸你還是不要衝動。你們剛剛興師動眾抓我妻子,想必已經驚動了上海站的人,現在恐怕電台和密碼本都應該已經被他們給拿走了。”


    羽生結弦一臉陰霾,心中暗自思考了一陣,隨即看著他們冷笑道:“既然你們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那我還要你們何用?”


    “密碼本沒了,可我的妻子還在。她可是發報員,平時負責幫我收發情報的。密碼早就已經記在她的腦子裏了。”林楓從容的說,此時的他反倒不擔心妻子會被日本人殺了,因為,他們不會。


    “哦?那既然如此,就請你的妻子現在默寫下來吧!”


    “羽生君……”


    羽生結弦剛說完,一旁的大島美子卻笑著勸阻道:“羽生君,既然人已經在我們手裏了,那也不急於一時。你看那孕婦被嚇的渾身發抖,恐怕就算此刻她真的默寫下來了,誰能保證裏麵不會有差?”


    羽生結弦沉默的點了點頭,隨後將目光再次投放在林楓的身上,陰涔涔一笑:“既然,你已經沒什麽作用了,那不如就讓你去為你的國家和信仰殉葬吧!”


    林楓渾身一冷,猶如置身冰雪。自從參軍加入軍統局,為了國家他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可人無完人,如今當真要麵臨生死抉擇,忍受妻兒離別,他的心還是動搖了。


    他看著妻子那乞求的目光,抬眸看向排風扇那僅有的一塊天空。昏暗的天在風葉的旋轉中不斷跳躍,一隻黑色的蝴蝶撲閃著翅膀茫然的飛向那轉動的利刃上。


    噗噗噗……極速的旋轉割斷了蝴蝶的翅膀和身體,同時也割斷了脆弱的生命。自由或囚禁,生存或死亡。命運的抉擇永遠都是這樣,難以捉摸,卻……不得不選擇。


    他心中哀歎一聲:自己隻是一片風中的落葉,隻想安然的落地。國家的命運,單憑自己一人之力又怎會改變?


    他沉聲道:“我可以告訴你們有價值的情報,但……你們必須要保證我和我老婆的安全。”


    “當然,隻要你能說出讓我感興趣的情報,我可以送你們去日本。”


    林楓點了點頭,再次猶豫了下,繼續道:“軍統上海站站長現在就住在國際飯店414房間。”


    得到了想要的東西,羽生結弦滿意的點了點頭,命人將他們夫妻二人先關押起來,隨後匆匆離去……


    特高課課長辦公室。


    羽生結弦坐在辦公桌前一臉凝重,他並沒有立即命人去抓人,因為他怕,怕會驚動上海站站長那個老狐狸。


    他身後的大島美子麵如桃花含笑為他按摩,可心中卻是心急如焚。


    “美子,你說我現在該怎麽辦?”羽生結弦拉著她的手,鼻尖聞著屬於她的發香,茫然的問。


    “羽生君,以我之見,現在就應當去將那個上海站站長抓來審問,他的身上一定會有更有價值的情報的。”大島美子不假思索的迴答著,可心裏卻明白,以羽生結弦陰險的性格,是從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而且,他一向自大,通常別人都會做的事,他就一定會反其道而行。


    果不其然,隻見羽生結弦冷笑搖頭:“如果白天行動,必定會驚動他的眼線,到時弄巧成拙,可就功虧一簣了。”


    “那……羽生君的意思是……”


    “還是等到晚上吧!”隨後他看了眼豐川藍生,吩咐道:“通知下去,所有人不得出入大門半步,如有違背,可按叛徒處理!”


    “是!”


    豐川藍生憂心忡忡走了出來,將他的話傳達了下去。隨後走到衛生間,想清靜下自己混亂的腦子。這時,行動隊隊長蔣男和他的手下卻走了進來。


    “豐川副官,您也在啊!”蔣男笑著打招唿道。


    豐川藍生不耐煩的點了點頭,然而,在他垂眸之際卻瞄到廁所門下露出的一雙白色皮鞋,心思一動,唇角不由輕勾,淡淡的問:“蔣隊長怎麽還沒離開?”


