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什麽事?”穿好衣服後,劉之綸總算恢複了少許平靜。


    不過,他其實心中也是七葷八素的。聯想到萊州軍那幫粗豪囂張的軍將,劉之綸想,該不會是因為沒讓他們打掃戰場,這幫丘八營嘯鬧事了吧?


    “老爺,外麵來了個滿頭白發的老夫子,要求見老爺。據他說,這萊州軍營中,正在大肆殺人。”劉學敏老老實實地稟報道。


    “哦!還有這事?走,隨老夫去外麵看看!”劉之綸起身出去,很快便走到小院門前。


    “小民吳德,字顯忠,今年七十有二,乃是萬曆二十二年秀才。小老兒見過堂部大人,今有要事報予老大人知曉。”


    須發俱白的老秀才吳德,見到劉之綸這個正主後,顫顫巍巍地拱身行了一禮。


    “老夫子客氣!本官乃朝廷兵部侍郎劉之綸。但有何事,老夫子盡管說來便是。”


    劉之綸客氣地迴了一禮,心中尋思著,這事該如何處理。


    這王瑞王總兵,明顯就不是一個好相與的人。隻要不是殺良冒功、縱兵擾民,劉之綸覺得,自己還是懶得去理。


    “老夫聽說,這萊州客軍,以俘虜活人為靶,訓練士兵刺殺。想我煌煌大明,素以仁德立國,豈能使此禽獸之舉!小老兒求大人明察,快、快快下令禁止!以免傷、傷及人倫天和呀!”


    吳德越說越激動,最後滿是皺紋的一張老臉漲得通紅。這一刻,他真正覺得自己成了道德和仁義的化身。


    “哦,竟有這事?走,老夫子,隨本官前去看看!”劉之綸受了老迂腐的語言感染,書呆子的毛病又犯了。


    “大人,劉大人在營門外。”王瑞正在觀看各營的新兵“見血”訓練時,陳鬆快步走了過來報告。


    今日一戰,萊州軍俘虜蒙古韃子四百餘人。至於地上傷殘的韃子兵,早就被打掃戰場的白杆兵們隨手殺了。


    想著有新吞並的原劉之綸部士兵八百多人,王瑞覺得,剛好可以讓這些新加入的士兵見見血練練手。


    嗯,也得兩個新兵才能輪上一個韃子俘虜。將就訓練著吧!士兵們有見過人命,訓練和作戰時自然會不一樣。


    “哦!怎麽劉大人來了?請他進來吧。”王瑞不在意地吩咐道。


    這劉大人是來偷師學藝,觀看咱們的練兵之法的嗎?王瑞心裏揣測道。


    “端正長槍!”,“你閉什麽眼?直刺!”,“笨蛋!”,萊州軍大營空地內,除了韃子俘虜的慘叫聲,到處都是軍官們喝五吆六的叫罵聲。


    這可怪不得萊州軍惡待新人。綁一個蒙古韃子給你殺,給你刺,你都手腳發抖不敢刺或是刺不準,這又怪得了何人!


    罵!罵都是輕的了!要不是顧忌自己的主官身份,暴脾氣的陳銘和朱磊就想衝上前去打人。


    片刻功夫之後,王瑞就看到劉之綸和家丁劉學敏走了過來。在他們身後,還跟一個由自家孫子攙扶的老者。


    “喪心病狂!嗜血殘暴!”吳德一邊掃視著四周正在進行的“活人刺殺”訓練,一邊用顫抖的聲音開罵。


    “堂部大人,什麽風把你老吹來了?”王瑞笑著迎了上去。


    至於後麵罵罵咧咧的老者,他完全就沒介意。咱們的王大人,還以為這老者在罵該死的滿虜韃子呢。


    “王總兵,你這是在做啥子呢?”劉之綸皺著眉發問。他心情一激動,宜賓的家鄉話就不自覺地往外湧。


    “哈哈!老大人來得正好!快來看看咱們萊州軍的新兵訓練。如蒙大人指點,末將定會感激不盡!”