    蔣男拿出一根煙叼在嘴裏,點燃,吞吐一口,無奈的抱怨道:“還不是課長下的那個不許出入的命令?我真是搞不明白,課長到底是怎麽想的,不趕緊趁熱打鐵,派人去抓那個上海站站長,反倒不讓這幫人出去了。”


    豐川藍生搖了搖頭:“不是晚上就行動了麽。”


    “晚上?”蔣男狐狸嘴撇了撇:“要是到了晚上,黃花菜都涼了,人早就跑光了,還抓什麽抓啊!”


    “蔣隊長,小心隔牆有耳,若是消息走漏,那你可就難辭其咎了……”豐川藍生頗有深意的斜眼瞄了瞄那雙白鞋,隨後轉身悠悠離去。


    “md!”蔣男猛的抽了自己一個耳光,懊悔的謾罵:“老子這張臭嘴,又惹事了!”


    “隊……隊長……”


    在他旁邊一個身材魁梧,膚色漆黑的手下,瞪著那雙牛鈴一般的眼睛,抖動著嘴角黑痣上的毛結結巴巴的說:“若……若是……消息……消息……走……走漏了!咱……咱們……不會……不會……不會……吃槍子吧!”


    蔣男跳起來狠拍了下他的頭,低聲罵道:“老子才不會當那個冤死鬼!哼!與其咱們挨槍子,不如先給他滅口!”


    “你……你……你……要……要殺……日本人!”


    蔣男抬手捂住他肥厚的大嘴:“你他媽給老子小聲點!我隻是說滅口!又沒說要他命!等他出來,看我眼色行事!”


    “好……好!”


    話音剛落,白色皮鞋的主人已經走了出來,他嫌惡的瞄了眼站在那裏的兩人,不屑的撇了撇嘴,轉身就準備離開。


    “皮毛!給我打!”


    蔣男一聲曆喝,皮毛飛身上前拉著那男人的衣服就往廁所裏拽!怦!房門關上!廁所裏頓時傳出一陣陣的哀嚎和叫罵:“你……們……滴……什麽人……滴……幹活!”


    “你大爺滴幹活!”


    “對……對!我……我是……你二……二大爺!”


    “巴嘎!”


    淒厲的慘叫慢慢變小,隻有偶爾傳來的悶哼順著廁所被鎖上的房門縫隙傳出。


    站在門外的豐川藍生聽到這裏,唇角一勾,左右看了看連忙迅速走進了廁所對麵的房間。這裏是情報科科長專屬的一個房間,裏麵隻有一台發報機,是為了監聽上海所有日本人和南京政府的動向。而剛剛那人就是情報科科長。


    他拿起發報機連續按了幾下,隨即又迅速離開,前後不過一分鍾的時間。


    廁所裏,隱約還能聽見一陣陣的謾罵,豐川藍生嘲諷一笑,閃身鑽進了不遠處自己的辦公室中。然而,他卻不知,所有的這一幕都落在了不遠處一雙探究的眼中。


    幾分鍾後,聲音戛然而止。


    豐川藍生漫不經心走出辦公室,見到蔣男和皮毛滿頭大汗的從廁所裏走了出來。


    “蔣隊長,你哪裏不舒服嗎?”豐川藍生若無其事的問。


    “沒……沒有……”蔣男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笑著說:“就是有點肚子疼。”


    “哦……”


    “豐川君……”大島美子迎麵走來,沉聲說:“課長有令,下午出發。”


    “這羽生課長還真是個捉摸不透的人啊!”蔣男有口無心的感慨道。


    大島美子冷瞥了他一眼,警告道:“蔣隊長,你如果再出言不遜,小心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真是最毒婦人心……”蔣男喃喃自語著。


    而同一時刻,蘭機關機關長辦公室。


    “報告!”


    “進來!”


    “科長,這裏有份奇怪的電文,您請看看。”情報科科長雙手將電文呈給吉田俊男,麵上疑惑不解。


    吉田俊男垂眸看去:軍統,國際飯店。


    他眉峰一皺,看著情報科長問:“這是誰發來的?”


    “不知道,是明碼電文,但是指法好像是我們內部的人。”


    “內部的人?”吉田俊男站起身走到窗邊,垂眸看著樓下猶豫良久,轉頭對著他吩咐道:“通知佐藤隆一,帶著幾個人和我出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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