    王瑞笑著拱手一揖,心中暗自得意:怎樣?咱這新兵訓練特別吧,牛逼吧?


    “你這武夫,以活人為靶,血腥屠殺,還不讓人快快停手!”


    吳德在孫子的攙扶下,已經走到王瑞和劉之綸麵前。他伸出枯如幹柴的右手,指著王瑞便張囗開罵。


    “啊!”吳德話一出口,王瑞臉上立馬換上了一副吃了翔的表情。這老夫子是不是弄錯了?把本帥當成殺良冒功的了?


    謠言止於智者。嗯,還是趕緊信息公開吧!哦,不公開……你又咋地。


    不過,這哪是作為穿越者的王瑞幹的事。前一時空時,他便對政腐的暗箱操作反感不已。


    殺韃子嘛,光明正大的!有啥不能說呢?


    想到這裏後,王瑞趕緊上前微一拱手道:“老人家明鑒,這些用於刺殺訓練的,可都是今日俘虜的蒙古韃子!不殺了他們,怎能保我大明百姓安平?老夫子如若不信,可叫這位小哥兒任選一個韃子細細查看,便知本將所言無虛。”


    你不是懷疑咱殺良冒功嗎?老子就讓你們自己去看個究竟。反正現在在這裏的蒙古韃子,無論死的活動,都是可以任由人細查細究的。


    “是呀,老丈!讓你家孫子去查看一番,便可見得分曉了!”劉之綸也不願多生事端,也勸說了起來。


    之前一衝動,他就跟著這老迂腐走了過來。不過,剛才走在大街上,被倒春寒的北風一吹,劉之綸突然就清醒了過來:關老子毛的事呀!


    這王瑞這萊州軍是好惹的嗎?遠的不說,就說周武豪這三個遵化的官員,合計百來口人啊!不還是被王瑞說殺就殺了嗎?


    而且殺完之後,王瑞那個一臉奸相的參隨寫的奏報居然是,三人投降獻城。滿虜棄城時,為了搶奪三人家業,便三戶丁囗悉數屠盡。


    尼瑪,這都行?劉之綸忍不住想:如果現在和王瑞翻了臉,老夫是不是也是投降了韃子,然後被韃子所殺呢?


    劉之綸脊背上冷汗直冒,根本不敢往下想。別看這小王將軍,平時一副人畜無害、花見花開的模樣。真動起手來,那可是狠辣無比的。


    “堂部大人!無須多看。既便是北虜韃子,也是娘生父母養的。我等讀聖賢之書,通達世理人情,豈可如這武夫一般模樣?咳、咳……”


    吳德越說越激動,最後彎腰咳了起來。扶著他的長孫吳益凡急忙輕輕敲著他的背,好幫他盡快順過氣。


    我靠,想不到這遵化城裏還有這麽一朵“白蓮花”呢。而且還是長了七十多年的!王瑞想想都感到哭笑不得。


    “嗯,老大人!何不將這殘暴武夫解職,以製止這萊州軍的禽獸之舉?”吳德緩過氣來後,又依老賣老地向劉之綸提起了建議。


    “我呸!本將敬你年老,不願與你過多計較。想不到你竟然是非黑白不分,滿嘴噴糞!那好,咱們便說道說道!”


    王瑞見這老家夥越說越離譜,不但把自己貶得一分不值,還意想天開地想叫劉之綸將自己的軍權奪了,他出離憤怒了。


    “我且問你,滿虜據城之時,你們全家在哪裏?你可知這遵化城裏,有多少人死於韃虜馬刀之下?你可知舉頭三尺有神靈,遇害的百姓晚上便會去找你理論。”


    王瑞越說越流暢,一條一條的道理滔滔不絕,將吳德說得老臉白轉青,然後又青轉紫。


    “你,你這……”,吳德被口若懸河的王瑞批得體無完膚,最後終於再已撐不住了。


    他突然眼睛上翻,軟軟地便順著攙扶的長孫的手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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